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心中一沉,却仍是笑:“那齐大人你要帮我?我在这儿的确人生地不熟的……”
齐焕道:“所幸是无人知道是你劫了马车,所以为今之计,便是……”
齐焕说到这里,便道:“懿公主。”
小庄闻言,便抬眸看向齐焕,目光相对,小庄自成祥身后踏前一步:“齐大人。”
齐焕看着她淡然之态,眼中掠过犹疑之色,却终于道:“懿公主,请恕我冒犯了。”
小庄并不做声,成祥正欲开口,齐焕已经抬手。
齐焕出手如电,便攥住小庄手腕,把小庄猛地拉到身边儿去。
但凡是京内的官儿,只要见了小庄,便忙不迭见礼,哪里敢造次半分,成祥是知道的。
何况齐焕又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虽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却并非邪恶之辈,因此成祥毫无防备。
没想到齐焕竟陡然出手,成祥叫道:“齐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齐焕喝止成祥,手底微抬,露出雪色匕首:“别过来!我手中有刀,不留神的话就会闯祸。”
成祥简直不能相信:“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齐焕注视着他,道:“我齐焕虽不是什么英雄侠义,却也是一诺千金,答应过的事便不会毁约,我答应本真大师保你,便必然保你,只不过红颜祸水,成祥,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定然不会罢手,但若如此,走下去只能死路一条。”
成祥着急,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先把小庄放开再说,你别吓着她了!”
齐焕看小庄一眼,见她一动不动,面上亦毫无惧色,便道:“懿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同你私奔之事传扬出去,必然身败名裂,比死更惨……何况又累及他人……”
成祥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子听不懂!你快点把小庄放开,不然的话我就真翻脸了!”
小庄忽地静静唤道:“成祥。”
成祥看向她,小庄道:“齐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一意孤行,最后你是死罪,而我亦是生不如死。”
成祥怒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许我说,自己反倒说上瘾了?我说要一块儿走就一块儿!”
齐焕听小庄说罢,倒有些暗中诧异,道:“没想到公主竟深明大义。”
小庄听他的口吻里仿佛带一丝嘲讽之意,便低下头,极小声说道:“你若要动手,也不要当着他的面儿,我会配合你,一起劝他罢手,若他安全离开,你再行事不迟。”
齐焕听了这句,浑身一震。
小庄却不再理他,又抬起头来看向成祥,蹙眉道:“你别逼齐大人,不然逼急了他,真的会伤了我……”
成祥本来已经靠得极近,闻言却又握紧拳头停了步:“小庄……”
齐焕看一眼小庄,终于抬头,对成祥道:“若要保住公主无事,你就跟我的人一块儿,即刻离开龙都!”
成祥牙关紧咬,骂道:“齐焕,没想到你居然人面兽心……老子今日才算认得了你!”
齐焕轻轻一笑:“你只要离开,我便把懿公主送回龙都,两下安稳!”
齐焕招手,后面两名亲信上前,翻身下马,把马儿牵到成祥跟前。
成祥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小庄:“你做梦!”
小庄看着成祥,嘴角一抹浅笑,温声道:“你就听齐大人的话,他不会害你……何况他是真的会杀了我……这匕首很利,我……很怕,与其这样两败俱伤,倒不如先分开……各自平安,好不好?”
齐焕见小庄始终温和镇定,面上不由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成祥心痛之极,两只眼睛红红地瞪着齐焕,又看小庄。
目光相对瞬间,成祥是万般不舍,小庄却心知肚明,此处一别,恐怕再无相见机会,但她却不敢过分流露心中眷恋,便只是一笑:“不要耽搁,不然我就算不被杀死,身上都淋湿了……也会着凉害病的,你还是快些去吧,就算是为了我好,好吗?”
小庄柔柔说着,半是要胁半是规劝。
成祥进退两难,恨不得大哭一场:“小庄……”
小庄低下头:“快走吧,总是这样,我真的、真的很怕……我也累了,想快些回去好生歇会儿。”
齐焕脸上神情变幻,沉声开口吩咐属下:“先换了衣裳,送成捕头离开前头大镇为止。”
成祥看一眼小庄,僵硬地回过身,他稍微一动,那边齐焕押着小庄后退数步,十分防备。
成祥见状,情知没有机会,木讷地翻身上马,窒息了般回头看她:“小庄……”
小庄仰头,笑面温柔绝美,脸颊上雨滴凌乱,如雨打白荷:“去吧,好好保重,我才放心。”
齐焕身旁那黑衣人把马儿调头,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马儿如离弦之箭,往前狂奔而去,那黑衣人也随之策马追上。
眼看两匹马一前一后,将要消失前头路口,齐焕才松开小庄:“懿公主,方才迫不得已,微臣冒犯了。”
小庄身子一晃,站立不稳。
齐焕在她臂上轻轻一扶,小庄转头看他,笑着低声道:“齐大人是重诺之人,叫我好生佩服……”
齐焕凝视小庄:“我之前那么对待公主,公主不见怪么?”
小庄淡淡道:“若我是你,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齐焕双眉皱紧,望着小庄,不知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小庄看着他猜忌之色,身心皆十分疲倦,仿佛成祥一走,也带走她所有生机跟精神气儿。
小庄忽然不想再演戏,后退一步,靠在遍布青台的岩石上,轻声便道:“我知道齐大人方才是真的动了杀机,若成爷不走,你便会动手。齐大人的干练美名,我虽在府宅之中也曾耳闻,你为了当年一诺,甘愿冒险出城,自然是谋定而后动,不容有失,想来,你杀了我后,成爷心神大乱,你也自有法子把他安全送出京畿重地。”
齐焕闻言,通身悚然,勉强一笑:“懿公主竟然……”会说中了他所有的想法。
小庄揉揉眉角,道:“但是我还是不想让你动手,万一成爷暴起伤人,你们制不住他,岂不是反就糟糕了么,如今成爷走了,你再动手,把罪名往别的什么上一推,日后成爷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齐焕素来冷静且利齿,如今却无言以对,脸色惨白之极。
小庄却并不看他,反而望着成祥离开的长路,喃喃道:“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虽然干净利落灭了他所有心念,可……毕竟太残忍了。”
齐焕听到这里,便道:“公主如此睿智聪明,倒是跟传言不同。不过按公主所说,你对成捕头是十分关心,那为何还会让他做出如此逆天之行?”
小庄垂眸:“你当是我让他如此?哦……是了,齐大人方才语气中颇有嘲讽之意,莫非以为是我私通了成捕头,或以不耻手段迷惑了他,才诱他如此的么?”
齐焕闭口,自知道其中很有出入了。
小庄点头:“他的确是个好人,又好又是单纯,令人心疼,可是我也懂得自己的本分……罢了,我跟你多说这些做什么……齐大人,你还在犹豫么?”
齐焕看看小庄,又握了握藏于袖底的那把匕首,他知道此刻并非犹豫不决之时,这条路虽然隐秘,烈火营的人侦缉追来却并非难事,倘若……
齐焕紧锁眉头,匕首在手中紧握,望着小庄平静眼神,手臂似万钧重。
耳畔忽然听到滚滚马蹄声响,齐焕一抬头,通身发凉,竟见大路上一匹马疯似的奔来,那人叫道:“小庄!”居然是成祥去而复返。
齐焕神情大变,有点气急败坏,踏前一步,忽然间回过头来,又看向身后的路上。
小庄也十分震惊,伸手捂住嘴,不能出声,只是眼睁睁看着成祥。
奔雷般地,成祥来不及刹住马儿便跳下来,将小庄死死抱入怀中,不顾一切道:“老子不要走,不要走!……比杀了我还难受!要死就一块儿死好了!”
齐焕来不及理会成祥,只回头看着那路上来人,任凭他百变机智,此刻也有些慌乱。
那来人似风般到了跟前,一眼看到成祥抱着小庄,便道:“快点走!追兵来了!”
齐焕一愣,温风至目光跟他仓促对上:“齐大人。”
温风至是朝中新贵,齐焕自也认得,但是这个相见的时机实在不能叫人欢颜应酬。
此时此刻难为情,齐焕皱眉:“温大人……”
温风至见齐焕在此,就猜到几分原委……别人不知道,他却记得很是牢靠,齐焕当初在乐水风生水起,也是靠着成祥这左膀右臂,如今他陡然出现此处,若说是巧合才怪。
而温风至护送小庄自乐水回来,别人不止,齐焕却是明白的,这一刻,果然一句:都不是外人。
齐焕不再啰嗦,只问:“看清是什么人了么?”
温风至道:“只听到马蹄声,足有几十匹,相距此处甚近了,不是烈火营便是禁卫。”
齐焕跟温风至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一脸惨白,而这般生死关头,温风至忽地想:“早先把齐大人奉做心头楷模,如今……竟有幸跟他同坐一条船,若是一块儿遇劫,倒也是缘分……哈哈……”
温风至自从猛子那听闻成祥出城开始,心弦便一直绷着,时松时紧,几起几落,如今紧张太过,竟生出几分悲喜难言、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齐焕急中生智,正要叫大家先下山坡避入林中暂时躲开这波搜捕,却听小庄道:“齐大人,你方才说你是为了少女失踪办案出城?”
齐焕不知她为何此刻提及此事,随口道:“不错……”
齐焕简短说了一句,小庄道:“此山废弃的庙宇中有两死两伤,正跟失踪案相关……”
齐焕一愣,对上小庄双眸:“懿公主,你的意思是……”
小庄道:“其中一人并未见过我们……为今之计……”
齐焕到底是刑部中人,又兼绝顶聪明,听小庄寥寥两句,他脑中灵光闪动:“贼人劫车?”
小庄一笑,目光落在温风至面上:“温大人,要劳烦你再一次救驾了。”
温风至心道:“这悬命而为的救驾……我真是……”但此刻却不容他再说什么,温风至看看小庄,又看成祥:或许跟这两人沾上关系,就注定他在风浪之中起伏罢了,只不过,错一步便是死路而已。
那边儿齐焕叹道:“暂时只能如此了!”不再迟疑,跟两名随从上马,将行时候回头看一眼成祥,却见他兀自抱着小庄,显然是绝不肯再离开的。
齐焕长叹了声,向着小庄道:“懿公主,微臣改日再领罪!”拍马滚滚离开。
剩下三人,成祥什么也不管,失而复得似的,令他无法去想别的事,只在小庄鬓边亲了口:“你跟他们说什么?”
温风至气道:“你要再不放开懿公主,什么也没用了!”
小庄这才轻轻将成祥推开,道:“我跟你说……”这会儿温风至策马离开,便去看那辆掉下山谷的马车。
来者是皇城侍卫营的人,远远地看到小庄坐在路边青石上,那统领见状,急忙下马:“懿公主!”
小庄脸色苍白,一指路口道:“贼人逃了……多亏温大人来救及时……”
那些人看看马车摔的七零八落,幸亏小庄无恙,已经先大大地松了口气,当下留下数人守卫,调车马前来,同时又派人回去报信,其他人便往前追击。
是夜,侍卫营跟烈火营的人尽数回城,护送小庄回到解府。
劫持风波,经过审问,便查明是户部侍郎郭林贪吝好淫,才四处掳劫少女供自己发泄,后来竟狗胆包天到把主意打到了懿公主的身上……幸好刑部侍郎齐焕早察觉端倪,一路追查,才杀死两名恶仆,生擒一名活口,及时救驾。
同时还有救驾之功的便是兵部给事中温风至跟他所属的一名监察小吏,据闻当天下午,温风至是因为一则行军用地图有些差漏,故而带着这名监察小吏出来勘察实情,没想到正遇到劫持公主銮驾的贼人,两下才交起手来,战的十分激烈,公主乘坐的马车都摔落谷底,幸好公主无恙。
至于为何郭林竟会胆大包天到劫持公主……只能解释为他色令智昏的缘故,而那废弃寺庙中搜出的少女尸身跟恶仆的供状却是铁证如山,刑部之人到郭府中彻查一遍,果真在地牢中救出三个被囚禁的少女。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郭林被羁押,秋后处斩。
而这一边,刑部侍郎齐焕只称是分内之事,把功劳都推给了温风至。
因这件事发生的甚快,也不到半天的功夫便解决了,刘泰堂并没有先将事情告知太后,而事情圆满解决之后,更没有必要再让太后忧心了。
刘泰堂召见了温风至,问过详细,确认小庄无事,又论功行赏,知道了他所带的那名小吏正是成祥,不由大笑,道:“朕当初把他调到你身边,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堪此大用。”
当下龙颜大悦,便擢升温风至为从四品兵部主事,成祥也小升为左给事中,仍给温风至用。
解廷毓在路上亲自接了小庄,陪同回到解府,已是半夜。
解夫人早撑不住睡了,解丞相得知无碍,又兼夜深,便未曾亲自见小庄。
解廷毓陪着小庄入内,便问道:“一切可还好么?”
丫鬟打了水来,小庄洗了手脸,只觉得浑身乏透:“连累少卿跟夫人丞相担忧了。”
解廷毓道:“何必说这些,只要你无恙便是了。”走到小庄身边,便细看她是否受伤。
小庄转开头去,望着那跳动的烛心,开口道:“少卿,你还记得……我在宫内跟你说的话么?”
解廷毓一愣,道:“怎么忽然提起那个。”
小庄道:“那天晚上你喝醉酒之后,我跟你说的……也还记得吧?”
解廷毓皱了皱眉,之后的事他是不记得了,但是……有些话,却偏生忘不了:“你必然累了,不如早点安歇,有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小庄回头看他,柔声道:“少卿……”
解廷毓心头一跳,望着她灯影中的容颜,一时有些看怔了:“怎么?”
小庄道:“少卿,我说的都是当真的,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么?”
解廷毓从片刻的柔情之中清醒过来,仿佛给人兜头浇落一盆冷水:“你……”
解廷毓皱了眉,流露恼色,按他之前的性子,多半要冷言相对或拂袖而去,可是此刻,解廷毓望着小庄,忽然说道:“锦懿,你可知道,你跟之前……不同了。”
小庄抬眼看他:“是么?”
解廷毓打量着她的脸,道:“不错。”
小庄不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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