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治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叫莫林的二十七岁男人告诉我:“只有医生出具出院通知单我们才能被放出去。”
莫林是个胖子,性格竟然很阴郁。他告诉我,他进来已经一年了。
我们每天被关在屋里,只有吃饭和吃药的时间会有男医生开门,把推车推进来。
头一个星期我还很正常,认为只要配合医生就能出去。可是我不知道每天分配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它让我情绪失控,烦躁不安。
烦躁的时候我就想安得蒙。我像一个被扔在墙角发霉的破布,安得蒙是我思想中唯一的阳光。
密码已经不重要了,战争也不重要了,我只想看安得蒙。
想再看见他站在图书馆外的苹果树下冲我笑,碧绿色的眼睛像古董店的猫眼石一样好看。
我的安得蒙。
有一天莫林发疯一样摔餐具,把铁餐盘餐刀和叉子统统摔到窗前的铁条上。
我听见他在哭:“又穿不下了!”
我安慰她:“你可以像医生要一件大号的衣服穿。”
莫林缓缓转过身,瞪着我,不可置信:“我不是说衣服。艾伦,你不知道?”
已经是十一月了,他穿着毛衣,除了肥胖看不出身体其他形状。莫林抓住他的毛衣拉起来,我目瞪口呆——他衣服下面,沉沉的肥肉上面,竟然长着女人的胸部。他穿着一个过小的胸罩。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冲到墙角开始干呕。
我听见莫林在我身后慢慢说:“他们认为我们喜欢男人是因为男性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那些医生给我们吃的药大部分是雌激素。你会越来越胖,并且长出胸部……你现在才来一个月,没有变化。我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年。”
莫林的声音带着一丝女人的尖利:“艾伦,你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的。”
那一刻世界崩塌了。莫林没疯,可是我疯了。
我发疯一样的锤门,哭着哀求医生放我出去。
我拒绝吃药后,后来药就被直接参在食物和水里。
要想断药,除非我绝食。
绝食的第三天中午,照例送饭。病房的门再次打开。越过医生的背,我看见了阿诺德。
他穿着白大褂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带着一副带血的白色橡胶手套,边走边脱,像是一个刚手术完毕的主刀医师。阿诺德在笑,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女护士,端着盖着纱布的托盘。
三天没吃东西,几乎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我只记得自己冲出去,大声喊他的名字。两个强壮的男医生企图在门口按住我,其中一个还向阿诺德摆手,表示这边没事:“精神病人。”
我绝望的望着阿诺德的背影。
有人拿东西敲在我头上,顿时头昏眼花。
突然动作都停止了,大喊大叫想抓我的医生全停了下来,恭敬的让开一条路。我直接扑到在离我最近的人身上。
“艾伦?”
阿诺德接住了我。他抱住我的肩膀,神情有些恐慌:“艾伦,你怎么在这里?”
他安抚的拍着我的背:“没事,艾伦,没事。”
我想抓住他的肩膀,却只抓住衣服的布料。我听见自己几乎带了哭腔:“安得蒙……我要见安得蒙……”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鞭炮鸣谢苏嘉年大人的长评=3=爱你一万遍~~~不小心,得瑟了,捂脸
对了,灯泡笔记本的电源线被家宠鹦鹉咬断了一半,缠着透明胶可以用,就是时不时要冒火花。前几天送到电脑维修店去修,连走七八家店都说必须换新人,要价两百四百不等。泪汪汪的抱着电源线回家,路过楼下家电维修铺子。师傅在修吹风机,瞄了一眼我的线,剪开焊接缠上,行云流水三分钟不到,收了我一!块!钱!——现在电源线像新的一样了!
民间多高人,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顺便说,终于虐到头了!鼓掌!
15
15、第十五章 。。。
之后的记忆很混乱。
第一次醒来是自己的病房。我好像看见了安得蒙,彼得直站在他背后,万年冰山脸,腰挺得笔直。
阿诺德抱着手臂站在他旁边,似乎在指责什么。突然有个穿军装的人趾高气扬的走进来,看样子是这里的负责人。安得蒙说要带我走。那位负责人开始激烈的反对。我反反复复听见他叫嚣——“你没有这种权利”。
安得蒙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把手伸进大衣里,取出一把枪,抵着那人下巴。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份证件一样的东西,慢慢举起来。
负责人脸刷的白了,腿开始发颤。
安得蒙把枪收起来:“滚。”
那人飞快的逃出了病房。
阿诺德指了指我:“艾伦醒了,他在发烧。”
安得蒙向我这边看过来。看见我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我混混沌沌的,只记得他似乎在我床边坐下来,用冰凉的手摸的我脸,声音很柔和:“他的药有问题?”
阿诺德点头:“有人调换了他的药品,不是雌激素那么简单——有真正混淆神志的药在里面。”
安得蒙俯□抱住我,他的额头长久的贴着我的额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分摊我的痛苦。
过了很久他才直起身,轻声问:“艾伦,还记得非礼你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阿诺德拦住他:“艾伦现在神志不清楚。”
我头痛欲裂,努力回想了想了很久才说:“左脸有道疤,手上有枪茧。”
安得蒙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颊:“我必须走了,艾伦。我还在执行任务中。”
我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去,固执的抓住他的手不放。
几年前的那场恋爱,我们没有上过床,我最多耍流氓亲他,捏捏他的腰,牵手的时候抓住他的手不放。安得蒙总是迁就我,如果我不放开手,他就会一直让我抓着。
安得蒙愣了愣。
他苦笑的摇摇头;把我的手捧起来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轻轻掰开我握紧的手指。
“艾伦,我必须走,我是冒险回来的。”
第二次醒来是阿诺德用大衣裹着我,半扶半抱的把我弄上吉普车。十一月开始有些冷,他只穿了件砖红色高领毛衣,竟然还试图帮我挡风。
再往后,我躺在布莱德雷将军府一个房间里。战争爆发后老将军常住伦敦,夫人跟着前去照顾,偌大的府邸里只剩下乔小少爷和阿诺德。
退烧后的那个清早,阿诺德翘起腿靠在白色休闲椅上切苹果,心情愉快:“小艾伦,你终于醒,都睡一礼拜了。感谢我吧。”
苹果被剖开后熟透了的甜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去掉果核递给我:“你当着那么多人扑到我怀里要安得蒙,让我无法拒绝啊。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联系到他,你得感谢我。”
“谢谢你。”我有点恍惚:“所以安得蒙的确来过,是吗?”
“你以为呢?”他挑起半边眉毛。
“我一直头痛,还以为是发烧的幻觉。”
阿诺德说我直接昏倒在他身上,额头烫得吓人。绝食不会让人发烧,但是某些药物可以。他检查了我的用药记录,发现我服用的并不是雌激素,而是另外一种禁药PSC,这种药长期服用会影响记忆力和认知功能。他立刻把我保护起来,然后利用内部方式联系几乎已经在国境线上的安得蒙。第三天安得蒙赶过来,把我强行带出了医院。
“他滥用私权给你弄到了出院许可。”阿诺德眯起眼睛看我:“小艾伦,加西亚先生想让我跟你谈谈。你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圣。玛丽安医院吗?”
我很庆幸阿诺德正好在,可是没有想为什么:“没有。做手术?”
阿诺德伸出手指摇了摇,感慨:“所以加西亚先生说你太不成熟了……我在代号Z里看见你,吓了一大跳啊!”
那不是一般的精神病院,而是情报局下属的机构之一,代号Z。其实我早该猜到,安得蒙亲自找老将军要的心理医生,做的工作不只是情报分析那么简单。
“你呆的地方是英国最黑暗的角落之一。我在那里从事一种……不太温柔的职业。”阿诺德自嘲的笑笑:“我对某些人必须离开军情六处又实在掌握了太多资料的人进行洗脑;还有些间谍被抓获后坚决不说出情报,我会给他注射药物。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刚好做完一个脑白质切除手术。”
“你们给病人打吗啡?”我问。
“吗啡和大麻都是最低等的精神药物,我常用的是LSD,你服用的PSC也是其中一种。LSD的致幻作用是大麻的200万倍,纳粹集中营里的试验品,我们谍报人员偷到了样品。”
“你能抹去他们的记忆吗?”
“可以啊。”阿诺德仰靠在椅子上,姿势很悠闲,仿佛这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在注射大剂量的致幻剂的状态下催眠他们,唤醒相关记忆提示,然后改变记忆路径。比如我把你亲爱的安得蒙的照片从常放的地方取出来,藏在秘密的抽屉里锁起来。你知道照片还在房间里,可是找不到它。被催眠的人也一样,记忆还在,可是他们再也无法想起。”
我问他:“那这不是很残酷?”
“比起脑白质切除术来这算是很美好的了。”阿诺德微笑着解释:“如果催眠不成功,我们只能进行脑白质切除术。接受了这种手术的人一辈子都像个弱智一样安安静静的,不会对情报局构成任何威胁。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当初加西亚先生要你彻底不爱他了吧?他不愿意让你看到这些。情报机构是全英国最黑暗的地方,你不能和军情六处的BOSS扯上关系。这次是精神病医院,下次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哦,对了,加西亚先生说他亲自调查这件事。”
“BOSS?我以为安得蒙只是高层!”
“现在你知道他不止是高层了。”阿诺德带了一只药箱来,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贴着小标签的棕色瓶子。他熟练的取出各种药倒在一只空瓶子里递给我:“消除影响的药。”
我接过瓶子,上面很细心贴着标签,写着:一天三次,饭后服用。
“你还爱着他。”
“早不爱了。”我说。
阿诺德专注的看了我一会儿:“瞳孔放大了,你在说谎。”
我耸肩投降,苦笑:“好吧我说谎了。谁管得住自己的心啊。”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爱他的。”他的表情突然很认真:“艾伦,作为一个朋友,我有办法让你真正摆脱这段感情。这次不是加西亚先生委托我,是我主动帮你。”
“又是喝咖啡谈话?”我问。
“不是。”阿诺德很大方的提议:“只要你爱上我,你就会忘掉他。不如试试看?”
阿诺德很热心,一有空就孜孜不倦的向我推荐这个方案,直到我厌倦为止。我抬眼皮瞟了他一眼:“万一我真的爱上你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银色的怀表,拿着表链的末端,在我眼前慢慢晃动了五下。我下意识伸手去拿,他快速的把表收回去:“等战争结束了,我就把这只怀表还给你。为了以防万一,我对你下了一个暗示,这只怀表就是触发物。你拿到它的瞬间,它会提醒你我们今天的约定,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万一你爱上我了怎么办?”
狐狸笑眯眯的在我房间里转了一个圈:“不会的,我是心理医生。”
他郑重的把怀表装进上衣贴胸的口袋里,感慨:“心理医生真是个苦差事啊,从现在开始我追你……指望你主动是不大可能的。”
我见识过阿诺德在酒吧里泡妞的作风,知道他不会认真,就像他的心理暗示不能真的把安得蒙从我大脑里赶走一样。我们彼此都把它当成了黑色战争中的一场打发时间的玩笑,他追了又甩掉的姑娘能在将军府的大厅里排成一个连,而且我又不是女人。
玩笑归玩笑,战争依然在继续。我刚从噩梦里惊醒,身体还没恢复,大多数时间一个人无聊的躺在床上听收音机,佣人会把一日三餐用托盘端到我床前。战时禁令陆续开始实行,德军封锁了我们海上运输线,很多东西百货店已经买不到了。但是将军府里的一日三餐照旧,下午甚至还有甜点和红茶,与战前没有差别。
阿诺德要工作,他每次回来看我都穿着军装,陪我半小时,检查病情,然后匆匆离开。我的房间在二楼靠着窗户,正好能望见深秋的后花园。
我望见了安得蒙。
那是一个下午,他的车停在将军府后花园铁栅栏外,一个人下车,顺着小路走过来。正是英格兰枫叶最美的季节,后花园里栽种着红枫和大叶枫。他穿着厚重的黑色高领风衣,从一片深红和明黄色中走过来,像走在油画中一样。
当时我正在看小屁孩画画,半天才发现小东西拉我衣角:“艾伦,你流口水了。”
安得蒙推开我房间门的时候,我正好擦干口水,把小屁孩打发走,上上下下视奸他:“好久不见。”
安得蒙站在门口,仿佛犹豫了很久:“艾伦,阿诺德说你要见我。上次我来时你还不清醒。”
在圣。玛丽安医院的那段灰色时光中,我的确很想见安得蒙,想见他到发疯。他是在我服用精神药物后维系神志的那一小束小阳光,唯一的美好色彩。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什么也不曾改变。
我对他笑:“宝贝,他听错了。”
他没有生气,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带着一种迁就的味道向我伸出手:“能跟我出去一趟吗?”
我也笑得很温柔:“美人,我今天没空约会。”
一瞬间安得蒙的脸色有点僵硬。他收回手,背对着我靠窗站了一会儿,回头看我,叹了口气:“艾伦,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我继续笑,再笑下去脸就僵了:“亲爱的,我一直这样对朋友。”
下一刻我笑不出来了,我听见安得蒙说:“我想让你去辨认两个人,毕竟‘迷’是你破译出来的,你有权利看到伤害你的人的下场。
他走过来,安慰一样的抱住我的肩:“艾伦,如果你不想看的话,可以选择不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萌狐狸画的小艾伦,摸摸尖耳朵!艾伦君肉肉的脸最好揉捏了!挂文下共赏O(∩_∩)O~
PS:回头看文,发现错别字和病句众多,和灯泡一贯严谨(个屁)的作风不符,决定明天修文。明天看见的更新提示应该是在修文,先跟大人们报备%》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