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杨略一点头,声音柔和:“你去吧。”其实她心里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打探皇后和梁洛兮相处是否融洽。文宝杨却张不了口,这么开口无异于在说她们关系不和。
等絮染走后,文宝杨才惊觉自己过于敏感,只要母后和兮儿在一起自己就会担心害怕。
厅前聊了一会儿,皇后和梁洛兮又折返回来。推开房门就看到文宝杨侧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太子总算醒了,”皇后回头对身后的梁洛兮吩咐,“太子妃将煎好的药端来罢。”
遣离梁洛兮,皇后径自上前摸摸文宝杨的额头;“烧退了不少。”
“咳咳,儿臣莽撞,”文宝杨低下脑袋不敢看皇后的脸,吸吸鼻子,“让母后担心了。”
“不想太子还有这心思,”皇后沉声说道,“母后以为你都忘了。”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儿臣下次不会再犯,望母后息怒。”皇后的脾气文宝杨知道,越是生气她的表情就越是冷淡。不说话的时候比盛怒的时候还要让人捏一把冷汗。
“下次?”皇后反问,“太子还想再来一次不成?”
皇后的话让文宝杨直摇头:“咳咳,不会有下次。”
“太子近日是怎么了?”皇后突然放下架子,叹了口气,“若有一天母后不在身边,太子将如何自保?皇宫里危机四伏你不是不知,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也见得不少。这些道理都懂得,太子平日也行事谨慎,怎么近来老是犯糊涂?”
“母后……”文宝杨抓紧被角,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汤药恰好送了过来。
皇后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着文宝杨。认为自己被人当孩子对待,文宝杨不免红了脸。见文宝杨执开一撮散发,小口小口喝着很斯文,含羞带怯的样子,梁洛兮心底又莫名有了这种感觉,她要是女子的话……大概别有一番韵味了。
皇后当晚就回宫了。毕竟现在文宝杨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也就无需她再担心什么。文宝杨的烧退了不少,但感冒咳嗽比较严重,声音变得细声细气。
梁洛兮接手了皇后的活儿,但比皇后轻松很多。文宝杨醒了,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她亲力亲为。文宝杨可以自己喝药,自己吃饭。感冒咳嗽的文宝杨胃口不大,小小一碗粥她喝了两勺就停下。梁洛兮也不是非得让她把所有东西吃下,这人吃多少就多少吧。
皇后走的晚上,文宝杨执意回躺椅上睡,梁洛兮拦住了;“等太子病好,再睡不迟。”这话语气平淡疏离,丝毫不觉文宝杨睡在那里有怪。但文宝杨总觉心中有股窝心的温暖。
只需一点点,只需梁洛兮对文宝杨好一点点,这人整天的心情都变得舒畅愉快。文宝杨觉着这是半年以来最幸福的几日了——可以对视,可以说话,可以受到来自她的照料。梁洛兮一个简洁的照顾动作,文宝杨都会心动不已。这就比如她探手测体温,或者替文宝杨盖被子。
文宝杨那不可告人的简单幸福,看着看着,心尖无由来地充满酸楚,叫人难受。
跟其他从小被人众星捧月的贵家子弟相比,面对这样事情大概唯有文宝杨能这么沉得住气、乐观豁达。
不知道文宝杨在干什么,拿着药勺愣是看着一口没喝。就算是等药放凉,这也过了好一会儿,药早可以喝了。
“兮儿……”文宝杨突然说话,慢吞得像有什么隐情。磨蹭好一阵,文宝杨才又说:“已经喝了两天的粥,今日改为米饭……好么?”一件芝麻小事,文宝杨问得很小心,生怕梁洛兮不同意似的。
要是将这事情搁到半年前,梁洛兮定会哑然失笑。现在不同,梁洛兮朝她略一点头,算是答应。
很普通的回应,文宝杨显得十分高兴,她抿嘴笑起来。笑容安静纯粹,给人一种静谧而美好的感觉。
以前没有留意,现在的相处反而让梁洛兮注意到这人隐藏的其他面。
“明日祭祀大典,太子早些休息。”梁洛兮说着走到圆桌前将蜡烛挑熄。
本来困意十足的文宝杨被这句话浇熄了一半睡意。明日祭典,满朝文武都将随同皇帝一起拜祭祖先,这就意味着……意味着……
眼睛适应不了突然的黑暗,文宝杨只能凭借感觉朝梁洛兮那边望去。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明天……明天会怎样呢?会不会,会不会……明明知到答案,心里依旧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多么不希望明天到来,要是能守着这天该有多好。
天不遂人愿。
这夜文宝杨注定辗转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爪印。。。。会两更的。。。。哇哇哇。。。
、第 28 章
文宝杨发现自己近来总是睡得不好。丑时就得爬起来准备着装,睡眠不足的文宝杨感觉站着都能睡着。要换的这身礼服很麻烦,不但件数繁多,而且难以穿戴。就算有两个为她更衣穿戴的宫女,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衣服整理好。
想梁洛兮也应该弄得差不多了,文宝杨将眼睛飘到梁洛兮那里,停留的目光不由发愣。
只能说这身礼服非常适合她,换上这华贵不显张扬衣服的梁洛兮,看着比平日更为端庄娴雅。
文宝杨是第二次看见梁洛兮这样盛装打扮。大婚的时候,浓妆之下只觉着她异常惊艳。现今的装扮,梁洛兮浑身弥漫一股属于皇族的威仪气息。逼得人不能直视。
梁洛兮坐在梳妆台前挑选首饰。今天的打扮都必须大方得体,所以除了必要的佩戴,她将一切从简。
颜色深暗的礼服衬得梁洛兮的肌肤更为白皙粉嫩。文宝杨看得感叹,都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梁洛兮在挑耳环,她有些拿不稳主意。这时,忽然瞟到映在镜子里目不转睛朝这边看来的文宝杨,梁洛兮随手拿了一对金质的流苏耳坠,为自己戴上。
事实却是,梁洛兮很少佩戴这种金配饰。因为金色散发出一种富贵浮华,纸醉金迷的浮躁。
她不喜欢。
看了眼摆在手边的一对羊脂玉质地的月季花耳玦,选那对其实应该会更好。梁洛兮明明相中的是那对,然而下意识地伸手拿起旁边这副金耳坠。
就连梁洛兮自己也没想到。
羊脂玉耳玦是文宝杨送的,某日回宫的时候带给她的。这副耳玦做工细致精巧,片片花瓣雕刻得生俏动人,配以羊脂玉的润滑细腻,叫人越看越喜欢。如果不是文宝杨送的,梁洛兮肯定会爱不释手。这副耳玦她一次也没戴过,就装在首饰盒里。也不知道能放多久,哪天梁洛兮心情一好把它送了人也说不准。
文宝杨突然觉着腹间变得沉重,低头一看,镶有白玉的金丝腰带束在腰间,令她喘不过气。繁杂的配饰,文宝杨觉累赘。奈何今日祭祀大典,也就暂且这样罢。
文宝杨一切准备就绪,看见梁洛兮那边还在忙活。
看样子祭典要用的头冠戴起来好像比较困难,忙碌半天,宫女们还没能为梁洛兮将头冠戴好。文宝杨走了过去:“让本宫来。”
有人主动请缨自然会很高兴,但这个人是太子的话,相互对视一眼的宫女变得犹豫起来:“太子爷,这个头冠其实并不好弄……”
“本宫从刚才就在观察,步骤多少了解一些。若等会有不明的地方,还需你们指明。”说着,文宝杨接过她们手中的头冠。
要想把头冠固定会比较困难。因为珠钗插入的方式较为特别,不仅得对上细小的圆孔,还得将钗裙的端首与头冠的步摇彼此相扣。过来伺候的宫女都年纪不大,应该是第一次摆弄这样的东西,所以显得束手无策。
文宝杨看着梁洛兮纤瘦的身骨,如此沉重的头冠戴小会儿都难受,何况整天?文宝杨心疼梁洛兮。
发觉文宝杨拿着头冠迟迟没有动作,梁洛兮抬眼对上她茫然出神的眼,文宝杨眼里流露的疼惜让人看了心慌。
梁洛兮猜到一二,脸色冷了下来,文宝杨若真在乎的话,便不会在得知自己已经心有所属的时候还强迫自己进这牢笼一般的皇宫,现在却为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伤神,这又算什么?
文宝杨仔细而且耐心,头冠虽然佩戴复杂,还是很快很好地将它弄好。梁洛兮梳起的头发有一缕余了出来,文宝杨帮她别在耳后。
因为是不自觉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文宝杨略微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洛兮没有回头,只是通过反射的镜子看到身后的文宝杨手足无措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回想起刚才亲昵的举动,文宝杨指腹略显粗糙,擦过耳廓的微凉感觉 ,其实并不让人讨厌。
奇怪。
文宝杨借口出去走走。
三月份的这个时侯天气还是清凉的。
刚一跨出门槛,文宝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两日来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卧在床上,几乎没怎么走动。因为不受风吹,咳嗽没有现在急促。
连着声咳像要抽掉所有的气力,文宝杨咳得几乎岔气也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
文宝杨显然是压低了声音,但屋内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生着病还跑出去吹风,这人究竟在想什么?梁洛兮站起身,被沉甸的重量压迫,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太子现在的身子状况不宜受凉,还是请她赶快回屋。”
絮染推开门便看到抬手抵住从唇边逸出的咳嗽声的文宝杨的孤单背影。外边还是黑夜,这个时辰除了伶仃的几颗星星点缀,天空一片浑浊。
絮染有幸在太子宫里接待了其他几位皇子,比来比去始终觉着文宝杨最好。当然不见得是在为文宝杨说好话。文宝杨的缺点也有,但絮染觉着样貌仅是其次,重要的是为人。
相处久的人都知道虽然贵为太子但文宝杨一点都不爱摆架子,待人随和亲近又体贴温柔。不似其他皇子那样有魄力,常会羞红的文雅清秀的面庞让人觉着她内敛腼腆。表面上这类性格极不受人待见,实际中很多女儿家都青睐这样的懵懂青涩。毕竟相较于那些油腔滑调、自以为是的人,心思单纯、为人善良的文宝杨更受人喜欢。
絮染记得没来这里之前几个交好的宫女在背地里都渴望见上太子一面,更是日夜期盼能被调来太子宫。如今想来,絮染觉着那些传言只说对了一半,隐藏的部分就是太子虽然亲和,但内敛的性子始终话不多,除了必要,连伺候的人都免了。所以入宫这么长时间,只有近来一个月才能真正和她说上话。
这真是多亏了太子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地挽回文宝杨的形象。。。。好纠结要不要把前面几章给改了。。。。。。。还是说把好印象都放在后面。。。。0。o。。。。
、第 29 章
文宝杨没什么精神,心不在焉,一路上也是强颜欢笑。文宝杨的闷闷不乐梁洛兮全都看在眼里,不过表面上的平静使人察觉不到有哪里特别。
文宝杨病恹恹地靠着软枕,咳嗽声在狭窄的车厢内回响不断。咳嗽一直停不下来,连梁洛兮都不自知地微微皱起眉头。
下马车的时候文宝杨已经快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梁洛兮正犹豫是否该为她顺气的时候,文沐阳恰时出现。也不能怪文沐阳将这活儿抢了去,谁让梁洛兮踌躇半天迟迟不肯动作。刚下车就见文宝杨咳嗽这么厉害,文沐阳当然很心疼地上前为她抚顺后背。
文宝杨心里有事,文沐阳话说了半句她就开始走神。任人怎么喊也叫不回她的魂儿来。
后来,文宝杨索性借口离开,她需要自己清净一会儿想些事。大早起来,文宝杨就明显感受到梁洛兮心情愉快。知道这样喜悦的心情并不是因为自己,但更在意的是她那无意之举惹得佳人不高兴了。将梁洛兮前后的态度一对比,文宝杨心里落差极大,整个人难过得不得了。兮儿她……果然果然很讨厌自己。
文宝杨躲到殿内的一处梁柱后,这里清净无人没有相互寒暄,完全合了她的心意。
大概是心情低落,茫然失神的文宝杨连前面站了个人都没留意。
前面的人都站了好一会儿,文宝杨依然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对视野中忽然出现的一双鞋子视若无睹。
“殿下?”沉默了很久,那人终于忍受不住地唤了她一声。
这沉不住气的声音很是耳熟,是……
文宝杨回神,猛然抬头朝声源看去:“司徒?司徒……你来了?”声音又惊又喜。
她实在没想到司徒禅境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主动搭话,毕竟被之前司徒禅境冷漠疏离的样子伤了心。见他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跟前,这究竟是病好了的缘故,还是说之前的僵局已经缓和了呢?文宝杨有些想不过来。
“太子殿下,”司徒禅境语气里透着些无可奈何,“臣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些时候,殿下都不曾察觉么?”
被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文宝杨轻咳一声,佯装正经:“本宫只是在想事儿。不过,司徒怎么没有……”说着,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蹭自己细尖的下巴。
“刮胡子?”司徒禅境笑着,顺势摸摸嘴边的小短胡,“殿下不觉着臣挺适合这样的胡子么?成熟稳重,而且还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这算不算是司徒在转弯抹角地称赞他自己?文宝杨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到底怎样棘手的事情能让太子深锁双眉,满面愁容?”司徒禅境想起她抬眼刹那的忧郁神色,直问,“臣愿为太子分忧解难。”
听着窝心的话,文宝杨确信司徒禅境已经不生她的气了。一口暖气涌上心田,心尖被羽毛拂过的痒,文宝杨忍不住连咳几声。
“臣听闻太子受寒,为太子备了副药材,”看着眼前消瘦了许多的文宝杨,司徒禅境说,“明日臣便送过去。”
她不关心司徒禅境送的是什么,文宝杨比较在意的是:“咳咳咳……这意思是,明天司徒也会去文轩殿了?”
“还不会。”司徒禅境果断否定了。
文宝杨惊讶,追问:“为什么?”
“难道殿下打算明日就去上课?”司徒禅境看着她透着病态的容颜,皱眉,“殿下气色不是很好,还是多休息两日为宜。毕竟太子贵体要紧,读书的事推迟一下也无妨。”
末了,司徒禅境想到什么,笑道:“不想殿下竟然这么挂念臣下,臣下真是受宠若惊。”
好好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就是觉着奇怪。
“你这人真是……”文宝杨别扭地转过脸,不去看笑得一脸得逞的人。竟然敢拿自己寻开心,这人……真是放肆!
刚一转头,文宝杨整个人僵住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再次翻搅起来。
“太子殿下?”司徒禅境见文宝杨面色苍白,玩笑的语气不由变得紧张,“殿下怎么了?不舒服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