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爷叹息:“你胡说什么!我既已经认了你,怎的还会去找别人。我说的是你,你是穆家唯一一支血脉,你若同我厮守,岂不是灭了骨血?将来有什么脸面去对你亡故的父母?”
穆鲲道:“我若是娶妻生子你还肯同我吗?”
顾少爷心里一紧,低头不语。
穆鲲突然笑了,收紧怀抱:“你莫要胡想,还真当我还是那大将军的儿子?如今的我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山贼,你肯疼我,将我放到心上。我这辈子便都值了!子嗣那东西有什么用?说是血脉,那些生下便没见父母的哪个知道自己是谁家的?这辈子我得了你便什么也不想也不要了!”
顾少爷心中一颤,原这土匪也不是全没有心计。这些事情他也早就想过相通了,倒是自己不豁达了,他仰起脸看看那年轻的警长:“我也是,此生有你便足矣了。”
想着两个人,许是前世的仇人。因为绑票相识又一个将一个祸害了,本应该是世世代代的仇敌,却只因一个心计稳重一个痴情不移撞出了一段情事,倒比那些美满姻缘也不差半分。世间最好不过怨结情解,情一动便将那其他思绪一并都搅和乱了。
年关里面,顾家着实的长足了面子,穆警长的汽车将新鲜的玩应一并送来,油船也好炮竹也好。连那红纸和蜡烛都选了最好的送来。不知道还以为顾家有位待嫁的千金小姐。那顾少奶奶原本只是胡说消遣的,这遭暗想难道真是穆警长对她倾心?不免心中暗悔不该这么早答应顾家。但又想那带兵的男人到底不是好对付的,还是自家的这个听话些。
顾少爷过年这几日基本都在穆府,穆鲲身边都是粗犷者只会卖力气,那帐做的一塌糊涂,连个完整的记录都没有,挣了钱放起来然后在没有计划的一并花销了。
顾少爷花了七天的时间从头开始捋帐,中间他询问穆鲲的意见,穆警长忙活了一天的年中治安,搂头只知道抱住他媳妇的脑袋同他亲嘴:“你看着怎么来就怎么来,都交给你管!”除了床上那点活动,别的还真的给推了个干净。
还一事便是焕老板的去留。穆鲲同顾清瀚商量:“我已经答应了赎他,你看安放在哪里合适?”顾少爷眉毛都未抬:“安在你身边最合适,日日夜夜的伺候你。”
穆鲲连忙揽了他:“你又说这话,我那心里都是哪个你能不知道?说到底他也是个苦孩子,救他一救罢。”
顾少爷理着账本:“苦孩子总是多的。”又想自己庭训本就是该帮助弱小的,怎的吃起这没有道理的干醋来,说到底也是自己先招惹那小戏子的,惹人家玩耍了一场最后捞了个伤心落泪,实在也不厚道。
于是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他除了唱戏也没有别的本事。你即使赎了他,他也不能当巡警去巡街,你家下人也没有个细心的便留下他吧。”
穆鲲从他后面啃着他雪白的脖子:“弄到你家去给你老太太唱戏去罢!你那哥哥不是也爱看戏折子?”
顾少爷回头:“胡说什么!养戏子该被说闲话。我那嫂子醋劲又大,你要我兄嫂不合是不?”
穆鲲哈哈大笑:“不是我看不起,就你那兄长,怕媳妇怕的厉害,那泼妇一瞪眼睛他连别的女子看都不敢看,更别提是男子。若是说你那嫂子同焕琴生偷情倒是有几分可能!”
顾少爷将那墨纸一扔:“看我撕了你的嘴!让你胡说离间!”
穆鲲死死攥住顾清瀚的双手,左右躲闪,嘴里道:“好媳妇!是我说错了,人家只会道这家本来就有一位仙子了,怎的又来了一位?”
顾少爷拧不过他,只得恨道:“倒也是!我宠幸了他,倒也太平了!”
穆鲲一听连忙说:“哪日你去宠幸?我也在翻墙去同你一并,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顾少爷气的上脚便踢:“原你还真惦记着这小戏子?看我今日废了你那东西!叫你双雕变死鸟!”
胡闹间抱在一处,穆警长一使劲将顾少爷往肩膀上一抗,笑声道:“好官人,先宠幸了奴家吧……”,然后一口气吹灭了灯火。
顾少爷同穆警长心事彼此都透露了,竟是越发的恩爱起来,穆家的几个心腹全都认了顾爷做当家夫人,纵然这位夫人是个男子,他们也竟没有半点异议。
一次老黑背地里让窦半仙算算看顾爷是不是当家的命中人。
窦仙开捋捋胡子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我若是能知道其中的奥秘,不就早也成仙人了?”
这世间的姻缘真是奇怪,男子本是贪欲薄情的,偏偏是这两个情种撞到了一处。都
说那被迫卖笑的小官为了生计依傍,那富家公子玩够了女子换换口味,两者都是虚情假意,一个花钱买那情事欢乐,一个卖桃挣得钱财糊口。只是一笔交易罢了。而今,这两个一个是富贾一个是匪首又做了警长。全无敷衍,爱的倒也死心塌地。
顾二少爷家里的生意全交给了顾家大少奶奶,也不想再操心,老管家曾在他耳边说过顾大奶奶不少往娘家贴补,他也没有在意。将顾家交出去了,他反而心里很安逸,那感觉倒像是把欠了顾家的一并还清了。
十五到了,家家户户都去海边放油船灯。穆警长为了讨好爱人,特意找了了一艘大船,定要在深海处放油灯。顾少爷陪着家里老小放了油灯许了愿望,耐不住小丁子悄悄的一趟趟传话,于是便说有些朋友要小聚,便离开了家里同穆警长一起上船放油灯。
夜晚本是黑暗的,这日海上却满满的灯盏。随着海浪一跳一跳甚是美丽,顾少爷穿着件锦缎棉袍子手里拿着些纸钱祭品,随着油船一并烧了,穆鲲穿着媳妇送的棉袍甚是得意,在一旁看了,坐在他身边伸手欲帮忙:“可是烧给先父?”
顾清瀚笑着摇摇头:“他有他的长子烧,我是烧给王询。”
穆鲲一把夺下来:“让风给冻傻了?烧给那人做什么?”
顾少爷平静的从他手里拿过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到底是我害他死的。死者最大,能安息便也算了,你说过他也是孤儿,想来也没有人给他烧纸上香。孤魂野鬼总是可悲的,更何况,他也是为了能出人头地,虽然手段恶劣了些。”
穆鲲叹了口气:“你总是这般心好,这个恶人险些害死我个弟兄,你怎么不说?”
顾少爷道:“个人有个人的命,到底是相识一场。只这一次,烧了便罢了。”
穆鲲见他这么说,便也一起拿了烧了。小丁子同穆府的人都在船尾放油灯,不一会便又是一片灯海,一跳一跳的。
顾清瀚烧完了纸,也拿出一对油灯:“我们也放一个下去,把这一年的晦气放出去,把来年的福气捎回来。”
穆鲲见了,一对小油船,十分的精致,还被上了彩色,上面的船杆同船桨都一一做出来了,同穆鲲家里的一比,把那些原本很好看的白船都比的没有了颜色。
穆鲲把小船放在手里,船约他手掌一半大小,轻飘飘的。他端详着笑道:“是你做的?”
顾少爷点燃了火,在捻子上燃了:“自然是,快放下去,一会要烧熟了的。”
俩人也到船尾,小心翼翼的将那船放在海里,远处的船早被海浪给吞噬了去,这两盏飘飘悠悠的往前去了,眼神明明跟着它们,一转眼却给恍花了,再也寻不到了。
老黑打趣:“当家的许了什么愿望?”
几个手下起哄:“定是同顾爷长久的!”于是嗷嗷叫唤起来,顾少爷被说的只扶了额头微笑。这些粗人远比他之前相处的那些富人简单的多,都是没有家人的单身汉,临时拼凑起的家却是这样的温暖。
玩了一阵,海上起了风,于是急忙的回去了,本来也不敢走的太远。轮播的到舱内里吃饭,穆鲲翻了顾少爷的衣袖见里面没有了油船。心中嘀咕原只有两艘还不如留下不放。顾少爷点他的额头:净胡说,油船就是放了才对的,难道是要留着今年的晦气不接明年的福气?
几波人吃完饭也到了岸上,顾少爷看了看,问穆鲲:“李振没有一同来么?”
穆鲲挠挠头:“晌午便出去了。许是去看他那个傍尖了吧?”
顾少爷摇摇头:“十五的时候家家都放花灯,三姨太恐也不能落单吧。”
穆鲲不在意道:“许是喝花酒了?”也未放在心上。
待夜深快到了三更,放油船的人具散了,穆警长才也大摇大摆的回家,他约好后半夜有一笔军火生意。这次的大东家是在胶南驻扎下来的一个军阀首领。姓张。人称张大帅。穆鲲同他手下的那个军爷化敌为友之后,倒是也兼顾了他的生意。顾爷自然不肯同他一起,十五佳节的还在朋友家留宿实在不好解释。顾少爷走了,穆警长心中还叨念了几句,俩人倒是互相表白了心迹,也算是行了礼成了夫妻,只是这动不动就分房而睡怎么得了?
穆警长倒是偷摸去了两次顾少爷那边,顾少爷真真养了只狮子大小的狗,穆警长亲眼看见它一口咬断喂它的猪棒骨。心惊胆战之余也不敢一枪崩了那狗,不然顾少爷岂不是要他的命?
那狗见生人一副恨不得一口封喉的样子,看见顾少爷却亲爹一样亲热,谁若是敢对顾少爷大声一些,它都嗷嗷的吼上半天,若是没有绳索上去便是一口!
有这样的看门狗,穆警长在顾爷不肯留宿的日子只得老实待着,不过他也想了法子,三天两天的给那畜生带好吃的,相处久了那狗见他到也老实了,只一点绝对不能靠近顾少爷,不然就是嗡嗡嗡的一阵吼叫。
焕琴生被他赎了身子,本来他送到顾家去给顾少爷唱戏。结果顾清瀚根本不领情,一双凤眼一瞪,穆鲲便死了这个念头。赶紧找了个理由送给了那个副官,据说这些日子颇有两情相悦的架势。穆鲲认了他做弟弟自然是不会送他到火炕里去,如今那小戏子也有了大爷的气势,就连出门都是带着兵的。
闲话不说,单说穆警长和弟兄们忙着给张大帅捣腾从港口卸下来的枪支,这是个见不得光的买卖。政府里明文规定不得倒卖军火,但是现在看来,真正的军火倒卖黑手就是政府的这些官员。穆鲲不管这些,卖给谁都是卖,得了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的。这个乱世有钱才能活下去。
张大帅人倒也聪明,不亲自露面。穆鲲同他的那个副官点货数钱到后半夜,等结束了,一票兄弟都累的人仰马翻,大十五的还要出门做生意,实在是辛苦。穆鲲点了钱,让老黑收好,明天顾爷来了一并的交账。然后就打着哈气回到府邸去了。一开门就看见一人坐在厅堂里,定晴一看原是李振,于是问他怎么不睡觉坐这里。
李振拉住他道:“当家的,出了事情了!”
第 31 章
原是李振竟真的是得了三姨太的信同她去约会。
自从上次的事由之后,当家的听顾爷的话,不赞同他和三姨太来往,他也收敛了些日子。
却不料,十五一早他竟收到三姨太的一封情信,这是从没有的事情,他便一天心都跟猫爪抓挠一样。本来偷情便是件一旦尝了就很难再控制的事情,况且真是动了几分真心。于是他便也未同穆鲲商量,自顾自的去了。
谁知道到了地方,就看见屋里一片狼藉,三姨太也不知去向,他心中慌乱于是便赶回来了。
穆鲲往椅子上一坐:“多大的事情!也能慌成这样?莫不是让那老头子给发现了?”
窦半仙摇摇头:“不好!若是要发现了,女子抗不过家法定是都给招了,我看二当家的还是出去躲一躲吧!”
穆鲲哼道:“怕他作甚,死不承认不就得了!”
窦半仙说:“当家的莫要这么说,那是县长!您和顾爷几番得罪他,仗着您同张大帅的关系,县长才按兵不动,但是男女私通的事情可小可大,若是他真追究起来,说是二当家的强行糟蹋了良家妇女,恐怕要吃官司!还是躲躲好,这事情风头过了在说。”
李振点头道:“我不能再连累了当家的和顾爷,我还是去躲躲的好。”
穆鲲倒是不怕被连累,但是要是也一并连累了他的心肝就得斟酌斟酌了,于是他点头道:“那你就带够金银,叫你莫要去掘人家的墙角你不听,这回塌了砸了你的脚了吧!”
李振带上了些财物连夜赶回山上暂且不表。
第二日清晨,天刚放亮了些许,顾少爷便带着人赶来,穆鲲尚在睡眠中。顾少爷将他拉起来:“莫要再睡了!你可见过李振?”
穆鲲睁开眼睛,脑袋在顾少爷的脖颈处靠下,在上面轻轻的亲,模糊的说道:“见过了,出了些事情,打发他先去躲躲。”
顾少爷大惊,一把推开他说:“真是他做的?”
穆鲲奇怪道:“做的什么?”
顾少爷道:“三姨太被人杀害了!郑邴宽带着兵正在调查这件事情!”
穆鲲也惊了:“不能啊,昨夜他还说没见到那三姨太。只是说屋子凌乱,我怕人家查出他害人家当王八才让他半夜就走了。”
顾少爷皱眉:“走了?”
正说着外屋传来阵阵的声响,夹杂着枪声和喊声,穆鲲急忙穿了外衣,走出门去,顾少爷跟在后面,心中联系着这两件事情。
带兵的是郑邴宽的长子郑云龙,他拿着通缉令:“穆鲲,亏我父亲待你如此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奸杀了他的三姨太。现在事情已经败露,杀人偿命,你同我们走一遭!”
穆鲲冷笑:“小崽子说的什么话,谁同谁有事情?哪个死了要我偿命?”
郑云龙道:“一切到了警局在说!我现在只负责抓人!”
穆鲲道:“警局是我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谁敢抓我!”
说罢动手要掏枪,哪知早被郑云龙带的兵抢先一步统统举起枪,穆鲲府里的几个弟兄见状也举了枪,顾少爷见状,连忙道:“都别冲动。”又对穆鲲说:“穆警长冷静些,冤枉不冤枉到了警局在说。本是没有罪的事情,别因为拘捕着了道!”
穆鲲收了枪。顾清瀚知道这事情恐郑云龙也是他父亲的党羽,不便多说,只叫人拿上银两跟着,给那些看护好处。
穆鲲并没有直接进警局,而是先关了监狱。
顾少爷早在之前将穆家的部分财产存了银号,家里被封,人全被抓,顾少爷到银号更了名称,全换在自己名下,又领了些许,到了监狱,这监狱里的众人也都认识穆警长,自然对他同别人不同,这一桩案子关了人不审理。顾少爷心里七上八下的,牢里牢头衙役都打发到了,于是得到通融去见了穆警长。
穆警长在那大狱里倒也自在,可见没有被为难。看见顾少爷笑道:“真是摸不准那老头子,人家遇见这样的事情都藏着掖着,他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