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的是纪家人怨恨的目光。
云翔笑着,声音却冰寒无比,轻声“赶尽杀绝?说起来真是简单,小邱,准备马车,我要去待月楼。”
小邱走到他身边“是。”
“小邱,我待你可好?”云翔转身前问。
小邱立马点头“当然,二少爷不仅将我的卖身契还给我,还给我爹治病,又每个月都给我工钱。”
“希望你一直觉得我待你很好。”云翔意味深长的说。
小邱没读过书,但是聪明人“小邱不会变成纪总管那样的,二少爷,相信我。”
“这话现在不要说,三十年后你再对我说。”云翔拍拍他肩膀。
小邱会意“是,三十年后少爷再听我说,我先给少爷准备马车去。”
“去吧。”云翔也走入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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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十天的功夫,展家就昭告乡里放纪天虹离开展家,送回嫁资,再送一千大洋聊以慰藉。有些明面上是一回事,暗地里又是另外一幅光景。纪天虹的事很平静,几乎没人说什么。苏慕白失去展家这份工作,并被禁止靠近展府大门。
魏梦娴没有挨过这个冬天,在过完年之后就叫着儿子的名字离开人世;展祖望很伤心难过,毕竟是发妻,幸好有品慧一直陪伴在旁。
展云翔稳定住了展家一切,终于可以安心去处理自己婚礼的一切琐事。
展祖望自从发妻离世后身体有些不好,并未出门相送;品慧围着漂亮的狐狸围脖送他出了大门“到了就给家里来个电话。”
“好。”展云翔让她回去“不必送了,娘,回屋吧,爹身体也不好。”
“嗯。”品慧嘴里答应,可还是未动“家里的一切不必担心,有程管家和吴妈。”
展云翔抬手压在她肩头“放心吧,娘。”说着就上了汽车。
品慧看着汽车驶去才转回身,却也又一次看见那个破落村妇,觉得晦气“她怎么又来了?还不给我遣走。”
钟叔的小徒弟小徐见她又拖着那个木盘想要上前,立刻跑下去拦住她“哎哎哎,你怎么又来了?”脏不拉叽的婆娘,臭气熏天。
“我找展云飞,这次你们别想把他藏起来。”那村妇不仅是面黄肌瘦更是满脸黑污,头发散乱不堪,目光浑浊涣散“他把我家小五撞伤了,别想躲起来!你把他叫出来,快把她叫出来!”
小徐招呼了几个府内男子,拿了笤帚“疯妇,告诉你几回了,我们大少爷早就仙游了,撞伤你家小姑娘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苏慕白,你怎么不去找他啊。”
“不对,是展云飞,也是苏慕白。”村妇抱着几乎皮包骨头的残疾孩子,叫嚷着。
“别跟她废话了,晦气,姐姐被人玩疯了,她也被人弄残了,现在她家老三头了她藏的钱带着疯子大姐走了,她也就疯了,就只会天天来上门掏钱!”其中一人听到一些流言“别管她,把她打走,我们好进去暖和下。”
说着就抬手就打,他倒也不是真打,就是吓唬村妇而已,那村妇果然被打怕了,连退几步。
“她无所谓,那个孩子怪可怜的,赶她们离开就是了。”小徐拦了一道。
他身边人也附和“可惜啊,那孩子救不活了,看她只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可怜啊,这萧家要不是这么蛮不讲理,也不会弄到今天这般田地。”
“那大,哦,那个苏先生就真的不管她们了?”吓唬村妇的人回头问“纪家的药铺好像节前关张到现在还没开。”都过了正月十五了,很多买卖都重新营业了,但他几次路过都看见大门紧闭。
“你不知道啊,节前就卖掉,卖给堂少爷的。”这事小徐知晓“那个纪天尧不知死活,言语侮蔑未来少奶奶,少爷啊暗地里让所有人都不和他们有生意往来,他们这家店本来靠的就是展家这棵大树,结果这纪天尧这么没脑子,还不得关张啊;堂少爷将价格压的很低很低,连同纪家那座宅子一并买下了。”
“这是少爷不知道?”有人疑色。
小徐摇摇手指“桐城地界上的事哪有少爷不知道的,说不定堂少爷背后就是……嗯嗯。”
“那纪家卖掉店铺宅院是准备离开了。”
“走就走吧,他们拿了老爷那么钱,又卖了店和院子,够他们活的了。”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边驱赶疯妇边议论着。
“听说啊,那个苏先生每次出门就遇见城外山上的老和尚要他出家念经,可把那位纪小姐吓坏了;再者他们在这里也待不下去,远远离开也没错。”
“得罪未来少奶奶,他们去哪里会有活路,也不看看这位少奶奶的爹是谁,等着吧,有他们受的。”
小徐将疯妇抱着孩子从小路里逃走便也不再驱赶“走吧,回屋暖和暖和,唉,上次少爷放的那叫啥?里面还有人演戏的,真有意思。”
“电影,那叫电影。”几人回转“说是少奶奶喜欢的,特意从上海弄来的洋玩意;唉,我听程管家说下个月给我们涨薪水,也不知道能涨多少。”
“应该不会太少,少爷不是小气的人。”
“是啊,说起来过去总听人说大少爷人怎么怎么好,可就知道拿钱去待月楼捧戏子;二少爷是怎么怎么跋扈无礼,可他却知道给我们涨钱,说真的,我可不觉那个大少爷好在哪里……”
“估摸着也是当初的纪总管为了谄媚本来的东苑瞎传,那种吃里扒外的货色连自己女儿都送上东边少爷的床了,诬蔑少爷什么也肯定做的出。”
“得了,得了,那些人不是死就是走,说他们做什么,还是说说那部放映机啥的,可惜小邱跟着少爷去奉天了,不知道府里还有谁会弄……”
进入府院,关上大门依然还能听见他们几人的谈笑。
小小的雪子不知何时飘洒而下,冬季的沉静笼罩着这座城市,谁也没注意到在城郊某处夫妻墓前倒了二个人,她们就这样睡在坟前却没有露出可怖神情,反而是微笑着,就好像沉浸在父母的怀抱中的二个孩子。
静静的闭起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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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
人头攒动的车站内熙熙攘攘,都是拿着大大小小包裹的人,有些人是回来,有些人则是远离。各人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
云翔的车次还有些时候,站长将他引入贵宾室。也就在这段短短的路上,他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也同时看见了他。
苏慕白不由站起来了,他是一件八分新的宝蓝云纹的夹袄,外面则是深墨色的短袄,带着羊毛围巾。
云翔这时黑貂毛做领的同色羊毛大衣,黑色西裤,亮的可照人影的黑色皮鞋,黑色皮手套;貂裘的围绕让他无须再佩戴围巾之类。他看了下他们身边的箱子行礼,东西不少。
纪天虹拉住他“慕白。”
“坐下。”纪总管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又不是认识的人。”
展云翔笑笑。
站长犹疑了下“展少?”
“走吧。”展云翔也不说其他。
小邱紧跟在后“听说是要去杭州。”
“不必告知陌生人的去处。”展云翔也不想听。
小邱垂下眼:少爷的意思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74七十二
二年后;上海。
二年的时光可以让很多都改变;他们如愿在二年前的春天举办了一场国人都瞩目的婚礼,婚后敏毓继续求学;而云翔则在三地为家族生意开拓奔波。
敏毓从学校里走出;远远就看见正在门口等她的丈夫。她的男女同学们都知道,各自偷笑的让开。她也不掩饰喜悦之情;上前就搂住他“嗯?何时从江西回来的?”
“上午到的。”云翔更加沉稳干练;英气逼人“你下午有课?”
“没。”敏毓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走;我请你去牛排,还是找家杭州菜馆?最近不知怎么的;特别嘴馋,好想吃东坡肉。”
“那就去吃;我知道有家不错。”云翔对上海也很熟悉。
他遵守了约定;让她继续升学,并顶住了父母的压力,不让孩子打断她的求学路。拉开车门,二人上了车,云翔开车就直奔有东坡肉的地方去了。
那家店开的地方倒不算好,可是做的菜却的确十分好吃,地方也算干净,只是人少了些。
“过去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现在看来还是要有好的宣传。”敏毓坐在包厢里,将一块肉塞入嘴里“云翔,我最近特别想吃肉,都管不住自己个儿,我没胖多少吧。”
云翔舀了一勺清炒虾仁放在她碗里“还胖?每次回家娘都说你瘦了。”敏毓读书很用功,经常温习到很晚,当然除了一门心思读书,二家在上海出的一些事也免不得找她处理,不算轻松“吃完饭准备去哪里?”
“骑马什么的玩腻了,至于去人家家跳舞我也不喜欢。”敏毓想起什么“云翔,有没有想过在西区开一家综合性的娱乐场所?吃饭跳舞酒吧都可以在一起。”西区被成为贵族区,开在那里的娱乐场所可以弄的很气派,而抵去一些世俗偏见。
云翔挑眉“这个想法倒不错,可以考虑下;嗯,看起来你这个书倒是没白读,玩乐里也能找到商机。”
“那当然。”敏毓得意下“我们还是回家吧,总觉得好累。”
“你面色还不错,真不舒服我们请杜医生来家里。”他们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敏毓摇头,对医生敬谢不敏“嗯,爹娘身体都还好吗?我寄过去的西洋参他们用了吗?那些参吃了不上火。”
“吃了,你就担心他们,我呢?”云翔佯装不悦。
敏毓也不哄,吃着虾仁“你嘛,我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喽;山药茶不错,就喝那个。”
“你哦。”云翔伸手捏她鼻尖“怎么都不肯说句好话来听。”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也是为了你好。”这句算不算是好听的?
“有理不饶人,无理狡三分。”云翔假意无奈“怎么会*上你这个小坏蛋?”
“悔之晚矣。”她耸肩替他可惜。
吃完结账下楼。
“我们要多介绍一些朋友来,这里的菜真是不错,要是开不下去可就不好了。”敏毓看了眼不算新的门面“老店嘛还是要传承下去的。”
云翔也同意“好,我下次请客就选这里,走吧。”
二人一起离开店铺,这里的路不大,所以云翔将车子停在其他地方,二人也乐意走这么一段市井路。
这里附近有不少人家居住,弄堂都不大,人来人往里显得那般热闹和拥挤。
“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都不会好好看着,瞎跑出来像什么样子。”有个凶悍的妇人责骂着一个年轻少妇“碰着了算谁的?是不是房租付不出就打算拿孩子碰伤来胡搅蛮缠啊?你给我听清桑了,月初就把欠额钞票付清桑,否则就搬出去。”
那少妇低着头,完全是唯诺的模样。
原本这很稀松平常,云翔和敏毓根本没注意到,但等那少妇抬头,三人目光无意间相对时彼此都有些惊讶。竟然是二年前离开桐城的纪天虹?!
纪天虹也看见了他们二人,忙弯腰抱着一个小孩子想要走入身边门洞。
“天虹,你怎么又让小飞出来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这么小很容易出事的。”
云翔转头:面前的是一位穿着洗的很白的灰白长袍男子,显得很是疲惫,手里拿着不少书册和稿纸。显然他也看见了他们二人,也是一惊。
“苏先生?”敏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苏慕白只比云翔长一二岁,现在看起来却非常憔悴。
苏慕白瞧着二人西服洋装的模样,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天虹啊,我饿了。”还不等他们说话,就有喊声从门洞里传来“你到底煮饭了没有?”
听声音,云翔辨认出那是纪天尧,只不过他原先不会用这种口气和天虹说话的,现在好像是纪天虹欠了他的。
“来了,来了。”纪天虹抱着孩子递过去“慕白,你先抱一下,我去做饭。”
苏慕白手上本来也有东西,抱个孩子很不方便,但还是抱住了。纪天虹将孩子给他后连忙转身,跑回去准备做饭,还没等她进门就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人。那人腿脚似乎并不方便,被纪天虹一撞有些站立不稳。
“你是瞎子啊,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出来你看不见。”那人劈头盖脸的就骂“你招来的丧门星,看起来萧家的劫难不全是自己招来的,也有被那个丧门星招来的!”
“大哥,你不要这么说慕白,他也不想的!”天虹不惧辱骂,伸手扶住他,却被那人一把狠狠推开。
“他就是个丧门星,做不来生意就不要做,本来挺好的买卖,我和爹只不过去了次川蜀谈生意,回来时他就把铺子连同家产都输给别人了!”纪天尧完全失去了过去的风采,一条腿还是瘸的“怪不得连他亲爹都盼着他早死!说的好听,翻本,十赌九输懂不懂啊!白痴,笨蛋……”骂骂咧咧的“要不是他,爹能中风吗?我的腿能被那些讨债的人打瘸吗?!啊,就知道整天护着这个丧门星,你这个蠢女人,要是当初你勾搭上云翔多好啊,哪怕就是做个暗室都比现在强!谁的床不好上,偏上了这个丧门星的,瞎子,蠢货!”
纪天虹低着头,被骂的自掉泪。
苏慕白上前“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欺负天虹!”
“我教训我妹妹,要你这个丧门星来护什么!”纪天尧完全是暴戾又流气,拿着木拐就朝他挥去。
“别伤着小飞。”纪天虹见他要打到孩子立刻上前“他又有什么错。”
“爹是丧门星,这个小丧门星也一样!”纪天尧咒骂时才注意到西装革履,洋装精致的另外一对夫妻“唉,这是谁啊?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地方?二少爷,来找亲戚啊。”
“路过。”云翔见他不修边幅,油头垢面的样子,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从他咒骂里听出他们用展家带出来的钱开了铺子,也做起了买卖,生意也该是不错,不过后来被云飞赌博败光了?!其中细节就弄不太清楚了。
纪天尧打量了敏毓,二年不见褪去了一丝青涩,更加秀丽大气,粉嫩娇美,瞧这小脸红扑扑的。
敏毓狠狠瞪回去“云翔,我们走吧。”
“二少爷,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连句话都不说就打算走啊。”纪天尧现在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你们家的人都挺喜欢赌博的,过去你就喜欢玩二把,不过你家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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