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啊。”品慧换了一身素色旗袍,也摘下了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节哀顺变,云飞早逝真是让人措手不及,你要保重身体才是。”
“胡说,胡说,我的云飞活的好好的,不许你咒他!”魏梦娴大声朝品慧叫喊“他活的比谁都好……”
品慧盯着她,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只记得用叫喊来抗议所受到的不公平:魏梦娴,你也有今天!
不能明着朝魏梦娴发脾气,品慧对着她身边的人厉色“大太太因大少爷突然病故才会心力憔悴如此,你们是这么照顾的,还不快扶太太去里屋休息。”
如今展家是西苑当家,那些丫头婆子自然是听她的,立刻‘搀扶’着魏梦娴进入她的房间。品慧眼瞧了下东苑“还不快把这些都挂上。”指着那些白纱黑布“都给我精神点。”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将那些东西挂上,一下子改变了屋内的气氛。
品慧迈步准备去前厅看看,就见云翔也是一身素色长袍走来。
“娘,一切都可安排好了?”这个丧事他要大办。
品慧点头“可累死我了。”不过只有如此才一劳永逸“等小敏进门啊,这些我都统统交给她去管,我可要好好享清福。”
云翔微笑起“等小敏进门,哪会有这些杂事?”在她嫁入之前,这些东西都要铲除掉,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展家。
品慧掩嘴“看我忙的都糊涂了,对,小敏进门时一切都安好了。
“太太,大少奶奶不肯换装。”春河又来报“她哭着闹着要见老爷,亲家老爷和亲家大舅爷也都来了。”
展云翔敛了几分笑意。
品慧也是不高兴“这个纪家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云翔,你都这么宽仁了,他们怎么还这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在展家多年,难免舍不得这座大树。”云翔拉平了衣袖“娘,纪天虹就交给你处理,至于其他人,我来处理。”
跟在他身后的小邱点头,可还不待他转身去办此事,就见其他人过来。
“二少爷,纪总管带着大少奶奶赶去老爷书房了。”张伯来禀告“让我们堵在路上。”
“爹现在还不想见人。”云翔噙着一抹冷笑“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老头子做了这个决定,可还在为这个决定难过呢。
品慧上前“走,既然避不开就不需要避了,我们一起去会会这纪家父女。”
此刻云翔更不想退让。
花园。
一众人等将纪家三人拦住。
纪总管看着过去的手下现在竟然反过来对付他了“真是人走茶凉啊,我才离开几日,你们就敢如此对待我?好,就算我不是府内总管了,可我也是大少爷的泰山,竟敢拦我出路,这就是展云翔教的?让开,我要见老爷。”
那些人其实不满意纪总管很久了,这个刻薄阴险的老头,欺上瞒下,做了多少公饱私囊的事,别以为真的瞒的严丝合缝。
“让开,我们要见老爷。”纪天尧也没料到会被阻拦。
纪天虹突然跪倒在地,朝这些佣人磕头“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爹,求求你们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云飞再次离开,求求你们了!”说完,连连磕头。
“天虹,你在做什么?”纪天尧见她举动大惊,上前拉她“你可是展家大少奶奶啊。”
“我不在意是不是什么少奶奶,我只要爹不赶走云飞。”纪天虹哭的如泪人一般。
纪总管见女儿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可他们还是不让分毫,也端出了当初做总管时还残留的威严“让开,我要见老爷,看你们谁敢阻拦。”
一个响指倏然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响起。
拦住去路的众人分列两排,让开了路,不待纪家人走,就见穿着象牙白长袍的云翔从后面走了出来。
“是纪叔啊。”他还是保持着克制和客气“要见爹?现在恐怕不行,爹还没从大哥仓促离世中恢复过来,他谁都不见。”
纪总管一见他出现,抬手就指住了云翔“你,你,你!”
“纪叔也很难过吧。”展云翔轻叹口气“大哥突然就没了,谁都是始料未及,全家人都陷入了无比的哀痛中,大娘是难过的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可不是嘛,这么大的打击;大嫂,你也要节哀,保重身体为上。”
“云翔,你怎能如此。”纪天尧见爹被他几句话气的脸涨的通红“他是你大哥!”
“是啊,所以,我也很难过。”云翔并不被他的话所牵引“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在的确不适合见爹,天尧,你们是失去了女婿、妹夫和丈夫,可我爹失去的是他曾经最引以为豪的长子,他的心痛比我们所有人都重,你们怎么忍心现在去打扰他?”
“可你明明也知道云飞没死,老爷不过太生气了。”纪天尧也理解“是,云飞是不懂事,身为手足你就如此赶尽杀绝?”
“话别乱说,一切都是老爷自己做的决定……”品慧抢话。
云翔抬手止住母亲“娘,小敏有句话说的很对,解释就是掩饰,您不必解释什么,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的还不够多吗?”纪总管这时终于开口“一步步你都谋算到家了,老爷会被你欺骗,可我不会;展云翔,你的戏也做的太好了,这也是那个上官敏毓教你的吧。”
“她教会我很多,琴棋书画,生意买卖,经营人脉,最重要的是上官家教会了我如何识人。”云翔以软语争锋纪总管“爹最大的败笔不是大哥的叛逆,而是身边养了一只挖主人钱粮硕鼠,十多年都不自知;纪叔,你说这只老鼠是不是很可恶,就是养条狗十年的骨头也该喂饱了,可这老鼠太贪心了,都把女儿嫁进来了,还不知足……”
“云翔,你说谁是老鼠?”天尧一个健步就要拽云翔的衣服。
云翔左手一挡将天尧伸来的手打开“天尧,想必也知道这些年纪叔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宽仁如此,你还想要什么?想听展府的众人喊你一声纪大少爷吗?”轻笑。
天尧吃疼退开,还想上前时,就看见他身边众人各个面露怒色。
“天虹是云飞的妻子,老爷宣布云飞的过逝,那么天虹怎么办?”纪总管拉出女儿“难道要她守一辈子活寡?”
“大哥骤然离世,留下大嫂的确悲伤。”云翔目光扫了眼哭哭啼啼的天虹,过去怎会觉得她的懦弱很美呢?这人啊,就是不能有所比较;她简直没有地方能和敏毓相提并论的“现在也不同过往,大嫂还年轻,若有其他心思,我想爹也不会反对的。”
“不,不。”纪天虹摇头“我生是云飞的人,死是云飞的鬼,我不会改嫁的。”她是念书不多,但也懂得烈女不侍二夫的话。
品慧让春河将孝衣送过去“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心,那就守吧,以后你和大姐相依为命也好互相安慰,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云飞又没有死,只要老爷收回话就可以了。”纪总管想要硬闯,他不能允许女儿守空房过一辈子。
云翔怎会容他在此放肆“纪叔,话是爹在祠堂当众说出,如何收回?如今讣告也都贴出去了,您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这次就看在您老为女儿女婿悲痛的份上,我且不论。小邱,还不派人送纪叔回去,免得他老人家和大娘一样伤心过度,胡言乱语了。”
小邱身边有的是人,四五个上前就围住了纪家父子,将其请从后门请出。
纪家父子还想闹,可当有人拿枪对准他们的脑袋后,所有的声音都清零了。
金荷花从那些拿枪的男子中走出“纪总管,现在你需要做的事安静的离开,如果你办不到,我想兄弟们会很乐意帮你一把的,所以,要么闭嘴,要么,永远闭嘴。”
纪总管脸色煞白,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翔少爷是怎么吩咐的?”金荷花问小邱。
“送他们回家。”小邱站在台阶上。
金荷花看向身边兄弟“听见没有。”
“是。”众人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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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展云翔坐在书桌后,拿着听筒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电话那头的人。
“这次是真的伤了老爷子的心。”敏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是当众将他赶出府门,而是要他亡故,没想到老爷子会有这么一招。”
“府里现在都在忙葬礼的事,我怕后面几天没空给你电话。”云翔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她在身边“小敏。”
“嗯?”
“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按部就班。”声音在安静的夜中特别清晰“没什么状况,就是我有些想你,不许嘲笑我矫情。”
云翔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哪会,你不想我才担心呢,我也很想你,听见你声音就更想见你了。”
敏毓在那头轻笑的声音也传来“矫情!明儿我要飞去上海看婚纱,拍了照给你寄去,你打电话告诉我那套好看。”
“我想你穿哪套都好看。”
“还没穿呢。”敏毓呼吸声传来“特别想试婚纱的时候你能在,不过,你安心处理桐城的事,我说说而已。”
“我要更努力才行,也买架飞机。”云翔听她这么说,心中难抑感动,这就是爱他的敏毓,任性也贴心“不管你在何处都能赶去。”
“你心在我这里比什么都重要。”敏毓不会强求那些做不到的事情“这么说,你那位楚楚可怜的大嫂就要守寡了?”
她一说,云翔才想起“唉,好像,的确如此了。”
“她还那么年轻,就要她在展家这么过一辈子啊?”同为女子她自然也唏嘘“她父兄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再横也横不过荷花姐那些兄弟手里的家伙。”云翔蹙蹙眉“不过,她一人留着总有些不便,纪天虹的脾气我知道些,看似柔弱,看认准的事不会更改。”不然也不会喜欢展云飞这么多年,宁可变成老姑娘也不愿出嫁。
“既然展云飞也不是真的死了,那就让苏慕白接走她吧。”名字是不同,人还是一样的“也算成全了他们。”
“人是一样,可名就……”这里不比上海“我看不容易。”
“这有什么容易的,他们是夫妻啊。”敏毓说的轻描淡写“就在你所说‘人一样,名不同’上想个法子啊,这样做不仅可以让纪天虹躲开守寡的命运,也可让纪家闭嘴。”
“亏你想的出来。”
“我想自己和你这位大嫂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成长背景和经历都完全不同“可有一点或许是女子都相同的认知,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身上的光环,我嫁的是展云翔,不是展家二少这个头衔;她也是一样,别看她父亲贪婪,她却不是这样;如果你觉得这样让她离开展家有些不落忍,大不了将她的陪嫁都还回去,再给她一笔补偿费。”
“你的没错,她喜欢的是那个人,不管他是展云飞还是苏慕白。”云翔心中了然“对大嫂来说能与他厮守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未必要紧。”
“都快十一点了,你后面几日都会很忙,我先挂电话了。”敏毓不忍他这么晚还不能睡。
云翔看看手边的金表“没事,我们也没说多久。”
“别这么黏糊。”敏毓声音淡了些“都黏糊完了,感情冷的快。”
“好,夫人的话是一定要听的。”云翔不意外她的冷淡“不过我可抗议啊,要冷也是你冷,我可不会冷,在奉天的时候我的手可一直比你的暖和。”
电话里没有声音。
“小敏?”云翔唤了一声。
“我在。”声音片刻后又传来“云翔,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你要做下防备,有一份圣心医院的病例你要拿到手,看看签的名字是哪三个字,是展云飞还是苏慕白,这也许不是大事,不过你一定要派人去拿。”
云翔疑色“病例?你指的是?”
“从来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敏毓指出“萧家是不足为虑,不过也要防着泼妇耍泼;展云飞害那小姑娘受伤是众所周知的,但我所知当时他将人送去圣心医院时身边的钱款不足矣支付医药费,史密斯医生提过,他当着不少人的面在小女孩的病例上签过名,我记不清他到底写的是哪个名字了;如果萧雨鹃带着那小女孩上门敲诈,病例上是展云飞的名字事情就不好办了,父债子还,子债弄不好也要父还。”
“的确不能不防,那只鸟如今是穷疯了,备不住就要来讹钱。”云翔也同意她的说法“此事我会让人去办,好了,这回该是我让你先去休息了。”不想敏毓为了这些小事费神“太晚睡,皮肤可不好。”
“那你也好好休息。”电话难头有些依依不舍“晚安。”
“记得想我,晚安。”云翔听着话筒那头的声音挂断才挂上电话,不由看向桌上摆放着的相框,里面的漂亮女子莞尔而笑。
苏慕白,要看你就看吧,看我是如何幸福的活着。
69六十七
展云飞的葬礼在七天之内很顺利的举行了,虽然有些仓促;不过该有的礼都有。展云飞三个字被刻在了上好的墓碑上;也被定格在了族谱上。
品慧终于可以喘口气“云翔,这黑纱白布的都烧了吧,太晦气了。”
“死亡之后就是重生;西方对死亡的概念还是充满希望的。”云翔最近收到了不少书籍,都是敏毓从上海给他寄来的;还有不少她新拍的照片;都是穿着婚纱的照片,让他选。
“你也要去上海?”品慧听说了些“这时候离开稳当吗?”
“放心吧,纪家那里荷花姐会负责的。”云翔很放心“那天出殡,你看他们多老实。”
“不给他们一点教训都不知什么叫学乖。”品慧在奉天也学了不少新词“真把客气当福气用;你岳母没说错;有些人啊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客气。”当时她还觉得金冰然太严苛了,如今瞧来不是那种脾气的人怎么可能当好大帅府的家“唉,那个苏慕白怎么说?最近在哪里?还有啊,你真想让纪天虹继续留在府内?”
云翔垂下眼“娘的意思是?”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不能不防着点。”品慧现在是一点都看不上纪天虹那货,遇见事就会哭“过去那点事不说了,她现在如此年轻,我看未必守得住,瞧她是怎么进家门就看出来了;一二年或许没什么,可时间长了,真要是守不住弄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听,她一个漂亮新寡,多少眼睛看着呢。”
云翔是男子,这些不是他所想的,却不意外母亲提出这些“娘所言极是,其实……我和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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