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人面前流泪,只会换来屈辱,在陌生人面前流泪,或许会收获同情,在亲人面前流泪,只会让他们揪心。所以想哭的时候,独自躲起来就好。
侯勇踹完这一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最讨厌哭爹喊娘的软蛋,越嚎他越打,可对面的小王八,被打的鼻青脸肿,却很少叫出声,这硬气性子在他这里瞬间赢得了不低的好感,气消的也格外快。
他本来不至于这么生气,可上午跟在他后退猛追,却把人给追丢了,这就让他气馁无比了。
那逼比他矮半个头,跑起来却像一阵风,好几次眼见着能捞住他后领子了,他往前一蹦,又是一手空,撵出五条街,一拐出巷口,人不见了。
接着他更恼火的发现,他脖子上的金链子不知什么时候跑断了,掉了。
侯勇真是气的头顶冒烟,除了在许东篱那里,可那是他自愿的,他从没被个路人甲耍成这样。
带着这种黏在肺腑上的怒气,他一天都没好面相,派了小弟去找人,又换了部电话,第一件事就是从记忆里将许东篱的手机号扒出来填上,存成恶心巴拉的“心肝宝”,然后腆着张糙脸换上副委屈相,关在办公室里给许东篱打骚扰电话。
打了好几遍才有人接,他居然也没不耐烦,先是温柔款款的问人吃饭没,接着才换上一副狠相,滔滔不绝的把今天的逼事跟那人叨叨,电话里的声音冷冷清清,应答很敷衍也很简单。
侯勇觉得有点心酸,又觉得他妈非他不可,絮絮叨叨半个小时,才肯挂了电话,去跑场子开会。
他是粗人,没那么大记性,大半天下来,也将许沐那事儿忘在脑后了,谁知好巧不巧,晚上去找许东篱吃饭,却又在夜总会门口看见这小子探头他脑,登时就乐了,从后面猛窜过去,一脚揣在后膝窝上,剪着双手拖进vip房了。
侯勇准备收手了,又觉得太便宜他,见他一脸英勇就义的坚毅,配那张兔子脸忒搞笑,就想恐吓恐吓他。他走到许沐面前蹲下,揪住他头发将脸提起来,挑着嘴角笑的凶恶,“怎么,你倒是再跑啊?”
许沐委屈的要命,他哥哥算是这猴子的顶头上司,他没耀武扬威,还被暴打一顿,真是…他妈的,有点摧心肝。
侯勇见他一张猪头脸上,一对眼睛泡在水光里,闪啊闪的就是不掉下来,就想笑,他哼了一声,接着吓他:“你弄没了我的三十万,又弄掉了我的金链子,我给你两个选择,选完了就可以回家睡觉。”
许沐咽了口唾沫,咕咚一声还挺响,没说话。侯勇接着说:“一,留下一条腿,二,留下一只手,怎么,选哪个?”
许沐被吓得心突突跳,侯勇心狠手辣,他没少听说,他心里怕,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是说话大声了点,可那又怎么样,别人不借他钱,自然是有不想借的动机,严格来说,不关他什么事儿。他非要要追着自己,不跑难道等他打么,链子掉了是他不经心,又不是自己扯掉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有的明显突出,显现在性格里,锋利的像一把刀;有的透明无形,藏匿在举止间,润物无声的坚持着。
许沐看着随波逐流,其实也有他的原则。就像他相亲相的想跳楼,无非是因为太执着,非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不肯将就。他认死理,错就错对就对。
他一听侯勇威胁,登时傲气上头,瞪着他就叫:“我选三,放开我并向我道歉。”
侯勇一愣,抬头就扇了他一巴掌,正要骂他不知好歹,门口突然突然有人汇报道:“勇哥,东哥来了。”
接着门就被拉开,一道汇聚着闪光灯躁动的光线投进来,在拉开的门口,照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许东篱很少应他的邀请,侯勇乐得找不着北,还没扭头,就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侯勇,请问我弟弟,哪里得罪你了?”
年轻,而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三人含糊不清就坐上了桌上,上菜果然是马上,立刻摆了道小凉拼。
许沐一屁股挨上皮垫椅子,就觉得骨头散架似的疼,他饿了半天,早已经前胸贴后背,是以凉拌木耳一上台,他就两眼冒绿光。
侯勇一看他这未来小舅子的吃货德行,又隐隐觉得还有救,给他吃好了,说不定吃人嘴短,就……当下就一悠转盘,将木耳给转到了许沐面前。
许沐抬头,勾着嘴角朝他笑,侯勇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总觉着这目光阴险又算计。
陆陆续续荤素搭配着往上端,侯勇热情的招呼许东篱,再心虚的去招呼许沐。
许东篱从头到脚都不像黑社会,用餐的礼仪也很高素质,主家不提筷子,他就不动。许沐看他哥哥眼色行事,就算饿的恨不得啃盘子。
侯勇不喜欢许东篱和他这样客气,可他也没办法,只能提起筷子夹了块粉蒸肉,招呼那边行动,许东篱这才朝许沐点头。
许沐开心的要命,他今天运动量过大,中午吃的又小心谨慎,也没吃饱,来看许东篱,少不了一顿好吃的,谁知道吃了一身拳头。这会饿的肠胃抽筋,头也没抬居然朝侯勇说了句谢谢招待,就问盘子里戳了一筷子素炒空心菜。
侯勇一听他还谢谢,脸上就有点讶异,不知道该觉得这小子是吃神附体,还是心宽量大。
隔着两米来宽的圆桌子,侯勇看对面两兄弟情深意长,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汤,心下嫉妒的不行,嚼在嘴里的拔丝香蕉都变了味。
他也想给许东篱夹菜,要是许东篱给他夹菜,那就更美了。
侯勇吃饭爱叨叨,可许东篱一直食不言,所以跟许东篱一桌,他也不敢说话,怕遭人嫌。
这下他又知道了,许东篱不嫌吃饭爱说话的,他嫌的都是自己看不上的。他那兔子弟弟就边嚼边说话,琐碎的连家里丢个拖把,他都要告一状,他还偶尔给个笑脸呢。
真是,妈了个逼的哟,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一方面,侯勇又希望许沐能吃到海枯石烂,免得吃完了许东篱问他要说法,啧,他能有个屁的解释。
不是滋味的吃完一顿饭,正题终于是来了。
许东篱淡淡的问:“侯勇,说吧,怎么回事?”
侯勇吸了口气,觉得这么熬心煎肺的,自己也憋屈,还不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反正他一生都跟许东篱耗上了,他总不至于一个气,就生一辈子吧。
侯勇在心里酝酿一下措辞,一抬头,气势这会又彪悍起来,他看着许东篱,说:“我早上不是去给你买包子吗,就在那儿碰见你弟弟了,他叫……”
许东篱一脸平静:“许沐,三点水,加木头那个木。”
许沐忍不住扭头看了他哥一眼,他可从来不兴给人解释这个。
侯勇嗯了一声,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接着说,许沐突然插话道:“哥,是这样,早上勇哥坐我对面,我一不小心把粥泼他身上了,他正打电话,一烫电话就掉了,然后事儿就黄了。他气的要命,就骂我,我给他道歉了,他可能觉得我不够诚恳,就要打我,我就跑啊,他就追呀。然后跑着跑着,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又跑掉了,我当时撒丫狂奔,也不知道这事。晚上来找你,就被他薅住了,事情就是这样。”
侯勇有点傻眼,不知这猪头脸有什么阴谋诡计,让他更傻眼的是,许东篱表面上竟然信了,他看向自己正要说话,许沐又一惊一乍。
“哦对了,我的狗!几点了现在?”
许沐有点急,窜起来就要走,许东篱眼疾手快拉住他,“八点二十,什么狗?”
侯勇倒是想起来了,包子店里那只毛掉秃的小黄狗,叫什么芦荟,怪名字。
许沐觉得冯程不可能还在等他,就有点难过,哀怨的看着许东篱:“就是芦荟啊,我养了一个月,准备送你作伴儿的。”
许东篱心想你养的狗肯定饿的只剩皮包骨,面上浅笑着拉他坐下,道:“不用了,我家里有,丢了就丢了。”
许沐有点心酸,心想这是有了新狗厌旧狗的节奏,芦荟好歹是他的爱狗啊,什么丢了就丢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整个身子都捆直了,严肃的看着许东篱:“你什么时候养狗了?是不是那个人渣送的,你怎么这样啊,不许要他的狗。”
侯勇老大不高兴,心想草泥马的,那是老子送的,必须要。
许东篱慢悠悠的给他顺毛,“不是,别人送的。”
侯勇蹭就一股火,为什么不点名道姓。
又听许东篱顿了顿,垂着眼说出一句:“我…挺喜欢的。”
侯勇瞬间又心花怒放,恨不得扑过去亲他个小模样。
就是…就是不知道自己送的狗名,他用了没有。
他脑补了一下许东篱平平和和抱着哈士奇顺毛的美样,再带笑叫一声他取的狗名,老脸就有点泛红,怪不好意思的~~~
得亏他黑,看不出异常来。
许沐四处悠两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一面高兴谢文林就快成为过去式了,心里默默给侯勇加了个油,另一面又觉得时间不早自己该回家了,便决定将侯勇欠他的捞回来就走,明天去消防局找冯程,要狗,顺便谢谢他出手相助,方便的话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不方便给他买个果篮什么的。
许沐站起来,开始算总账,看着侯勇昂着头,一身正气:“勇哥,是我不对在先,可我给你道歉了,不管坏了你什么大事,我都不是故意的。你一言不发就要打我,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顾着未来小舅子的身份,他这会说什么,侯勇都只能点头,更别说,他小舅子还扭曲事实,帮他占了个被害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他打什么歪主意,可就冲这点,他就认可他。
于是他有些为难的拉下脸,“那个,是有点。”
许沐飞快的挑了嘴角,又压下去,接着摆事实讲道理:“后来你的金链子跑掉了,那也怪我吗?”
侯勇脸有点糙,这才发现许沐看着像兔子,但和许东篱是一家子,忒会挖坑给人跳,他暗暗吸了口气,“不能。”
许沐又说:“那,晚上这顿打……”
侯勇最烦和人讲道理,他是用拳头打天下,可在许东篱这里,又不存在什么道理,他对他,是无条件妥协。
爱屋及乌,他忍着没发火,粗声粗气的说:“我站着不动,任你打到解气。”
许沐是挺想打他的,可他被打的四肢酸疼无力,打人没杀伤力,就不想做亏本买卖,眼珠子一转就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样,你欠我一个要求,我想好了问你兑现,成交不?”
侯勇巴不得,他最恨有人让他在许东篱面前丢脸,立刻就答应了。
也久也不久之后,许沐没想到的是,当他带着这个初衷是整蛊的要求,去找侯勇兑现的时候,竟然是让他去蹲大狱。所谓世事无常,始料未及。
许沐又咄咄逼人,非让侯勇发自内心悔悟的给他道歉,侯勇能悔悟个屁,他就是看在许东篱的份上昧着良心在认错,所以怎么道歉都达不到许沐的要求,心里快气死。
不过一看许东篱陷在沙发上笑,他又通体舒畅。
来回折腾了半个小时,把他一生的道歉都说光了,许沐那小祖宗终于才肯走。
作者有话要说:绿jj的菇凉不爱留评好像
、第十二章
许沐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将近十点,沿着人行道往家里走,路边上有个老头推着小三轮,边走边叫唤,爆米花。
许沐插着口袋和老头插身而过,见他瘦的皮包骨,简陋的车板上还剩三包,又折回去掏钱买下了,由于是最后三袋,买完好收工,就收了他10块钱。
走出没多远,再次看见那个在路口盘踞了三四年的流浪汉,满脸胡子拉碴,一身脏兮兮的军装,手里擎着顶没了徽章的军帽,在垃圾堆里翻捡。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一矮身,放下两包,搂着剩下一袋子,边吃边走,一直耗到十点半,估摸着他爹妈睡下了,这才往小区楼梯口去。
他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屋里头漆黑一片,做贼似的洗漱好,往床上一摔就没神了,心里想着明天去趟消防局。
第二天早上他睡眼惺忪的从屋里荡出来,他妈招呼他吃早饭,说到一半突然变成一声惊叫:“许沐,你那脸是怎么回事?”
许沐站在卫生间门口,往里一探身,就见镜子里一张脸,这里淤青那里紫,十分没法见人。
他顺势窜进卫生间,飞快的将门锁上,由着他扑过来的妈妈在门外砰砰的拍门,一边怒问:“你个没长耳朵的,是不是又去找东篱了,说了多少次了你不听,别跟着东篱瞎搅和,他是黑社会,你招惹不起,总有一天得坏事儿,你出不出来,让你老娘看看!”
许沐对着镜子按压伤处,疼的眯眼嘶气,歪鼻子歪眼,边没诚意的安抚他家太后:“诶哟妈,你怎么出点事就爱往我哥身上泼脏水,根本不关他什么事儿。”
“那难道还是你自己撞墙撞的啊?”许太后在外头不依不饶。
许沐挤了点牙膏,又去接水,然后试图转移话题:“妈,您能别这么幽默不,对了,我二姨夫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许妈妈离开浴室门,听声音是朝厨房去了,“是,但不劳你操心,认真谈你的对象就行了。诶对了,你和必玉聊得怎么样了?”
许沐立刻就撒了个谎:“挺好的。”
许妈妈被距离削弱的声音喜洋洋的传过来,“呵呵,那就好,嘴巴甜一点儿,给人姑娘邮寄个毛绒玩具或是巧克力什么的,铁定倍儿高兴。你俩约了什么时候见面了吗?”
许沐刷牙的动作一僵,接着丧心病狂的撒谎:“她挺传统的,又害羞,过几天再说吧。”
许妈妈就爱传统姑娘,笑呵呵的就说好,心里向往着淑女又孝顺的儿媳妇。
隔着半个城,捧着面碗对着早间新闻,正挑面的冯必玉,突然就打了个喷嚏,豪放的喷出一束面渣子。
冯程正蹲在地上喂狗,她这喷嚏惊天动地,狗嘴瑟缩着往食盆里探的芦荟,登时吓得缩了回去。
冯必玉盘着腿,揪了一张纸巾擦嘴,立刻就白了芦荟一眼,对着冯程不满的讥讽:“你都买的什么呀,又丑胆又小,一点也不可爱。”
冯程和冯必玉的审美观不一样,倒是没觉得芦荟丑,就是觉得它有些可怜。他昨天带着它去宠物店,准备给自己挑只狗,谁知店主一看见它,就将自己训了狗血淋头,说是养狗就要负责任,不要什么都给它乱吃……
冯程无辜的接受了谴责的洗礼,然后被热心的店主驱赶,带着芦荟去洗了胃,肠胃残渣里的食物很丰富,红薯、丸子、腰果等,竟然还有薯片。
冯程将狗盆子往里推了下,“毛长回来就可爱了。”
冯必玉想象不出长齐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