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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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少-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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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封封的战报,就像是催命的符箓,搅得皇帝坐立不安。可是鞭长莫及,他身在京城,能等的也不过是这些成堆的废纸,尤封忻要怎么打,湛王要怎么打,他统统管不着。

而这个时候湛王心里到底想的什么,恐怕没人知道。

他跟着文刺史和那一大批兵器一起返回了梧州,首先要着手处理的就是路青遥的残党。

那份联名书当头赫然入眼的就梁曲天三个字。

梁三公子不愧于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即便是身处牢狱,也不见半分窝囊颓靡。他见到梁曲轩走过来,微微笑了一下,仍旧坐在地上也不动身子。

“怎么,这时候这么积极的跑来看我了?二哥,这么多年来,你是做梦都在想我这副下场吧,现在如愿了?”

梁二少确实跑来奚落他的,哪怕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只看不说他都觉得内心无比舒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这个人的阴影下活着,什么都比他好,什么都比他强,总是比他更讨他爹的喜欢。可是看看,现在这个模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可是梁曲天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早先想好的嘲笑奚落的话语此刻反倒显得毫无用处了。

梁二少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复杂,一直等着盼着看这个的笑话,可是他真的失了势,梁曲轩总是有多么那么点叹息还有一点难受。

他们一起成长了二十年,不管嫉恨仇视,两个人始终连着血脉。这个人姓梁,同他一样是曲字辈,不同的仅有名而已。他回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越走越远,一开始又是谁先对谁敌视的?如果说以前争的是父爱,恨的是他娘亲的死亡,那么长大了以后呢?

也许梁曲轩想看的不是这个人从高高在上跌落谷底,他只是想要这个弟弟在他面前真正成为一个弟弟,有服软,有谦让,而不是高高在上。

恨丢不了,爱也削不掉。如今两人走到这种田地,最最伤心的恐怕是梁老侯爷。

梁二少就这么站着,他要把这一刻记在脑海中,无论如何这是梁曲天生命里的耻辱,值得他时不时回忆回忆。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吧,同是梁家人,梁老侯爷,梁曲言,乃是梁曲轩自己,都不会让这个人再往下跌了。

“哼。看够了吗?”梁曲天站起来,隔着牢栏走近梁曲轩,“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哥,你不是真以为湛王把你放心上了吧?”

“这一点犯不着你替我操心。”

“哦,不对。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在替你操心,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就可以看到你一脸狼狈的滚回梁家。唔,可惜到时候,恐怕梁家都不敢让你进门了。”

梁二少对这般似吊似离的对话,实在感觉难以应付,“梁曲天,你他娘的都是阶下囚了,还半遮半掩的干什么?有话就说,你不说明白我也听不懂,达不到你的目的了。”

“急什么,你就是蠢,才被人用得得心应手。”

梁曲轩自知比不上梁曲天,可对方这个蠢字,大伤脸面,“我是蠢,也比你好千万倍。”

梁曲天点点头,“我和湛王在一起的时候,各自抱着各自的打算。我想借他的势力往上爬,他呢?他以为我是梁中芸的儿子,说得更清楚一点,他那时以为我是宣世辰的儿子。他以为抓住我,就可以网络宣世辰的旧部,其中自然会有尤封忻手里的二十万大军。那个时候他和皇帝斗得正厉害,我自然被他捧为手中宝。

可是他聪明,我也不傻。我自知我不是宣世辰的儿子,但我怎么可能告诉他真正的是另有其人。梁家就三兄弟,你我年龄一般大小,哥,你说那个人,不是我,是谁?”

梁二少反射性的想,不是你,自然就是我。

可是再一想,才察觉出事情的离谱。这不就是说,他根本不是他爹的儿子吗?他是那个叫宣世辰的儿子,也就是皇帝的侄子,也是湛王的侄子。梁二少想到这里,已经憋不住要骂娘了,这他娘的是整整差了一个辈分啊,按说,他不是见到宣世隶就应当叫皇叔

他一瞬间冒出了许多想法,可是对于梁曲天透露出的这个秘密,却没有任何的真实感。他叫了二十多年的爹,姓了二十几年的梁,叫他如何对几句平白无故的言语产生任何感想呢?

仅仅是离奇而已。

“是我,不是我又怎么样?我在梁家二十来年,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便是真实。”

“真实?真实就是你的身份对湛王来说太有用处了,你尽管等着,看看他收了尤封忻的军队,你们是不是还如现在一样。”梁曲天带了点怜悯的看着梁曲轩,他一直觉得这个人不管在思想还是才华上都远远不及他,比他笨,比他蠢,比他想的少,比他看的短,他和梁曲言一样,不信感情。他们一样对人无条件的设防,爱的,不爱的,都是一样的。

可是,梁曲轩不会。这个人的脑子是用来愤怒的,不是用来思考的。爱的便是爱的,不爱的便是不爱的。

“梁曲天,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爱一个人,我只会希望我对他有用处,绝不是期望他对我有用处。我恐怕最后会让你失望了,你所恐惧的与我所恐惧的一点也不一样。”





、疤痕

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渐热,武南战场却仍旧是僵持的局面。

尤封忻拨军三万人,亲自率军南下奔赴武南战场,战局更加紧张了。

但是一道屏障之后的梧州,却相对轻松起来。除了之前进入梧州的大批兵器,从北疆入境的战马沿着万情山一条线陆陆续续的运送到梧州境内。这些良好的军备,几乎让整个西南军的力量翻了一倍。

整个形势,都按照湛王所预计的一般,越来越露出良好的势头。

可是,他还是注意到最近梁曲轩有些避退他。比如梁曲轩会经常偷着瞟他,等两个人眼神对上了,他又马上避开了。又比如,两个人无意碰撞的时候,梁曲轩总是早一步先跳开。而最明显不过的,是这个人似乎对床递之事完全丧失了兴趣。

宣世隶大概猜到了原因,关于梁曲轩的身世,他虽然一推再推,一瞒再瞒,现在梁曲轩还是知道了。之前他极力隐瞒,可是不得不告知尤封忻时,他就再没特意压低这件事情,让梁曲轩知道也是迟早的问题。

他希望是有机会能亲自告诉梁二少,可是现在这状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这事湛王本来就不太高兴,梁曲天在他心里就是一道永远好不了的疤,时不时要流点脓,生点疮。而梁曲轩事后的表现,让宣世隶多少有点膈应。只是这事还没等到湛王开口,梁二少自己就已经憋不住了。

“喂,你打算怎么处置梁曲天?”这其他路青遥的残党,有些已经杀了,不太重要的已经押送京城给皇帝去了,可是唯有梁曲天至今还关在梧州的牢房里,未作任何安排。

梁二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这事是刘铮让他打听的,梁曲言在京城等着消息。他其实觉得出口有些为难,因为这很难不让他去想和湛王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这回事。才听到的时候只感觉不可思议,可是一想在想,终是有那么点憾然,他心里想着梁曲天这人还真的是挺狠的,都呆在牢狱里出不来了,还非要搞点事情出来折腾他,他要是不把这人当死敌,简直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放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宣世隶讲这话让梁曲轩总觉得透了点冷意。在对梁曲天的事情上,他以为自己应该是最气愤的一个,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对湛王和梁曲天之间模模糊糊的关系感到不爽快。这种情绪应该是从一开始他们的相识就奠定了的,那个时候他总以为这两个人是在一起的。

可是随着他和宣世隶的感情逐渐深入,他才发现,他印象中那种模模糊糊的关系始于湛王比他更避忌提到梁曲天这个人。就像现在,梁曲轩对梁曲天除了嫉恨和气愤以外,并没有任何不能触碰的点,谁都知道他们兄弟关系不好,梁二少无所谓。

但湛王明显是有所谓的。

“我去看过他。”梁曲轩试探的说。

宣世隶对梁曲轩小心谨慎的模样惹得发笑,道:“他和你说了什么?让我也听听。”

“他说,我不是梁家的人。你知道吧。”

“知道。他说你是宣世辰的儿子,对吗?”宣世隶坐到梁二少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布囊,他把囊口打开把里面的碎玉片都抖出来,“上次打算送你回京的时候,给你的,被你打碎了。又补不好,只好用个袋子装起来,你收着吧。”

梁曲轩有些嫌弃,一块碎玉罢了,何必搞得这么寒碜。

宣世隶一拍他脑袋,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别给我不情不愿的。”

那玉原是湛王七岁之时,崇怀青入宫与皇帝贺寿,瞧见了宣世隶主动送的。只说消灾镇邪保平安足矣。他带着身上二十多年,从不离身,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将这物赠与他人。当然湛王更没有意料到,送给别人的时候,会是个粉身碎骨的这般模样。

梁二少捂住脑袋揉起来,“你别又扯开话题了。我要是宣世辰的儿子,那不变你侄子了。老子凭啥平白无故差你一辈分啊。”

“唔,你要不说,这我还真想不到。你以后可得叫我皇叔才对。”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就是在老虎身上拔毛,梁曲轩一下子就炸了,“老子还叫你祖宗呢!这他娘都什么事啊,怎么又突然变叔侄了,老子他娘好不容易认真一回,老天耍我呢?我他娘求跪下求我哥算什么呢?我就叫梁曲轩啊,叫了二十来年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跑来给我说,老子姓宣啊。我龘日他娘的梁曲天,存心恶心人的吧。”

他骂骂咧咧的说了一气,越说越伤心,越骂才越意识到昨天还感觉血脉相溶的亲情,今天就已经一文不值了。那是他哥,那是他爹,就是梁曲天,也当了二十来年的弟弟。可是一瞬间,就是天翻地覆,比沧海桑田还他娘的面目全非,好像这二十年就是一个梦境,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生命里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因为一个姓好似就要全被抹杀一般。

等他骂累了,宣世隶才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爹从未说过你不是他儿子,你哥也从未说过你姓宣。二十年前的往事,真真假假,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改变。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只是觉得没有任何必要,你还是你梁曲轩,我还是我宣世隶。

况且,梁家只愿意承认梁曲轩的身份,我也只想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当你的二少。

至于另一种身份,不管真假,我都不会让他浮出水面。”

湛王虽说是不管真假,刻意模糊梁曲轩身份的确定性,但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梁曲轩确实留着宣世辰的血脉。因为,一开始,他接近梁曲天,抱着的目的确为梁曲天所说为的是宣世辰的旧部势力。可惜事情一转再转,原本是靠着公开这个身份来网络旧势力,然而他弄清楚这个人却是梁曲轩的时候,又不得不放弃所有之前努力,反而要偷偷摸摸的把这秘密给压下去。一向果决断定的湛王,却不得不在自己的两个截然相反的决定之间,自得其乐,说出来倒让人颇觉辛酸。

梁二少的烦恼不过是往事,他震惊过后,时间一久便能逐渐淡忘。以前在身边的人,以后也一样会在身边。

可是于湛王来说,他所做过的事情却永远无法被遗忘。他甚至连找借口的理由都无法存在。

如何处置梁曲天,对他来说才是真难事。感情上,这个人死一万遍也无法消弭宣世隶心中那唯一可以宣泄的痛恨,可这个人就是死一万次,也于事无补。而理智上,他不想和梁家搞得你死我活,更不想梁曲轩因此而背上任何的污点。

三天前,梁曲言已经来信,要求放梁曲天回京,条件是只要不在大方向上违背梁家的立场,任何事情梁家都可以出面帮忙,只要是湛王开口。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交换条件,可仍旧让宣世隶痛苦。那意味他生生断送了唯一可以推卸责任,唯一可以分出一半自责的渠道。自此以后,他就是痛,也不得不承认是自作自受。

然而最后的路只能选一条,选择的标准也只有一个,无论怎么的痛苦和快乐,都比不上始终给他爱的人最好最有利的一面。

梁曲天没想到,以往他最风光最高高在上的时候求而见不得的人,在他最落魄最低潮的时候竟然主动来见他了。这个人还是和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从外貌到内心都如同沉积久年的佳酿,醇香浓郁。深刻又严谨,成熟而稳重,收放自如,这般高度,一直是他孜孜以求却难以企及的。他追逐过,最终却失败了。

“王爷是来放我回京的吧?关了我这么久,也让梁曲轩过足了瘾,差不多是时候了。”梁曲天站起来,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和衣袖,道:“不过我还真不难受,等你利用完那个蠢货,记得提前告知我一声,我还等着看他的好戏呢。”

宣世隶示意冉冲打开牢门,道:“是放你回京的,你是梁侯爷的心头宝,梁家无论下怎样的血本也不亏啊。梁三公子好命,人又聪明,就不要成天老想着和一个傻子比高下了,曲轩可比不过你。他又不如你一般会演戏,恐怕没法子给你看了。”

“哟,王爷这般维护,难不成还真是情有所钟了?”梁曲天笑起来,“我还琢磨这事不可能,还劝过我哥,但我怎么就忘记提醒他,当初在王府后院,王爷看戏看得可开心?王爷那会儿不是为了讨我欢心吗,二十万大军而已,王爷竟愿意把自己的人送给那些肮脏的犯人,如今王爷和我哥上床的时候不知道想不想得起当初那场戏?”

宣世隶一步步走近梁曲天,面上还带了点微笑,嘴唇却已经颤抖起来。

他一脚踹去梁曲天胸口,这力道极大,梁曲天一下子飞靠到墙角,疼得直不起身子来。宣世隶把他拖起来,按着脑袋往墙上撞,只听得咚咚的声音,那墙灰灰暗暗,几下,就染了些鲜红的血迹。

湛王卡住梁曲天的脖子,钉在墙角。他双目通红,额头上的血管已经暴突,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心生恐惧。这是他心里最深处的痛。

“你不要激我,梁曲天。本王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你后半辈子就安安稳稳。你最好祈祷梁老侯爷能多活几年。等他去了,本王恐怕你也熬不下去。”他不由自主的收紧手指,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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