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稍等!”村长再也不摆脸了,急道,“寨主帮了这么大忙,留下吃个便饭吧!”
“不了,还是家里舒服。”这张收据肯定要起不少风浪,为了财害命的事自古还少吗,还是家里安全点儿。
有个村民急了,居然跑过去把村长家的大门直接给关上了,这个动作太突兀,虽然彼此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顾崇峰还是愣了一下,心想,这也太正大光明了点儿。
陈阿生见顾崇峰脸色沉了下来,立即笑道,“顾先生,我明人不说暗话,这茶叶是村民辛辛苦苦种的,结果您只要送一下,拿到的就是我们的四倍,大家心里激动也难免,您老别动气。”
“你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只要送一下?白纸黑字的字据在这里,你们抵赖一个试试。”顾崇峰说,小狐狸从他怀里钻出来,瞪着广大村民们,不谙世事如他,这会儿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怒了,当时确实说好的六百两,怎么能反悔呢。
“没没没,”陈阿生说,“我们没这意思……”想往下说,可已经立了字据,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当初就不该立这鬼东西,不然现在脸皮厚点儿说不定能五五分账,但字据在这里,想说下去也没法开口。陈阿生叹了口气道,“是我们不对,麻烦顾先生了。”说着对那关门的村民说,“阿牛,快开门!”
阿牛非常不甘心,在陈阿生连催了三次,才铁青着脸把门打开了,顾崇峰走出门去,陈阿生笑道:“天也晚了,要不找几个人送送顾先生吧?”
“不用了。”顾崇峰朝他们挥了挥手,才不想节外生枝呢,晚上要抱着银子睡。
作者有话要说:
、老树要报恩
回到霸王寨时,那一套家具已经十分规矩地摆放在大堂中,罗汉床中间摆着一几,两边铺上色彩明艳的坐垫,两张太师椅放在下首右边,也是整整齐齐规规矩矩。霸王寨添了这一套家具,显得气派、庄重。就是与大环境不太相符的就是,罗汉床的左下首,之前那张小矮桌挪了过来,毛力和一个村民在小矮桌两边席地而坐,侃侃而谈,笑得前仰后合。
村民看到顾崇峰进屋,吓得立即站起,眼睛一刻不敢往他身上看。
顾崇峰很震惊,毛力一直都是又憨又老实,连话都不怎么多讲,怎么这会儿和这村民如此交谈甚欢?不由得多打量起来,怎么看这村民都是个普通人,就是憨厚一些,完全不觉得哪里特别,能惹毛力如此热情。顾崇峰心想,难道他们两憨的世界自有味道,别人不懂?
毛力也发现他回来了,爬起来招呼道,“老大,你回来了。”
他把顾崇峰当成神仙,总觉得比自己高一等,之前顾崇峰还会跟他解释,后来解释多了发现这妖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都听不进去,也懒得说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布置。”顾崇峰看了看四周,坐在罗汉床上,真舒服,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毛力抓抓头发说,“是忍之教我这么放的。”
“谁?”顾崇峰一愣,看了看那村民,心想该不会这憨货叫忍之,这也不像啊?小狐狸小声提醒道,“就是李文才,字忍之。”
顾崇峰恍然大悟,这布置也确实就那书呆子摆得出来,就毛力那审美,没把几张椅子叠在一起算好了。这会儿那村民小声道,“寨主,毛力,我先回去了。”
顾崇峰点头,看着他走远,问毛力,“这谁呀?”
毛力说,“他叫陈来福,救过我。”
李文才正巧从楼上下来了,一般有人在的时候,他有意回避,不怎么在同一个地方出现,毕竟是阴灵,敏感体质的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他这几天学了一套茶艺,有意卖弄,不过家里只有最普通的茶具,茶也不是好茶,更重要的,家里没人懂得品茶。精心煮出来的山泉一遍遍地清洗茶具,然后泡好茶摆在小几上,顾崇峰和毛力都直接牛饮了,完了还嫌杯子太小,不解渴,倒是小狐狸用舌头小口舔了舔茶水,但被烫的差点飙出泪来。
没人欣赏他的才华,李文才很郁闷。
这会儿,他重新泡了一壶茶,几人围着小矮桌坐在地上,矮桌上还摆着一盘炒黄豆,顾崇峰之前让毛力从陈阿生家买了不少回来,炒着当零食吃很不错。
顾崇峰说,“陈来福怎么救的你,来说说。”如今赚了银子,虽说不是家财万贯,但在这小山村里绝对够花了,心情放松了不少。
毛力老实道,“前几年我还是山上一棵任人伐之的毛栗树,他跟着同村上山砍柴,那些同村看到我想把我砍了,他说我有些年头了砍了可惜,就救下了我。”
小狐狸用舌头卷了一粒黄豆到嘴里,咂巴咂巴道,“我看那人满脸风霜,苦大仇深的模样,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他家里是不是有难处?”
毛力想了想说,“嗯,他娘重病,要许多钱治病。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干活,妻子早前难产死了,生下的儿子也是体弱多病,干不了重活,他心疼儿子在村里当个闲人,就送儿子去书院读书,谁知道又赶上老娘重病,没钱供儿子读书,如今儿子回家,还是不能干重活,一家就靠他一个人养着。”他说的头头是道,可见对这个救命恩人的确是下了功夫来了解的。
顾崇峰震惊了,这都愁苦成这样了也没见毛力说要帮帮人家什么的,不是都说妖会报恩么?顾崇峰问,“你没想报恩?”
“什么?”毛力挠挠头发,完全不理解,“报恩?”
小狐狸嗤地一声嘲笑顾崇峰,解释道,“不是所有妖灵智都完全开化的,我看毛力就是这样,所以一千年了才靠着我的仙气化形,他最多会觉得陈来福是好人,但绝对想不到报恩是什么,他做事情很多时候只凭本能,想不到别的。”
顾崇峰又一次震惊了,之前只觉得毛力憨,感情不是憨,是情商为零。
李文才也道,“顾老大,要么你帮帮那户人家?”
“毛力都没想报恩,我帮什么帮?轮不到我。”顾崇峰喝了一口茶。
李文才叹气。
毛力问,“忍之,你比我聪明,你说我要报恩吗?”
李文才点头,“要。”
毛力又问,“怎么报?”
顾崇峰叹口气,对这棵树完全绝望了,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你把这钱拿给陈来福。”
其实顾崇峰可以拿更多的钱,不过这么多钱对于一般农户家来说差不多要攒三年,对陈来福也够了,太多了恐怕会招来非议责难,再说,这钱只是为了让毛力去报恩,给多了他还心疼呢。
想了又想觉得那村民憨起来的样子跟毛力如出一辙,顾崇峰知道这种人没法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死守心中那一套,谁都说不动,没有一个好理由估计不会收钱,总不能让毛力说谢谢当年救命之恩,恐怕要把人吓疯。
顾崇峰对毛力道,“你这么跟他说,我这里有二十多匹马,每天都要喂,他儿子要是拿得动镰刀,就来帮忙喂马,薪资是一年二十两,这五十两是定金。”
毛力点点头,把银子揣怀里说,“我现在就给他送去。”
“等等!”李文才想了想,补充道,“要是他一直不同意,你就用自己担保,说霸王寨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他儿子。”
李文才本来还挺有读书人的迂腐,但到底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跟着流氓顾崇峰混久了,那灵气劲儿更突显出来。他跟毛力刚好是两个极端,同一件事,顾崇峰只要一个眼神,李文才立即就明白了,而毛力,就是搬个板凳坐在他肚子里嘱托,他都不一定能搞清楚。
譬如说,顾崇峰使个眼色,李文才立即明白那是偷鸡的意思,但他不会去做。而毛力,他就要问了,什么意思?答偷鸡,他又问,偷谁家的?答老王家,他再问,偷几只?答全部,他继续问,还有鸭呢要一起偷不?答……
顾崇峰叹了口气道,“李文才,你跟着树一起去,关键时刻教唆他两句,要是陈来福一直不答应,也别勉强了,把树带回来。”
李文才点点头,正要陪同毛力出门,突然又转身道,“顾老大,我笔墨纸砚不够用了。”
“我靠!”顾崇峰抓一把黄豆丢他,怒道,“你是吃纸啊,用的这么快,不知道那玩意儿贵哪!”
李文才一个闪身,拉着毛力如兔子般飞快消失在夜色中——他的灵气劲儿如今着重表现在如何跟顾崇峰讨价还价上。
这天晚上,小狐狸跟着顾崇峰进了房,来到那个放了几块碎布的竹篓前,纠结了半晌,终于踏了进去,尾巴一收身体一缩,团在竹篓里,幽怨地瞪着那个在床上打呼噜的混蛋。
顾崇峰奔波几天,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舒服,老做噩梦,梦里一双碧莹莹的眼珠子,像鬼火一样紧追着他不放,半夜吓醒,睁开眼正好瞧见墙角里的小狐狸。
顾崇峰纠结了那么一下,最后把小狐狸抱到床上,反正他特地给自己打了张大床,两个他横着躺的空间都有,别说多只小狐狸,顾崇峰迷迷瞪瞪的继续睡觉,果然不做噩梦了。
一大早,小狐狸先醒,首先发现自己在床上,心里乐得不行,其次发现自己一只爪子压在顾崇峰的胡茬上,后者睡得呼噜震天响,于是趁着他睡着时,用爪子在空中呼呼扇了两巴掌,好像扇的真是顾崇峰脸一样,觉得神清气爽极了,被压榨的那些怨气也散去不少。
后院忽然传来惊呼声,把顾崇峰吵醒了,小狐狸做贼心虚,吓得立即钻进被窝里装睡。
顾崇峰并没有注意小狐狸,见他还在睡,轻手轻脚起床,来到窗户前,就见到一个十八九岁的陌生少年,背着竹篓,竹篓里放着几把草,正在喂马。大约以前从来没接触过比他大的动物,少年看上去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顾崇峰穿好衣服下楼,李文才已经煮好了早饭,摆在桌上,本人正在大堂里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一匹风姿伟岸的骏马悠闲吃草画,他画了好几天,十分的用心,见到顾崇峰,忙喊他来一起欣赏。
顾崇峰赏画,最多也就是画上的老虎不会认成土狗的程度,扫了一眼画点点头道,“这驴画的挺不错,哎,后院那孩子是谁?”
“……”李文才把画搓吧搓吧丢到地上,咬牙切齿道,“陈来福的儿子陈添丁,挺能干的,一大早就来喂马了。”
“树呢?”
“在后院松土。”
顾崇峰来到后院,毛力正在最角落里,在把买回来的种子,一粒粒播到菜地里。种菜这事,顾崇峰确实不会,主要是他搞不清楚哪个时节该种什么菜,所以买了许多种子,全部都给毛力来操弄,他是树,对这些最熟悉,倒也不用担心。
那少年本来就弱不禁风,看到顾崇峰吓得脸色煞白,更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为了防止把这孩子当场吓死,顾崇峰努力扯了扯嘴角,摆了张特别柔和的伪君子形象,然后蹲在地里拔草。
作者有话要说:
、作得一手好死
有了陈添丁,李文才喂马就要轻松一些,陈添丁身体太差,一开始一天只能爬一次山就累趴了,好在陈来福农闲时也帮着一起割草。刚开始父子俩战战兢兢,唯恐一个差池就给顾崇峰咔嚓了,后来发现他每天也要干活,跟普通人家实在没有半点差别,对他父子二人也很和善,渐渐地,这父子俩也就不再提心吊胆,见了面还会冲顾崇峰咧嘴笑笑,有时候还给山寨送家里老母鸡下的鸡蛋。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就进入了秋老虎的时节。连日来也不见降雨,山涧的水位愈来愈低,连之前泡澡的水潭都明显缩小了一圈。从山中引到寨子里的泉水水流也比之前小许多,为防止没水吃,顾崇峰和毛力在后院挖了一口井。除了挖井,两人顺便挖了个三米宽两米深的水池。
水池原本只是打算储水用,李文才自诩附庸风雅,打算在里面养点莲花,想着没事捧一杯小酒,对着花吟吟诗做做词,最美不过。
这几月以来,小狐狸长大的很快,胃口也暴涨,之前一顿三个包子的量,如今要十二个包子,体型由之前又小又圆长到如今的半大更圆的中狐狸了,看得顾崇峰连连摇头,真不敢想象这只肥狐狸恢复成神仙是什么样——弥勒佛那样么?
李文才新学了一样拿手菜,叫酱烧猪蹄,因为顾崇峰不会做这道菜,他就时常露一手拿出来显摆一下,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恰巧小狐狸爱极这猪蹄,于是两个狼狈为奸一拍即合,一个天天做,一个天天吃,搞得后来顾崇峰闻自己的脚丫都有一股猪蹄味,甭提那恶心劲儿了。那两个的热情直到再也弄不到猪蹄才稍稍有所退却。
村子里顾崇峰不常去,大家还在为茶青的事不高兴,他们虽说对顾崇峰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但是想出了一个损招,就是不论霸王寨需要什么,要是到村里来换,一律狮子大张口,拼命抬高价格,譬如,一只老母鸡要二十两银子。
简直丧心病狂!
不过好在顾崇峰如今也不需要问村里淘换什么,吃的菜当初跟陈阿生说好了,直接挖就行,其他的东西大不了辛苦一点,去镇里买。况且村里也不是人人都跟他过不去,最起码陈添丁来喂马时,经常特地从自家瓜地里带个大西瓜来,可把一寨子人美的冒泡。
当然,日子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美的,这附近山上的野味该打的都打的差不多了,现在山上那些动物们各个自危,一闻到顾崇峰的味道,就不要命撒丫子逃得飞快,以至于只要顾崇峰前脚刚踏入林中,后脚就听到呼啦啦各种草丛抖动树桠震颤的声音,老这么下去,以后吃肉可就难了。小狐狸鼻子灵,恰好在山上找到了一窝小兔子,顾崇峰全给逮回去养着。
这一窝小兔子养起来倒也不麻烦,在马厩旁边盖了个茅草棚,小兔子就关在里面,陈添丁和李文才喂马的时候,顺便也丢些青草之类的进去。
小狐狸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家里已经很久没有鸡蛋了,最近特别想吃,看到小兔子都能养,就十分想养几只老母鸡。
他心心念念老母鸡,把这提议跟顾崇峰说了,顾崇峰说,“养什么鸡,要吃就吃山鸡。”一口回绝了。
其实是嫌鸡贵。
小狐狸想着自己还有二十五两银子,虽然都给顾崇峰收了,但银子放在哪里他知道。这一天下午,他趁着大家都在干活,没人注意他时,偷摸了一两银子直奔水潭村,琢磨着买两只老母鸡回来,他还不知道村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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