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伸出食指探了探土壤湿润的程度,表层甚至已经有了细碎的土粒,稍一用力,就在指尖碾成了粉末,果然土质又差了一些。
面积缩小,潭水功能减弱,土壤肥力下降……越想越糟糕。
兴许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叹息一声,肖晓拍拍手,进木屋去把打包好的药材拿出来,然后就出了空间。
用细绳把几包药捆在一起,打了个结拎着,就准备出门。
细绳是肖晓闲来无事时用干草拧的,所以有时候容易松脱,这可不是,一出屋就差点把药包都散了。肖晓连忙用手托住几包药草,把断开的绳子重新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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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大盛,屋内窗明几净,空调控制在最舒爽的温度,柔软的真皮桌椅,宽敞的红木桌案,上有新鲜的清香插花摆瓶,桌前坐着个认真工作着的青年才俊,指尖传递出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多正经的完美办公画卷!——如果,忽视会客沙发上不断传来的撕扯包装袋和滋溜溜吸食果冻的声音的话。
看完最后一页,确认无误之后封炀在文件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内线通知秘书,顺手揉了揉酸痛的颈肩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颈肩痛是因为坐太久,头疼就是为了那个不断发出噪音的人了。
封老爷子看到他这个动作,立时就乐了,伸手捋一捋唇下的小胡子,然后收敛住笑容,咽下嘴里最后一块滑溜溜的果冻,把桌子上的垃圾往边上的纸篓里一扫,调整好表情,苦大仇深道:“封炀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懂得劳逸结合,虽然你现在还年轻,可是不注意休息的话,到老了,什么毛病就都找上你了,你就——”
“别装了,我看见你笑了。”封炀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直接被揭穿难免有些尴尬,封老爷子抹了一下鼻梁,收起眉目间的愁苦,“反正我把话放这了,你必须休假去,地方我都给你找好了,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离这还近,哎呀,人也好……”
最重要的就是人好啊!
封老爷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封炀走到他对面落座,好言相劝,“老爷子,你也在这坐了这么些天了,也看见了,我这儿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去休假啊!”
封老爷子瞅着自己孙子剑眉星目高鼻梁的俊模样,怎么瞅怎么满意,再跟记忆里那孩子往一块儿一放,哎呀!简直太配了!想到那孩子,封老爷子更乐了,不仅长得好,脾气也好……
眼看老爷子又要神游太虚去了,封炀赶紧出声招魂,“爷爷,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让你去你就去,我还就不相信了,公司离了你还能倒闭不成?再说了不是还有封航呢,你放心去,我让你爸来帮你,再不成也还有我呢!”封老爷子说完,伸手拿过沙发边的拐杖,按着龙头捣了两下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给自己壮壮声势,“你什么话也别多说了!玉泉村是个好地方,我给你找了个医生,中医,医术好着呢,刚好看看你那总也好不了的胃病,这次啊,治不好你就别回来!”
封炀无奈扶额,“我那是慢性胃炎,哪来的治好治不好的,多注意点就不会犯了。”
“那你倒是多注意啊!现在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以后有你好受的!”封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折了两折的纸放在桌上,然后一手背后,一手拄着拐杖往外走,到门口儿了还不忘回身叮(wei)嘱(xie)道:“你要是不去,我就天天上这来在你耳朵边上念叨,你自己掂量着吧!”说罢就关了门出去。
秘书进来的时候,封炀还靠在沙发上揉按睛明穴。想到刚才老爷子出去以后对自己说的话,秘书表示自己也有些头疼了。
——他要是不同意出去休假啊,以后他叫你干什么事儿你都别理他,没事儿,有我担着呢,他也不敢开除你。
秘书小姐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心道:他是不敢开除我,可是得罪了上司,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他们闹没关系,她可是哪边儿都得罪不起。
“老爷子刚跟你说什么了?”封炀突然开口。
秘书小姐仍在内心独白,听到问话忍不住一个激灵,“没、没有啊……”
就算她不说,封炀也几乎能想到自个儿家老头儿说了什么。只是他有点想不通,以前老爷子也说过让他休假出去放松,可往往他不愿意也就算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死活不肯松口,硬是让他去。他确实好久没有休息过了,老爷子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他不在公司也倒不了。再说了,好多工作有个电脑就能做,不一定要待在办公室里。
封炀摇摇头,睁开眼,起身把西装外套挂在臂弯,拿起钥匙,拎着电脑包,然后转身准备出门,都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到桌边拿起那张纸。上面规规矩矩的写着繁体小楷,是个地址。
休假,去哪儿不一样,就顺着他的意吧。
秘书小姐见状,知道有戏,赶忙跟在他身后,试探的问了一句:“封总,您休假吗?”
“恩,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把文件都发送到我邮箱。”封炀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合起来的那一刹那,看见了秘书小姐感激涕零的脸。
不用当夹心饼干的感觉简直太棒了!!!秘书小姐欢腾的奔向自己的办公桌。
、第3章 久违了声音
封炀回家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把近期需要的文件和笔记本一起装进小行李箱里就驱车出门了。他回来以后就一直忙工作,倒是不大清楚玉泉村在什么地方,于是干脆把纸条上的地址输到了导航仪上。车出了市区,路边的景象渐渐荒凉起来,走了老半天也还没到玉泉村,封炀揉按了几下胃部。中午就没吃饭,早上更是只灌了两杯咖啡提神,一整天下来,胃开始叫嚣着不舒服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导航仪中传来了僵涩的女声,硬邦邦的说着玉泉村到了。封炀看了看笔直的前路和两遍的岔道,在这么一个三岔路口,导航你告诉我说到地儿了?!
食指轻轻的在方向盘上敲打,正在想左右两个岔路口要往哪边走的时候,手机铃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封炀揉揉眉心把车在路边停了,下车靠着车门接了电话。
“炀炀,你到了吗?”老爷子的声音响亮极了,压不住的喜悦。
封炀心里一软,到底是个老小孩儿,就答应他这么个事儿就这么高兴。
看了看路两边,实在不知道该答他到底是到了没有。“我……”正想说还没到,封炀却突然看到前边半遮在树枝后面的破旧铁牌,上面油漆斑驳,但是细看还可以看出来写的是玉泉村三个字,然后一个红色的大箭头,指着方向。
封炀一笑,把话补全了。“还差一点儿了,现在在玉泉村路口呢。”
封老爷子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那就好,到了给我再来个电话。”
封炀挂了电话,深吸了口气,开门上车。
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或许是因为心情,封炀觉得胃也好了一些,但是这份好心情,在顺着小道七转八拐还没看见房屋的时候彻底的消失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封炀别无选择,暗咒一声,只得继续往前走,泥土铺就的路面上残存着一些下雨天留下的纵横交错的车胎印,干了之后就沟沟道道的,极不平坦。封炀有些庆幸出来的时候开的是减震效能较好的路虎,不然还不得颠死在路上。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看见了成片的农田后面算不得密布的房屋。
村中路道狭窄,只容一车通过,但是路面平坦了不少。玉泉村显然是少有人来,所以村民远远看见封炀的车,便都在路边聚集了起来。封炀车开的慢,就有小孩跟着车跑,想上手摸摸看这黑亮的玩意儿。
导航只到玉泉村,封炀还不知道那位医生在哪里住,只好停了车向路边看热闹的村民打听。
车刚一停稳,就有几个孩子已经上手开摸了,边摸边感叹。
“这车好漂亮!”
“而且看起来好新啊!玻璃是黑色的呢!”
“我家也有车的!”
“你家那是拖拉机,能比吗?”
“你说黑色的玻璃坐在里面多难受啊,都看不见外边。”
“太酷了!”
……
封炀扯了扯嘴角,他可不认为路虎的车型可以用漂亮来形容,酷倒是贴边儿。但是现在,形容词显然不是重点。封炀按着胃扯出笑脸,向旁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爷打听道:”大爷,请问——”
封炀话出口,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个医生叫什么。翻出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居然也没写!
老爷子,您这事儿办的真好!
封炀想着老爷子说那中医医术不错,合该着也是个世外高人之类的,“请问你们这是不是有个中医?一位老先生,我是来找他的。”
那大爷一听,摇了摇头,“老先生?那没有。”
没有?!
封炀扭头看着导航,确实显示已经到达目的地了,“那请问这是玉泉村吗?”封炀边问,边把手机拿出来准备给老爷子打个电话问问。
那老汉还没开口,旁边的孩子就已经叽叽喳喳的闹开了,“是啊是啊,这就是玉泉村!”
“老先生没有,不过中医倒是有一个。我们这儿就一个大夫,住在村后的。”旁边一个中年妇女答道。
封炀仿佛看到了圣光,也不纠结大小称呼的问题,立马问道:“那请问他住在哪?”
中年妇女指路模式全开,连说带比划的叽里咕噜了一大堆。封炀听见那一堆的东南西北的时候脑子都要爆了,他不是路痴,但是唯独对东南西北的指路方法无法接受。
封炀正准备让她给自己用前后左右指一指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人冲着后方叫了一声:“刘婶子,你不是也正准备去,刚好你腿脚不方便,要是他能带你一段不是正好!”
闻言,封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穿着灰蓝上衣的女人靠在树边,屈着腿在膝盖上揉按。刘婶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向后退了一步,“这不行,我这刚从地里回来,把人家的车弄脏了。肖大夫给我开的药挺好,都快好利索了。”
封炀见她走路时确实不太正常,就开了车门,“您上来吧,我带您过去,您就当给我指路了。”
刘婶子见他都开了车门,犹豫了一会儿,在路边的石头上磕了两下鞋子上的泥土,这才上了车。
“哎,你们等等,我那刚收的菜,刘婶子你就帮我给肖大夫捎过去,我就不跑一趟了。”
见刚才围观的人群不少都回去拿了点东西,满满当当的装了一个大包,然后塞进了后座。封炀挑挑眉,是这儿的人都这么热心,还是这肖大夫人缘真这么好?
车开动之后,一路上刘婶子都表现的比较拘谨,连后背都不敢挨着车座,封炀说了两次,见她还是没有放松,也便不再说了。
刘婶子见这人挺好说话,于是搭起话来:“看你是大城市的人,来这儿找肖大夫是为了看病吗?”
封炀稍稍偏过脑袋点点头:“我爷爷说他医术不错,让我过来看看,顺便在这儿住几天。”
听到外人肯定肖大夫的医术,刘婶子跟别人在夸自个儿一样高兴:“是啊是啊,别看他年级不大,但是医术好着呢,生病了找他准没错的。”
虽然说刘婶子说那大夫年纪不大,但是封炀想着,怎么也该有个四五十了,不然经验不足,怎么能累积出好的医术来呢。
车走出去好一段的路,中间转了几次弯,路两边都是农田,清凉的风从开着的窗子灌进来,偶尔还能听见蛙叫声,等穿过农田又走了一段,到了山脚下的地方,封炀才看见刘婶子指的那个大夫的居所。
住的真够偏的!
那院落的大门太小,车开不进去,封炀把车停在左侧的一颗树下,然后就在刘婶子的带领下走进了那个院子。刚进院门,就听见刘婶子出声了,指着前方道:“那就是肖大夫啦!”
封炀胃里正一阵抽痛,闻言直起腰朝前看去,捂在胃上的手并没有放下。抬头就瞧见有个人正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拎着什么东西。胃里又是一抽,痛感席卷,封炀也顾不得其他,张口便道:“医生,有药吗?”
重新绑好了药包还没来得及继续走,肖晓就整个愣住了,像是中了定身术,僵立片刻之后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捉摸了一会儿之后,猛地抬起头来。
声音!
他听见了什么?!
天啊!
他听到声音了!
肖晓站在那里,抬头盯着眼前出现的两个人,刘婶子他很熟悉,另外一个没见过,是个男人。刚才那个声音是他发出的吗?肖晓不敢确定。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渴望能够听见而产生了幻听。
就在他恍惚着想那是不是他的幻觉时,那声音又出现了。
“他怎么了?”
封炀皱起眉头,距离远,天色也已经暗了,他看不清那医生的脸,只觉得是挺年轻的,之前想的四五十怕是想错了。
刘婶子正准备跟他解释说肖晓听不见时,却看见原本钉在地上似的人,这会儿快步的跑了过来,手上提着的药包都甩动起来。
“你……你……”肖晓停在封炀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嘴唇抖了半天,还是没想出到底要说什么。
封炀也是顿住了,他看着眼前人精致的脸,和那双不可忽视的黑亮双眸,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儿来——漂亮。刚才那小孩用漂亮来形容他的车,他还觉得不合适,但是现在他给这个词儿找到了合适的安放处。说是漂亮,但是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是一种属于男性容貌的精致。与对这张脸的极高评价同时浮上心间的,还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那眼睛……太熟悉了。
刘婶子见两人光顾着瞅了,忍不住用手在肖晓面前摆了摆,吸引他的目光到自己这里,然后插话道:“肖大夫,这位先生来看病的。”
肖晓习惯性的看着刘婶子的嘴唇读出了她的话,但是他也同时清醒的认识到了——他还是没听见。他确实知道了刘婶子在说什么,但是那是看到的,不是听到的。
失望顿时翻涌而上,就在肖晓以为自己只是两次幻听,准备打起精神给病人瞧瞧的时候,封炀又说话了。
“我胃不大舒服,你这有现成的药吗?先给我两片。”封炀被刘婶子打断,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一个陌生人的脸出了神,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心思一转回来,胃疼的感觉便又清晰起来。
肖晓被这声音勾的心又高高的吊了起来,就算是幻听,那也有个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规矩吧,这可都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