顾清瀚勉强吃了些,看见小丁子进屋,招手叫他过来:“吃些东西,咱们回去了。”
又见那小子唬得脸色苍白,腿不住地打颤,问道:“怎么了?”
小丁子也不敢说那土匪对他说的事情,只推说是饿的。顾清瀚宛尔:“饿了怎么不说呢。多吃点罢。”
小丁子瞧这里像是山贼窝,自然不敢多吃。草草的吃了,小声问:“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顾清瀚站直身子:“这就走。”
穆鲲瞧了:“就吃这么多?”
顾清瀚点头:“麻烦穆警长了。”
穆鲲压低声音:“好媳妇,我喂饱了你,你什么时候喂我?”
顾清瀚理也不理他,转头飞也似的走了。留那个土匪头子在嘴角蔓开微笑。
顾清瀚上了马车,不知道是因为穆鲲在他耳边上说话的原因还是别的,只觉得耳朵上痒痒的。耳根子越发的火热起来。那山贼既然说了,便会信守承诺的吧?顾少爷瞧着外面想了半天。若是这件事情办完了,恐怕那山贼头子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同他要纠缠到几时呢?顾少爷不喜欢同人相处的太近。同人相处,他即是十分擅长的也是十分笨拙的。大概同他的身世有关。
顾清瀚又想了半刻,突然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小丁子,不回府里了,去梨园子里。”
小丁子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现在哪里有戏听?”
顾少爷放下帘子:“你只管去吧。”
梨园子在烟花街上,顾少爷对这里还算是有些陌生,自然是因为他本身是傲气且洁身自好的,他只拉了车帘,也不去看那拉客的窑姐儿们,不知过了多久,小丁子拉开门说:“少爷,咱们到了。”
顾少爷从梨园子下了车。一进去就看见那些个武生花旦正在台子上练功。跑堂的伙计迎上来:“这位爷来早了,园子还没开始唱。”
顾清瀚点点头:“焕老板在么?我有事同他说。”
伙计摸不准,让顾少爷在座里坐了,自己去问团长。小丁子这回才缓过来些许,对那个土匪警长又怕又好奇,于是试探的问顾少爷:“爷,那个土匪怎么当得警长?”
顾清瀚正瞧着那些少年少女们练功:“世上哪那么些道理?你去街上给我买些好酒和果品来。”
小丁子涎笑道:“也赏我吃么?”
顾清瀚把银子给他:“叫你赶紧去,没德行的小子!”
小丁子晓得他是应允了,高兴的跑出去了,心下惦记着也买些肉食吃。
顾清瀚瞧着瞧着,觉得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说也说不清。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干有些下作,但是始终他不愿意同那山贼一起。可是那山贼又死缠烂打的。他要保全自己脱身,也只有这个办法。
换个想法,若是那山贼对那小戏子上心了,岂不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
只是心中始终觉得空落落的,也说不清是怎么的感觉。
正想着,面前走过来一个年轻的青衣,你看他生得甚么样?一尺八的身子,身子因为是常练功的关系,十分匀称,那脸蛋长得十分精致,唇红齿白,两眼含情。虽然是个男人,却比女人更加娇媚,若是办上相,真是个沉鱼落雁的绝色。
那小官儿去了妆,行事也不娇媚,说话也不尖嗓,活脱脱一个明朗的美少年。他叫焕琴生,年方17岁,上台已经有两年了,也有不少大户捧着他,他师父现在已经不唱戏了,偶尔也只能轮上个丑角。还有吃大烟的毛病。自然都要徒弟供养着。那焕琴生也十分会察言观色,因此倒是个梨园里能叫得上名字的红儿,他年纪不大,却也知道戏子这生注定做不得完整的男人,虽是男人却也要依傍别的男人,于是便也放了几分心思在这事情上面。
那些十分捧他的,他摆了清高的态度,那些掏了不少钱却还没有吃到甜头准备撤火的,他偶尔敬个皮杯,让人家摸捏两下。弄的那些捧着他的人,对他又爱又恨,却也分开不得,故而十分傲气。
他瞧见顾少爷,只是冷冷的叫了一声,就自顾自的坐了。
顾清瀚也不含糊,瞧着他:“焕老板考虑的怎么样了?”
焕琴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笔好买卖。他听见过那些人谈那个警长,说他身高八尺的,说他单手扼死老虎的,说他能文能武,表面是山贼实际上是当年清王朝一个将军后代的。那曾经被请到政府里唱戏的说,那男人原来也没有三头六臂,十分魁梧英俊,是男人中的男人。戏园子里本就是乱,三句就说上荤话了,说他是烟花街最红头牌雪婥儿的相好,那雪婥儿头天对他还摆些架子,同他睡过一次之后便心甘情愿跟着他,可见是个男人中的男人。还有的说他做山贼时,真金白银藏了一山洞子。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焕琴生知道那警长意味着什么,你看路上那些趾高气昂的军爷全都是那个警长的手下。若是做了他的人,那可真是天官赐福。
更何况,他师父那老东西吃也靠他,喝也靠他,抽大烟都靠他。指不定会把他给了哪个老头,他若是靠上了这个军爷,那老头恐怕再也不敢招惹他。
焕琴生脑袋里盘算着,却摆着架子缓缓开口:“什么事?”
顾清瀚微笑:“你若是不记得,那就算了罢。”说完要起身走。
焕琴生连忙起身,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些日子太忙了些。你同我到内室说罢。”
顾少爷站直身子:“好。”
俩人到了屋里,那焕琴生见顾少爷不吃他那一套,只好讪讪的给他倒了一杯茶,也不在端着态度,声调一具软了:“顾少爷,你给我介绍了这一笔生意。我本是要好好谢谢你。可是那山贼是什么人,我恐怕他发起脾气来,将我杀死,他还不吃官司。那我岂不是枉死?”
顾清瀚说:“焕老板多虑了,那人虽然山贼出身,并不是十分粗野。况且他喜好男色,又没有家庭管着,应当不会娶妻。你就不用受主母的气。”
焕琴生听他这样说还是犹豫道:“我未见过他,他也未必能看得上我。况且他也并不是只好南风,我听说这街上最红的头牌与他相好过……”
顾清瀚一愣,心中顿时涌起种奇异的感觉,只是觉得陌生,一时也无法仔细体会。只是瞧着那在杯子里旋转的茶叶说:“我不是写了个故事给你,外面我都安排好了,你只需照着故事里的说。事成之后,你愿意同他一处,也算是我做了回好人。你若是不愿意,就拿上我的银子走人。他还犯不上同一个戏子较真……至于同谁相好……许是你听错了人吧……”
焕琴生本就是个演戏的人,一个故事根本不在话下。他点头:“那好吧,只是顾少爷万不要同我师父说,不然这钱也被他吃大烟去了。”又问:“那顾少爷什么时候引见我见警长呢?”
顾清瀚见他应允,就站起了身子:“如果这几日解决了手头的事情,月中就会来。你好好看看那个故事,只有一样,以后谁人问你,你都不许同他说这一段事情。”
焕琴生点头应允:“顾少爷若是做成这件事,是对我有恩。我不会恩当仇报的,只是你也不说定日子,难道是叫我白白等着么?”
顾少爷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拿出本是想疏通郑邴宽的银票:“这些就当是这些日子让你在家不登台的报酬。”
焕琴生接了,好不快活。点头说:“知道了,谢谢爷”
顾少爷心想都说戏子无义,许是真的。
第 10 章
顾清瀚跑了一天,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小丁子买好了果品酒肉却见顾少爷正走出来,那脸上分明带着些落寞。见他拿着果品也说了句不用了,带回家吧。
厅堂里头,顾夫人坐在当中,顾庆坤同林月圆坐在两边。林月圆哭红了双眼,顾夫人正在安慰她。看见顾清瀚回来了,林月圆急急的问:“清翰哥哥,有我哥哥的消息了吗?”
顾清瀚将手洗了洗:“我也正要问你,你一点都不知道你哥哥的消息吗?”
林月圆知道他这么说便是没有消息了,眼圈又红了:“真是没有,他头一天还去报社,突然就有兵到我家说人犯了法,再去找就没人了。”
顾清瀚也落了座,坐在林月圆旁边:“他在报纸上写了什么这么严重?”
顾庆坤接口:“还不是些政府敛财,土匪当官的事情。”
顾清瀚举起的筷子一停:“这不是脑袋生疮吗!胡闹,简直是找死!”
林月圆擦眼泪:“他哪里有错!那政府就是这样。可怜我爹爹已经不再了,不然定会一枪崩了那个郑邴宽!”
顾清瀚见惹哭了她,心下也觉得十分难受,只得劝他:“你放心,我自会打通了上下的关系。就是你哥哥被抓住也不会有事情。大不了我偷送你们出城去。”
林月圆也是豪爽的性格,听见顾清瀚这样说,一头扎到他怀里哇的哭出来。别说顾庆坤顿时绿了脸,就连顾夫人同丫头婆子们都愣住了。
顾清瀚当下也十分尴尬,但看她哭得楚楚可怜,也值得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好了不要哭了。”
顾庆坤当下也没有心情吃饭了,有心拂袖而去却也不敢。顾夫人轻咳了一下:“好了好了,月圆不要担心,既然清瀚同你保证了,你哥哥就不会有事情。快吃点饭,早点睡去吧。这里不是那个什么府,你可以放心的住下。”
林月圆也觉得自己失态,结果丫头的帕子,擦了脸。勉强咽下些饭菜。
众人都没有在言语,一顿饭吃的各种滋味。
又过了两天,顾清瀚照例在铺子同家两处照顾。正在铺子里算账,看见那带着高牙帽子的老黑往门里走进来:“顾爷生意好啊!”
掌柜的连忙让他做了:“军爷是想裁布还是做件新衣裳?”
顾清瀚从柜里出来:“你去忙别人吧,这里我来。”
老黑见掌柜的走了,放低声音说:“顾爷,我们当家的请你过去一趟。”
顾清瀚也放低声音:“找到了?”
老黑点头。
顾清瀚出了口气,对掌柜的说出去半刻,便同老黑出了屋子,小丁子正送饭来,看见了问:“少爷哪里去?”
顾少爷说了有事,又叫他们不必等着吃饭,小丁子想跟着,被顾少爷一个眼神给唬住了,只得端了饭回去同掌柜吃。
车子在警局没有停,一直开到穆鲲的家门口。顾少爷下了车,门口的守卫敬了一个礼。看着很是滑稽。顾少爷顾不得作评价,匆匆的往里面走。
到了屋里,看见穆鲲山大王样坐在椅子上,那个衣衫破烂被绑住的在地上的人,不是林日照还是谁。
顾清瀚瞧见那俊美绅士的林日照被糟践成这副叫花子样,气的眉毛一立,冲着穆鲲嚷:“你绑着他做什么?快把他放开!”
林日照听见了顾少爷的声音,马上回头看,眼里的激动一闪而过,接着便是委屈和耻辱,把脸拧回去,似乎是在逃避被顾少爷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穆鲲挥挥手:“解开。”
顾清瀚跟上去,看见他衣服也都是口子,脸上又脏又有破皮,不由放高了声音:“你打他做什么!”
穆鲲冷笑道:“谁打他了?为了救他,二皮子还同那老头的人干了一仗。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林日照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谁稀罕你救我!我就是要被郑炳宽抓住,我亲口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气的顾少爷上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他也算是半个练过武的人,虽然放下多年了,力道还是很大,一个巴掌打的林少爷扭过的脸红肿一片。
顾清瀚手心发麻,他指着林日照说道:“你真当这政府的门是给你开的?你父母在时他都不放在眼里了,你现在同他闹,不是找死吗?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若不是那天我去带她出来。现在恐怕她早就成了那老头的五姨太了!”
林日照挨了他一个嘴巴,心里的委屈也爆发了:“我为了什么才那么做!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穆鲲走过来:“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老子告诉你,想也白想。他早是我的人了!你若是还惦记着,就算郑邴宽想放过你,老子这关你也过不了!”
顾清瀚听他这么说,气的满脸通红:“你滚出去!有你什么事。”
那山大王看着林日照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杀气,被那顾少爷一骂竟然却换了一副笑脸:“我这不是为了你担心!”
林日照瞧见,心下当即明白了。原来他俩早就是一对,只是瞒得紧罢了,这么一想心下更加的委屈,他那日之所以失控也是因为那土匪将顾清瀚强行拉走,才惹得他想出这样的办法,殊不知道人家早就是连理枝并蒂花开了。
顾少爷瞧他眼神涣散,又恼又气,伸手拉他起来:“看你这副样子!快去洗洗干净!”
穆鲲招手:“去给他洗干净,换身衣服。”
顾清瀚接着说:“你这里有没有伤药?他看不了大夫,我看他也没有什么大碍,给他上些药吧。”
穆鲲瞧了下:“这也算是伤口?用点草灰堵上就成了!”
顾清瀚那凤眼一瞪,那土匪马上改口:“草灰哪里干净,我说笑的,去买点药,要最好的伤药。”
林日照被拎起来,似乎没有了魂魄,任人把他带下去洗净疗伤了。
穆鲲瞧见人都走了,马上粘到顾少爷身边,小孩讨赏一样说:“找了好几日,他原来是藏在我那山脚下,那地方偶尔李振还去打食,也没有什么人烟。这些日子估计是给饿的出来觅食,被老头的巡逻队看见,中途让我的人给劫了。只说是土匪干的,那老头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起疑了。”
顾清瀚瞧他:“果然你同郑老头有牵连,那日的绑票也是你们合伙的吧!”
穆鲲嘿嘿一笑:“本来老子想干完那一票就走人,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给人家卖命哪比得上自在为王,只不过……不是遇见了你么。”
顾清瀚脸一红:“同遇见我有什么关系!”
那山贼瞧见他红了脸,心里像吃了蜜一样,连忙凑过来:“媳妇儿,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顾清瀚知道他又想着那些事,连忙把他一推:“那老头用你,本就是想做炮灰,你当他真器重你?你还是收拾东西赶紧走人吧!”
穆鲲眼睛一亮:“你肯同我一起走?”
顾清瀚一推他:“你做梦!”
穆鲲缠过来撕咬他的耳垂:“你不肯走,我自然要留在你身边。宝贝,我的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得下一个人。你在不给我就要逼死我了……”
说完还用那硬挺的地方,狠狠的往顾少爷的下身一撞。顾少爷让他弄得身上也热了,呼吸也重了,嘴里还胡乱的说:“你先等等,我们商量如何把林日照送出去……唔”
的被那土匪擒了满口,那土匪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