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雨化田自己选中一个风雅秀美的大披风美美的穿上才算完事,当然,马进良自然也要配合“雨大人”套上了华丽的大披风。
“进良,你看,有了这披风,我们就是普通人,多随意”说着翩然踏出店去,一副潇洒的富家公子模样,马进良怀里捻出一张银票扔给掌柜,“不用找了”,心里想着“哪有普通人穿上衣服就走,不给钱的道理~”快步追上雨化田,后面的掌柜老泪纵横,卖了这么多年衣服,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主顾,一张银票,莫说两件披风,就是十件也是绰绰有余。
热闹的市集,小商小贩云集,马进良陪着雨化田东瞧西逛
拨浪鼓,捏糖人,街头杂耍,雨化田都兴致冉冉,甚至胭脂摊前,雨化田如同挪不动脚步般,指着胭脂水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要了。店家的伙计眼睛里放着光,不是因为自己的货品卖了出去,而是因为卖了这么多年东西,今天第一次遇见这么个不似凡人般好看的主,虽说是个公子,却好看得让多少美貌大姑娘都如石土般失去颜色。
其实马进良早就注意到,这一路上,盯着雨化田看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几个富家公子已经从雨化田身边过去,又绕了个弯转回来,迎面又走过一次。马进良转脸看看雨化田,雨化田丝毫不在意,也许他早就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眼光这样看他。
雨化田确实习惯了这种眼光,那些男男女女肉眼凡胎的丝丝肖想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理会。
逛着逛着,天色已近黄昏,走入一处偏巷,马进良拎着雨化田的大包小裹的“战果”,打算出了这个小巷就问问雨化田要不要回去,忽听得暗处有人埋伏,雨化田当然也听到了,停下脚步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马进良想,难道是曹少钦派的人想下手?自己和雨化田此次出来都没带兵器。想到这里便低声问雨化田“大人,这……”
雨化田微微抬手,打断他“不是,无妨!”
原来马进良时刻所想的,雨化田都知道,刚才还在贪玩爱逛的少年,什么都知道。
这时从小巷里走出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后边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手里拿着木棍大刀,这个人马进良在市集上就注意到了,那人在街上看雨化田的眼神很粘,恨不得放在眼睛里不□,这让马进良感觉心里很不爽。
富家公子手里拍打着扇把儿,故作潇洒的走过来,“不知公子来自哪家啊,好生面熟!”边说边上下打量着雨化田。
“让开,我不想说话”雨化田刚才的好兴致全无,一脸的扫兴,眼睑低垂,眼神里开始有黑暗的东西苏醒。
富家公子脸上漾起坏笑,“哎呦,脾气不小,”说罢,走近雨化田侧脸,声音几份挑逗“良辰美景,公子要不要随我去喝几杯?”
雨化田无奈笑了一下,唤马进良:“进良,太晚了,我们回去吧,好生无趣”
说罢,趟开步子要走。
哪知那富家公子竟然胆子大了起来,一把扯住了雨化田的披风,“你只带了一个人,我们有一群,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雨化田缓缓回过头,盯着那公子,黄昏里,眼神里竟透出几分柔美,惹得那人一时痴楞在那里
一挥手,抽出披风,雨化田大步向巷子口走去,走过马进良身边的时候,声音低沉如修罗般“一个都不要留!”
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鬼哭狼嚎,就被马进良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了,雨化田头也不回的走着,等到了巷子口,马进良已经收拾好场面赶了上来。
回去的路上,马进良牵着马徒步而行,雨化田骑在马上,已经没有市集上的好兴致。
西边的天空一片火烧云,马进良回头看,晚霞瑰红色映在雨化田的脸上、身上,美得像一幅画。
“那几个无耻之徒不值得生气,我已经取了他们性命”马进良突然开口说道。
雨化田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晌,幽幽说道“他们再死一万遍我也没感觉。”
、(十三)东征
初冬,大军开进辽东,
一路上,主帅李展程对东厂雨化田十分客气,雨化田知道在李展成的眼里,东厂阉党定然不是好人,直接监控战事,可以直接奏报军机要情给皇上,只要雨化田不高兴,他李展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此次出征,雨化田带了马进良,继学勇在身边。继学勇虽然是东厂的人,但是这些年一直在雨化田的眼皮子底下,雨化田留意过他几次,把他当半个自己人用。
挥师北上,出京城,承德,山海关,宁远……
越走越往北,天气也越来越冷,从小在京城的雨化田从未来过塞外苦寒之地,裘皮暖炉不能离身。
行军途中,夜宿驿站,马进良给雨化田的暖手炉换碳,塞回给雨化田的时候触及到他手指,凉得不似活人,马进良一怔,随即问道:“怎么这般凉?暖炉换碳不过很快的事”雨化田眉头微皱,缓缓道:“其实我有一事,还没来得及和你细说,我最近这两年总是觉得体内一股寒凉之气,不知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造成的。”
马进良关切的问原因,雨化田继续道“手脚冷倒也能忍受,只是……当年我进宫时,本来已经早早打通的经脉,现在都淤滞不通了,我想着莫不是这几年在宫里偷练了太多门派的功夫,中了个什么机法,到现在内力尽失,那日,你在校场上追杀我,想必也感觉到了”
马进良其实心里早就有这个疑问,当年雨化田走的时候,武功比马进良好很多,人随稚嫩,一身内攻却是炉火纯青了,师父曾说过,像雨化田这样的练武奇才,五十年能出一个已经是老天开眼。
雨化田继续说道“没了这身内力,刀剑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保不了命,我也曾经尝试打通经脉……”
“结果如何?”马进良声音里带着急切
“经脉未通,还走火入魔了,现在勉强可以提起内力与人拼命,只是内力运转一次走的都是歪路,自己不死也脱一层皮”
马进良骇然
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是继学勇打来热水给雨化田洗脚,开门,关门,放下水盆,给雨化田挽起裤腿……
马进良知道雨化田不把继学勇当外人,于是继续说道“我在锦衣卫办差时,曾听闻江湖上有一种毒,可以封人筋脉,致人寒凉,只是这种毒只有一个叫百晓生的药师人会用,而且也要常年用毒才有效果”
“这么说,进良觉得我是中了毒”
雨化田眉头微微皱了皱。
继学勇给雨化田洗着脚,用往常一样……
、(十四)饮鸩
“好吃的桂花糕带来了么?学勇”雨化田轻轻说
“禀大人,带来了,大人……是要现在吃,我这就去取”继学勇说着想站起来擦手
雨化田按住他的肩膀,缓缓道“不急”,“我记得学勇最爱吃这个,所以我房间里常备着桂花糕,我其实也不怎么吃的,到头来还不是都给了你,是不是?”
继学勇“小的……”
“学勇以前来过塞外吗?”雨化田低头认真的看着给他洗脚的人
“小的没有”
“塞外风景美呵,你看这几日漫天大雪,像画似的,其实很多江南的人都没见过这么美的风景,学勇年纪还小,没走过没见过的地方还很多”顿一顿,雨化田继续问道“下这么大的雪,你难道还觉得热?”
继学勇低头洗着脚,摇摇头“不热不热”
“那为什么脑门都是汗?”“那你冷么?”
继学勇脑袋晃得像个波浪鼓,“小的不冷”
“不冷为什么手抖这么厉害?”
马进良双剑已经出鞘,是了,就算是下毒,也是身边信任的人才可以做得到。
继学勇再抬起头,已经满脸的泪痕。
“雨大人,我……我对不起您,我知道您待我不薄”
“为何?”雨化田认真的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小……小人的娘亲,我唯一的亲人,曹……曹大人说,我若不从,就让我永远见不到她……”
“我的衣食,多由你安排,我查看过入口的每样东西,并无毒,你……”看着继学勇颤抖的手“是这水么?”
继学勇后退一步,给雨化田磕头连连“正是,小人该死……该死……”
雨化田默然,马进良近前一步,剑锋已经抵住继学勇的脖颈,一双异瞳望着雨化田,只等他一声令下
“那你每日给我洗脚,自己也逃不掉这毒的”
“是,可小人的内功不如雨大人好,这个毒无色无味,内功越好的人中毒越深,要是平常人,即使中了毒,一辈子也不会有所显现”
“这样!”雨化田抬起一只脚自言自语道,还淋着水,一丝笑意掠过,复又把脚泡进水里,“内功越好的人中毒越深!”
马进良不懂他是何用意,问了一声“大人?”
“进良莫急,我中毒已久,再多泡一时又有何妨,我料想曹大人不过是估计我武功高强,不肯安心为他办事,才想了这个法子,其实只要有厂公在,我要那么好的武功也没多大用处,厂公只是防我,并不想害我。”
马进良,继学勇不禁都有些诧异。
雨化田向马进良挥挥手,示意拿开剑。
继学勇边爬边跪的来到床边,雨化田和声说道:“学勇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都明白……”说得继学勇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啪啦啪啦的掉下来。
“你走吧,今日被我识破,我肯放过你,厂公也不会,无所谓再多搭条人命,很久没见你娘亲了吧?走吧,我回去后就说你不幸落入敌手死了,也算成全了你一片孝心”,
马进良不解“大人,不可……”
雨化田抬手,“勿需多言,我意已决!”
继学勇已经成了泪人,给雨化田磕着头,连声下辈子作牛作马之类的言语,雨化田别过脸去,挥挥手,淡然道“走吧~”
、(十五)埋伏
继学勇连夜离开了军营,临走得知雨化田给他安排了马匹还有一些银两,继学勇觉得要不是娘亲的命捏在人家手里,今天他定要挖出自己的心来给雨化田看看,让那个人看看他满心的感动。
房间里,马进良拿起布巾给雨化田擦脚,雨化田想要抽回脚,轻声道“不可……师兄”
马进良捉住他的脚,头也不抬,闷声道“以后你的衣食住行,不要旁人假手,无需多言,我意已决!”那口气分明是学了刚才的雨化田
“你是怪我刚才放他走是吧?”雨化田轻轻的笑,不知道是笑马进良一脸的严肃,还是自己的脚在那人粗糙的手掌里太痒。
“曹狗下毒就是要害你,你竟然还放人走,是想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吗?”
“我若此时杀了他,曹少钦也是知道我发觉了放毒的事。而我放他走,他若回去找曹少钦,我刚才那一番不责怪的话就是一出烟雾,也能迷他一阵,再说继学勇是会回到我这里的,那时他就彻底是我的人了”雨化田斜依在床上,双手抱着暖炉,看着马进良给自己压脚上的被。
“他逃出生天了,回来做什么?”
“因为他娘亲已经死了”
“你做的?”马进良问
雨化田斜睨了他一眼,摇摇头“我还没那么下作”,“我只是太了解曹少钦了,他这个人做事太绝,进良,凡事太尽未必是好事”雨化田边说边打开头顶的发带,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橙黄摇曳的蜡烛光里,突然好想产生了一种温暖的气氛,马进良看见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又动人心魄的东西。
“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马进良话问出来自己就后了悔,答案明摆在那里,因为到那时,雨化田将是继学勇唯一可以依靠的,也是唯一能替他报杀母之仇的人,更关键的是,曹少钦认为继学勇是自己人。
雨化田眼里几分笑意“进良今天太累了,脑子都不清楚了,歇了吧”说着自己就往被子里滑去。
“好”马进良为床上的人放好帏帐,听见被子里的人喃喃说道“内功越好的人中毒越深,多好的东西!”
马进良退出房间,反身轻轻关好门。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一场大雪过后,雪月互映之下,触目所见皆为白色的晶莹。
马进良深呼一口气,凛冽的凉风灌入胸腔,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是一个节奏,脚印在雨化田的房门和自己的房门之间连成一线,马进良在关上自己房门的一刹那,看着这连成的一线,心里隐隐有些困惑,今晚出现的那一瞬间的感觉以前从来没遇见过,可到底……是什么呢?
、(十六)烽火味
大军至辽东,与当地守军会和,对女真和倭寇展开了激战。
方建宗说的没错,女真骑兵不愧是游牧民族,马背上彪悍之气确实很勇猛,加上倭寇的配合,在我大明的地界干了不少伤民劫财的坏事。有时候好好的村镇一夜之间便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很多村民特别怕黑夜的降临,夜晚睡熟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响起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没清醒过来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等天亮了,强盗早就扬长而去,无影无踪,明军想打都没得打。
有时候,马进良陪着雨化田去查看这些村庄。
冬天的早上,太阳刚刚升起,银白的大地上,马蹄印、脚印纷乱,四处燃烧的农屋、冒着滚滚的烟,哭泣的老人和孩子,倒在雪地里血液已经大片的凝固的男人,空气里弥漫烧焦的木头味和肉味。
马进良与雨化田并排骑着马,马匹鼻孔喷着白气,时不时的打着响鼻,像是嫌弃这空气难闻的气味。
马进良转脸关切望着雨化田,那人勒着马,面色凝重。
“这村子的男人看来没几个活下来了,听说貌美的女子也被摞去了不少,想必有去无回。” 马进良说道
雨化田默然了良久,道:“进良,你说杀些手无寸铁的人,有什么乐趣呢?”
马进良知道,雨化田这个人看惯了明的暗的刀光剑影,人命如蜉蝣,自己本身杀人不眨眼,但也只是对那些能算得上是对手的人下手。原来宫里有些小太监小宫女背后说些不中听的话,雨化田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屑于计较,仿佛是杀了你们就脏了我的剑,浪费了我的时间。
敌人与明军一开始遭遇战打了几次,而后便躲了起来,从不正面交战,躲着明军,时不时偷袭老百姓,倭寇里面有些忍者神出鬼没,辽东平原上地广人稀,明军总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跑。
这让主将李展程最为,懊恼,打又打不到,追也追不着。
看清了这种形式,雨化田派人召见李展程。
李展程忐忑地踏在雪地上,向雨化田的行军房走去,心理暗暗思量着雨化田到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