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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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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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铣听着他囧囧有神的东拉西扯,忽然明白了,宋微一直在等自己。他等了很久,并且,等得很辛苦。
“小隐。”
“嗯?”
“这些鸽子蛋攒了多久?”
“一个多月吧。吊在水井里,不容易坏。昨晚腌上的,你再迟来一天,可就吃不上了。”
“小隐,你是不是……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来了?”
宋微头也没抬,专心烧烤:“你这不是来了么。”
自己拿起一串鸽子蛋,递给他一串。吹了吹,一口咬下一个:“唔,真香……比鸡蛋好吃。”蛋黄烫得很,宋微咬两下,一个劲儿吐舌头,又腾出一只手倒酒。
独孤铣看他忙活,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炭火烤透的鸽子蛋一般,内里憋着灼热的蒸气,表皮痛苦地皱缩着。因为烤糊涂了,说出口的话,全是废话胡话糟心话。
他问:“小隐,你跟薛三,怎么回事?”
自从西都独孤府彻底整顿之后,独孤铣便安排了人留意宋微的动向。半年前形势紧张,怕无端连累他,把人手撤了个干净。最近从乌洛部族回来,稍有空闲,于是又盯得紧起来。薛家兄妹跟宋微暧昧许久,他早就知道,也知道宋微不但应付得来,还能从中找乐子,故而并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宋微主动跟人乱搞。偏偏被逼得放了明话,自己不能干涉他,这份憋屈,端的难以言表。
独孤铣不清楚几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知薛璄人走了,架势反而更加张狂。他手下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卒,背地里什么浮言浪语都敢说。此刻因为确定对方心意,宋微半年等待,反倒莫名成为独孤铣的某种倚仗。仿佛突然就转正了上位了,有资格审讯捉奸了。本该竭力克制收敛的心思,完全不受控制,如脱缰野马般愈发放纵。
宋微翻个白眼:“什么怎么回事?”
独孤铣最见不得他这模样,被那小眼神一瞥,心里立刻就要着火。
吃的喝的都放下,倾身过去,捏住他下巴:“乖,别装傻。到底怎么回事,嗯?”
宋微顺势抬头,胳膊撑在凳子沿儿上,挑起眉毛:“你觉着是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
独孤铣吸口气,使劲压了压心火:“小隐,你明明答应了我,是你自己许诺我半年期限。我知道我该早些来……别这样故意气我。”
宋微偏过脸看墙壁:“我是答应了你,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能给自己存个备用的么?谁知道你来不来?白耽误小爷我……唔!”
这张嘴实在是可恨。独孤铣两步绕过去,捉住了狠咬一口,直接见了血。紧接着把人提起来,自己坐在圆凳上,将宋微放在腿上,再低下头轻轻舔吻。
宋微惨叫一声,挣扎两下,声音渐渐变小,越来越黏糊,到后来,便只剩下啧啧水声,叫人听了脸红心跳。
已经开了头,自然不可能煞得住尾。桌案上有个香油碟子,独孤铣手指蘸了蘸,将宋微裤子褪至大腿,顺着双峦之间幽深的沟壑涂抹下去,嘴里说着浑话:“这地方拿来烤烤,定然比那鸽子蛋还嫩。”
宋微一张脸比烤肉片更红,咬牙咒道:“你个流氓,非得这么……”
独孤铣不答话,吻住他,一心一意忙自己的。猛地扶起他上半身,面对自己跨坐下去,一压到底。宋微打个激颤,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双手死死抠住他的肩膀,忍受那一瞬间强烈到头皮发麻的冲击。
独孤铣放开他的唇,头枕在他颈侧:“小隐,我很想你。”
这一句就像迷惑心智的咒语,令宋微放松了身体。手从独孤铣衣襟伸进去,在肩背上毫无章法地抓摸。摸到一道长长的凸起的疤痕,愣了愣,立即扒开衣裳。疤痕颜色新鲜,明显愈合没有太久。
“你受伤了?”
“早已经好了。”
宋微把他前襟也扯开,又在肋下找着一道新伤。
摸了摸,哼道:“有些人不是自夸功夫好得很么?”
独孤铣听了他的语气,立即明白他把这两道伤口理解成了自己来得这么晚的原因。
如此美好的误会,令人张皇无措。
不知该回答什么,抱着他一顿狂风骤雨地做。怀里的人再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随他起伏,嘴角微微翘起,浮现出放空一切的祥和与惬意。
独孤铣不是诗人,却在这个时刻想起了许多诗句所描绘的意境。
比如暴雨中残损的芭蕉下一丛绿幽幽的苔藓,风雪中摇曳的灯火下一枚圆溜溜的棋子。任世界翻天覆地,此间方寸,安稳静好。 
他于此刻坚定了决心:这样的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拖一天,是一天。
桌案上有现成的湿布巾,备下擦手用的。扯过来擦了擦身上,宋微懒洋洋道:“哎,这下真饿了。你是打算吃穷我,故意这么折腾是吧?”
独孤铣嗤笑:“你还能叫人吃穷了?有的是公子小姐排着队给你上贡吧?”
嘴里说着酸话,手底却不含糊,将小铜炉搬到地上,把火挑旺,添几块木炭。又从宋微房里抱出一张毡子铺好,让他侧躺在自己腿上,一面接着烧烤,一面伺候他吃喝。
宋微就着他的手喝口酒,笑道:“你不服气,你倒是勤来贡着点。”
独孤铣顺便自己也喝一口,道:“这不是来了么?”趁着气氛正好,继续之前的话题,“小隐,你老实告诉我,薛三是不是找过你麻烦?”
宋微顿了顿,显出一点尴尬样子:“也不是不能跟你讲。只不过,你听了不许生气,更不许笑。” 
当下便将那一晚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瞒下了翁寰下药的情节,只道是一帮狐朋狗友给薛三饯行,喝多了胡闹。薛三要占自己便宜,翁十九帮着使坏,自己借窈娘的手施了个偷梁换柱之计,结果却被神志不清的薛三张冠李戴,事后怎么也说不明白,于是成了一笔糊涂烂账。
他心里十分清楚,下药暗算一事已然超出宪侯接受范围,真说了,搞不好会闹出人命。故意把过程讲得滑稽可乐,果然,独孤铣忍不住露出笑意。最后硬板起脸,凶巴巴道:“既如此,有何说不明白的?怕是你不想跟人说明白吧?”
宋微沉默片刻,道:“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到底还会不会来。非跟他掰明白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弄不好当场就把人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何况他转眼就走了,不过是几个喽罗上门送钱送物,背后说些风言风语,我跟这些人白费什么劲?薛三武举回来,肯定很快要成亲,到时候认不认得我还两说,你何必吃这飞醋。”
独孤铣也沉默了。如果自己不来,宋微的做法,就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也许,因为一直以来都未能在他面前占上风,故而印象里总觉得没有他应付不来的人和事,也因此忽略了他在用怎样的方式去应付这些人和事。
“小隐。”独孤铣想说声抱歉。然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岂是抱歉二字可以了结?
宋微奸笑一声:“薛三外表瞅着精明厉害,其实好糊弄得很。招人恨的是翁十九那死胖子,看似憨直,一肚子坏水。”拍拍独孤铣胸脯,“喂,你能不能帮我揍这厮一顿?别打死了,揍得他一个月下不了床就行。”
独孤铣望着他,眼里全是柔情:“好。”
宋微眨眨眼睛,又道:“你自己动手,别叫侍卫。”
“好。”
 
、第〇五九章:怜伤怜痛怜孤苦,愿挨愿打愿痴狂

在宋微心里,翁寰位列欠揍排行榜首,这厮挨打,自己是一定要在现场观摩,出尽心头一口恶气的。独孤铣没跟他说什么时候动手,他便也没问。事实上,宪侯这趟来,有着远比当打手更加重要的任务,宋微心知肚明。只不过,独孤铣不说,他便始终不问。
高手过招,一动不如一静。
为避人耳目,独孤铣每晚入夜偷偷摸到宋宅,清早陪宋微溜鸽子溜牲口,进了城门即分手,各干各的事去。几日下来,宋微觉着宪侯大概是帮皇帝忙完了大事,上这西都度假兼偷情来了。原本因为穆七爷之前转达的那句话,宋微猜测独孤铣不来则已,来了必定快刀斩乱麻,明明白白给自己划下道儿来,却不想居然还在原地兜圈子。
变化自然也是有的,可惜不是往前走,而是往下陷。
身体夜夜热情似火,却阻止不了心里的温度一点点重新冷下去。并不是怀疑独孤铣的心意差了,而是宋微很清楚,身居高位的人,无可奈何的地方总会额外多些,难免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这一点,他比宪侯本人明白得还要更早更透彻。 
说丝毫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宋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自从想通之后,在情爱关系这个唯一看不大开的问题上,他也看开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管他性别无差、地位悬殊、时空遥远,谈场酣畅淋漓无疾而终的恋爱,又何妨。
只不过,指望他宋微主动,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做梦也不要想。
他这里沉得住气,做母亲的可忍不住了。宋曼姬当然不知道他跟独孤铣之间暗地里的勾当,而是听闻薛三郎派人上门送钱送物,自家儿子居然照单全收,立时坐立不安,差人叫宋微过去说话。
按说宋曼姬早该知道,但是麦阿萨入夏后突发中风之症,幸好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善加调养,后遗症状也渐渐减轻。除去半边手脚不如正常人灵便,其他基本恢复。宋曼姬既要照管生意,又要伺候病人,忙得根本顾不上儿子。宋微时常过去探望母亲,实质上的帮助却没法给,也不方便给。
身边这些烂桃花,他自己当然不会说。街坊邻居有的是人想说,然而一直没什么机会。像撒婆婆这样的厚道人,那是强忍着不给宋家娘子添堵添乱。
宋微名声不好,由来已久。尤其某方面的名声,如今别说蕃坊西市,就是整个西都都不陌生。但真论起是非来,倒没人当成什么大事。何况他本质如何,家人邻舍朋友都知道,最多恨铁不成钢唠叨两句。他跟薛家兄妹同时暧暧昧昧扯扯绊绊,旁人嘻嘻哈哈瞧热闹的居多。只不过,公开收取钱财这类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性质就不一样了。
毕竟,嫖人,跟被人嫖,那能是一回事么?用后世的说法打个比方,炮友跟被包养,有着质的区别。
哪怕当初麦阿萨和宋曼姬搞在一起,也是个追求与被追求的姿态。
何况他还搭着丽情楼的头牌,拿着薛三郎的钱送给窈娘。后边卖屁股,前边喂鸟——这得花成什么德性!
眼看他一天比一天不像话,等麦阿萨能支着拐杖自己行走,宋曼姬出现在波斯酒肆的频率渐增,关于宋微近半年的各种荒唐流言,也就纷纷传到了他娘亲的耳朵里。
“小隐,你跟娘说实话,你和那薛三郎怎么回事?”
宋微一愣。这问题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想起来了,前几天独孤铣正也这般问过。
顺口便道:“什么怎么回事?”
宋曼姬一个爆栗敲过来:“少跟我装傻!薛三郎不是上京去了?怎的还缠着你?小隐,你是不是拿了他的钱?有多少?给人还回去。还有上回那个赢了的彩头,我就不该信你红口白牙瞎说。娘用不着那些首饰,都给人还回去。”
宋微抱着头哀哀叫唤:“娘哎,你也知道薛三上京去了,他边上那些个浑人,说不明白。我哪里是不想还,总得等他回来啊。那都是他自个儿的私房,还到薛府去会有麻烦的。至于上回打赌的彩头,我真没瞎说。不信你去问逍遥坊姜老板,要不跟翁十九公子对质也行。”
看宋曼姬脸色缓和一些,认真道:“娘,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你儿子还不知道么?工钱是工钱,赏钱是赏钱,彩头是彩头。薛三郎这份,什么也不是,我怎么会要。或者回头送到娘这里来,等薛三郎回转,一并还给他本人。”
宋曼姬点头:“早该这么办。他无端送你钱财,你当他安的什么好心?小隐,娘早叮嘱过你,贪小便宜吃大亏。不要等吃了大亏,才来后悔。”
宋微心道:娘亲真有先见之明,你儿子差点就吃大亏了。
宋曼姬接着道:“这半年你跟那帮公子哥儿离得远了,娘心里好不容易踏实一点。只求你当真把心收了,别又跟人搅和到一起……”
宋微缩着肩膀垂着手,做乖顺状,静听母亲唠叨教训。等宋曼姬告一段落,才道:“不是早说好秋天跟穆家商队跑货去么。这不也没几日了,我做做准备,真的收心干正事了。娘,你就放心吧。”
心里却想:京城,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宋曼姬听他这么讲,立刻不训话了:“定好哪天走没有?要带什么,娘给你收拾。”
“总归就是这几日了,我回头问问。如今商路越发好走,没什么特别要带的。”
宋曼姬是有决断的女子,虽然十分不舍,也知道这是儿子最好的一条路。母子俩亲亲热热说了一阵,宋微惦记家里那四口,预备告辞。他是先过来蹭了晚饭,问候了麦老板,才单独跟母亲说话,到这时天色已然颇晚。
临走,不提防宋曼姬再次叮嘱:“小隐,那个薛三郎,以后断了往来吧。”
宋微应一声,踌躇片刻,看向母亲。
“娘,我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别生气。”
宋曼姬皱眉:“小隐?”
不论京城去不去,事到如今,都该给母亲备点儿底了。
“娘,我……”真要开口,确实不太好意思。
“那个……就是……我觉得……”宋微偏了脑袋,不敢看母亲的脸,一鼓作气说出来,“就是,比起女人,我好像更喜欢男人。”
宋曼姬呆望着他,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抬手就打:“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个孽障!什么混账话都敢讲!”
宋微抱着脑袋躲闪:“娘,我试过了,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拧不过来。娘,我也不喜欢往妓馆跑的,就是想寻个法子改回去,但是改不回去了……”
宋曼姬追着他不放,气得俏脸通红:“是不是那个薛三郎?是不是他勾的你?是不是他?”
总得有个垫背的。宋微叫道:“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认得他之前我就觉着不对劲儿了!”
宋曼姬认定是薛三郎带坏了儿子,暴跳:“你给我跟他一刀两断!听见没有?再跟他勾勾搭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宋微委屈极了:“他是快要成亲的人,你儿子有这么下贱么?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不过是被女人吓怕了,一个二个要人性命。对着女人,我高兴不起来。” 
宋曼姬追不动了,扶着桌子喘气:“好好的良家女子,你不要,尽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娘说过多少次,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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