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笙哥儿坐在床边,给重楼喂药这些事他一开始是不习惯的,可是渐渐也熟练了“药是苦了点,可是还是要喝完。”
重楼“扑哧”一笑,“这些话倒像是以前我们对哥儿说的……如今反过来了。”
笙哥儿说,“不过你比我好,让我吃这些我可没那么听话。”
重楼望着笙哥儿,“其实,哥儿不用亲自做这些事的,让苍术他们帮我就好。”
笙哥儿挑眉,“你们为我做那么多事,如今你受伤了,为你做一件就不行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重楼低头看了看自己包裹着纱布的手臂,叹口气,“哥儿还在自责吗?重楼可从来没有后悔,如果我没那么做,如今躺在床上的就是哥儿了,那我才会自责不已。”
“幸而只是伤了手臂,若是……”笙哥儿顿了下,才说,“好在大家都平安。”
“哥儿且不要皱眉了。”重楼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把笙哥儿的眉头抚平,“这前些日子皱眉还不够吗?现在终于好了,还烦忧什么?”
笙哥儿见药差不多见底,剩了些药渣,才放下那红玛瑙碗,放在一旁,“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些日子如一场梦,每日不得安宁,担心受怕……那天,还以为真的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幸好,这场梦是醒来了。”
“是啊,无居公子机智,昌阳又来得及时……”说到昌阳重楼有些犹豫道,“哥儿,那解蛊的药……”
“前几日朝内忙乱,杜若和昌阳一文一武,都在奉旨整顿,我看不像样,就想着先缓缓……今儿一早顾长倾来了,我把那药交给他了,他那边应该会处理。”
“哥儿不担心?”重楼问。
“担心什么?昌阳失去记忆我担心,这要恢复记忆了我还担心?”笙哥儿笑着反问。
“也是,该担心的是昌阳才是。”重楼道,“等他记忆恢复了,可不知怎么样呢?”
“你在幸灾乐祸?”
“哥儿,我不是不记事的。”重楼缓缓道,“之前昌阳对哥儿做的事我可记在心里,我有多心疼哥儿就有多怨恨他……这个我并不向哥儿隐瞒。”
“你是少有脾气的,我知道你什么事都想着我。”笙哥儿把他的垫子摆好,“现在,且不要想这些了,你只管好好歇息,闷了的话我吹笛子给你听。”笙哥儿虽说对乐器这些不精通,可是到底是学过的,他又不笨,既然学过那还是会一些的而这笛子,笙哥儿会的曲子还是有几首的。
“好。”
笙哥儿起身拿了放在案上的玉笛,坐到床边,先试了试音,才徐徐吹奏起来这是一首《玉芙蓉》,是重楼比较喜欢的曲子,笙哥儿吹奏起来,虽说没有重楼的好,可是音色也够圆润,在夏日听来也舒服。
外面,苍术听到那笛声,就知道是笙哥儿吹的,他浅浅一笑,收了鱼食,往厨房去了。
这个宅子自然不是原来的宅子了,原来的宅子已经被烧得厉害,便是要修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这宅子是圣上钦赐的老宅,原先是某个四品官员的家宅,那官员被抄家以后就闲置了下来,圣上得知笙哥儿的宅子被烧毁以后,大笔一挥,那宅子开了封条,稍稍整顿就让笙哥儿住了进来地契都归了笙哥儿所有自然,这不是唯一的赏赐,圣上开了自己的宝库,赏赐了一众的宝物玩器给笙哥儿,以补偿那宅子被毁的器物,金银珠宝也是不少,不过那也就是个意思傅家有钱别人不知道,圣上还不知道?圣上倒是想要赐他一官半职,笙哥儿一口回绝了,圣上也没有强求,这一点上,傅家人的个性还是相同的遂也只是在赏赐上加重了些,一些上用的东西赏了不少,以示恩宠。
昌阳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饭时间。他阴沉着脸进门,余容不知道还以为昌阳哥哥又怎么了,怕他又冲撞哥儿,战战兢兢地跟着,没想到走到笙哥儿的房门口,却是直直地跪了下去把余容吓个不行。
苍术过来看到这情景,心里就知道了大概,却也没有在昌阳面前停驻,直往房内来了。
房内,重楼已经睡着了他受伤以后,精力便有些不济,再加上先前殚精竭虑的关系,也就渴睡了一些。而另一边,笙哥儿歪在竹塌上也睡熟了
苍术走过去,见笙哥儿侧着身,一手枕在脸侧,一手放在身畔,长发披下来,几缕调皮的发丝散在脸颊上,衬得那张睡得晕红的脸更加可人爱。虽然觉得可惜,苍术还是轻轻把笙哥儿推醒了。
笙哥儿睁眼,只是慒了一会儿,就清醒了一些,“几时了?”
苍术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酉时二刻了,哥儿该起床了,洗把脸便可以用晚饭了。”
“嗯。”笙哥儿在苍术的搀扶下坐起身,抬头往那半开着的屏风看了眼,若隐若现的纱帐里,重楼好梦正眠,转过头来,对苍术说,“咱们小声点,让重楼多睡一会儿,等他醒来再给他弄点吃的。”
“好。”苍术对重楼受笙哥儿这么特别照顾要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同时也是感激重楼的,如果不是重楼为笙哥儿挡下那一箭,也许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笙哥儿,亦或者他不敢想下去,同时却又懊恼那时,为什么不是自己先发现那支箭,不是自己替哥儿挡箭……
笙哥儿决定去苍术的房间洗脸,没想到才出房门,就见到跪在外面的昌阳,愣了一下,走上前去,“这是做什么?”
昌阳抬头看了眼笙哥儿,又低下头去,“哥儿,昌阳铸下大错,后悔难当,请哥儿处罚昌阳!”
听到那声“哥儿”,笙哥儿就知道昌阳恢复记忆了,心里觉得欣慰,便要去扶他“我罚你做什么?我不是不知道那时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们,才会那样……”不过,马上想起来自己和昌阳在兰芝楼发生的情事,脸上便有些讪讪的。
“哥儿,他要跪就让他跪吧。”苍术冷笑道,“我看如果不让昌阳跪,他心里可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笙哥儿回头责备睨地了苍术一样,才对昌阳说,“不是说过不要再对我下跪了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却比黄金还要贵……你跪得天地,跪得圣君,却跪不得我。”
“哥儿,苍术说得对,如果我不跪下,不受罚,我……”昌阳的话被笙哥儿打断
“你是还把我当你的主子吗?”笙哥儿脸一沉,“如果你还把当子,那从今往后,咱们要么只剩下主仆情,要么,便恩断义绝。”
这话的沉重和决绝,让昌阳心中如被利剑刺穿一般,就连苍术听到那话心里都一凛。
说完那句话,笙哥儿转身便走了。
苍术快步跟上。
“哥儿!”昌阳忙起身,也追了上去。
杜若是掐着饭点来的,进饭厅的时候,见满满一桌子的菜,可是饭桌旁的气氛好像不大对……
“这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杜若其实看到昌阳如丧考妣一般的神情就知道问题出在他身上了,他故意打趣道,“如是这样,尽把那厨子给炒了就是。”
“你来了。”笙哥儿看到杜若,脸色稍稍好上了一些。
“我来是为了吃饭的……一下午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饿死了……”杜若在昌阳身边坐下,“苇儿他们呢?”
“苇儿孕吐了,葭儿陪着她。乔睿自然不舍得离开半步,而那叶跟着葭儿,也就没来了,刚才让银屏过来说,让我们这边先吃了,他们的饭菜就送到那边吃了。”笙哥儿回答。
“哥儿,这是最后两道菜了。”余容和宝瑟一同端着菜进来,
“银屏去送饭菜了?”苍术问。
“嗯,带着两个老妈子送饭去了。”
“那就开饭吧。”笙哥儿道。
笙哥儿 第一卷 哥儿的生活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秋思
苍术给笙哥儿剥了合页裹的小豆沙粽,放到他盘子里,偏过头问杜若,审判结果下来了吗?
“刑部文书我看过了,今儿刚呈给圣上,怕是接下来那刑场要血流成河了。”杜若把自己吃着举得好的清凉小菜夹给笙哥儿。
“这可是谋逆之罪,洛阳侯一定就算是奴才也得受到牵连,妻妾子嗣就更加了……”笙哥儿看着杜若意有所指道:“你要不要跟圣上求个情,讨个人情?”
“我为什么要求情?”杜若挑眉,“如果不是后来峰回路转,如今等着被看透的人就是我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就是你要被看透,那肯定也是有人求情的。”苍术火上浇油。
杜若也听出来意思了,笑笑,“这个求情有求情的缘由,那洛阳侯与我并无什么干系,我还差点死在他手里,我又因何去求情呢?”
笙哥儿似笑非笑的不说话。
苍术看了昌阳一眼,也许是因为立场相同吧,觉得他有点可怜,遂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了“说起来,那个时候我真的意味内城要破了,咱们都得成刀下亡魂了,幸而昌阳及时赶到了……昌阳,不是说洛阳侯派了不少兵埋伏在路上吗?”
昌阳顿了下,回答,“是,我们去到西疆发现有异,就急着赶回来,在石缝岭遇袭,在那之后的十几天往回赶的路上都有遇到袭击,所以路上损失了近八千兵。”昌阳带了十万兵出去,损失八千也是因为反应不及,后来日夜防备,加上排兵布阵,总算带着剩下的兵及时赶回来了。
“只损失八千,可是那时,你回京却只带了五千,那剩下的四万多兵呢?”苍术问。
“听圣上身边的先锋官说,当时圣上在太祖陵遇袭,也是被困在城中,发求救信号的时候,被昌阳身边的左将军截获,昌阳先去救了驾,然后留下四万兵护驾,才带着其余的兵回京的。”杜若看着昌阳,“这次昌阳可是立了大功了,救驾护城,朝中都说这一次许就封个护国将军了。”
昌阳不答,只把目光投向在小口小口吃粽子的笙哥儿笙哥儿本来是在好好听着的,但是昌阳那目光实在灼热,他也做不到视若无睹了,把那小个粽子吃完,拿过一旁放着的素白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抬头看着昌阳
“好,既然你那么内疚,想要受罚的话,可以。”
昌阳一愣,“哥儿,我……”
笙哥儿打断他,“今儿是七月十五,我的生辰是八月二十一,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你不许来找我,也不能跟我见面,就是在街上遇到我,也得躲开……这就是惩罚……你接受吗?”
要说不跟笙哥儿见面,其实昌阳更愿意自己被狠狠打一顿……可是,如今他只想'赎罪',受罚也就是让自己的心里好多一点……所以,他点头了。
“好。”
“那好好把这顿饭吃完。”笙哥儿微微一笑,“吃完这顿饭,你便回去吧,等我生辰那日,便是解禁之日,你自己备好礼物过来吧。”
“好!”这一声明显比刚才那一声响亮多了。
苍术和杜若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笑意。
分割
原本笙哥儿是要会珞城的,这也是当初他和重楼做的决定,可是重楼受伤是一件事,另一件事也是杜若和昌阳的事不好办……所以也便耽搁下来,巨鼎现在京把生辰过了再说。
至于洛阳侯那伙人,在五日以后,洛阳侯父子以及其他跟随洛阳侯造反的死硬派都被拉大菜市场处决了,至于洛阳侯夫人和佩姬郡主因着中秋临近,圣上发恩,随其他逆臣女眷一起被发配边疆,侯爷夫人在牢里自杀,佩姬郡主 也意图自杀,不过被及时发现了,后来在押赴边疆的途中溺水而亡,其中细节却也是没人追究了,,不过是树倒猢狲散,而齐安王,原本他犯的就是死罪,圣上念及老齐安王的功绩,免了其死罪,发到了太祖陵守陵,终身不得离开据说,有人后来看到齐安王,他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面色憔悴,如同老了二三十岁,神智也已经不清楚了。
这些事,笙哥儿也都是在余容在坊间听来跟笙哥儿说的,笙哥儿听过就算了,这些人这些事也便抛到了脑后。
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个中秋节对整个京城整个皇族来说,都如同是一场劫难以后的新生庆祝当然,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并不在乎是谁当皇帝,只要没有战争,安居乐业,大家都还是高兴的而现在这个皇帝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且也算是勤政爱民,所以对老百姓来说,一切都是好的。
中秋之夜,宫里举行中秋宴会,笙哥儿一行人也在邀请之列,不过笙哥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他不喜欢皇宫,是真的不喜欢,宫里头来的人带着话回去了,后返回来的时候提前送了中秋节礼并一些珍贵药材,把上头的口谕带给他,让他好好养身子。
这一入秋,天就渐渐凉了,晚上,更是夜凉如水。
院子里,摆了一大花梨木桌子,桌子上摆着酒菜,尤其是那几盘子肥螃蟹很是引人垂涎,另外是几道精致小菜,还有那自制的桂花酒、菊花酒也摆上了好些
“哥儿,月饼来了。”宝瑟和锦屏用乌木花纹托盘捧着月饼上来了,这月饼都是先做的,在雁灰楼里也有卖,南北东西各式月饼都有,雁灰楼的声誉好,这一经推出,可是卖出了不少,日日都是卖得一干二净。
“甜的是红白莲蓉月饼、豆沙月饼、桂花月饼、冰糖月饼、枣泥月饼、五仁月饼、玫瑰月饼和金玉如意月饼。”宝瑟说。
锦屏接着道,“咸的是金腿月饼、香葱月饼、椒盐梅菜月饼、虾仁月饼、蛋黄月饼、肉糜月饼和鸡丝月饼。”
“这么多种类啊。”余容正在给笙哥儿倒酒,停住了动作,“我好爱吃月饼啊。”
笙哥儿睨了他一眼,“你又不爱吃的东西吗?”
余容搔搔头,“这么说来还真的没有。”
众人都笑了。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重楼坐在笙哥儿身边,正在用剪子剪蟹螯,剪了以后,又拿小锤轻敲蟹身,放下了小锤,用小铲打开背壳,拿钳子夹肉
“这几套蟹八件还不如咱们原来的顺手啊。”
笙哥儿转头看他,“你要吃我来弄好了,你的手还没全好,弄这些做什么?”
重楼笑笑,“往年都是我给哥儿弄的,现在不过是伤了手臂,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没有废掉。”
“得得,还是不用你了,我来吧。”苍术走过去拿下他手里的东西,“我这好手好脚的,可不是只靠你一个伺候哥儿的,当我死了吗?”
“大节日的,还死啊死啊的。”笙哥儿瞪了苍术一眼,“少贫些嘴。”
“是是。”
笙哥儿转头问两个小丫头,“那边院子东西都摆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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