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她吓一跳,儿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的名牌包滑落了也顾不上,连忙半环住她,在她背上不停的拍,急道:“哭出来就都好了,老姐啊,咱不憋着,敞开嗓子嚎啊,憋着难受又没用,来,听妹子一句劝啊。”
冯母发出母兽濒死那种低沉压抑的哀嚎,中途因为来的太急,而打了个急促的嗝,手掌盖不住汹涌的泪水,飞快的汇成泪滴从指缝里落下,速度比冯程的点滴液还快。
太后看的心酸不已,只能不停的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很多时候,我们其实并不能确定,一切是会好起来,还是变的更糟,可那时那刻,却也实在无话可说。
冯母这一嚎啕,竟然持续了将有半小时,嗓子哭哑了,她就打嗝,连嗝都打不出来的时候,她就默默的流泪,时间和激烈程度,和她的压抑成正比。
许太后生怕她一个不慎就短气,不住给她顺胸口,两个母亲怀着同样的愁绪,谁也没看见,在冯母放生恸哭中的一刻,冯程的右手,曾飞快的握紧过一瞬,像是要抓住什么,可眨眼又松开,缓缓散开了。
许沐和冯必玉出去半个小时,就是一根根挑面条,也该回来了,太后还没来得及和冯母谈心,一时也将这茬忘了。或许许沐这时候回来,她还会嫌他碍事。
冯母激烈的哭过,消耗太厉害,又没吃早饭,立刻就有些低血糖,头晕目眩的几乎坐不住,太后就将她扶到空床上半躺下,自己拽了椅子,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床前坐下了。
冯母憋住大哭后想要打嗝的欲望,眼睛通红的打量许沐他妈,乱糟糟的心里,遍布着无法理解。
这是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女人,说不上多美,眼角翘起鱼尾纹,打扮也不算光鲜,没有玉镯子和珍珠耳环,可给人的感觉很端庄。
她面对自己和冯程,态度正常和蔼,仿佛冯程是个女的那么自然,冯母甚至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许沐和冯程的事儿,可她还没开口,太后倒是先摊开了。
她微笑着,目光如水的看过来:“老姐,我不太清楚情况,问个话,要是你觉得我是故意让你难堪,你知道我绝不是那意思,成吗?”
冯母虚弱的点点头:“你说。”
“我家许沐是独生子,一直挺安分,我和他爸也就没怎么管过他,想着让他自由成长,他在我们面前还算听话,可背着我们,那就不知道是怎么和人相处的了。可能任性点,可能无礼些,要是无意间让你看见不好的一面了,你尽管跟我说,我让他改。”
冯母一愣,有些茫然,却忙道:“没没没,小许是个好孩子,很有礼貌,每次去我们小区,叔叔阿姨从楼下一路喊到楼上,连物业的大爷也跟人打招呼,特别随和,还老是带礼物过来,我,我…我最开始特别喜欢他。”
太后敏锐的捕捉“最开始”,迟疑一瞬,决定单刀直入,她姿态很温和,眉宇间却全是正经神色:“老姐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家许沐,配不上你家冯程。”
冯母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两秒,突然痛苦的捂住了脸,嘶声摇头,道:“不是,不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这种配法。”
太后笑了下,反问:“事实上,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这么配了,而且中国古代,不就有挺多男皇后么。”
冯母身子一顿,过了会才幽幽的说:“大妹子,其实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能这么,这么……平常心的对待这件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觉得无所谓,而我却完全无法释怀。”
太后表情一僵,眼里划过悲伤,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吐了口气,说:“怎么可能会觉得无所谓呢,那是我怀胎十月,一勺米粉一勺牛奶养大的亲儿子呀——”
冯母错愕的抬起头:“那你还……”
太后坚定的看入她眼睛:“因为比起受人指点,我更害怕失去他。”
冯母打了个冷战,这种心理目前没人比她更了解,她嘴唇颤抖,喃喃道:“我也怕啊,怕的半夜老是想起来给他打电话,可……每次我脑子里浮现出‘随他们去吧,爱咋咋地’这种念头,另一道声音就会尖锐的跳出来反对,说,你这是在害他,他误入歧途你没阻止他,以后他受了伤,不恨死你,我……我放不开呀。”
太后说,“你放不开,是因为失去的还不够多。而我们家失去了一个许东篱,至于小沐,只要他高兴,我和他爸——会尊重他的决定,”自此语气略微哽咽,却保持的很平稳。
冯母摇了下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她:“那要是他以后过得不好,恨你怎么办?”
太后稍微睁大些眼,有些震惊:“这就是你怕的要死的东西?怕他以后恨你?”
冯母点了下头,“你不怕吗?”
太后不自觉摸了下包身上的标记,说:“我不怕,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那是我儿子,我不敢打赌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可至少排得上前三。决定是他做的,我也不是没劝过他,就是他日后后悔了,那也是他活该瞎了眼,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来怪我,而且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怪我。”
冯母呆了眼,心想自己到底,竟然从没相信过自己的儿子,又听许妈说:“老姐啊,你不是不相信他,你是根本没将他当成年人看待,或许在你瞳孔里,他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可在心里,他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你不操心,他就没法过了。放手吧,他都快奔三了,而且你为什么就不能往好处想想,他们会过的很好的,用他们自己的方式。”
冯母恍恍惚惚的听进去了,周围死寂一样,她扬起目光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冯程,心里凉的厉害,那种刀割似的阵痛都麻木了似的,良久,她听见自己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浑身力气刹那流逝的飞快,连同一起有别的什么东西,也随之散了。
她隐约察觉到,那或许是,自己顽固的坚持,害人害己,眼皮沉的不住往下搭,梦魇般怎么也睁不开,她太累了,已心神俱疲,她需要一场休息,再醒来,就用新生的姿态,面对一切。
她感觉到许沐他妈在自己身上拍了拍,放柔了声音道:“睡会儿吧,这儿我看着。”
她笑了下,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了,眼一阖,神智就半昏沉,顷刻就能睡去。
可哐当一声门响,冯必玉急哭的声音就响起来:“妈,阿姨,哥,许沐在楼顶,有生命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宿舍shi一样的网速,发文都很困难,没法回复萌妹纸们,多谢坚持不懈的评论君们mua~~~
下章结文了,可能接着更候x许,也可能开两箱Ⅱo(╯□╰)o
demo,好冷想滚上床啊喂~~~
、第六十八章
李医生提着输液瓶走到二层3号病房,手正往门把手上伸,门板却嗖一下离的更远,被人从里面急促拉开。
一抬眼的功夫,一个人冲出来,差点撞到他鼻子。他飞快往左侧闪开一步,门口就鱼贯而出三位惊慌失措的女性。
那年轻姑娘是冯程他妹,眼里跟没看见他一样,义无反顾的往前冲,身后两老的紧随其后,搞得像杨门女将上战场似的。
女孩飞奔的头发都飘起来,李暇闪电般扫了眼门内,冯程如常躺在床上,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只不过旁人看不出来,他因为兼修心理学而习惯观察人表情,所以能够分辨出毫末。
他手臂顺势一转,就精准的拽住了冯必玉的腕子,巨大的惯性和阻力相互作用,她身形一顿,有种活生生被撕断胳膊的痛觉,还没来得及甩开,就听文质彬彬的李医生问道:“冯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冯必玉快急死,礼貌和耐性都见鬼去了,挟持许沐的歹徒手里有枪,那冰冷的金属闪着冷硬的光,划过她眼帘,她当时就腿软了,眼里只有那把枪,心里满布死亡。
她胳膊使劲一甩,气急败坏道:“撒手,许沐有危险,我要去看情况,放手啊!”
李暇眼睛一眯,手劲更收了些,掐的冯必玉手腕一圈白印子,眉头微敛:“麻烦说下详细情况。”
“诶你这人……我没工夫跟你说,妈的快放开我。”两老的已经跑出好几米了,冯必玉心急如焚,不住的扭头看,又神经病发作似的捶李暇拽她的手。
“真有危险,你们去了就是添乱,或许我能帮上忙,边走边说,去哪儿?”李暇语气温和依旧,可冯必玉却觉得中间多了些什么。
李暇将点滴瓶丢在脚下,扯着冯必玉往妇女身后追去。他比冯必玉高出将近一个头,大步走起来飞快生风,冯必玉被拉的踉踉跄跄,白大褂下摆在眼前不停的飘荡。
冯必玉习惯了她哥给她擦屁股,冯程一昏迷,她就完全没了主心骨,这会李暇一问,她惯性似的就将问题脱口而出:“天台,去天台,快点。”
李暇有了方向,只管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又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说许沐会有危险?”
“嗝,”冯必玉上气不接下气,又慌的没边,紧张处开始打嗝,“我也不…嗝…知道,我和小年儿吃完早饭回来,在楼梯口碰……嗝……见一个男人,他手环着胸,左手插在一侧风衣里——我当时没太注意,跟小年儿去爬楼梯,可小年儿拉着我飞快的爬,拐了个角,突然在我耳边低声说快跑,我还没明白,就被他使劲一推……而他突然一转身,将手里的豆浆稀饭甩了出去,朝我吼了句跑。”
“我就看了一眼,差点吓死,那男的追上来,藏在风衣里的左手扬起来,指着小年儿说不许动,接着豆浆就泼了他一脸,泼了他一脖子,泼,还有稀饭,哦还有油条……”
“你冷静点,说重点。”李暇平稳的声音打断她。
冯必玉哦了一声,似乎受他感染,思维清晰了些:“他有枪,他拿着的东西是枪,我腿一软,就撞到了墙上,去看小年儿,他举起手,很急切的朝我挤眼睛,让我跑,我就跑了,我最后看见他的时候,是那男的走上来将枪抵在他腰眼上,对他说去天台。”
“李医生,你说医院里怎么会有持枪的啊。”
李暇根本没理她,闪电般掏出手机,拨号的十指快出了境界,贴到耳朵上耳语似的说:“东篱,你别出现,侯勇也别去,我去处理。”
他说完就掐了电话,接着又拨了一个:“韩志,帮我个忙,把231c号床的病人弄醒,然后弄上天台去,短信跟你详说。”
冯必玉完全看不出,李医生这样斯文的人,一跑起来,竟然让她有种被线条扯住的风筝的错觉,她觉得自己脚板几乎没沾地,肩膀处的关节,也被一截一截的大力,扯的有些疼。
医院总共才三层,从二楼上天台,不过两层楼梯的高度,李暇轻易就超过跑的发丝散乱的两个妇女,拽着冯必玉接近逆光大亮的屋顶门口。
他听见许沐崩溃的乱叫:“都说了不认识,你不能看我两都姓许,就说他是我哥,那许文强还我老太爷呢……嗷~~”
接着就是一声很沉的硬物狂击肉体的闷响,一沙哑嘲哳的男声威胁道:“你他妈闭嘴,少给我耍花样,老子管你是不是许东篱那j□j的弟弟,他要是不来,也不要紧,老子派人给他送了个定时炸弹,到时一块去阎王那报道。”
李暇脚步猛然一顿,没有惯性似的就贴墙上去了,顺带捂住了冯必玉的嘴,也将她按在了墙上,心里替那人可惜,他想,许东篱连侯勇的东西都不全收,来路不明的东西,消息都没入他耳,就被下头的处理了。
听许沐顿了下,颓然道:“垫背就垫背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爱人头部受伤,成了植物人,永远都不会醒了……他妈妈嫌我们搞同性恋,我——连照顾植物人的他的资格都没了,我刚上楼还在琢磨,要不从楼顶跳去一了百了……嘶!!!又打我干嘛——”
男人冷哼一声,语气很冲:“就是看搞基的不顺眼。”
许沐委屈的嘟囔:“我又没让你看到。”
“你给老子闭嘴,”过了会又迟疑的搭话,“你说,男人的j□j有什么好玩的,那玩意儿捅进去,不会搅到屎么,听着都恶心。”
没人吱声,他又暴躁了,像是又砸了许沐一下,恶声恶气的问:“我他妈问你话呢。”
许沐疼的哼了一声,弱弱的说:“不是你叫我闭嘴呢么。”
“槽,问你你就答,不问你就闭嘴。”
“我不知道,我又没玩过。”许沐的语气低迷到地底去。
“嘿,你不同性恋吗!”
“我是啊,可……可……可那也有个上下呀。”许沐的声音听着尴尬到不行。
男人顿了好一会,李暇心想他表情一定很精彩,又听他问:“那……一个地位高点,人很瘦,性格又冷,和另一个低一级的,个头很浑实,性格很暴躁,他俩……谁是上面的?”
“我……我想,嗯,我猜,额,我觉得,大概……应该……可能……或许……”
“磨叽你妈——”说着又给了许沐一下子。
许沐低声呼痛,一句话说的飞快:“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凭感觉应该是暴躁那个在上面。”
李暇嘴角抽筋似的抖了两下,心想许东篱听见了脸色一定很精彩,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弟弟都不看好他。
男人冷笑里透着解气:“哼,这j□j的整天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儿,还不是个被人压的。”
彼时,隔着一层楼板,劫匪和许沐所在楼边的正下方,许东篱倚在栏杆上,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清冷的看向偷乐的侯勇,说:“你好像很得意啊。”
侯勇心里对小舅子狂点赞,脸上却是不敢明目张胆,拼命憋住笑了转移话题:“没有,哪有的事,咱弟可真厉害,二瘌子这逼还记不记得他是来干嘛的啊,嘿。”
许东篱面向半空,表情冰冷:“他不记得,可我记得,阿瑞,回会里盘查一遍,将人隔开了放消息,说许东篱他弟弟在医院被人开枪打死了,有异动的先捆起来,等我回去再说。”
大堂经理一样的阿瑞点了个头,转身就走。
侯勇脑筋一转,就明白他身边是出了叛徒,而且范围圈也小,很早以前就在他身边,知道许沐存在的人。他嘴上没说,心里却仍然一趟凉意,见得再多也习惯不了,并肩作战的兄弟,在背后给你一阴刀,那滋味,说是剜心剔骨,也不为过。
可黑社会说穿了,不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么,不停的称兄道弟,聚集势力,然后推翻,背叛,挣扎,努力站稳脚跟。
他贴上许东篱脊背,手掌按在他肩头,什么也没做:“别难受,我在这呢。”
许东篱没搭话,侯勇就知道,他是真的寒心了。等他静了会,侯勇突然打破沉默:“东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