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言下之意是,你不像他那么好对付,是吗?”
梁上君没搭腔。作为一个受审者,越少说话越安全。
“嗯,你确实比我想的要镇定。”Miss Lu语带遗憾,“刚刚用你来逗尤禹玩,那个场面差点让我笑场,可惜啊,看来用丛班长来逗你是不会有同样的效果了。而且,用死人来开玩笑确实不大好,尤其还是个不知道为了什么捐躯的烈士,是吧,梁小英雄?”
“……”如果是以前的梁上君,可能真的会发飙,这一番话已经连戳了他三个痛处,如果不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恐怕现在砸椅子的就是他。
Miss Lu见他仍是沉默,手指点了点桌面,忽然笑了出来:“没意思,跟你兜圈子实在没意思。梁上君,我们还是直接说主题吧。”
主题?
卢薇站起身,一改刚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道:“这场刑讯训练不是由我提出的,是王副局长要求的,专门为你准备的。”
梁上君望向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都是过场,对你才是真正的刑讯。”
冷灯光将卢薇的面庞照得晃眼,梁上君皱眉:“真正的刑讯?”他心里隐约有些眉目,大概这次的训练是幌子,可是没有道理,他想不明白。
“逊奈的事。”卢薇坦言。
“又是逊奈……你们还想让我交代什么?我已经通过了政审,你们没有资格再审我。”
“原则上是这样的,不过这次的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卢薇从桌子上拿起了两样东西,走近梁上君,她摊开左手给他看,“认得这个么?”
目光移向她的掌心,梁上君瞬间一僵。
他认得,当然认得,这是折磨了他数月,直到现在还给他留下后遗症的罪魁祸首。那小小的玻璃瓶身上的每一个标注他都熟悉,虽然不认识那些文字,但仅仅是作为图形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γ受体阻滞药。”
“没错,这是已经通过最终实验的药物,说起来你也是提供重要数据的实验体之一。”卢薇陈述着事实,丝毫不在意当事人的感受,“这批完美样品是直接递送到王斌手上的,跟它们一同到来的,是逊奈新的领袖穆斯塔法的问候……”
“这关我什么事。”梁上君嗤了一声,“毛|主|席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反间谍侦察局跟逊奈敌对交战也好,贸易来往也好,都是国家的决定。”
他早知道王斌对这药品有所觊觎,当初他们演习时,王斌就给香艳君和鲁达明试验过微剂量,对于反间谍侦察局来说,可能这种药很有价值。
“我真的很不喜欢别人打断我说话。”卢薇蹙了蹙鼻子,这个表情看上去很稚气。伸出右手,她这只手上握着一个针筒,将针管插进那个玻璃瓶的瓶盖中吸出透明液体,在梁上君面前排出针筒里的空气。
细小的水注划过一道刺目的光弧,梁上君的瞳孔骤缩。
“穆斯塔法的问候中提到,越南特工部队将会派出一支小组进入我国国境,他甚至给我们提供了那支小组的活动方向和装备信息。我们想不通的有两点,第一,穆斯塔法为什么要向我们如此示好,第二,逊奈跟越南方面有什么联系。”
“这些我都不知道!”
“但是他提到了你的名字。”卢薇注视着梁上君脸上的每一寸微表情,“提到你时,穆斯塔法还用了一个专有名词。”
25、第24章
“什么名词?”
“银色荆棘。”
“我操!”梁上君狠狠骂了句脏话,“鬼知道他什么意思!你们能不能别一有问题就折腾我?我不是间谍,我是俘虏!一个俘虏能接触到多少事情!”
心里涌上强烈的抵触,被敌人威逼是一回事,被自己人威逼就是另一回事了,加上对药物的极端厌恶,让梁上君几欲作呕。
“是吗?”卢薇一边反问,一边扣住他的胳膊。尽管是个女人,但她的速度和力气一点也不弱,梁上君一时竟受制于她,刚要反击,针管已刺破皮肉。
“滚开!”梁上君是宁愿划伤也不想再沾到这种药,当下暴走,拽住卢薇的手腕就往旁边拉,他气得很了,手臂肌肉都在发颤。
卢薇也不是省油的灯,手腕剧痛下还能平稳地推完针筒里的液体,只是针管拔出时带了一丝暗红的血线。
梁上君脸色发白,直愣愣地盯着手臂上的针孔。
被俘虏时的一幕幕重现在他的脑海里,药物加上电击的痛苦冲击着他的大脑,那是种精神上的条件反射,令他的镇定彻底碎裂。
“你们凭什么……”咬牙切齿。
“放心,我看你出了这么多汗,给你补充点生理盐水而已。”卢薇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闻言梁上君懵住了,他越发糊涂。
卢薇笑得很是得意:“我只不过把王斌的指示模糊地表达一下,又把穆斯塔法的问候断章取义地说一下,再用生理盐水忽悠你一下,就把你轻松击垮了。你看,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吧。”
“……”梁上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上面对你和逊奈的事情确实另有考量,不过对你仍然是信任的,没有为了这件事情刑讯你的意思。”
“那逊奈……”
“我们都对逊奈的做法有疑问,但当务之急是越南方面的事情,暂且不论穆斯塔法是什么居心,他有意与我们合作总归是件好事。”
“所以你这样耍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击垮你,让你别那么自负的意思。”卢薇无视他的怒火,接着说,“我看得出来,你对我这个老师很不以为然,给你一个下马威是目的之一,而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想要刑讯你的是另一件事。”
“……”梁上君学乖了,他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女人。
然而卢薇的下一番话就让他破功了。
“一,我是女人。二,我跟纪策是一起在这个军校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了解他的全部。三,我是校长的女儿,能给他提供解开迷题的捷径。仅凭这三点,你就没办法跟我抢男人。”
她说得非常直接,说得梁上君眼皮直跳。
这是传说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传说中的假公济私,和传说中的情敌宣战啊。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间等候的人经历了从纠结到惊讶,从惊讶到敬佩,从敬佩到不耐烦的过程。
半个小时。
梁上君在黑屋里跟卢薇缠斗了半个小时了,其间他们只听到一声“滚开”,就再没有声音传出来。这声“滚开”还是梁上君喊的,于是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浮现出了不同的画面,相同点是都很有激情。
这回连纪策都不淡定了,他没有想到卢薇会跟梁上君磨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在他看来,梁上君的弱点很多,按理说卢薇不至于拖这么久啊。难道……
他的难道还没有想完,身后的门开了,梁上君从里面走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只见他的脸色青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手臂上还莫名地有些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事实上此刻梁上君真的快要虚脱,跟这个女人过招半小时,比他武装越野一整天还要耗神。
纪策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只示意吴大紧跟着进去。
这一天训练完,特训班的学员们全都身心俱疲,安分地吃了晚饭,就早早回去休息了,心中祈祷一觉睡过,能忘记这堂噩梦般的刑讯课。
不过这一天对纪策和卢薇来说还没有结束,两人在办公室里对坐着,纪策给她泡了杯茶,然后等着她开口。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哪怕一直沉默,也绝对不要跟卢薇抢话头。
果然是卢薇先开口:“这个特训班里的人,都是人才,也都是傻瓜。如果他们的上级知道他们要被派去那种战场,肯定割肉一样疼,可他们自己却没有什么觉悟。”
纪策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想,团长要是知道我们不是进修学习而是去做祭品,大概会直接跑过来枪毙我王叔叔。”
“呵,王斌才不会怕他,这家伙是只老狐狸,欺上瞒下他最拿手,就算哪天东窗事发了,他也有办法糊弄过去。”
“……是啊,他总有办法糊弄过去。”
纪策想到了什么,没接着说下去。想抽根烟,还是放弃了。
卢薇注意到他的动作,说:“想抽就抽。”
纪策摇摇头,他想起来今天已经抽过一根了,在梁上君出了黑屋之后。
脑中不知怎么的想起当初梁上君跟他共抢一根烟时,那种痞气和眯着眼享受的模样,比烟瘾更让他燎心。于是赶紧转开话题:“说吧,他们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乐子?”
想到那些精彩的场面,卢薇很是心满意足:“我也是为他们好,年轻人嘛,容易莽撞冲动,被人抓住痛脚就总想着反击。我只不过是把他们不敢面对的事情挖出来,再打垮了重铸。
“弱点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而且不是想丢弃就能丢弃的,与其让它成为一个潜藏的定时炸弹,还不如让它光明正大地暴露出来,干脆疼个痛快。疼得狠了,磨得久了,自然会长出一层茧,也就没那么容易再被伤害,或者被敌人利用。
“要是他们这点小意思都承受不了,不如别蹚这趟浑水,趁早回原部队做和平世界的模范军人,没事打个演习搞个会演,一条康庄大道走到底。”
听到卢薇这么说,纪策点头嗯了一声:“你这样子跟我家那口子倒是挺像的,刀子嘴,豆腐心。”
“你家那口子?”卢薇冷哼,“你家那口子问题最严重,他被逊奈俘虏的那段时间承受的压力太大,又受到药物胁迫,精神上曾经徘徊在崩溃边缘,他能自我恢复到现在这样也算不容易了。”
她瞟了眼纪策,没有错过他眼里的隐忧。她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后遗症应该不止心理阴影,身体上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他跟我耗到后来,状态明显不对劲。”
纪策知道瞒不了她,把梁上君的情况跟她详细说了,卢薇沉吟半晌,道:“我的建议是让他退出这次任务。”
“不行。”纪策斩钉截铁。
“……”卢薇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同意。如果你能让他走,你早就这么做了。”
“对,他不能走。”纪策只说决定,不说原因。
叹了口气,卢薇说:“我知道你不会意气用事,关于他的去留也一定不是草率决定的,我的建议仅仅是建议,听不听随你。”
说着她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转而笑起来:“我今天跟你家那口子说,我是你青梅竹马初恋情人,要跟他抢你。”
纪策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安稳地喝下去,放下茶杯,然后贱贱地顺着她的话问:“他什么反应?”
“你觉得他会怎么反应?”
“我不知道。”
卢薇憋不住了,忍笑道:“咳,他说:纪策这货身边有女人不奇怪,他有几个青梅几个竹马我也管不到,不过,能站在他身边活到最后一秒的,一定不是你,或者其他什么人。”
“我就佯怒问他,你看不起我?他居然回我:当然不是,我根本就没把你放眼里,我只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纪策,你知道么,那是你眼神和你的腔调,他端了个十成十。”
卢薇下了结论:“纪策,这男人的确合你口味,够劲道。”
纪策想象到那个画面,脸上再也绷不住,大声笑出来,笑声里满是骄傲和温柔。
事实上卢薇这一天的刑讯下来,唯一失算的就是那一刻。那一刻她笑场了,之前拿的架子摆的醋坛全部前功尽弃,她毫无形象地抱着肚子笑蹲了下来,甚至迸出了眼泪。
并不是梁上君的话有多幽默。
有句话她没有骗梁上君,她了解纪策的全部,无论是以前的纪策,还是现在的纪策,她都了解。她知道他承担的有多么重,也知道他想找一个人来分担有多么难。
她真心为纪策高兴,因为这种万分之一的好运,竟然真的让他撞上了。
最后坦白的反而是她,她告诉梁上君,自己的男友在中南海保镖队,比纪策帅得多,她才不会那么傻,喜欢一个见过自己又黑又丑的小时候的男人。
她还对梁上君说……
“梁上君我跟你讲,纪策他十五岁破的处,对象是军校外的一个姑娘,是谁我不知道,反正是段露水姻缘,无疾而终。”
“还有,他小时候经常闯祸,经常被被关进黑屋,最长的记录是十二天,王斌都没能救得了他。”
“纪策参加任务后跟他一个战友关系很亲密,那时候他们俩可说是形影不离,不过后来……嗯……后来那个战友因为叛国罪被纪策亲手射杀了。这件事情大概也是促使他离开313的原因之一……”
“梁上君,其实我想说的是,谢谢你愿意帮他。”
第二天午休时分。
纪策的通讯器上突然收到了一条带附件的信息。
26、第25章
梁上君反复地想着卢薇的话,她说的是纪策的过去,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地方,这让他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有点好奇,有点兴奋,也有点嫉妒。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送给纪策一个礼物。
吃过午饭,梁上君晃悠到室内靶场的厕所,把自己关在一方隔间里,上锁。
然后他把武装带拿掉,外套脱下,皮带解开,坐到马桶盖上……开始自|慰。
手指灵活地抚慰着自己的欲望,脑海中描绘着纪策现在的轮廓,还附带他自己想象的纪策更年轻时的模样:也许眼睛会比现在更大一些?轮廓也没这么深刻分明?说话的腔调也不会这么贱?
耐不住寂寞跑到军校外面寻欢作乐的纪策,到处闯祸被关禁闭的纪策,还有,不得不将枪口对准自己战友的纪策。
那个没办法纾解痛苦的少年的碎片,慢慢拼凑成一张嚣张的脸,睥睨的眼神,笔直的鼻梁,薄而棱角分明的嘴唇,笑起来的样子总是不可一世。
这是他认识的纪策,却不是完整的纪策。
不知是不是嫉妒心作祟,快感来得比往常更快。
梁上君一只手忙着,另一只手拿出通讯器,调出拍照模式,焦距对上自己□。
由于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他的手有些抖,第一张照片拍得很糊,但勉强还能看出在干什么,他就存了下来。
手掌上的茧子摩擦着敏感部位,有些粗糙的疼痛。梁上君怀念起纪策的唇舌,不得不说,那种滋味的确美妙,尤其是那时候纪策的神色——目光从上而下舔舐他的身体,带着热烈的□——像要把他整个人烧起来一样。
“嗯……”
极致的爽快到来时,梁上君的眼前闪过纪策上翘的嘴角,那笑意促狭而温和,让他心里也是猛地一颤。
按下拍照键,梁上君故意让沾着白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