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哪里是在睡觉的样子?苇儿在心里偷笑。
“哥儿,吵醒你了?”重楼也上前去,“还是先用晚饭吧,若是真的困了吃完再睡。”
“哥儿,快看,下午的玫瑰露你也没喝,肯定饿了吧。”苍术满脸笑容道。
笙哥儿目光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才懒洋洋道,“昌阳呢?昌阳怎么没有过来?”
“差点忘记了。”杜若一拍脑袋,“这是要和哥儿说的,昌阳受了些伤,这时该是在将军府里养伤呢,只怕也不好过来……”
“受伤了?”笙哥儿脸色一变,“怎么就受伤了呢?”
“这……说来话长。”杜若道,“还是等用完饭再和哥儿好好说吧。”
“你且说,伤的重不重?”笙哥儿问道。
“算不得什么,小伤而已。”
笙哥儿松了口气,“那便好,那先去用晚饭吧。”
“好。”
088092
笙哥儿 第88章 探伤
“哥儿,小心点。”重楼小心地扶着笙哥儿下马车,苍术在那一边,杜若先下了马车,手里提着他那盏羊皮灯。
将军府门口的护卫看到了这一伙人过来,先认出了被围在中间的笙哥儿——笙哥儿来将军府不过两三次,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将军府特别看重他,而且还吩咐了,往后看见他就要如看见自己一样,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敢慢待。
“昌阳在府里吗?”笙哥儿问。
“是,我进去通报一声。”打头的护卫忙道。
“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好。”重楼说。
将军府守卫重重,不过笙哥儿他们一路进去,倒无一人来拦——
“哥儿对这将军府倒是熟悉得很。”苍术语气有些酸酸的。
“我的记性一向比较好,来过自然记得。”笙哥儿避重就轻道。
那边过来一列换班的护卫,最前面的那是正是燕侍卫。
“傅公子来了。”燕侍卫上前来向笙哥儿行了个礼,他看见杜若的时候顿了下,也示意地点头,“杜大人。”
“嗯。”杜若问道,“你家将军呢?”
“将军现在房内用膳。”
“他的伤如何了?”笙哥儿问。
“已经好多了。”
“我去看看。”
燕侍卫看着笙哥儿往昌阳的房间走去,张开嘴本想多说句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只能在心里叹气。
昌阳的门是开着的,帘子却是放下来的,杜若先上前一步,把帘子给掀开,笙哥儿走进去,一眼就看到昌阳坐在案前在用饭,不过他的左手上绑着纱布,右手拿着筷子夹菜——而他的身边是顾长倾,顾长倾一边给昌阳布菜,饱含柔情的眼神时不时地看向昌阳——两人虽没有什么交谈,可是旁人眼中,那种默契却是无法忽略的,而笙哥儿看着,却只觉得格外刺眼——
昌阳看到笙哥儿,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哥儿,你怎么来了?”
顾长倾在看到笙哥儿的时候脸都僵住了,不过接下来他都一直维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自然是来看你。”笙哥儿走过去,低头看他那缠着纱布的手臂,“怎么受伤了都不让我知道?”
“只是小伤而已。”昌阳其实也没有指望能瞒住笙哥儿——毕竟一个杜若在朝内,哪有不知道的事——“就这么点事,让哥儿大晚上的就过来了,外面该是冻人得很。快过来坐坐。”
“顾管事,我们哥儿畏寒些,不知道府里有没有炭盆可以烤烤?”苍术转身微笑着对站在那里的顾长倾道。
顾长顷还未应声,昌阳就对他说——
“长倾,我房内炭盆还在,只是炭火烧没了,你去库里看看,拣好的拿来。”
“是。”
笙哥儿看着那顾长倾离开,转过头来对昌阳道:“倒还是你府里的人是自己人,你受伤了他们都是知道的,吃饭睡觉也是有人伺候的,却把我,把我们都当外人了。”
“哥儿,昌阳怎么会这么想?”昌阳忙解释道:“原只是件小事,不让哥我知道,是怕哥儿担心,想等好一些了再去见哥儿。”
苍术三个只是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是呆还是凌傻,哥儿如今的情状分明是有些吃醋了,竟还一副看不明白的样子。
重楼把哥儿的披风解下来,挂在那屏风上头。昌阳的房内摆设简单,连凳子都只有两条,摆在案后吃饭的凳子占去了一条,笙哥儿自然是要坐下来的,所以重楼三个也都是站着的了。
笙哥儿坐下来以后就去看昌阳的伤,“你们都说是小伤,可是这伤到手臂上的事可大可小,况且你是武将,虽说你惯用右手,可是这手脚上的伤到底是严重的。可有好好找大夫瞧过了?”
“看过了,在宫里的时候,几位御医都看过,说了不要紧,这药方子也开了,已经换了几副了,内服的汤药也是在喝的,现在还在厨房熬着,待吃过晚饭以后就喝……哥儿可有用过晚饭了?”
“吃了才过来的。我来了还打断你吃饭了,你先吃吧,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笙哥儿说。
“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让人撤了就是。”昌阳说着就要喊人来收拾碗碟,却被笙哥儿拉住——
“你这饭菜分明没动过几筷子,哪里就吃过了?快吃吧,如果我来了倒让你吃不好了,那我走了便是。”
昌阳忙道:“好好,我这就吃饭。”
笙哥儿满意地点头。
“哥儿和昌阳就是要比别人好。”杜若语气酸酸的,“看这旁若无人的架势,我们才是该走的呢。”
“你若是想走便走吧。”笙哥儿看了他一眼,“你明日还要上朝吧?今儿就早些回家休息去。”
“哥儿现在又赶我回家了。”杜若拧眉,“昨夜哥儿把我一人赶到偏房歇息,今儿又冷着我了。”
“哥儿冷着你,我看,有的是人想要‘热’着你。”苍术揶揄道:“那藩阳侯府好似离这里也不远吧。”
“苍术,你何时不拿话刺刺人家是不是就不痛快?”杜若斜眼看他,“你还道你就是好的了?横竖,你也没有得什么益处。”最后的话是意有所指。
重楼站在那里,半点要插进他们话里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低头顾着笙哥儿。
昌阳心里隐隐觉得好似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顾长倾带人搬来了炭火和另外的椅子进来,却刚好看到笙哥儿坐在昌阳身边,拿着筷子给昌阳夹菜,嘴里还说着——
“你伤了手臂,那就吃多些肘子吧,就当以形补形好了。”
“哥儿费心了。”昌阳笑着接了。
顾长倾是难得看到昌阳笑的,就算他跟着昌阳出生入死,可是昌阳柔情的一面始终不是向自己展示的,一次一次认清这个事实,只让他愈加伤心而已。
笙哥儿眼角瞄到顾长倾的身影,这边又给昌阳夹了块野鸭子肉,“我那里厨房刚买了两只甲鱼,我明日让他们给你炖一只来吃。”
顾长倾此时开口了,“傅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将军现在喝药,还是不要吃那些东西的好。”
“喝药的时候不能吃甲鱼吗?”笙哥儿转头问重楼。
重楼回道:“最好还是不要喝,怕影响药效,且补太过了未必是好事。”
“哦。”笙哥儿转过头来,对顾长倾说:“那该是我多谢你的提醒了,顾管事。”
顾长倾嘴角一扯,“傅公子这样金贵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世俗的事情,将军的事情自然有我们这些下面的人照料,倒不劳傅公子费心了。”
昌阳听了顾长倾明显不怎么友善的语气,神色一凛,道:“长倾,你放下东西,就带着人下去吧,回去歇息吧,这边不用过来了。”
顾长倾握了握拳,才道:“是,将军。”
顾长倾带人离开,门关上了。
重楼和苍术便去烧炭火了,杜若翘着二郎腿,从桌上拾起一本兵书随意翻了起来。
“哥儿,长倾语气有些不好,哥儿不要见怪。”昌阳对笙哥儿说。
“见怪?”笙哥儿微微一笑,“你这是在替他赔不是吗?”
昌阳摇头道:“却只怕哥儿听了他的话心里不自在。”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笙哥儿不置可否,“倒是你,如今还看不出人家的意思吗?”
“你是说……长倾?”
“除了他还能有谁?”笙哥儿给重楼舀汤,“我这样几次提醒你,你再不明白就是傻子呆子了。”
“哥儿,长倾他……”晶阳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
“好了,吃你的饭吧,人都走了,别再提他了。”
“好。”
昌阳吃完了饭,让下人收拾好了,才陪着笙哥儿好好说话。
“且说说你的伤吧。”笙哥儿道:“说是那齐安王比试时伤到的?”
“是,前日圣上召我进宫,便是那齐安王的提议,为的就是那御前比试。”昌阳老实回答。
“你与那齐安王倒是认识的,怎么偏偏就点了你的名?”
“那齐安王当年还是小世了的时候,被原来的老齐安王送进军营历练,却是在我手下的。齐安王性子顽劣不堪,几次差点误了正事,被我教训了一顿,没想到,这几年过去,竟没忘记。”
“昌阳的功夫我记得并不弱,你现在被人家弄伤了,难道是个更厉害的?”苍术好奇地问。
“倒也不是。”昌阳道。
“那是如何?”笙哥儿问。
杜若替他回答了,“如今宫里谁人不知啊,齐安王御前失仪,竟在比试输了以后偷袭了昌阳,这伤便是那样来的。”
“这样说来这齐安王也不是什么好人,竟也继承了王位,成了十八位王侯之一。”笙哥儿皱眉道。
“早便说过了,这十八位王侯里面,真正有作为有能力的是少之又少……每每到这时节,进京朝见的时候,总会闹出几件不像样的事情……”杜若看向笙哥儿,“哥儿如今在京里,可便要小心些了,还是不要和他们有所牵连的好……”
“我怎么就和他们有牵连了?我也不爱结交什么权贵,事事都只顾着自己了。”笙哥儿不以为意地说。
却不知,这往后的事情,还真的是无法预料的。
89 上元节
自那天以后,重楼四个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也不知道昌阳何时跟他们达成共识的——总之,他们这么有默契,笙哥儿也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了。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了。上元节的晚上有烟花大会,此时放的烟花都是重金购置的特制烟花,由官府出面燃放,大有与民同乐的意思。
“往年咱们珞城也有烟花大会,只是不知道这京城里的烟花大会有什么不同。”笙哥儿道。
“这烟花确实好看,只是街上的人太多了,闹哄哄的,哥儿还是不要去凑那热闹了。”杜若又补充道:“在自个儿院子里看也是一样的,这里位置好,上阁楼上看也不会差的。”
笙哥儿睨了他一眼,“平日不出门也就罢了,哪里连上元节都呆在家里的?”
“哥儿要去就去吧。”重楼在一旁道:“除夕那夜哥儿因病被困在屋里,这股气也就憋到了今日。”
“倒也无妨,横竖我们都跟着。”苍术凑到笙哥儿面前,“哥儿,咱们吃过晚饭再去吧。”
“……嗯。”
这晚饭吃过以后,笙哥儿也放两个丫头出门,却没让她们跟着自己,只是让两个护卫跟着,当然,这两个护卫其中之一就是那个乔护卫了。至于余容,他才不会那么没眼色在这时凑过来,早就和哥儿说了,自己约了两三个小厮出门玩去了。所以笙哥儿他们这边,也就是这五个人了,因为有昌阳在,倒也用不着什么护卫。
——
街上还真是热闹非凡,此时还没到放烟花的时候,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街边叫卖的小摊无数,笙哥儿他们走在路上,旁边不时跑过几个笑闹着的小童。
“哥儿,那有射灯虎(也叫‘猜灯谜’)的。”苍术拉住笙哥儿的手,“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笙哥儿看过去,原来不远处有人设了个帐正在猜灯谜呢,也有好一些人站在那里玩——“去看看。”
那些灯谜托在红灯笼里面,取出来以后猜,猜出来只管把谜底题在灯笼上,若是对了,那设帐的主人便会送一个河灯。自然,这猜谜是要付钱的,猜一个两文钱。
杜若见笙哥儿盯着那些河灯看,问:“哥儿,喜欢的话我们这就去猜。”
“嗯。”
这边昌阳已经从一盏灯笼里面取出了个条子拿给笙哥儿看,笙哥儿接过来一看,上写:蚍蜉撼大树(打一字)
这是个容易的。重楼拿过笔递给笙哥儿,笙哥儿在那盏灯笼上写下一字:卜。苍术把灯笼给那主人看,主人点头,送了一个河灯。
重楼也取了一个条子,上写:与尔同销万古愁。(打二花名)
杜若和笙哥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拿笔在灯笼的两边写下花名,杜若写的是“合欢”,笙哥儿写的是“忘忧”。
于是又是一个河灯。
下面的灯谜是:飞入寻常百姓家。(打二药名)
笙哥儿和杜若一个“燕窝”一个“生地”,这个河灯得得也不难。
笙哥儿只为了好玩,没一会儿功夫已经拿了十几个河灯了,那设帐的主人才觉得不对,忙跟他们这群人说好话,想要他们让自己好好做生意,还偷偷塞过来一块小银子——笙哥儿把那银子推了,道:“我们都不要这个,这些河灯都还给你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要那个。”
笙哥儿用手指着的是那一个最大的五瓣河灯,那河灯摆明了是为了吸引生意的,做得也确实精致,笙哥儿是一眼就相中了的。
最后,那人只好自认倒霉,把那个河灯给了笙哥儿——好在,其他的河灯他一概不要,那主人才松了口气——不至于亏得太厉害。
“哥儿,拿了河灯,那我们去放河灯吧。”苍术说。
笙哥儿转头问昌阳,“河灯是要去哪里放的?”
“再往前走走有一条红娘桥,那桥下的青玉河便是放河灯的场所。”好歹昌阳是整日在京城巡逻的,对城里的各处都熟得很。
待笙哥儿他们到了青玉河旁边,就见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在放河灯,而且都是女孩家——也只有这个时候,这城中的女孩家几乎倾巢出动了。
“怎么办?”笙哥儿也不好喝那些女孩子去挤,捧着那个河灯,有些纠结。
“也不难。”杜若指着在河上飘荡的一条小船儿,“上那船就好,这船是从青玉河的东西两头行的,只要给那艄公分子让人租我们船就是。”
“不过是放个河灯,怎么就要上船了?”笙哥儿犹豫。
“若是过了时辰,放河灯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