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红肿着眼睛,缓缓的跪在了地上,抽噎道:“娘娘,恩贵人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吃下去的药也不见效,奴婢看着心里担心,恩贵人不让奴婢告诉任何人,奴婢是偷着跑出来的。”
我心里暗暗的惊讶,起身披了一件衣裳,“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鸢尾摇了摇头,起身穿好衣服后对鸢尾道:“本宫去瞧瞧她。”
扶风一旁忙劝道:“娘娘明早再去便是,夜凉风大,小心再着了风寒,这会子恩贵人可能已经睡下了。”
我摆手摇头道:“新月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还记得前两日咱们在她寝宫里看见她为花儿遮挡风雨,这丫头一定有什么心事。”
推开殿门,新月一抹落寞的身影立在窗前,一身月光白的亵衣趁着纤弱的身子,转身疑惑的看着我:“姐姐怎么来了,夜深了怎么还未入眠?”
我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一脸责怪的嗔道:“你还来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你怎么还未入睡,听鸢尾说你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
新月背对着默默的一声叹息,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洒落了一身的忧伤,“不过是一具躯体罢了,吃与不吃又有何区别。”
我走上前去握着新月冰凉的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疼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我觉得你最近太古怪了。”
新月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我将一件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想起来那日新月在雨里着了风寒,便关切的问:“怎么看着你气色还是这么的差,是不是太医没有用心?”
“不是,药太苦了,苦的我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所以要都被它们喝了。”新月指着屋子里的盆景说着,盆景在药物的灌溉下已经死了一片,黑漆漆的像火烧过一般。
“我知道你是心病,可是既来之,则安之,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有所回转。”我苦口婆心的劝慰道,心里知道新月根本听不进去了。
新月拢了拢身后的衣裳,苍白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说道:“姐姐,我不是不是变的憔悴了。”
我含笑道:“没有变,还是我们第一见面时那个样子,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可爱。”
新月巧笑的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姐姐,我在宫里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姐姐的相识,姐姐,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有下辈子,咱们就做真的姐妹。”
我掐了一下新月瘦削的脸蛋,嬉笑着:“咱们本来就是真的姐妹,不是吗?傻丫头。”
新月宽慰似的拍了拍我的手,笑着道:“好了,姐姐,回去休息吧,现在都这个时辰了。”
我点了点头,亲切的告诫着:“你也要马上睡觉,不然我就不走。”
新月撇了撇嘴欢快的点了点头,我提起的忽的落了地,默默的松了一口气,新月笑着将我送到了门口,就在关上宫门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新月笑着说再见。
鸢尾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说道:“恩贵人谁的话都不听,就是听娘娘的,这下奴婢可以放心了。”
我一脸无奈的对着鸢尾说:“好好看着家主子,记得让她按时的吃药、吃饭。”
鸢尾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我叹了一口气便离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惦记着新月,想来她苍白的面孔便心里难受。
次日,从早晨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就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老天好像要折磨人间一般,狂风狠命的撕扯着院中的蔷薇架,吹起了映月池的水。
一道如白昼的亮光闪过,天雷仿佛在院中炸响,我下意识的在被子里捂住了耳朵,扶风满脸泪痕的拉开了我的被子:“主子……”
我起身看着一身湿漉漉身子因为哭泣而不停的颤抖着的鸢尾,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收手颤抖的推开了新月的宫门,一步一个踉跄的走到新月的窗前,我忍住几乎昏厥的心看着新月一脸平和的躺在床上,脸上精致妆容仿佛还是初进宫的时候一般。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新月,姐姐来了,你醒醒吧。”
新月依旧是一脸安详的一动不动,当我拉起了她冰凉的僵硬的手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真的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我哽咽的问着鸢尾。
鸢尾一声凄厉的哭声,扑到了新月的跟前,“主子下午的时候还对奴婢说她想吃马蒂糕,奴婢那时的心里还特别的高兴,主子还沐浴更衣让奴婢给梳洗化妆,奴婢以为主子会好了的,主子让奴婢去喂鸽子,可是回来的时候主子就已经吞金自杀了。”
我踉跄的坐在了床上,喃喃的道:“吞金自杀,现在还有别人知道吗?”
鸢尾哭道:“奴婢哪敢告诉别人,只有去找娘娘了。”
我擦去了眼泪,拉过来扶风道:“看看今日是不是陆太医在,如果他不在就找梁太医过来,越快越好,就说恩贵人病重!”
扶风坚定的点头离去,我看着新月安详的脸庞,心里忽的觉得,这对她来说分明是一种解脱,可是你又为何偏偏选了这种极端的方式离开?
、第九十七章 香魂远去
我忙命令小安子把守住宫门,不让任何人出入,鸢尾哭啼着收拾着新月的遗物,我紧紧的握住新月的手欲哭无泪。
丛勉和梁太医披着月光匆匆的赶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泪如泉涌的扑到了他的身上,在耳边哽咽道:“新月死了,新月死了。”
丛勉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人死不能复生,玉玦,节哀顺变。”
我抬起头,他缓缓的擦去了我脸上的泪痕,“我听扶风说恩贵人是吞金自杀,妃嫔自裁视为不详。”
我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皇上对新月在已有了不满,如今会更加的怪罪于她,所以我才会找你们过来,我不想让皇上知道她是吞金而死。”
丛勉略微一怔,似乎明白了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尽力的,只是这将会有一定的风险,皇上万一知道了一定会牵连到你。”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关系,这是我唯一能为新月做的最后一件事,这算是尽一尽做姐姐的心思了。”
梁太医查看了新月的最近的药方和身体后,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恩贵人应该是早就已经报了求死之心了,即使她不自裁,以她的身体积郁成疾的情况,也是没有多少的日子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皇上下相信恩贵人是暴病而亡?”我默默的问道。
丛勉思忖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与梁大人异口同声的都说恩贵人深夜病重,暴病而亡皇上自然会信的,加上恩贵人自从进宫以来便体弱多病。”
我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天亮以后便对外宣恩贵人宾天吧。”当说出“宾天”这两个字时,我忍不住的哽咽着。
看着新月苍白的脸庞,不敢相信就在前一天还情切的叫着我姐姐,今日却再也听不见了,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容了。
我看着默默看一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鸢尾,心里忽的“咯噔”了一声,“鸢尾,恩贵人在离世之前可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鸢尾头也不抬的摇了摇头,我不禁语气变软的道:“鸢尾,你是恩贵人陪嫁的贴身丫鬟,又与恩贵人自小一起长大,她的心思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鸢尾微怔了怔,忽的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道:“恩贵人在不吃不喝之前接到了一只鸽子,应该是苏格贝子给贵人来信了。”
鸢尾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慌忙的起身在房间里找着那封信,搜索了一会子也没有踪影,我淡淡的说道:“不用找了,按照新月的性子,这种东西怎么会让咱们轻易的找到。”
我从柜子里挑了一件粉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大朵的玉兰花,在香炉上熏陶了一会了,换下了新月身上的衣服,亲自给新月穿上,忽的手碰上了换下来的衣服,一个小笺从衣服里掉落了下来,我捡起来一看正是苏格贝子的信。
我默默的读完了简单的几句话,双手猛然的颤抖了起来,原来苏格要成亲了,新月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宫,两个人是不可能长相厮守,苏格不能违背自己家族的意愿,而今日正是成亲的日子。
倔强的新月选择用死亡来维护自己的爱情,我抚摸着新月的脸庞,嘴里喃喃道:“新月,下辈子咱们还是姐妹,只求生在普通人家,即使日子过得清苦,但再也不用从此萧郎是路人。”
一夜没有合眼,守在了床边静静的看了新月一夜,我知道,我将再也看不见她了。身子僵硬的动了一下,“鸢尾,讣告恩贵人已经宾天!”
红肿着眼睛进了乾清宫,永琰刚刚下朝,身上的朝服还未换掉,我慌忙的跪在了永琰的面前泪如雨下:“皇上,恩贵人她……”
“怎么了?”永琰刚坐下端起茶,淡淡的问道。
我哽咽的道:“就在今夜的夜间,恩贵人暴病宾天了。”
永琰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缓缓的放下了茶杯,不解的道:“怎么会这么的突然,朕知道她前几日还好好的。”
“皇上,这等事臣妾怎么敢造谣,夜间恩贵人贴身的丫鬟急急的去传了太医,可是等到太医到了的时候恩贵人就已经大为不好,想来前两日竟是回光返照了。”
梁太医与丛勉屈身在下候着,丛勉上前道:“夜间微臣也去瞧过了,恩贵人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请皇上定微臣等失职之罪。”
永琰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朕记得她与瑾妃一同进宫,在体元殿上朕唯独选了瑾妃与她。”
“皇上节哀,保重龙体。”我淡淡的说道。
永琰思忖了一会道:“传朕旨意,追封恩贵人为恩嫔,择日葬入妃陵。”
“皇上不可,臣妾觉得恩贵人没有资格葬入妃陵。”我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永琰惊讶的“哦?”了一声,我接着道:“皇上,恩贵人虽说进宫近三年,一来于子嗣无功,二来恩贵人从未承宠,所以臣妾认为恩贵人没有资格葬进妃陵。”
永琰眼神中透着惊讶,略微怔了怔道:“你说的对,那就不许葬入妃陵。”
从乾清宫出来,忽的觉得身心轻松,脚步不停的走着,还是原来那条路,我转身对着扶风道:“扶风,我再也看不见新月了,对吗?”
扶风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抚摸着新月宫殿里的高墙,淡淡的说:“你关了她那么久了,现在她终于可以自由了。”
扶风不解的在旁问道:“娘娘,奴婢不明白的是,娘娘何为不让恩贵人葬在妃陵呢,宫里女人不都说那是身份的象征吗?”
我莞尔一笑,淡淡的说:“这个皇宫锁住了新月活着的快乐时光,死后葬在妃陵还是要陪伴将来终老的皇上,这死了和活着还有什么分别,我想,新月也是不愿意葬在妃陵里的。”
新月点了点头,指着天空道:“娘娘,你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鸽子飞走了?”
我心里宽慰的笑着道:“那是新月吧,她可以回草原了,希望老天下辈子不要让新月生在帝王家,也不要做皇上的女人,希望她一生都可以快乐。”
一群白鸽向着遥远的天际飞去,直到望不见为止。
、第九十八章 胭脂雪瘦
在新月的遗体上还发现了这样的一封信,诉说着新月这辈子的人生,我努力的使自己忘却,却发现越是想忘,就越忘不了。
庭院深深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小的时候总听额娘说过戏文里被辜负的女子总是寒衾薄衣、残灯孤影,现在想想在这深宫里也是这般,如果说进来是面若桃花,那么走出去的也就是人比黄花。
我叫新月,我是恩贵人。
记得初进宫的那一日天气非常的好,额娘和阿玛沉浸在期盼中却没有看到一脸哀愁的我,额娘拍着我的手道:“新月,你的容貌虽不是最好的,可是论脾性,皇上怎么着也能看上你的。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我不想违背他们的意愿,他们是我的阿玛和额娘,我不能说他们世俗,因为望女成凤的心人人有之。
八旗家的姑娘要经过选秀这一关才能自行婚嫁,这一条的规定生生的拆散了多少人,记得清朝的第一词人纳兰性德和她表妹两情相悦,可是表妹却被选进了皇宫,造成了纳兰性德一生的遗憾。
临进宫时,我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个人,在草原上骑马狂奔的那个人,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是我知道我喜欢他。至于皇上,我只能乞求着他不要选中我,我心里还宽慰觉得秀女这么多,皇上不会选上我的。
高墙朱门紫禁城外,和无数的秀女一样,苦等了一夜,也紧张了一夜,直到宫门大开时,我知道我命运的转折点来了。
经过了层层的选视,最后我被一个我跟着十几个秀女被指到了体元殿,走在路上,我瞧着前面姣好的背影忍不住的打了个招呼,亲切的叫着她,原来她叫玉玦,比我大一岁,我恭恭敬敬的叫着姐姐。
如果没有这个姐姐,我想,我和皇宫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吧。
皇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看了,都回去吧。”
从身边所有人的喘息声可以听出失望,对于我来说是无比的喜悦,转身想离去时不觉得加快了脚步,忽的走在我前面的玉玦姐姐昏了快去,大抵是昨晚在门外着了凉的缘故,虽说是萍水相逢,我还是有些紧张的问候着她。
待到她醒来时,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皇上却把目光转向了我,我心里暗暗惊叹,手心里出了湿热的汗水,皇上随手一指就像挑选一样吃的东西。
从那条漫长的宫巷里走着,原本只有一会就走到头的距离,我觉得漫长的就像一生,脑海中不禁又想到了那张脸,不知道咱们还能否见面。
木兰围场的风一直吹的那么的温暖,两只不和谐的箭羽飞了过来,直直的对着我面前的那只兔子,我想也不想的铺了过去,而那只箭正好射在了我的肩膀我。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亦是如此的看着我,仿佛是那忘川河畔的一个不经意间的回眸却让我终生铭记,我知道了他的名字:苏格,他是达尔罕亲王的贝子。
撩起了帐篷,刚出去便对了他那双温情的双眸,他含笑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
“你是不是对所有的姑娘都会这么说?”我低低的说着,心里莫名的欣喜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巧合,咱们一定见过面对吗?”
我莞尔一笑,“没错,是见过,而且是在你的梦里。”话一说出口,我便后悔了,如此轻佻的话怎么会说出口,他会不会以为我是轻浮之人。
苏格淡淡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或许是,我希望是,”
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