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并不想避讳,他在男人已经笃定的神色里,开口道,“我们是那种关系。”
他不怕被陆中华知道,也不怕天下皆知。唯一怕的,是自己会守不住那个人。
陆中华在烟雾轻缭中眯了眼,看著陆城道,“你要见他,有一个人有办法。”
陆城并没有想过,再见张玉文会这麽快。
把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年轻男人按在洗手间墙上的时候,陆城都还有点一切都是错觉的错觉。
两人突见过後,还未能说话,张玉文已搂了陆城的腰,就著被他抵著的姿势,按著美人的後脑,和他疯狂地接吻。
陆城的腿嵌进张大少的腿间,和他朝思暮想的人全身上下紧密贴合著,换著角度深深地、火热地交换彼此的气息。
直到再不放开两人都要因为接吻而窒息。
陆城放了张玉文,拉出男人伸进自己衬衣里肆意游走的贼手。“现在不行。”
两人还是互相缠在一起的姿势,气息交融,在安静而充满了燥热的空气里平视,眼里都是对方眼睛里层叠的自己。
“你什麽时候变成秦家的手下了?”张大少盯著男人怎麽看都舍不得让他移开视线的脸,调笑道。
“不这样,怎麽见你?”男人的嘴也拉出上扬的弧线,“张玉文,我这回可是千里寻夫……”
“那麽,我说美人儿,你要大爷怎麽犒劳你?”张大少一脸流气地盯著陆城,舔了舔嘴唇。
他钳了对方的下巴,在那上面捏了捏:“瘦了这麽多。”
陆城叹了口气,张玉文现在这样子,怎麽有资格说他。
“最近被家里伺候得好吧,”男人淡笑著扯下下巴上的手,与他交握,“听说你要订婚了。”
张玉文倒是奇了:“你哪来的消息这麽灵通,老爷子还没对外宣布呢。”
陆城低低一笑,将张大少的好奇收在眼里。他抵了张玉文的额头,在极近的距离看著他掉落在眼角的一根睫毛,伸舌舔了。
“张家和秦家这麽大的生意往来,自然会有人知道。天天被关在家里的滋味怎样?”
“这些天我可一点都不无聊,你知道每天我要做的事情是什麽吗?”张大少凑上陆城的嘴,轻轻地咬了几口:“我呢,天天都能见到你,天天对著你的照片治病。”
陆城曾经有所耳闻。对所谓的同XING恋的治疗。对著男人的照片被催吐什麽的,是最直接也最可笑的方式。
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也会落到张玉文的头上。
陆城“噗”地笑了,只是他的手,将张玉文握的更紧。
“那麽,张少爷,你的病治得怎麽样了?”
“天天对著你的果体,你觉得我是真能被‘治好’呢,还是变得越来越严重?”张大少咧嘴,在明亮的空间,眼神直勾勾地射进陆城的眼里:“当那些东西被灌进来的时候,我一边吐一边对著你的照片打飞机,你能想像出当时他们的表情吗?”
“张玉文──”
“我还没说完呢,通过这几天的‘治疗’,我发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张大少揽住陆城,让对方的胸膛贴近自己,陆城在单薄的衣物间,感受到来自张玉文的浓烈的火热。
他听到他最爱的男人说。“陆城,你果然是滋生到我灵魂的顽疾。”
陆城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分秒都不放过地把张玉文拆吃入腹。“恭喜,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他们互相抱著,陆城根本没想要听张玉文的回答,他正要再摄住眼下的这张嘴,突然听到外面“咚咚”的敲门声。
张大少笑了起来,没心没肺地,他突然紧紧地勒住男人的腰身,凶狠地问,“你呢?”
“也许,我比你还惨。”
外面已经吵闹了起来,陆城不得不拉开死死箍著自己的男人,“你该走了。”
张玉文深深看他一眼,“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他将男人推进了一间隔间,自己整了整衣服,拉开了门出去。
二世祖与他的情敌18
陆城出去的时候,张家的人已经走了。
他在包厢里找到了还在独饮的秦家二少秦淮。
“谢谢你。”没有这个人的安排,今天他就见不到张玉文。
秦二少翘著腿,示意他坐下,“没什麽好谢的,我不过是要求要亲自和张玉文谈生意罢了,这本就是我的初衷。”
“张玉文手里的生意被张家搅了,最近惨得很,”秦二少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现在他需要有人往前推他一把。”
“你为什麽要帮他?”陆城问。
“我没有帮他,”秦淮掏出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答道,“我只是个生意人,只做对我有利的事情。喂,我在新阳酒店,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人的吼声大得陆城都听得清清楚楚:“姓秦的你TM又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今晚我不弄死你!”
在这吼声中陆城了然抬目,对上秦二少让他觉得熟悉的有点欠虐的无谓表情。
对方挂了电话,向陆城摊了摊手:“我是个妻管严,只是偶尔喜欢和他对著干。”
说完他笑了,坐在他对面的陆城点了支烟,也笑了起来。
“喜欢男人就和从不吃米饭一样。别人觉得你不正常,但其实不过是他自己离不开米饭而已。”
陆城“哈”地笑出了声。虽然秦二少的逻辑非常奇怪,但让他十分受用。
“我只是很好奇,那个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追著一个女人的张玉文,怎麽会突然就爱上了一个男人。”
陆城轻笑,“这个问题,下次你可以问问他。”
“在这之前,你可以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啊,看来只有改天了──”
在秦淮的话落下时,门被推开。
径直走进门的男人抓了秦二少的手,将他拉起来:“走了。”
秦淮站起来,“过两天我会去张家拜访,如果你愿意做我的贴身女秘书的话……”
他立刻被身前的男人拉出了门。
陆城没有来得及回应秦淮的好心邀请,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被人劫持了。
不用想,他都猜到幕後主使是谁。
让几名劫匪都感到吃惊的是,他们所绑架的这个男人竟然完全没有做出抵抗。
陆城的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著,他被人带下车,推进了一间房子。
什麽都看不到,只感觉到一点乾燥清新的气息,可见这里不是什麽废旧仓库之类。
他被推到一个位置站著,片刻内,周围一点声响都没有。但陆城知道,加上此刻站在他身後的两个人,屋里至少都有四人。
他一点都没有想错,此刻他身前的沙发上,正坐著一个人,目光深沈地打量著他。
他也看不到那人的表情,从还未见到他时的不屑狠辣,到第一眼看到他时的一丝惊讶,再到捉摸不定的深邃。
没有人开口,陆城也只静静地站著。在这样的时刻,他没有任何的必要去急於寻求主动。
总有人会让他知道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陆城的耳朵里终於传来了属於中年男人的沈稳低缓的声音。
“也许,我用不著做自我介绍了。”
陆城手还被绑著,却一派架势从容,仿佛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处境。
他顺著声源处轻轻咧了咧嘴,像和熟人打招呼一样地,“张老爷子,你好。”
对方“呵”地一笑,不冷不热地道,“我还没有那麽老呢。”
陆城眼睛上的东西突然被取了下来,突然而来的光线让他的眼睛好几秒後才逐渐适应过来。
他看清楚了不到两米外坐著的那个人,房间也华丽得根本不适合当成逼供拷打的现场。
“那麽,请问张老板,”陆城在这样的时刻,竟不想去理会现在的处境。他极度地想将“张老板”改成“岳丈大人”,但终究忍住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威逼呢,还是利诱?”
“你这人真是有趣。利诱?”对方靠在沙发上翘著腿,看著陆城,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你觉得让你从这世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会给我造成任何麻烦吗?”
“如果不考虑张玉文的话,的确,我对你来说不过是只随时能踩在脚底被碾死的蚂蚁。”陆城笑了笑,“我想,你不会这麽做。”
张政圭玩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斜斜睨了陆城一眼,声音里都带著冷冷的威胁,“你未免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你错了,”站在他面前被反剪著双手的年轻男人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对自己有自信,我只是相信张玉文罢了。”
张政圭这回终於完全抬起头来,真正地和灯光下陆城的双眼直视。“哦?”
“我现在只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张玉文没有向你妥协。”在这样说著的时候,陆城突然想起了张玉文的脸,那张十几岁的时候,从楼下张扬而招摇地望著他的年少的面孔。
他的胸中突然涌起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当初是真的错过了什麽。
他明明可以在如此短的交际中,就如此深入地了解一个人,像了解他自己。他知道他此生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对象。
而他当初却偏偏拒绝了有关张玉文的一切。
张政圭等著陆城的下文。
“张玉文那边失败了,所以你只能朝我下手。但你不会杀我,因为如果我死了,你将会得到的,是彻底失去你儿子。”
“还说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张政圭短促地一笑,“呵,我是不会杀你,但或许你想试试生不如死究竟是什麽滋味。”
他站了起来,走到陆城眼前:“在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就有点了解了,为什麽玉文会喜欢你。你想知道真相吗?陆、城。”
陆城的眼底终於了有了一点波动,在他疑惑的神色里,张政圭的手伸向了衣服的口袋,随即掏出了一张旧照片,举到陆城的眼前。
“你觉得,是不是有点眼熟?”
陆城呼吸一窒,他的心脏像突然被人狠狠撞击,猛烈地一痛。
他何止是眼熟。
如果当年他不是亲眼见到他妈妈被车撞飞出去当场毙命,不是他亲眼看著她遗体火化,他甚至都以为那个人就是她。
几乎是同一瞬间,冷汗侵湿了陆城的额头。那种他曾经遭遇过的可怕的噩梦一样的可能性突然冒进他的大脑,像利刃一样地刺穿他的所有防备。
但年轻的男人很快又清醒过来。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张玉文同岁。
所以照片里的人,至少不会同时是他和张玉文的母亲。
他闭上眼,深深一呼吸,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如此的,明显松一口气的轻松感。
在极短的时间内,几种可能出现又被颠覆,让陆城几乎忘了身处何时何处。在明亮的灯光下,密密的汗珠沾湿了他的额发,让他被染上一种美得凌乱的xing感。
张政圭在这样近的地方看著他的脸,都难免生出一种熟悉的错觉。
“玉文以前一直都喜欢女孩子,”张政圭收回照片,将其放回贴身的口袋里,“现在,我想你该明白他为何会选择你了。”
“她是谁?”
天下不可能有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得这麽像,像到连本人都不敢相信。
张政圭立刻回答了他,“她当然是玉文的妈妈,我的妻子。你如果怀疑我弄张假照片糊弄你,我可以让你见我儿子,你亲自问他。”
“不用了。”对方的拒绝快得令张政圭不得不再一次正视他。
“如果你觉得‘原来竟然只是替身’能够让我主动退出的话,张老板,我的答案要让你失望了。如果张玉文是因为这样才和我在一起,那麽在六年之前他追的人就不是陆小小,而是我了。”陆城平静地说。
张政圭并不知道,在陆城看来,和“和张玉文不是兄弟”相比,其他事情都算不得什麽。
他心里还留著经历过陆小小的烙痕,再来一次张玉文的冲击,才是真正的毒药。
所以这个时候,他才能沈静地和张政圭对话,“虽然我很想弄明白照片里的人和我究竟有没有关系,但至少今天,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
这个晚上陆城的表现让张政圭暗暗吃惊,他的一言一行大大出乎了张政圭的想像。
张家的老爷子还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在调查陆城的时候,连他亲生母亲的样子一并调查的话,他就会明白,他的妻子和陆城的母亲长得究竟有多像,以至她才会和陆城也有了六七分的神似。
“是我小看了你,”张政圭朝陆城冷冷一瞥,“但是,我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因此被毁掉。”
陆城的额上汗还未干,此刻他被绑著手,还被人从身後钳制著,明明几分狼狈,却偏偏自若又充满讥嘲地笑了,“张老板,你觉得张玉文这一生已经要完蛋了吗?因为他冥顽不灵铁了心要和一个男人相厮相守?”
“不用和我逞口舌之利了,”张政圭打断他,他不想将时间和精力全部费在陆城身上,对付这种硬骨头,他有的是其他手段。
“我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你是聪明人,好好用这个晚上想清楚。”
他意味深长地,在临走前,在陆城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後一个字,转身走进了夜色。
这晚对陆城来说相当漫长。
在门外看守的人窸窣的对话里,陆城不可抑制地、不停地想张玉文。
也许他和张玉文真的有著什麽关系,虽然他从来没有听家里人提过,他的亲妈有过姐妹什麽的。
陆小小事件是陆城心里一个梗,所以陆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的,只要他和张玉文不是亲兄弟,他就什麽都不在意了。
却不知道张大少是否也不会在乎。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患得患失,想得无法入眠,恨不得立即就出现在对方面前,要他老老实实地交待清楚。
哈,真他妈不像是你。
男人还被绑著手,额头陷在被褥里,趴在床上自嘲。在爱上张玉文之前,他何时这麽焦躁过。
就是当初喜欢陆小小喜欢得那麽痛苦,却都不会搞得自己身心都一团糟。
第二天白天,张政圭没有来。中间进来过一个人,给了陆城一点吃的。
等夜幕降临,陆城再一次受到张老爷子的“接见”时,张政圭的脸色比起前一晚简直犹如黑色风暴。
显然是刚受过刺激,谁说得准是不是被张玉文气的。
张政圭跨进来,对著陆城的神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现在你给我肯定回答,我会给你钱让你远走高飞,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过了几秒,那个被张政圭像蝼蚁一样盯著的年轻人无惊无惧地回答道。
“我做过的事情,从不会後悔,特别是爱上张玉文这一件。”
陆城知道,他此刻面对的张政圭,截然不同於昨晚那个尚存著一点慈父之心的人。
但那又怎样?他已经做好任何准备,只要活著,怎麽会怕不能在一起。
“好得很,”张政圭仿佛早已经想到这个答案,他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