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有野心么?当然有。他的身体里留着和小皇帝一样的血,那中血脉里的野心他也有。被禁锢的后宫的痛苦,被小皇帝折侮辱生子的怨恨,都还在他的心中。所以,他才会逃,从京城一路来到翼州;所以,他才会弄死马腾风,手掌三地军权。
现在,小皇帝要削藩。熙和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他已经准备随时挥军北上。但言子平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熙和翻看着近日派人去江南和京城收集的情报,一切都在言子平的预料之中。萧素清果然已经久不上朝,而江南那边确实有人见过一个和萧素清很像的一个人。小皇帝是要清扫江南盐政和前朝余孽来为削藩做准备了。
萧素清的能力如何,熙和一清二楚。他为什么喜欢他,除了外表,就是因为萧素清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他毫不怀疑萧素清能把江南官场梳理一清,帮助小皇帝达成目的。江南,自古便两大天下粮仓之一。江南定,国库定。
不能让萧素清成功。不论做什么都能让萧素清成功。
熙和想了想,叫了门外的亲兵。这队亲兵是郭淮亲自训练的,忠诚勇敢,是可信之人。
“去把军师请来,本帅有要事和他商量。”
亲兵应了一声,小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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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我喜欢的江南卷了
哈哈,新的小包子要出来了。
亲们希望小皇帝生呢,还是熙和生?
66第64章
江南——
萧素清最喜欢江南。
他爱的是那种“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景;也是那种“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闲适。
每一次;每一世;只要他能选择;他就会将自己的出生地定在江南。那里的小桥流水人家,那里的吴侬软语,成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也因此一旦他发现皇帝不堪辅佐;他就会回江南隐居。穿越这么多次;他从未选择与人相伴。既然注定不能永恒;又何必执着。林逋可以梅妻鹤子一生,他自己何尝不能孑然一身;老死于江南。
在削藩的留言传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萧素清离开了京城。除了一个半路买下的十二岁的小书童涴儿,萧素清什么都没带,只身一人。在内密司的配合下,他乔装打扮之后顶着落榜书生回乡的名头,去了吴县。
在这个架空的朝代,吴县自古以来就是江南最繁华之地,盐政府、总督府和江南藩地将军府都坐落在这座小小城内。萧素清能说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他这一世虽然不是吴县人却也生在江南,这吴县话他也算精通。在编造了一父丧母亡、落榜游学经年终于回乡的身世之后,他在城里租了一套小院子。院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因独子的要求即将进京,才以远便宜于市价的价格出租了这个院子。这是个前后两进带一个小后院的房子,典型的江南园林,藏景于各个不经意的角落。萧素清布置一番之后,终于在此落脚。他考取探花之后,在江南也算有几分名气。为了不泄露真实身份,萧素清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涴儿,更没有一刻放弃乔装。虽然涴儿为人真诚质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却是他经过血的教训才得来的。为了表现的像个落榜的书生,萧素清每日早起之后不是开始苦读,就是写一些策论;午后则四处投拜帖参加一些诗会。
这一日一早,涴儿照旧利索的准备了早点,然后再伺候萧素清洗漱。他殷勤小意的伺候着萧素清,动手间时常带着一股子暧昧,未免没有其他几分意思。江南自古风流,书童、丫鬟和主人间极少没有行闺中之事。但萧素清是什么人,他连当年的熙和都没有放在眼中,又怎么会看上涴儿。不过为了不伤到这个还是孩子的书童,他并没有点破,只是一直回避。涴儿并不愚笨,见萧素清没有这个意思,也收敛了几分。只是今次,他又有几分故态萌生。萧素清叹了口气,拒绝了涴儿送到嘴边的茶水,问道:“前些日子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好了?”
涴儿抿嘴一笑,收回伸出去的手,将茶碗放到一边,说道:“先生吩咐涴儿办的事情,涴儿哪里敢不尽心。唐大儒近日确实要开诗会,听说是为了迎接北边那位有名的顾泊之。到时候盐政林佶林大人是必来的。”
萧素清边听边点头,他想知道的涴儿都说了。但有句话不得不问,否则不符合他落榜学子的身份:“那你知不知学正大人去不去?”
“自然是去的,唐飞青、顾泊之这两位是什么身份?我早就打听到了,咱们这位学正大人是极爱顾泊之的诗的,称他为本朝第一人。”涴儿眨着眼睛笑嘻嘻的说。
“这诗会有帖子?”
“哪里要什么帖子?唐大儒这人素来不爱弄这些。先生要是想参加这次诗会,只要到时候去就是了。”
“如此甚好。”
萧素清挥手让涴儿下去,自己则往书房去。江南的水看似清,其实浑浊不堪。虽有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但如果没有真本事,浑水摸鱼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江南除了盐政欺上瞒下贪污严重之外,士林结党,前朝欲孽也在利用漕帮。小皇帝既要查盐政又要剿灭前朝欲孽,如何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这两者完成……萧素清揉了揉额头。要不是穿越让他有了丰富的经验,这次江南之行,未必不是他的丧命之旅。要动手,必须先知道各方的底,比起前朝欲孽和盐政,士林无疑最好接近。他之所以让涴儿去打探消息,打得就是进入江南士林的主意。
转眼就是诗会的日子。
唐飞青大儒、顾泊之名士,两者的影响力不可小视;加上凑热闹的吴县学正孙桥白,江南的学子奔走相告几近疯魔。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绝对是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
诗会放在吴县有名的离湖边,那里有山有水,风光秀丽。
萧素清到的时候诗会已经开始,只见湖边小亭里只端坐着八个形貌各异穿着袍子的男子,而剩下的人则都绕着亭子席地而坐。若不知道这是在开诗会,萧素清会以为是某个邪教在非法传教。他是故意迟到的,为的就是一鸣惊人。读书人是什么东西,他最了解不过。文人相轻,就算你水平和他差不多,他也不一定认为你比他强。江南士子是整个大庆最心高气傲的一群读书人,那融入他们成为他们党派的一份子,不是光有文采就行的,要各方面都比他们强。仪态,举止,人品,文采,缺一不可。如果不是唐飞青此次正巧举办诗会,萧素清说不定会动用内密司搞出一个诗会。
在这个没有魏晋风骨的架空朝代,萧素清相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个真名士应该是什么样的。放荡形骸,是堕落么?不是,是自在!衣冠不整,是有辱斯文么?不是,是洒脱!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想骂就骂,想走就走,大口喝酒,大声吟诗。真名士,自风流。
萧素清扫视一周,发现席地而坐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表示出对自己现状的不满意。他勾起一个笑,甩着袖子,大步走向亭子。
参加诗会的众人惊呆了。唐飞青举办诗会不是第一次,早就有约定俗成的惯例,只有众人都认可的学子名流才能坐在亭子中间,其余众人不过旁观尔。若是在诗会在做出好诗,则可进去一坐。哪里会有人像萧素清这样,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就走了过去。简直猖狂!众人不由自主盯着他看,等着他被赶出来,落个身败名裂。
但事情要是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么萧素清就不是萧素清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却毫不紧张。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缓步走向亭子,清风吹起他的袍子,莫名就有了几分仙风道骨之感。直到他走进亭子,对着坐在那里的八人行礼,众人才回过神来。
只听他说:“学生萧言,见过各位。”
亭子里的一人看着眼前身长玉立自称是萧言的人,笑了。萧素清,好友,好久不见。
此人是谁?没错,他就是言子平。熙和对萧素清知之甚深,但他毕竟要坐镇翼州。而除他之外,最适合的人就只有言子平。因此,在确定萧素清人真在江南之后,他就决定将言子平派去江南。
这两个曾经的知己,到了最后却因为立场的不同而要斗个你死我活。
远在京城的小皇帝和坐镇翼州的熙和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他们让萧素清和言子平对上的这件事,最后将他们两个又一次搅合在了一起。
萧素清扮演的萧言在这场诗会后名震江南,没有人会忘记他当着众人之面走进象征着江南文人最高圈子的亭子,当众作了一首诗之后又飘然远处的身影。“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两句诗伴随着萧言这个名字在一夜间家喻户晓。此前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和他有个深交。但这之后,拜访的帖子和诗会的邀请却络绎不绝。
这些日子以来涴儿收帖子收的手都软了,但萧素清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想出去的意思。涴儿不明白他的心思,暗地里咕哝了好几次。装B这种高技术的东西,古人是不会明白的。萧素清静静的等待着,他不着急。小皇帝并没有要求他三个月内就解决江南,他有的是时间。他要等到外面的众人都将他忘记之后,再震撼他们一次。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的记住萧言这个名字。这样,他才能进入江南士林的最高圈子。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入他预料的那样,他闭门谢客的第七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言子平,顶着顾泊之的名字和外表的言子平。
涴儿毕竟不过十二,没见过多少世面。因此,言子平一上门,他就诚惶诚恐的将人迎了进来,完全忘记要告知萧素清。
客人已经进了门,萧素清还能怎么办?外面的江南才子正都盯着他呢。要是他把言子平赶出去,不出半天,他辛苦营造出来的就会被恃才傲物所替代。
萧素清不想前功尽弃,因此他在小院里接待了自己的这位友人。他没有问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正如言子平没有问他。他们是如此的熟悉彼此,以至于只要听到声音就能马上将对方认出。言子平在离湖边认出了他,他何尝不是在那里认出了言子平。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子平。”自涴儿将言子平请进来之后,这是萧素清说的第一句话。他说的平平淡淡,言子平却露出一个苦笑。他们相对坐在树下,萧素清点起了熏香:“今年未见子平竟成了顾泊之,顾先生了。”
“素清不也成了萧言?何必讶异?不知素清今日以何待客?”
言子平顾左言他的态度不出萧素清的预料,他知道对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吴县绝非偶然。言子平出身吴县,言家在吴县也称得上名门望族,但他却从未受到过家族的庇护和照顾。他的性格让他不被家族接受,他的屡次落第更是他无法低头回到家乡。萧素清看着眼前易容之后的言子平,点燃了他的小泥炉。
红泥的小火炉上放着一个茶壶,趁着水还没沸腾,萧素清开口:“昔日京城相聚,以酒抒志,你我还是知己;今日江南再遇,素清以茶待客,却不知子平志向依旧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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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也算是过度章节吧
总要有个什么危机把两个人搅合到一起吧……
67第65章
言子平没有回答萧素清的话;他明明可以选择敷衍或者和刚才一样顾左言他。可是;当萧素清那样看着他的时候,他无言以对。水沸腾了;隔着水雾;言子平清晰的看见了萧素清眼里藏着的锋芒。他的这位老友绝对不是看上去的这么无害;在这一刻言子平有一种一旦他说出萧素清不想听到的话;他也许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萧素清不过一介书生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这种感觉来得那么肯定,让言子平不得不信。他低下头,将石桌上的茶叶罐子拿在手里把玩:“素清既然已经知道,我也不隐瞒了。”言子平说着打开茶叶罐子;他捏起一把将其放入煮开的水中,“削藩之事,帝后不安的很。我欲报知遇之恩,只能鞠躬尽瘁了。”
“不要问我原因。”言子平看着瞬间变色的水,茶叶将水变成茶汤,就如同不甘让他选择了现在这条和萧素清完全不同的路,“我记得素清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柳熙和难道比不上柳熙宁?素清,你比我更清楚。”
“这就是你慰藉自己的话?”萧素清霍地站起来,将整个上半身压在石桌上,凑到言子平的面前说,“子平,不要做错事。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言子平看着说完这句话就离开院子的萧素清长长的叹息一声,随即他又大笑起来。他解开长发上的发带,将那壶已经煮开的茶拿在手里,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萧素清将在江南见到言子平的事情和言子平被熙和所用的事情成写了一封密折。
萧素清从来不会小看古人的智慧,所以第二天得知顾泊之先生对外宣称他虽然确实有几分才会却也因此恃才傲物、待人傲慢的话之后,马上做出了反击。他吩咐还在懵懂的不知道为什么顾泊之会这么说的涴儿,让他磨墨。他要写拜访唐飞青。
萧素清不知道言子平为什么伪装成这个身份,但他知道如果不是万无一失的话言子平绝对不会选择这么个人物去扮演。因此,拆穿他绝对是个下下策。对付言子平,他自己就可以了。但对付顾泊之,萧言明显不够分量。顾泊之是名士,是大儒。他确实名震天下。但在江南,唐飞青才是最权威的那一个。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唐飞青绝对不可能对顾泊之有好感,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唐飞青这个时候正在等着自己上门呢。
唐飞青确实在等萧素清上门。
那天的诗会萧素清确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这印象是好是坏却不一定了。和萧素清这种半路出家的文人不同,唐飞青受得是最正统的古代文人教育。他的骨子里天生就带着一种对正统的维护,因此萧素清这种不安排理出牌的人并不会成为他欣赏的对象。
如果不是言子平伪装的顾泊之放出的话,唐飞青是不打算和萧素清有所接触的。萧素清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假以时日必然一飞冲天,既然顾泊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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