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芙蕖纤弱的手臂坐在我的身旁,顿一顿,说:“当年咱们在劳役局里过着非人的生活,流落街头时什么苦头都吃过,今天的日子真算不得什么,我唯独惦记的就是你们跟着我吃的苦头。”
芙蕖听闻此话脸上的愁容散去,看着眼前这个忠心为主的芙蕖,我心里默默:她年纪与我相当,并不是像我与扶风自幼相识,感情却胜过一般主仆的数倍,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的温暖。
小安子向来腿脚利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屋,惊慌的道:“主子,如嫔来了,主子快躲一躲。”
我心里暗暗的想:如嫔这个女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无非就是来验真假。我镇定的对小安子说:“不要惊慌,还是原来那样便是。”早猜到如嫔会过来,这几日连衣服都没有换过,晨起也并没有梳妆。
如嫔与巧贵人、熙贵人三人一起走了进来,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凝香馆里破烂的环境,熙贵人皱着眉头用手帕捂着鼻子嫌弃的道:“殊不知后宫里还有这样的鬼地方,难怪皇上将她撵到了这里。”
如嫔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她只斜瞟一眼蹲在雪地里玩耍的我,我蹲在雪地里喃喃自语,口齿不清的,并未有人听清我在说什么,身边的芙蕖假装焦急的端着碗哄着我吃东西。
绿萼走到跟前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我混沌的目光撞上了她阴冷的眼神,绿萼冷笑一声,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子,道:“瑾妃,哦不,瑾答应才是,你也有今天。”
我傻笑着看着绿萼,“呸”的一声将口中的唾液吐到了绿萼的雪狐里子的外衣上,绿萼惊得站了起来,手中的手炉落地,我装作无意的嗤笑着。“你这个贱女人,看我不打死你!”绿萼恼羞成怒的指着我说道。
绿萼坚实的花盆底在我的腿上结实的踢了一脚,芙蕖惊的碗落地,趴在我身上替我挡着,嘴里道:“瑾答应已经疯了,贵人何苦跟一个疯子计较。”
绿萼哪里管芙蕖说的话,又一脚踢在了芙蕖的肚子上,“死贱婢,这么护着你的主子,怎么不替她去死。”芙蕖紧紧的护住我,慌乱中我看到了芙蕖扭曲的脸,手里握紧了拳头。
如嫔冷眼看着绿萼,一袭火红的衣裳站在雪中甚是扎眼。她喝斥住芙蕖:“不要跟一个奴才计较,免得失去了分寸,到底是奴才出身的,这习性是改不了了。”绿萼听闻此话略一尴尬的停止了动作,对如嫔的话有一丝的不悦。
如嫔打量着我一番,自顾自的说道:“这年头,疯的女人太多了,如今都真假难辨了,样子倒是挺像的,只是不知。。。。。。”如嫔顿一顿,妩媚的眼眸里闪过阴狠,说:“本宫听说,疯子是不怕疼的。”
我心里暗暗惊叹:如嫔这个女人果然够狠毒。
绿萼像得了命令似得,麻利的从发髻上拔下了镶翠银簪在手中握着,芙蕖惊恐的拦在我的身前,半哭诉半恼怒的说:“巧贵人,您好歹跟瑾答应主仆一场,瑾答应之前对你可不薄,主子都已经疯了,你还不放过她吗?”
绿萼不顾芙蕖的阻拦,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芙蕖像身上得了力量似得,大声的说了句:“你别忘了你对瑾答应做过什么,简嫔做过什么,她都能放过你,你别忘了你今日的风光是谁给的!”
绿萼微怔,愣了愣神。略微失神的站在了原地不动,还记得初进府时那个还是单纯的绿萼,我至今还在纳闷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绿萼对我的背叛。
如嫔刻意的清了清嗓子,抚摸了一把鬓边的垂丝步摇,像是不经意间的道:“是呀,别忘了贵人你的今天,是谁给的。”说到“谁”这个字时,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绿萼握紧簪子一把扎在了我的腿上,这一下或许对别人来说或许已经痛昏了过去,但是我经历过黥刑等的疼痛比这个痛苦百倍,我脸不红心不跳的依旧笑着,这一下似乎刺到了骨头上的感觉,腿上顿时鲜血涌了上来。
芙蕖惊吓的叫了一声,绿萼手中一哆嗦簪子随声落地,“各位主子都瞧见了吧,答应真的疯了,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如嫔再也找不到什么号由头再去为难我,只得和熙贵人一同离开,绿萼一声叹息落地,我依旧面不改色。
芙蕖泪如雨下,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止血,我安慰的劝道:“没关系,绿萼下手并不重。”
、第五十七章 诉衷肠
丛勉坐在我的对面默不作声的为我包扎着伤口,我原不愿意惊动他,无奈扶风一心为我的伤着想,偷偷的将丛勉叫了过来。我腼腆的坐在对面,盯着自己裸露的小腿看着。
丛勉温柔小心的样子让我心里一阵的温暖,我打量着他温润如玉的侧脸心里甚是喜欢,忽又想起他家里还有一位娇妻,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一时间心里五味俱全。
丛勉包扎好了伤口,轻轻的放了下来,“你在想什么?这样子的出神。”他与我说话的语气总是那么的温和。
我莞尔一笑,多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只有陆从勉才能带给我。我道:“陆哥哥,谢谢你。”
他摸不着头脑的看了我一眼,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说过我会永远的守护你。”他微凉的手指在我的鼻梁上俏皮的勾了一下,在他的眼里我永远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我心里哀伤的暗暗道:陆哥哥,你不明白,我谢谢你那么相信我。谢谢你爱我,谢谢你守护着我。你如今成亲两年有余,却还没有子嗣,别人不知道原因,我心里还能不知道吗?为了一个这样的我真的值得吗?
丛勉打量着我瘦削的脸庞,怜惜的说道:“棠如,你瘦了。”他轻轻抚摸着我鬓边的头发,就像呵护一件宝物一样。
我有泪轰然落下,保存了两年的感情在这一刻随着我的眼泪终于落地,我紧紧拥抱着丛勉,感受着他的气息。他微怔了半刻,接着颤抖着双手抱住了我,就像得了珍宝一样欣喜,抚摸着我垂下来的发丝。
“陆哥哥,你不晓得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是如此的懦弱,我没有勇气去承认我爱你。”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丛勉的官服上,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困苦后我终于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就是这温暖港湾。
没有比这一刻更让我难忘,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丛勉温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脑袋,动情的道:“这一刻我等的太久太久了,我再也不愿意放手了,我不能让你在回到别的男人的怀抱。”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手臂紧紧的搂着我,唯恐我会在这一刻离他而去,多想就这样地老天荒。扶风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嘴角欣喜的轻轻上扬,笑着离开。
迄今为止,我最担心的便是绵宁,他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如今绵宁受到了永琰的排斥,我岂不负了皇后生前的嘱托。
天刚黑,趁着宫门还未落锁,绵宁便得到了消息来到了凝香馆。见面时绵宁没有太多的惊讶,彷佛是知道我是装疯。倒是我感慨良多,原本两个不相干的人却一同遭遇了如此的灭顶之灾。
我站在原地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绵宁反而释然一笑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我们又不是相识了一日两日的人。”
“宫里的谣言你是知道的,我如今是没什么顾忌的,可是你毕竟是大清的皇子,这般的冤屈是一定要洗清的,还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我把心里的想法道出,绵宁日后若要继承大业,怎么可以有这个污点。
绵宁点了点头,似乎有难言之隐一般,道:“那我该怎么做?”
“去找皇上,请求皇上赐婚,无非就是朝里哪位大臣的千金,咱们的谣言便会不攻自破。”我淡淡的说道,我心里知道,眼前只有这个办法了。
绵宁星目有神,认真的打量了我一下,彷佛想看穿我的心思一般,道:“我心里早已有了心上人,这也是我至今未娶的原因。”
我几乎是欣喜的道:“那岂不是更好,是哪家的姑娘?正好借这个由头请皇上赐婚,皇上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是会应允的,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绵宁脸上露出无奈,踌躇了一会坚定的说:“这姑娘你也是认识的,我与她相遇的时候正是琉璃世界红梅白雪,她在雪中莞尔一笑的样子,她说她叫海棠,我毕生难忘。”绵宁深情款款的望着我。
听闻此话,我惊骇的几乎没有站稳,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心里暗暗道:难怪他肯待我如此好,或许这谣言不是空穴来风也未可知,这究竟该如何认识好。
我脸色一变,冷冷的看着他,声音故作傲慢的道:“你糊涂,我可不能糊涂,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为了儿女情长而断送了自己的前途,我是你的母妃,即使不是,我与你也不可能,还望二阿哥珍重才是。”
没想到绵宁听到这话反而冷静了下来,神色只有一丝的黯淡,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能与你这样安静的相处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你放心,我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过去从未在意过绵宁这个人,那日在雪地里不过偶一顽笑逗他而已,没想到令他情愫暗生。在木兰围场时救过我一命,我竟然是糊涂了,如果不是心里在意怎么会舍命相救。
绵宁欲转身离去时,我笑着道:“别忘了,咱们非关风月,就为真心相待。”
绵宁脸色微红,很快的微笑点了点头。是个极爽朗的人,还记得初见他时他如一个稚嫩的大孩子一般。
次日还未到晌午,我与如绵在院中扫雪时便听说绵宁去了乾清宫请安,永琰原本不愿见,后知道绵宁的来意后便应允了。
我看着屋顶赤色琉璃瓦,心里一丝淡淡的伤感,绵宁这辈子怕都身不由己了。猛的想起了他临走时说的话:“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
、第五十八章 东窗事发
听闻皇上将内阁学士苏国平的女儿苏心如赐婚予绵宁,这也是绵宁自己挑选的,苏国平是朝里的二品大员,那苏心如也是远近闻名的佳人,知书达理也不在话下,永琰也颇为满意。
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心里默默: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院中一抹白色的东西从天空中掉落,我惊讶的走出去观看,小安子与如绵二人高兴的捉着那只白鸽见我来了便高兴的道:“主子,今晚有烤乳鸽吃了。”
原来是小安子用弹弓从天上打落下来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走,被小安子紧紧抓住了脚,小安子“咦”了一声从鸽子的脚上解下了一个纸条惊奇的道:“主子你看,原来是只信鸽。”
我卷开纸条娟秀的小字映入眼瞭,上缠绵悱恻的诉说着相思之情,字字肺腑之情,看到“苏格”这个名字时我震惊了一下,看到落款的名字时我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是新月。。。。。。。。
我心里惊讶的暗道:原来新月心仪的男子竟是苏格贝子,难怪在木兰围场时新月将那只兔子带了回来,幸亏这只鸽子落在了我这里,若是换做了别人,后果不敢设想。
“这件事不可走漏了风声,将这只鸽子放了。”我冷静的对小安子说。我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心里叹道:又是一对苦命鸳鸯。
我安静的坐在梨木椅上绣着荷包,是我最喜欢的海棠花,脑海里想着陆从勉的样子,嘴角安逸的笑着。芙蕖从门外匆匆进来没来得及擦掉头上的汗水,道:“主子,不好了,恩贵人出事了!”
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手中一哆嗦,针线落地,道:“出什么事了?”
芙蕖顺了气缓缓道来:“皇上忽然召见了恩贵人,要恩贵人侍寝,恩贵人性子烈竟然拒绝了皇上,敬事房也并没有恩贵人的牌子,皇上大怒,从来没有人拒绝侍寝。”
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东窗事发,新月的办法并不是长久之计永琰早晚会察觉到,如今还算受宠的就是巧贵人和晴贵人,只是永琰怎么会忽然想到了新月。
我沉吟道:“皇上怎么会忽然想到了新月?”
芙蕖思索了一下道:“听说昨日晴贵人在皇上面前夸奖兰贵人与新月主子都是草原上的美女,极力的赞扬新月主子,皇上便提出要看新月主子以往的马上风采,不料新月主子推说身体不适拒绝了皇上,兰贵人为新月主子求情也被皇上斥责。”
我心里冷哼一声,这万蝶衣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后宫里只有说别人坏话的,还没有在皇上面前夸奖别人的,这万蝶衣真是用心颇深。
“悄悄去告诉新月,就说当时是我撤了她的头牌,这件事敬事房的刘公公是知道的,叫她尽管往我身上推,皇上自然不会再怪罪她,接下来我再想办法。”我沉吟半晌才开口。
芙蕖不解的看着我道:“主子这是为何,皇上万一怪罪下来怎么办?”
我淡淡的说道:“皇上会以为是我嫉妒新月才不让她侍寝,我原本是有罪之身还怕这盆脏水吗?”芙蕖默许的点了点头,那日我偶然让刘公公让撤了新月的牌子,没想到还是在关键时刻帮了新月。
新月得了芙蕖的提示先是犹豫了一会,唯恐连累了我,无奈只得将按照我的说法去了畅音阁找了永琰请罪。
闲暇时,永琰只爱在这畅音阁听戏,如今的身边竟是晴贵人陪伴。永琰看了一眼孱弱的新月道:“这不是性子刚烈的恩贵人,来这里做什么。”
新月低眉不敢起身,淡淡的说道:“臣妾特此来请罪,臣妾一直以来没有侍寝是有原因的。”
永琰惊讶的“哦”了一声,接着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原因?”
新月耳边传来台上“咿呀呀”的唱腔,心里一沉,道:“是当年的瑾妃让敬事房的刘公公撤了臣妾的牌子,所以臣妾一直没有机会侍奉皇上,臣妾碍于瑾妃的势力是敢怒不敢言。”
永琰的眸子闪现出一丝惊讶,自顾自道:“是她。。。。。。。”新月无奈的点了点头。
晴贵人轻轻剥去了葡萄皮,递到了永琰的嘴里,声音温婉甜腻的道:“记得恩贵人和瑾答应一直以来可是好姐妹,瑾答应怎么狠心做出这样的事情,幸亏臣妾当时没有和瑾答应关系走那么近。”
新月听闻此话,声音重重的道:“皇上若是不信,叫来刘公公一问便知。”
晴贵人无声息的轻蔑的笑了一笑道:“皇上,为了证明恩贵人的清白还是请刘公公来一趟吧。”
永琰沉吟半晌,眼神停留在了台上不语,台上的花旦水袖翻转,佩环作响,玉手指剑声音低沉的开了唱腔,永琰淡淡的道:“不必了,朕知道了,瑾答应已经疯了,就不必那么多事了。”
新月欣喜的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