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曲言知道,他没说。这事捅破了,梁曲轩和梁曲天之间的怨恨就根本没法化解了,老头子年纪也大了,不能这样看着两个儿子搞到这个地步。
当时,梁曲言想着息事宁人,这个黑锅他来背,梁曲轩受了些委屈,他可以慢慢补回来。但是梁曲天比他想的要狠的多,现在湛王又插进来,他倒真的有点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好了。一个处理不好,毁的就是梁家,而且湛王把梁曲轩带走,是不是已经知道梁曲轩的身份了?
路青遥是个胖子,肥得都要走不动了。
吃顿饭跟猪圈里拱食的猪一般,满嘴都是油。吃完了,露出两颗黄黄的大门牙,那牙门缝里还塞着几根肉丝,一抹嘴,道:“梁从事新来乍到,好多军务政务都不熟悉,先跟着向主薄了解一下。”
梁曲轩看那模样看的发干呕,这死胖子一脸弯酸刻薄样,那眯眯小眼像被人打肿了一般,撑都撑不开。“听路大人安排就是了。”
路青遥笑了一声,有些不屑:“这梧州不比京城,穷山恶水多刁民,山高皇帝远,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撑着,现在湛王来了,我的活就轻松多了。不过嘛,梧州穷,山又多,土匪山贼到处流窜,管都管不过来,梁从事呆在柴城内就好,千万不要往城外跑,万一出个事情,大家都不好交代。”
要说摆官腔,京城大官小官,讲官话给下马威都是一流的。
可是路青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被这里的风气染黑了的,话里的意思明摆着,你梁曲轩给我乖乖听话,出了事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话里话外对刚来的封王湛王是一百个不满意。
强龙不压地头蛇,梁二少也不敢一来就对着这个胖子开火,只顺着他的毛说:“还望着路大人和在座各位,多教导一下晚辈。”
向主薄端起杯子,“梁从事过谦了,梧州现在都是湛王的了,我们这些老人,都还指望着你在湛王面前给我们说几句话呢。”
说完,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路青遥拍着桌子道:“主薄说的实在!梁从事,我路青遥也是个实在人,说两句实在话,现在梧州边境民乱,湛王带兵去镇压是个好事。我们巴不得他几下把那些刁民都镇的平平整整的,但是你今天说这个事情,行不通。”
他摆摆手,看了在座的几个人,继续道:“湛王那天就亲自派了他的副将来找我借兵,你今天又来。不是我不愿意借,我手上一共就五万人,梧州乱的何止边境,防务人员不能减还要大大增加,是实在调不出来人手了。我要能抽调出人来,这民乱又何须上面派兵来?”
梁曲轩心里暗骂道:日他娘的死肥猪,他来了这么一段时间,基本每天都能看着那些闲兵在城里面到处悠晃,赌馆,妓院,酒楼到处都是肥猪手下的士兵。握着兵,却不借调,心里打的主意,不外乎就是欺生嘛。
但是梁曲轩有些想不通,这梧州已经被封给湛王了,路刺史再怎么得瑟,怎么强,最后还是只能在湛王眼皮子底下求生存,他能做到刺史这个位置,不可能连这点远见都没有吧,这样挑明了和湛王对着干,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路大人,下官也是想早点解决民乱,我们要是参了军,上报到皇上那里,也是一份功劳啊。”
“哼。”路青遥冷笑一声,“梁从事是听不明白道理,你在本刺史手底下做事,就事事按照我的规矩做。湛王是湛王,我是我,咱们各自尽好自己的本分!”
梁二少进官场的时间太短,被这一句话就顶来噎住了。
路青遥是一条心要和湛王搞对立,他这兵是肯定借不来了。
梁二少觉得有点伤脸面,他少爷做惯了,哪里有多少时候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求着人办事的,而且这胖子实在恶心的倒胃口,他还得在一边作陪,忍受这些人的弯酸和嘲讽。
他知道宣世隶派人来借过兵,不过这胖子捏着没给。他就想着自己刺史从事的身份,总觉得如果自己在去说说,会不会事情有转机。他是和那三万西南军一起过来的,有些感情,那些士兵上了边境打仗,他觉得自己在柴城呆着也该做点事情,一半为了那些士兵,一半是为了宣世隶。
结果呢?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但是,真心说来,梁二少初到梧州,势力单薄,连湛王的帐路胖子都不买,怎么会买他一个小小从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
囧。噗。
、山贼
本来,梁曲轩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不能从路胖子手上调兵,湛王应该也有其他的办法。可是他的想法还是简单了。
路青遥自那次以后,处处给他穿小鞋,底下的官员也一个劲的挤兑他。
梁曲轩想不通了,他是个挂名从事,压根没想过给这些人争位置。难道说只因为他是跟着湛王一起来的,就要连着一块儿受排挤?
这里不是军队,梁二少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总想找几个人喝酒说话,可是不管是比他官大的还是比他官小的,常常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时不时还瞟他两眼,等他走近了想打个招呼,那些人就正了正脸色,紧闭着嘴巴,爱理不理的走了。次数多了,梁曲轩再也忍受不了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了,终于知道自己这是被人联合起来给排挤了。
如果说找这事的幕后黑手,那一定是路胖子莫属。
没人陪,梁二少也能自己找乐子,他寻着城中心的一间赌场,叫良坊,带了些银子打算去小玩一把。
“这位兄弟,你连着输了几十把了,手气臭,还是歇歇吧。”
梁二少不信邪,“这龟蛋,老子不信今天捞不转来。”
不过是赌大小,他竟然能一直输,运气背到极点了。
背后那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跟鸭母一样:“怕是着了道了你,换个场子玩吧。”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梁曲轩,他算是个老赌棍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背运过,如果是对方出千,这就极有可能了。他输得心里燥,最近又事事不顺心,一巴掌拍下来吼道:“日你大爷的,你敢给我出千!”
这一吼,把那坐庄的小子给吓了一跳,他手一抖,就从袖子里滑出一个骰子。
梁曲轩眼尖,发现真的被说中了,一把揪住那小子的衣襟道:“出千都出到大爷我头上来了?把你们坊主给我叫出来!”
那小子是个新手,抖抖索索的说不出来话。
“叫你把你们坊主叫出来,信不信我拳头打死你。”鸭母声的大家伙也加入了进来。
这一下,旁边围观的人却统统都退开来,站得离这几个人远远的。
梁曲轩有些奇怪,从旁边的赌桌过来了一个瘦子,他拧巴着鼻头道:“你他娘的诬蔑谁出千呢?你倒是问问这里的人,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出千了?我看是输了钱想耍泼是不是!官爷,这边有个想赖账了,快把他抓起来!”
梁二少心里就犯傻了,老子就当官的,你还要想抓我。
旁边的鸭母声却一下子反应过来,推了梁曲轩一把道:“跑。”
只是两个人才跑了两步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十几个士兵衣着的人把两个人齐齐围住。
“把这两个人给我抓起来打。”那瘦子吼道。
梁曲轩连一个字都没能从嘴里面蹦出来,就被人放到了。这些士兵打起人来驾轻就熟,五个人围一个,放到就踢,有一个人专门把梁曲轩的脑袋踩住,用力的转了几下。见梁曲轩反抗得厉害,一脚就踢上太阳穴,对着脸颊又是一下。
梁曲轩被打的叫都没法叫,牙齿把口腔里的皮都给磕破了,留出一趟的血。他感觉自己被踢的快没有意识了,心底里留着深深的不甘,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
那些士兵终于停了下来,把两个人拖出赌场绑在门口的两根柱子上。
梁曲轩用最后的力气拉住一个士兵,道:“我是新任的梧州刺史从事梁曲轩梁都尉。”
他的想法很正确,这些士兵确实是路青遥手下的,不是普通的士兵,都是路青遥直接带的一个营的士兵,在柴城招摇得很。
那士兵听清了他的话,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他朝其他人招手道:“原来是梁从事,兄弟们,过来看看我们新任的梁从事现在这个瘪三样。”
他用手钳起梁曲轩的下颚,一耳光扇过去,“就是你问路大人借兵去支援湛王的是吧!搞清楚你的身份位置,你是刺史从事,不是湛王的狗。这里是梧州,柴城,是路大人的地方,皇帝管不到,湛王更管不到。好狗就要认清楚主人,我告诉你,湛王在这里不会长久,你想快活,还是考虑跟着路大人吧。”
梁曲轩有心想骂,嘴巴肿得老高,牙齿感觉都被打松了。他没出口,旁边的鸭母声倒说话了,声音听着还挺精神的:“啊呸,路胖子就是一坨烂狗屎,把整个梧州都熏臭了。你们这些狗,都是闻着哪里屎臭就往哪里跑,越臭越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听着,梁二少心里爽了个通透,这群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那鸭母声挨了好几个啪啪的耳光,梁二少想,哟,肯定脸跟他肿的一样高了。
这西南悍风,梁曲轩今天总算见识到了,民悍,兵悍,官悍,样样都是靠暴力。难怪刚刚那些人一下就闪开了,怕是惹祸上身啊。路胖子搞得好啊,调不出兵,都是拿来给赌场当打手了,还不是为了钱,这等子下流钱都吃,难怪他那么肥了。
这些士兵敢光明正大的打刺史从事,那必须都是路青遥放了话的。想来个下马威把他唬住是吧,他梁二少会怕他?这梁子结下了就别觉得还能收回去,搞不死路胖子,他跪着给死胖子当儿子。
外面风大,又冷,那些士兵骂了几句,就进场子里面了,把这两个人捆在柱子上也没有要放的意思。
梁曲轩衣服被撕破了好几道口子,风一吹就冷飕飕的。他跺了跺脚,对旁边的鸭母声道:
“喂,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鸭母声没搭理他,把头转一边去。
梁二少心想,怪了。这一起都是挨打的,怎么都么都该有点惺惺相惜之情吧。况且,刚刚他还好心提醒他小心被出老千呢。
“兄弟,你被打傻了?什么名字,倒是说话啊。”
“傻?你祖宗才傻。老子和你们当官的没啥子好说的。”
“这官让你当啊?没看到我被打得这么惨啊。没听到说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啊。”
“你们是不是一伙,都跟老子不是一伙的。”
梁二少是寂寞空虚太久,终于遇到一个有点上道的人,就是贱一点贴上去,那也是值得的:
“兄弟,你是哪伙的?我看我们还投缘,要不我入你那伙算了。”
“哼,老子是当山贼的。大官爷,你入不入啊。”鸭母声一脸讽刺。
“有点意思。我叫梁曲轩,京城来的,挂个闲职,不懂这边世道,但也不会和路胖子同流合污。”
鸭母声沉默了一会,似乎觉得梁二少还算诚恳,道:“邢茂,柴城外面露华山上的山贼。”
“你还真的是山贼?”
“是啊。梧州多的是山贼土匪,不过有这么多都是被路胖子逼出来的。这地本来就穷,被他这么一整,平民百姓根本就活不下去,不然也不会爆发这次边境的民乱。看你是个富家子,找得到关系还是赶快调回去吧,留这里没好日子过。”
“但是这次民乱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大又怎么样?根本就没用处,皇帝派兵下来镇压,这次还是湛王,你说平民百姓再悍能玩出个什么花样?而且,这次闹起来是有人在边境挑事,听说南方有个大人要来梧州,不满当今的皇帝嘛,就先拿我们这边的来试水呗。都是被卖的命。”
“哪个大人?这么敢?”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
梁曲轩觉得这消息还有些用处,至于那个大人,他还真的没一点头绪,会不会跟宣世隶这次突然请调西南有关系呢?
梧州阴寒,地气又深,梁曲轩冻在外面久了,就觉得从下到上开始麻,特别特别的冷。街上过的人,有时候往他们这里看一下,也不停留,大概是见惯了。
他觉得自己冻得有点迷糊的时候,突然就看到街上走来一队人马,走在最前面的是路胖子,还有一个是宣世隶。
梁二少心里一惊,宣世隶不是在前线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而后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恨不能融进身后的柱子里面。
路青遥几步跨上来,看了梁曲轩好一会儿,大声一吼,脸上的肉都抖起来了:“这是哪个做的!赶快给我松绑!本官要好好彻查此事,谁敢把梁从事打成这个样子!”
梁曲轩真想把嘴巴里的血唾沫都喷他脸上。不过宣世隶在一旁盯着他,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
“路大人,梁从事搞成这个样子,自己要负很大责任。本王可没看到其他官员这么窝囊过,简直丢本朝官吏的脸!”湛王负手站在街道上,比刮着的冬风还要冷。
梁曲轩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着要靠湛王的地位给自己驻一道防护墙,也没想过要这个人怎么怎么关照他帮助他,可是他也从来没想过在他落魄毫无背景支撑的情况下,会听到这样的冷言冷语。他始终记得这个人救过他的。
可笑他弄成这样,却是因为自作多情的帮他去借兵。
宣世隶并没有回避梁曲轩的目光,反而是更冷的眯起眼睛:“梁从事对本王话可是有意见?”
梁曲轩舔了舔嘴唇,觉得特别干,轻声回了一句:“没。”
路青遥拍着梁曲轩,“梁从事这是被吓到了吧。梧州就是这样,太悍了。我马上让人把这赌场给封了。查,查到底。”
梁二少想,查到底你个死胖子都查不出来谁打了我吧。这里还真是天高皇帝远,好好的京城不呆着,偏偏跑来这么个鬼地方,一个人,连个喝酒的找不到。
、借兵之故
晚上有一场酒宴,据说是给湛王摆的。
梁曲轩没去,他脸全肿了,怎么去。重要的是,心里梗着那两句话,这会儿是从上面到下面都是麻的。那些人下手重着,打松了两颗牙齿,在嘴巴里晃荡着,难受。
梁二少躺在床上,睡不着,哪里都难受。
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翻了个身装睡。
宣世隶推开卧房的门,这地方小,不比原来的梁府。显得十分简陋。
他喝了酒,一进屋,满屋子都被染上了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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