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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文宝杨又说：“公子不必拘谨，请坐。”虽然她话语里隐藏了些模糊不明的笑意，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并不会让对方觉得难为情。
梁洛兮在不远处的太师椅坐下，继续安静地听着这首悠扬的琴声。
对于文宝杨的长项，几经虚听实探的梁洛兮差不多做到心中有数，所以对她能弹一手好琴也就见怪不怪了。
一曲下来，梁洛兮并没有听得尽兴，然而文宝杨已经垂下双手，并且将手慢慢收拢在膝盖上。不经意间的动作，却显得韵味风情十足。她说：“瑶琴是近来才学的，弹得不好，还请公子不要见笑。”
梁洛兮回道：“琴音声色柔润，指韵快慢有度，情感捏拿正准，怎么听来都觉得弹奏得极好，是姑娘太谦虚了。”
弹过琴的人都会知道，初次学琴的时候，即便是一首简单的曲子要将它弹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她能弹奏成这样。如果不是日积月累地练习或是有其他乐器的底子，那就只剩令人啧羡的天赋了。
“刚才的琴声听得是如沐春风、暖人心脾，”梁洛兮稍作停顿，然后问道，“可以请姑娘再弹一首么？”
听梁洛兮这样赞美，文宝杨略略羞涩地笑了笑。却不是平时那样不做思考地点头答应，她轻声回道：“不若我们换一个罢？”
“怎么说？”梁洛兮听了，心里未免会有些好奇。
“不若公子来抚琴，让我随舞？”文宝杨浅浅咬住下唇，脸上的绯红透着一种道不明的妩媚。
表面上再怎么淡然不露声色，梁洛兮究竟还是对这个建议心动了，她额首：“好。”
怪不得会穿上这样的衣裳，文宝杨的目的就在此时了罢？
好久没有换过女装，穿一次还是有这样长尾摆的裙装，文宝杨实在不大适应。以至于就是把拖地的裙摆都提了起来，她走路的时候仍旧显得小心翼翼。不过这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别种味道——是大家小姐的矜持气质，才会让人步小细碎罢。
耳边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梁洛兮发现这是戴在文宝杨脚踝上的几串月牙色铃铛相击发出的。出乎意料的，文宝杨并没有穿鞋子，提起的裙子让白皙的小脚丫直接出现于人们的视线里。由于掌心没入软软的地毯里，能看到的只有那精巧的足趾和光滑的脚背。
姑娘家光脚赤足的举动确实不雅，然而盯着人家脚看的行为更是轻浮。可是深知这一点的人，就是挪不开眼睛。
与文宝杨擦肩的时候，梁洛兮发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并不是那股熟悉的麝香味道。有些不习惯的梁洛兮不禁微微皱眉。莫名的，她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和一种隐隐的担心。实际上，梁洛兮自己也说不清心底的空落担忧到底出自何处。
文宝杨应该是下足了功夫，不然这每一动作不可能做得如此到位，令人无法想象她竟然顶着男子的身份处世生活了这么多年。
对于随口提出的事情，文宝杨却会为此倾心倾力，梁洛兮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等缓好了心情，梁洛兮才慢慢挑拨起琴弦来。瑶琴虽然不如古筝熟练，她还是能上手的。
梁洛兮特意挑了那晚文宝杨醉酒后弹弄的曲子。琴音缓缓，绕梁不绝，细细听来，有一种身处红尘俗世，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听得人此时心里只剩下那天籁之音。
这才是出神入化的弹奏。
为了配合这种琴境，文宝杨的舞姿也越发轻盈飘然，舞袖随着动作轻轻飘转，卷动了静止的空气，带出尘嚣远去飘然出世的空灵之意。
是华逝教的罢？梁洛兮看着面前的清浅跃舞，突然明白近来文宝杨为什么总是回来得那么晚，为什么身上总是沾有明月坊的香味。
答案就在这里。
看着文宝杨迷乱人眼的曼舞燕姿，梁洛兮不得不感叹，她竟然如此聪慧。难怪连文沐阳这样云容月貌且又聪明绝世的人，也会对她不忍着迷。
……难道说只有自己被蒙在谷里，其实她们早就知道文宝杨的那个身份？忽然涌上来的念头，让心里又聚起那股不受控制的情绪，这次却不是迷雾般的不知滋味，梁洛兮微微恼了起来。
然而，她现在更恼自己的在意。梁洛兮对心绪自如控制一向是自信的，她也从未过于在意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而今却是三番两次为同一个人为同一件事情烦恼。
梁洛兮心里一乱，指法也就跟着不对了，接着不知怎么回事，琴弦“啪”的一声给崩断了。指尖一疼，她下意识地想要将得发麻的手往回收。怎料手被人更快地握住了，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梁洛兮受伤的地方，文宝杨问道：“很疼么？”
文宝杨声音里的关切，她听得清清楚楚。梁洛兮有些晃神地看着眼前的人，此情此景竟和醉酒的那晚重叠了起来。而这一幕近来已经是第二次想起了。
虽然现在她们两个的身份刚好对换，但那种关切的心情却是出奇的一致。到这儿，梁洛兮心里想着什么。
文宝杨此时心思都放在了那发红的指尖上，并没有留意到梁洛兮的注目。
作者有话要说：道个歉，最近事情都堆到一起了。。。只有周六日能腾出些时间来。。。让大家苦等了，sorry。。近来都会2、3天一更。。。
还就就是，这两章和卷五重了。。。所以绞尽脑汁为两篇文分开做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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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说的就是眼前这个貌若天仙、艳若桃李的人了罢？
见额前一缕垂落的细发挡住了文宝杨的脸；梁洛兮很自然地伸手为她将散下的头发别于耳后。指腹不着意地碰到了滑软的肌肤；随着轻轻战抖的指尖她心里某一处也跟着颤了起来。
感受到梁洛兮的动作，文宝杨抬眼对她浅浅一笑。这嫣然浅笑，颜如花绽；淡若桃花，百媚千娇，夺人心魂。
梁洛兮看了，却是轻轻撇开了脸，似乎不愿意见到眼前的人。这样的文宝杨；言行举止实在太迷惑人；太显陌生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那晚不敢唐突地浅涩亲吻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文宝杨本人。
不说样子出入太大，就是性格也不似往常；这令梁洛兮不只一次感到迷惑。即便文宝杨此时正站在面前，还是会让人产生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就如同咫尺天涯的圆月。而别人能做到的只是仰望明月。
……果然就像小时候那样，自己再怎么努力永远都只能追逐她的身影了罢？梁洛兮并不爱这种感觉。她忽然发现，原来当念想变成了现实，它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儿。因为掺杂了情感在里面的记忆与没有感情点缀的现实相比，差然差距竟会那么大。
梁洛兮心里多了一丝庆幸，若不是文宝杨一直呆在皇宫里面，若不是文宝杨在人前用绵软柔弱的模样儿掩饰，也许她不会像这样容易走进自己的内心深处。
不说其他，单说梁洛兮当初为什么会留心文宝杨，注定是那个人过分害羞的性格。虽然有时候会对那个人的怯畏不住皱眉，但就是腼腆好亲近，才是让她有想要接近了解文宝杨、想要将对方当成真正朋友的初衷。要是早知道文宝杨根本不是表面的样子，她应该不会那么在意了罢。
……以前的叹惋，如今却有点变味儿了。
即便这样，梁洛兮心里还是很乱，一面为文宝杨的隐瞒感到气恼，一面为文宝杨的隐瞒感到高兴。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从不为外界事物影响的自己，近来却是经常状况不断。微蹙眉头，梁洛兮若有所思得将手从文宝杨那里收了回来。
可惜梁洛兮心里已经卡下了那么一根刺，一日不拔只会让这种难受在心里无尽蔓延，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劳姑娘关心，已经没事儿了，”梁洛兮淡淡说道，“我们继续吧。”
“还要接着么？”文宝杨看着断了弦的琴，语气里带着些困惑。
梁洛兮回道：“不要因为这些就扫了兴致。”
“只是……”文宝杨还想说什么，却是见到梁洛兮已经开始抚琴，便点头答应了。
这衣服的裙摆显得拖沓，也不知道韶华逝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挑这身衣裳给她。文宝杨担心自己随时可能踩到裙摆然后非常不雅地跌倒在地，索性将拖地的裙摆收起挽了一个结系在腰侧。这刚好能将裙摆提上去不少，无需再顾虑其他。
文宝杨的这个举动，让皓洁的足腕连带着束腿的月牙色中裤一并露了出来，同时也使得整个人变得活泼俏皮了许多。
梁洛兮见着，便换了首曲子。不似先前的舒缓，这是首明快的曲子。
为了配合梁洛兮的弹奏，文宝杨跳了一支具有异域风情的欢快舞蹈。跃动转舞间，她身上佩戴的铃铛碎碎作响，揉和在乐曲中更是悦耳好听。这一刻的文宝杨显得如此明媚动人，盎然生气。与平日里的她截然相反。
梁洛兮见着喜欢，却又有点不喜欢。
要是一早知道文宝杨是她，梁洛兮如今也许会不断地追随，她们能成为很好的知音之交，能像现在这样抚琴乐舞，同时也不会有那些事情发生了。然而，平时的文宝杨才是她最熟悉的。性格柔弱的文宝杨在文武有为的男子里面的确占不了一席位置，不过心里早有量度的梁洛兮第二次见到文宝杨的时候，恰恰就被她那样腼腆易羞不善于表达的个性给吸引了。
做了那么多设想，却也只是停留在假设上面，并不切合实际，也不是梁洛兮的风格。她打断了想法，目光投回了琴弦上。
这轻快的曲子让平日甚少出汗的文宝杨此时也早已脸蛋粉扑，额上浮起了一层薄汗。虽然如此，身上的冷意让她渗出的汗都是凉的。
文宝杨正轻轻地抚着气，梁洛兮将袖子里的丝帕递给她。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此时这个身份，文宝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扭捏慢吞将手帕接过，她笑着跟梁洛兮道谢，没有丝毫的拘束。
见文宝杨这个样子，梁洛兮却在将丝帕递过去的瞬间又将手收了回来。
文宝杨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梁洛兮不急不慢地说道：“虽然只是淡妆，但妆花了还是看得清楚的。姑娘不介意的话，这让我来弄罢。”
觉得梁洛兮说的有理，文宝杨点点头：“那就劳烦公子了。”
现在是哪番情形？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么？要不是知道两个人真实身份，看到这一幕的旁人肯定会觉得很奇怪。
梁洛兮走近一看，才发现文宝杨的额上还涂了浅浅一层金粉。朱砂里面掺着少量的金色，怪不得这点朱砂看上去那么跃动。梁洛兮视线逐渐向下，看到文宝杨生动灵气的水泽眼眸，秀气精致的小巧鼻翼和那未点而红的诱惑唇瓣。
或许是彼此站得太近了，文宝杨身上的幽香此时闻得异常清楚，是一股很特别的淡雅芬香。这股香气，让人忍不住靠近，想要探身去嗅文宝杨身上奇特的味道。
“多谢公子。”见梁洛兮收回手，文宝杨含笑回了一句。
梁洛兮说：“姑娘客气了。”
“因为不方便，只能找这么个人少隐蔽的地方。公子一路颠簸，辛苦了。”文宝杨突然解释起来，语气里带着分明的歉意。
梁洛兮走到窗边，看着安静的湖面，轻声说：“这一路都有景致相伴，又哪有辛苦之说？”
“本来考虑约在别的地方见面，不过记得公子喜欢游湖，便挑了这里，”文宝杨尾随着梁洛兮走到过来，“只可惜这艘船不能驶远，终究是让公子失望了。”
梁洛兮扶着窗沿，目光眺到更远的地方：“但我也说过湖心的风景是最好的，不是么？”说着，人转过头来看文宝杨。
文宝杨点头一笑，捋了捋被湖风拂起的发丝：“嗯，我记得。”
……记得那次游湖你对我说的话。
在窗边站了阵子，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起往事。
气氛一度静谧下来，直到文宝杨受了凉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湖风偏凉，你身子不好又穿得这么单薄，还是回里头坐着比较好。”梁洛兮侧脸说道。
闻言，文宝杨抬眼看了一下天色，回道：“好，公子你也不要在这里站太久了。”说着，她人便转身往里头走了。
梁洛兮应了声，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才回去。
再次见到文宝杨的时候，梁洛兮微微一愕，心情倒是明亮了不少。文宝杨似乎没注意到她神情的改变，对梁洛兮说道：“我在听雨楼订了房间，这会儿过去刚好赶上吃饭的时辰。兮儿，我们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跟game君抱歉下。。。让你催这么久才姗姗来迟的一章。。
话说软妹什么的。。。小倒霉样什么的。。。的确是悲催的菜啊。。。吼吼吼。。那个肉什么的，得等到卷三的新年了。。。。。现在的进度是。。。中秋还没过啊喂。。。不要急。。。
正文 第84章
“兮儿，我们走罢。”文宝杨唤了她的名；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结束？结束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它要成为一场旖旎的梦境。
对于她的出现，梁洛兮有几分惊艳，几分无所适从；但并没有太多的眷恋不舍。明明见不到她的时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怎么知道见到的时候，热情反而不剩多少，梁洛兮在心里比较来比较去终究还是觉得平日里的文宝杨最好罢？
或者是出自习惯；虽然将近六个月的相处并不算长；但梁洛兮出奇地适应了生活中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人，习惯她在感情上小心翼翼守护；也习惯她不动声色对你的温柔、对你的体贴。
文宝杨给予的这一份宠溺，带着纵容的味道。只是长久以来梁洛兮都会选择忽视，因为文启，因为文宝杨犯下的过错。然而，有些时候人就会这样，宁可放下一切，卑微地奢求着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文沐阳如此，文宝杨也如此。
文宝杨卸下面妆，改了发髻，换回男装，宽宽大大的长袍衫轻易地将窈窕的身段遮了起来。
而这个样子才是她认识的她。
梁洛兮过去为人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襟，不经意地说道：“太子生辰快要到了罢？”
文宝杨听到，起先是愣了一愣，不过人回神得很快。她微微点头，声音略略拔高，有掩不住的惊讶：“兮儿竟然知道？”
……上次给了自己那么大的惊喜，自己怎么会不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