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复兴神情木然的坐了起来,一双眼睛还盯着戴黎民。戴黎民有着俊美的面孔,和可爱的短发——太短了,毛茸茸的立着,他还记得那种触感,摸起来暖烘烘的,其实有些扎手,因为头发还是偏于硬了,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柔软。
戴黎民自顾自的一口一口抽烟,懒得去看何复兴。何复兴没什么好看的,大烟鬼而已。或许当年也曾是个体面人物,不过现在他的确就只是个面无人色的大烟鬼。想到何复兴对自己的迷恋与骚扰,戴黎民忍不住一皱眉头,感到了一种微妙的恶心。
在何复兴那堪称饥渴的注视中抽完一根烟,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然后对着何复兴微微一歪头。何复兴愣了一下,随即受宠若惊似的凑上前去,闭上眼睛亲吻了他的面颊。
亲过一次,他还不足,伸手要搂对方的脖子,结果被戴黎民一把搡出老远。
戴黎民用手背一蹭面颊,然后回身从炕角那里拽过小炕桌。拉开炕桌下面的抽屉,戴黎民取出几张稿纸,一只钢笔。
“过来!”他不看何复兴,低着头拧开钢笔笔帽:“这回给你舅舅写一封亲笔信,让他把队伍派到长安县南边,就说你要南北夹攻打下县城。”
何复兴佝偻着蹲在炕上,双手抱着膝盖,神经质的微微战栗,却是不言不动。
戴黎民没有大发雷霆。弯腰把何复兴拉扯到了身边,他伸手抬起对方的下巴:“怎么着?还要和我讲点条件不成?”
他俯身下去,压低声音笑问:“又想让我干你?”
何复兴仰脸望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戴黎民笑模笑样的直起身来,扬手抽了他一记耳光:“真他妈的贱!”
何复兴脱了裤子,光脚站在青砖地面上。他的面前就是炕桌,桌面上的纸笔都已经端正摆好了。
戴黎民解了腰带,退下长裤紧贴着站到后方。抬手一拍何复兴的屁股,他向后扳了对方的胯骨:“撅起来!”
何复兴就真的撅了屁股。他的身体凉而空虚,需要火热坚硬的楔子来把他开辟填满。
戴黎民毫不怜惜,三顶两顶的尽根没入。前后略弄了两下,他停止动作,把何复兴的右手握起来按到桌上:“写!写完让你快活一次!”
何复兴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然拿起了笔。
写完之后,何复兴把信纸向后递给了戴黎民。
戴黎民接过来读了一遍,随即满意的将其折好塞进衬衫口袋里。满脸嫌恶的扭头望向墙上一张山水画,他开始用力冲击身前的何复兴。何复兴大概是疼了,低低的呜咽出声。这让戴黎民烦躁的抓住了他的头发:“不许叫!”
在戴黎民的眼中,何复兴纯粹就是扎吗啡扎坏了脑子。他受够了这个大烟鬼的亲吻与抚摸,面对着何复兴,他常常厌恶的身心俱软,而何复兴却仿佛是很有兴趣被他干。
当然,后来也还是真刀真枪的干了,不过次数不多,一只巴掌就可以数清。
戴黎民想象身下这人是唐安琪,终于很勉强的做到了最后。捡起何复兴的裤子擦了擦□,他提起裤子系上腰带。
何复兴委顿在地,一头一脸的汗。忽然抬起头,他阴测测的问道:“全是为了唐安琪吗?”
戴黎民对着他摇了摇头:“不是。”
然后他拿起炕边军装穿了上,转身推门走了。
这一条计,是戴黎民在腊月二十九那天见到唐安琪后,忽然想出来的。
他戴黎民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人。躲在长安县里的叛徒们,是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不会去伤唐安琪,甚至都不会去动吴耀祖,他只要杀虞清桑和孙宝山。只是长安县城太不好进,硬攻是没有胜算的,而且很可能演化成一场漫长的持久战。所以他非得动点脑子不可。
41 来者不善
虞师爷喝了军医熬出的两副汤药,上吐下泻,病的越发重了。
唐安琪知道虞师爷本来没有大病,就是身体受了风寒,心里又憋了火气,所以此刻就撵走军医,让虞太太每天只熬稀粥喂给虞师爷。虞师爷半饱不饿的躺在床上静养几日,果然便是慢慢的缓了过来。
在这几天里,一支独立团已经大张旗鼓的开到了长安县南。自家外甥开了口,侯司令不能不帮这个忙。而与此同时,戴黎民的亲笔信也像连珠箭一样,接二连三的飞到了唐安琪面前。
戴黎民愿意带兵前来援助。他也不敢主动招惹侯军,可是如果侯军发动进攻,何旅士兵可以率先抵挡,何旅士兵挡不住了,唐旅士兵再上。战争中所受一切损失,都由各部自己负责。何旅甚至可以自带粮草,不吃唐旅一粒大米。
虞师爷病的睁不开眼睛,唐安琪就拿着信件去找了孙宝山和吴耀祖。三人嘁嘁喳喳的商量许久,吴耀祖仿佛是无所谓——他始终是外来力量,妃子岭和小黑山是永远亲近不起来的;孙宝山则是很不同意。唐安琪问他理由,他又笨嘴拙舌说不清楚,归根究底就是害怕戴黎民,并且加上心虚。
吊儿郎当的站在地上,他低着头支吾说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打长安不打万福,戴黎民始终也没说清楚……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安琪看他是个大笨蛋,心里就有些不耐烦:“戴黎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怀疑侯胜魁是打算各个击破,先一边安抚何旅,一边打下长安;等到咱们完了蛋,侯军再去攻打万福,到时何旅孤军奋战,肯定不是对手。”
孙宝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思索良久,末了忽然问道:“师爷有主意吗?”
唐安琪“唉”了一声:“早上又吐了,现在睡呢!”
吴耀祖把嘴闭的死紧,一言不发。孙宝山搓了搓手,吞吞吐吐的又道:“我怕戴黎民进城闹事……不过呢,如果现在不让他进来,等到独立团把长安县包围了,再想让他进也进不成了……”
唐安琪抬头说道:“吴团长,如果戴黎民进城了,你能不能带兵做好准备?”
吴耀祖问道:“什么准备?”
唐安琪无可奈何的瞟了孙宝山一眼:“就是如果戴黎民闹事了,你能立刻把他打出去的准备。”
吴耀祖认真的思索一番,最后笑道:“立刻打出去,那我不敢保证;不过应该是拦得住。”
唐安琪又转向孙宝山:“你怎么想?”
孙宝山长出了一口气:“那……那就让他进来吧!”
在何旅士兵进城之前,戴黎民又给唐安琪送去了一封信,说是希望在他入城之时,唐安琪务必要亲自前来迎接——他怕孙宝山那小子不仗义,躲起来冲他打冷枪。唐安琪出来镇住场面,兴许孙宝山会有所收敛。
这当然是合理要求,虽然唐安琪知道孙宝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这两只野物能够互相防备,都有顾忌,也算是件好事。
进城的日子定下来,唐安琪回家坐到虞师爷床边,俯□去轻言细语,将此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虞师爷本来是昏昏欲睡的,可是越听下去,一双眼睛睁得越大。待到唐安琪讲述完毕,他就大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却是没有说话。
虞师爷躺久了,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和药味。唐安琪一点也不嫌,低头和虞师爷额头相抵,要去试出他的体温。虞师爷不发烧了,这是个好现象,只是精神不济,单会睁大眼睛发呆。
唐安琪抓住被角用力向上提,想要盖住虞师爷的肩膀:“师爷,你好好养病,不用担心。”
虞师爷想要说话,可是喉咙肿痛的像噎了火炭。徒劳的张了张嘴,他忽然闭上眼睛倾颓下来,心想或许无妨。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当初并没有对戴黎民赶尽杀绝。
在大年初十这天上午,何旅进城了。
戴黎民在信上说自己会带五百士兵进城,可是唐安琪站在城楼上向下一望,就见何旅队伍浩浩荡荡,绝不是个五百的数量。
他不害怕,不担心,因为不相信戴黎民会欺骗自己。今天是个和暖天气,他一身戎装的裹着黑色大氅,在明媚阳光下浑身暖洋洋。
转身慢慢走下城楼,他看到了局促不安的孙宝山。孙宝山这人就不能快乐,一快乐就口歪眼斜的;如今军装笔挺的严肃了,看着反倒有了冷峻气质。
“宝山。”唐安琪开了口:“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见戴黎民,就往后站。我一个人也能给他领路。”
孙宝山没客气,一转身就混到副官群里去了。
这时小毛子牵过一匹菊花青战马走过来:“旅座,上马吧,何旅那边马上就要进城了。”
唐安琪抬手搭上马鞍:“小毛子,你来扶我一把,把我推上去。”
唐安琪连滚带爬的骑上菊花青。菊花青是匹通人性的高头大马,唐安琪一抖缰绳,它就轻快的颠着蹄子,悠悠的小跑到了城门前。这时,唐安琪已经能够看清领头队伍中的戴黎民了。
戴黎民在对他笑,阳光强烈,他的肩章领章马刺配枪一起闪烁了光芒,刺的人眼睛作痛。
于是唐安琪也笑了,他的笑容是绵软没有力道的,宛若一幅画,一笔一笔细细描绘,只是美,只是花红柳绿艳阳天。
戴黎民并没有策马飞奔,他在身边卫士的簇拥下,稳稳当当的走到了大敞四开的城门口。
抬手摘下军帽,他满面春风的掷向前方:“安琪!我来啦!”
唐安琪扬手接住军帽,朗声笑道:“戴副旅长,欢迎!”
戴黎民催马向前,同时对着唐安琪招手:“安琪,你到我这里来。”
唐安琪离开身边卫士副官,欢喜的走到了戴黎民身边。两人并肩齐行,唐安琪把军帽还给戴黎民:“咱们这就直接去城南,先把你的队伍安顿下来。”
戴黎民拿过军帽向后一递,后方副官立刻抬手接住,紧接着把一顶钢盔送到了他的手中。他把钢盔扣到头上,又把盔边垂下来的一条细皮带绕过下巴,仔细穿入另一边的铁扣中系好。扭头对着唐安琪一笑,他从钢盔的阴影下面射出目光:“宝山没来?”
唐安琪正在饶有兴味的欣赏戴黎民的新形象:“宝山在队伍里面,他不大好意思见你。”
戴黎民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回头射出目光。他和唐安琪已经走出很远了,后面的队伍尾巴隐约已经全部进入县城。道路两边都是唐旅士兵,排着稀稀拉拉的细长队伍夹道欢迎,似乎是专为机枪扫射而准备的。
“虞清桑呢?”他状似无意的又问:“他也不好意思见我吗?”
唐安琪转向前方:“师爷病了,他不想见你,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此言一出,戴黎民转过脸,对着身边军官微微一点头——老王,曾经到虞宅给唐安琪送过面人,认识路的!
老王的目光和戴黎民一触即收。不动声色的抬起手中一根指挥鞭,他随即用力向下一挥,然后大喝一声扬鞭催马,率先冲出领头队伍。唐安琪吃了一惊,就见后方奔出一支小队,在那老王的带领下狂奔向前,风一样的在第一个岔路口拐了弯。
唐安琪莫名其妙的望向戴黎民——一秒钟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了!
“师爷!”他难以置信的抬手指了戴黎民:“你——你要杀师爷?!”
然后不等戴黎民回答,他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向前直追。戴黎民早有防备,见他要跑,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军装领口:“别跑,危险!”
可是菊花青的速度太快了,唐安琪被戴黎民拉扯的向后一仰,菊花青受到牵制,竟是高高立起长嘶起来。唐安琪回身一鞭用力抽向戴黎民,戴黎民连忙把手一缩,同时就见唐安琪顺着那一马鞭的力道直扑下去,竟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戴黎民眼看他滚到马下,连忙一扯缰绳,生怕他被马踩。哪知唐安琪颇为伶俐,落地之后一翻身爬起来,也不上马,撒腿向前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宝山,有诈!”
这一切似乎全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戴黎民见势不妙,索性拔出手枪向天扣动扳机。啪啪几声枪响过后,整条大街立时大乱。戴黎民拍马向前,想要先把唐安琪逮住,免得他受流弹误伤。哪知正在此刻,忽然有人斜刺里策马冲出,单手抬起冲锋枪,对着戴黎民方向就是一梭子,随即深深弯腰,一把将唐安琪扯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戴黎民躲在人后看得清楚,只见这人正是孙宝山。孙宝山一手拎枪,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枚手榴弹,咬下引信之后向前一掷,偏偏扔的很近,正好落在对方马前。戴黎民见状,连忙打马后退,前方队伍立时乱成一团。而孙宝山趁着这个机会,一抖缰绳调头便跑。唐安琪回头望去,正是赶上一声爆炸。在铺天盖地的枪声与硝烟中,他大声喊道:“宝山,回家,去救师爷!”
孙宝山俯□去,把唐安琪也用力摁趴下了:“吵你妈的吵,我知道!”
一粒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战马跑的腾云驾雾,他们也在前方路口拐了弯。
42 大炮开兮
孙宝山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沿途向天鸣枪。纷乱中唐安琪的卫队从后方追了上来,孙宝山飞快的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单手把马缰往腕子上一缠,一边疾驰一边给冲锋枪换了弹匣。
“你有枪吗?”他俯身大声询问唐安琪。
唐安琪侧过脸来,在后方隐隐传来的爆炸声中吼出回答:“没有!”
孙宝山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掖到他怀里:“拿好!”
这是把大肚匣子,大而沉重。唐安琪紧紧攥住了,还是趴在马背上不敢抬头。
孙宝山的马好,驮着两个人照样跑的四蹄生风。后方卫队彻底赶了上来,开始举枪向前射击。孙宝山眼看这个追法太落下风,干脆一扯马缰调转方向,带人穿胡同抄近路,在距离虞宅半里地远的大街上拦住了何旅士兵。拎起唐安琪推下马去,孙宝山像个发了疯的二愣子,端起冲锋枪就开始扫射。唐安琪踉跄落地,头也不回的迈步就跑,后方有人跟上了他,正是灰头土脸的小毛子。
气喘吁吁的冲进胡同撞开院门,唐安琪迎面一把抓住了虞太太:“嫂子,城里开仗了,家里危险,咱们快走!”
虞太太吓的目瞪口呆,一时怔在了当地。而唐安琪无暇细说,跑进东厢房翻出衣裳,掀开被子拉起虞师爷就要给他穿,小毛子也上来帮忙。虞师爷睁着眼睛说不出话,面无血色的只是喘息。唐安琪急的快要哭出来,两只手哆嗦着给他系纽扣。小毛子没找到洋纱袜子,直接把鞋套在了虞师爷的赤脚上。
唐安琪正要再用大氅把虞师爷裹起来,不料虞师爷忽然提起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