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几乎看不见了。
四周的寒意蔓延到骨子里,让人觉得湿冷。
司徒拉开枪的保险,看着两只纸鹤在肩头挥着翅膀,心里安定不少。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车门边,看着浓雾里从四面八方慢慢包围过来的影子。
隐隐约约的哀嚎,仿佛带着不发泄就无法安身的痛苦。
项季轩下颚一抽,“厉鬼……”
这么多的数量,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乐章将罗盘放到车座上,从裤兜摸出两串佛珠绕在手腕上。他擅长的只是结界,攻击方面稍弱,但也不是不行。
殷晟的声音在浓雾里响起:“你们只要尽力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没人回答,因为浓雾中的鬼影已经扑了过来。
100、Ghost。100 。。。
深夜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去往金大钟家的路上靠S市郊外,此时路灯隐没在浓浓白雾中,整条街道都像被人用玻璃罩罩住了,谁也看不清谁。
殷晟三两下解决掉自己这边的障碍,虽是厉鬼但等级各自不同,看得出来金大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他要保留更多的体力来完整捉魂替身的最后一步,不会大面积的使出全力,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弱点。
如果这时候不把握好……
殷晟几乎能想到等待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清脆的枪响从车子另一头传来,这里唯一有枪的只有司徒。
殷晟心里一紧,将一张黄符贴上扑来的厉鬼面上。那厉鬼尖叫一声消失在浓雾里,他回头对着车门那头喊:“司徒?没事吗?!”
司徒答应了一声,“没事!”
听声音似乎还游刃有余。
其实这也多亏了殷晟的两只纸鹤,司徒的子弹原本是伤不到的厉鬼的,别说伤了,他的肉眼根本是看不到魂魄的。
只是两只纸鹤在肩头挥舞翅膀,让他能隐约辨认出模糊的影子,虽然看不清轮廓却能知道方位。而他没打出一颗子弹,纸鹤的金光就会像撒上糖霜一般落到子弹尖上。原本不会有任何威力的子弹因此而变得能穿透魂魄的身体。
看着面前的影子哀嚎消失,司徒终于镇定下来。只要枪能打中他便不用当累赘和包袱了。
警局的枪一次能上六枚子弹,还好司徒多带了弹夹,但也禁不起一直打。
他朝殷晟喊:“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想办法往目标点去。”
总不能一直被拖在这里等太阳升起来。
前面项季轩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虽能和魂魄交流,看到魂魄前世。对厉鬼的作用却十分弱,尤其在对方完全狂暴的状态里,想要沟通实在是个困难。
乐章张开结界,挡在自己面前的同时,分心帮项季轩最容易被攻击的方位展开一面小小的三角型盾牌。项季轩嘴角一勾,就听乐章道:“不如让鬼差来帮忙回收?”
“人数有限。”虽然这样说,项季轩还是飞快的烧了一张黄符,同时还烧了一张看起来像铜钱的东西。
很快,他的身边冒出五个飘着淡蓝色、莹绿色火焰的黑影。几人扛着大大的钩子,带着锁链。
“帮个忙!”项季轩道:“能收多少收多少!”
其中一个将锁链一甩,轻轻松松绑住了三只厉鬼,慢条斯理道:“有什么好处?”
司徒在身后放了一枪,一边吼:“收鬼不是你们的工作么?”
飘着淡蓝色火焰的鬼影转头看他,手里的大钩子在手中转啊转:“阳世自有阳世的规矩,还没到地府来,就不归我们管。”
司徒躲开一只鬼爪,抬腿踢过去,去被对方缠住了大腿。恼怒的拿枪柄朝鬼影头顶砸下去的同时,道:“这些都是地府的东西!”
殷晟一张黄符突然飞了过来,贴在缠住司徒腿上的厉鬼后脑勺上。那厉鬼尖叫一声砰的就消失了。
殷晟坐在车顶上探头看下面鬼差:“事情办完了,给你们烧大的。”
“当真。”另外三只鬼差终于动了动。
项季轩道:“少不了你们的份。”
五只鬼差这才摩拳擦掌的开始帮忙收魂了。
只是人数有限,他们一边收一边往地府仍,不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
“对方开了阴阳袋。”带着莹绿色火焰的鬼差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世上的冤魂可数不过来。”
殷晟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他皱起眉头。一只鬼差总算有良心,慢条斯理道:“我们可以暂时把阴阳界之间的通行门关一下,但不能超过一分钟,你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乐章的结界早就撑得疲惫不堪,闻言眼睛一亮。
就算只有一分钟在此时看来也是很大的诱惑!
殷晟点头,“麻烦你们了!”
五只鬼差顿时消失在街道上。
殷晟为了节省时间,从车顶跳下来站到车头前方。
他拿出准备好的小毛笔和黑墨,蹲在地上飞快的写了一道符咒。地面像龟裂似的一点一点崩开大缝,他们四周的厉鬼陡然尖叫着落了下去,殷晟收起笔往车上一跳:“快快!一分钟!抓紧时间!”
项季轩立刻上车踩下油门,几人几乎是一路狂飙。
就见顺着去金大钟家的路上,一直延伸到尽头都是龟裂的缝隙,不断有厉鬼从裂缝落下去。
还好此时已经离金大钟家不远,项季轩一个飘逸停到了路边。
四人下车,就见面前是一栋矗立在黑夜中,像怪物一样的洋房。
也许白天看上去并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可偏偏此刻的气氛,四周渐渐消散的白雾衬得此房阴气森森。
乐章突然皱眉,“这简直是凶宅中的凶宅。”
司徒左右看看,发现一分钟的时间生效,没有厉鬼再冒出来了。
但是他们所能获得的时间并不多。
四人冲进花园中,乐章抬手将手腕上的佛珠全部扯散,黑色的佛珠跳跃到空中,乐章一转手里的罗盘,口中念念有词,佛珠像钉子似的牢牢钉进洋房的四面八方,随后一道硕大的金色玻璃罩将整个洋房和花园都罩住了。
阴阳界的门重新打开,厉鬼很快从四面八方涌了回来,可被结界挡住了。
乐章站在花园里,脸色苍白如纸。项季轩扶住他的肩膀,避免他无法支撑而摔倒。
殷晟皱眉,“这样撑不了多久的。”
“撑住一点是一点。”乐章说话的声音变得十分轻,仿佛稍微一大声,他就会端气似的:“这里我守着,你们速战速决!”
项季轩也想留下来帮忙,却被乐章瞪了一眼:“你去帮忙把佟伍的魂魄找出来,我敢肯定金大钟藏起来的所有魂魄都在这里了。”
殷晟看向项季轩,男人眼里闪过挣扎,紧紧捏了捏乐章的手:“撑不住就立刻来找我们!”
乐章咧了咧嘴,只是笑比哭还难看:“要你说?我才不会把自己丢到一群厉鬼里头。”
项季轩这才放开手,带着满面的担心跟着殷晟他们往里冲去了。
黑漆漆的屋子,没有点灯。
路灯离得太远,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司徒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当临时性的光源,虽然能照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木质的地板踩起来咯吱咯吱响。在静寂的夜晚听起来格外阴森,尤其从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鬼哭狼嚎,司徒都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咔嚓——
一把微小的声音响起。
殷晟脚步一停,司徒肩膀上两只纸鹤还在呼啦呼啦扇着小翅膀,毫无表情的脸在阴森的黑暗里带着一点金色的莹莹光芒。
殷晟眯起眼,手无意识的拉住了司徒的。司徒愣了愣,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冷风袭来。
他下意识一低头,有什么贴着头皮过去了。
殷晟回身甩出最后一张符咒,随后从腰后小袋里拿出刚刚用过的小毛笔。毛笔上还沾着墨汁,殷晟在半空一划,黑暗里有什么凄惨的一叫没了反应。
司徒问:“什么东西?”
殷晟道:“吃人魂魄的。被它咬上就甩不掉了。”
司徒只觉得脊背发凉,殷晟道:“别担心,这种东西现存的数量不多,大多都生活在特别阴暗的地方,这里很少。恐怕就这一只。”
司徒点头,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他一回头——
自己肩膀上两只纸鹤少了一只!
殷晟的话在脑里不断重复:肩膀上的阳火在,就不会有事。
阳火……
鬼故事里常有这种说法,如果晚上走夜路,听到背后有人叫或者被拍肩,一定不能回头。
因为人的阳火有三处很重要的地方,一个在头顶,两个在肩膀。
一旦回头,肩膀上的阳火就会熄灭,那时候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阳火是人很重要的东西,世人常说阳气重的人越容易有好运。会将阴邪之事避开。魂魄阴气重,也有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的说法。
这七分,便是人的阳火所能将鬼隔离开的一个重要屏障。阳火能伤到魂的阴气,迫使鬼魂无法靠近人。
司徒心里一凛,抬头想告诉殷晟。可突然想到,殷晟的最后一张黄符已经用完了。
手机微弱的光芒下,也能看出殷晟微微发白的脸色。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心里想:只是掉了一只,至少还剩一只在。多小心一下吧。
三人走过客厅,项季轩指了指地板下。
“应该在地下室。”
说着又指了指客厅往上的楼梯后面,“那里有去地下室的楼梯。”
殷晟看他,项季轩道:“佟伍的魂魄,在上面。我感觉到了。”
殷晟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
项季轩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园的方向。那里的哀嚎声已经逐渐听不到了。
他紧了紧拳头,跟殷晟告别朝楼上走去。殷晟则和司徒朝楼梯后方而去。
楼梯后面果然有一个朝上开着门的入口。殷晟刚要往下,被司徒一把拉住了。
“我走前面。”他掏出枪,端着手腕,“有什么冒出来,我先给它一下!”
殷晟挑眉,侧身让过他。
黑暗中,他并未注意到司徒肩膀上少了一只纸鹤。
还剩下的一只纸鹤依然尽着自己的义务不断拍动着翅膀,两人刚下到楼梯下方,前面噗的一下,亮起了两簇火焰。
橘红色的光芒照在地下室里男人的脸上。
金大钟叼着雪茄,靠坐在一只黑色的棺材旁边。旁边点着一只硕大的油灯,司徒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油灯。
殷晟看了一眼那油灯,里面的油还有一点就要耗尽了。
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欢迎欢迎。”金大钟吐出烟气,笑眯眯道:“最后一次这样见面,是半年前的事了呢。”
殷晟冷眼看他,并未答话。司徒却是看到了那棺材里的尸体。
他和项季轩一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要说为什么项季轩一眼便认出对方是殷家的人,司徒觉得就算换成自己,也能轻而易举认出来。
因为那个传说中的殷裴,那张脸和殷晟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仿佛睡着般的殷裴,看上去那张俊秀冷漠的脸柔和了好些,脸颊比殷晟消瘦,眼角带着一些皱纹。殷晟则是年轻好多。
幕后小剧场(黄符的秘密)
小二:我一直在想,殷先生的那些黄符究竟从哪儿来的?
司徒:(我绝对不会说,我看到过殷晟写黄符的样子……)
(此时的殷晟——深夜中,埋头在书桌上不停的写啊写啊写啊,然后将晾干墨汁的黄符放进衣服里……)
人前的耍帅,背后总是要付出很多的= =||| 其实多写几张更保险,但是……他懒得写……
——小剧场完——
101、Ghost。101 。。。
司徒的目光在殷裴和殷晟脸上来回看。
金大钟道:“很惊讶吧?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都说一个甲子一个轮回,殷晟,你该不会是殷裴的转世吧?”
殷晟抬眸看他:“百年轮回,过了奈何桥便和前世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点你身为鬼师不会还要我来教吧?”
金大钟脸色冷了冷:“嚣张也只是现在了,等油灯一灭,你便不是我的对手。”
殷晟突然掐了个手印:“你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是未知数。”
从殷晟印结中间冒出银色的光芒来,仿佛利剑一样朝金大钟刺了过去。
金大钟吐了口烟雾,烟雾飘散在空中形成了透明的结界。那利剑当的一下撞到结界上,随后消失了。
金大钟看他:“就算不用殷裴的身体,我百年的经验也比你这嫩孩子强得多。”
“那只是经验。”殷晟不冷不热,从容镇定道:“你现在的身体是金大钟,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能用出来的力量也许比想象中还要少。殷晟突然这么想,于是决定下个赌注。
他不等金大钟再说话,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半空中迅速画出一道咒符。
用血画咒符虽然效果会加强,但同时会大大伤害到鬼师自己的元气。这就好比一个胀满了气的气球,一旦被戳一个小洞,便支撑不了多久。
殷晟深知他们没多少时间了,这个时候再来计算如何才划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金大钟脸色果然变了变,不再如之前那么从容。他丢了雪茄转开身子,从旁边拿起一把准备好的桃木剑。
在自身发挥不出多少优势的时候,外物的支撑便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将桃木剑拿起来横在身前,口中飞快的念出口诀。
殷晟一下笑了:“这点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用。”
司徒心里突然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金大钟比起想象中弱了太多,他应该能想到殷晟会找来,怎么可能不安排好一切?眼看只剩最后一点时间就要成功了……
这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突然出声:“晟!”
殷晟已经冲出去了,血色的咒符不断在半空中幻化成双份,四份,六份,随后包围了金大钟。
“强制驱魂……”
殷晟脸色已经雪白,又咬破第二根指头迅速结印。
金大钟的桃木剑突然冲破血符朝司徒飞了过去。殷晟一愣,这时才发现桃木剑的内侧贴着一张十分不起眼的小黄符。
心里咯噔一下——
殷晟这一顿,金大钟已经拍掌打了过来。
血符结印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血气反噬,殷晟嘴唇一下白了,忍了半响也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晟!”
司徒一下慌了,正要冲过来,却突然眼前一黑。
熟悉的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符咒的威力了。整颗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随后有东西慢慢的缠绕上心脏,一点一点捏紧。
浑身的血液都朝心脏聚集而去,手脚冰凉,脑袋发沉,仿佛下一刻脖子就会硬生生断掉。
耳朵嗡嗡作响,全是耳鸣,他无法再听清金大钟和殷晟的对话,双膝僵硬的跪了下去。
殷晟嘴角还带着血迹,来不及保护自己,当着金大钟的面就转回了身去,将整个后背毫无防备的留给了敌人。
他朝司徒冲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那桃木剑在司徒的肩膀一侧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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