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轻叹了一声,眸子轻转宽慰似地握住我的手,“娘娘心里明白,皇上这是听了枕边风了,若不是有人给皇上耳边吹风,皇上怎么会将娘娘禁足?”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忽的雪嫣的一双纤纤玉手从窗外伸了进来,笑语嫣然的递过来一朵开得正好的玉兰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笑的看着我。
我呆呆的看着雪嫣,记得初进宫的那时她还是稚嫩的孩子,现在娇嫩的脸上已经退去了稚嫩,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眉宇间透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气息,雪嫣含笑道:“皇额娘,你看这花开的多么的好看。”
我从雪嫣的手中接过玉兰花,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含笑道:“皇额娘闻到了,真的很香。”
自从新贵妃出事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或许是躲在深闺中,或许是在新贵妃身边陪伴。
雪嫣莞尔一笑,一个恍惚我忽然觉得雪嫣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幼稚调皮的小姑娘了,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我心中默默的祝福着,希望她这一生都要幸福快乐。
“哗”一声,殿门被重重的推开,一道日光照射了进来,殿内忽的亮堂了起来,点点的灰尘在日光的照射下有了方向。
永琰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伫立在殿中,含笑着开口道:“玉玦,怎么还在怨朕吗?”
我淡淡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永琰:“皇上永远是对的,皇上永远有他的想法,臣妾不敢揣测。”
永琰伸手抚摸着我鬓边的头发,喃喃的道:“如果朕没有这么做的话,后宫里多少人会说朕偏袒你,再说这事错的是你。”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巧妙的避开了永琰的手,我莞尔一笑:“皇上来臣妾这景仁宫做什么?莫不是和荣妃她们一样在花园赏花?”
永琰摇了摇头,缓缓的坐在了榻上,微闭双目慵懒的道:“朕这几日被前朝之事所烦扰,实在是头疼,朕唯一在你这才能稍稍放松。”
我轻巧的揉着永琰的太阳穴,含笑迟疑的道:“皇上,难道是因为边关的战事,还是江南的灾情?”
永琰摇了摇头,“边关的战事这几年一直打打停停,准格尔部就像一只难缠的老鼠,损耗了国家的劳力和物资,准格尔部派来使者说要按照最古老的方式解决问题。”
“难道是和亲?”我轻声的问道。
永琰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不经意的道:“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既然和亲能解决边关的战事,自然是和亲最好。”
永琰忽的睁开了眼睛,眼角微微颤抖了一下,迟疑的道:“满朝文武已经决定了由满族宗室之女和亲……”
我淡淡的笑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可是朕决定由自己的公主和亲。”永琰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松开,不可思议的道:“皇上,这,这是为什么?皇上的格格临近成年的只有雪嫣,那准格尔部地处边关,寒冷无比,雪嫣体弱怎么能在那种地方生活?”
雪嫣那如花般的容颜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一点点的消融掉,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不可以就这样牺牲。
永琰轻声叹了一口气,“朕这也是无奈之举,准格尔部是咱们头号的劲敌,边关被准格尔部滋扰了数百年,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能永保边关的和平,唯有诚意的真正的公主才能做到。”
“可是皇上要想一想雪嫣,她才十三岁,多么美好的年纪,皇上就忍心雪嫣到那苦寒的准格尔部吗,她可是皇上疼爱的格格。”我无奈又无力的争辩道,但我明白皇上的话就是天威,天威是不可能动摇的。
永琰起身默默的看着一眼我,嘴角一副无奈的笑意:“朕比你还要舍不得,可是朕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一个格格能换来边关的和平,朕认为这个是值得的,朕以为玉玦你会赞同的。”
永琰的最后几个字深深的烙在我的心上,我呆呆的伫立了良久,只记得皇上临走是嘱咐让我规劝一下雪嫣,这道旨意将由我这个皇后宣给雪嫣。
夜一点一点的深了,雪嫣给我的那朵白玉兰难逃枯萎的命运,一片片的落瓣从羊脂玉花瓶里落了下来,我的泪忽的从脸颊上落了下来,“啪”地一声杂在了玉枕上,一股冰凉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
我应该怎么开口告诉雪嫣这个永琰嘴里所谓的恩泽圣旨,小小年纪的她从来不懂什么政治什么斗争,为何牺牲的要是她,雪嫣那样如沐春风的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我翻了个身,忽的想起了初次遇见雪嫣的时候,她是那样的可爱与天真,如今永琰这样的不放在心上难道只是因为她有一个做过错事的额娘。
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披衣拉开了窗户,永琰的旨意现在唯有我一人知道,人们表面上只看到了生在帝王家的风光与富贵,殊不知这风光背后的心酸与命运,这层层白骨堆起来的繁华究竟要牺牲多少人?
今晚天上的星星暗淡无光,月亮也没有如期而至,我大抵是今晚睡不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和亲(中)
“雪嫣。”我亲切的叫住了在花丛里徘徊的她,一身粉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大朵的海棠花,碧色的玉镯映衬着雪白的玉臂。
雪嫣从花丛里探出了脑袋,痴痴的笑着:“皇额娘。”
我亦含笑的回应着,脸上笑得再灿烂心里也觉得苦涩无比,含笑道:“皇额娘有多久没有见过你了,自己也不记得了。”
雪嫣微微怔了怔,将手里用茉莉花、海棠花、蔷薇花编织的花环缓缓的戴在了我的手上,手掌触碰到了雪嫣的温暖,心里微微一颤。
我抬起手臂仔细观赏着,鼻子一酸,眼泪滴在了手臂上,雪嫣眼神闪烁的问道:“皇额娘,你怎么哭了。”
青葱玉手毫无准备的掠过我的脸庞,雪嫣轻轻的擦去我的泪痕,我哽咽般的开口道:“雪嫣,皇额娘是想告诉你,你的皇阿玛决定,决定……”
“决定什么?”雪嫣躬着身子想伸手去折一朵茉莉花。
我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让你与准格尔部和亲,嫁给她们的汗王。”
雪嫣肩膀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花被拦腰扯断,眨着长而翘的睫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这,这不能;皇额娘在骗我吗?”
我摇了摇头,伸手想去搂住雪嫣,雪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摇着头道:“这不可能,皇阿玛不可能这么做的,这是为什么。”
雪嫣低沉的声音刺痛我的心灵,我呆呆的道:“为保边关的百年和平,你皇阿玛也是无奈之举。”
雪嫣身体猛烈的颤抖,眼眶里晶莹的眼泪闪烁着,继而闭紧了眼睛生生的将眼泪也咽了下去,不等我开口说话,欠了欠身子:“皇额娘,我先退下了。”
我示意的想拦住她,雪嫣头也不回的匆匆消失在花园中,青青的草地上掉落了无数朵雪白色的姜花,被雪嫣无情的践踏倒了一片。
我默默的跟在雪嫣的身后,雪嫣脚步急匆匆的走在宫巷里,脚底的花盆底发出“哒哒”地声音,忽的脚步停了下来,身体抖动了两下,慢慢的将手臂倚在了朱红色的墙上,身体缓缓的蹲在了地上低声哽咽的抽泣着。
我心里知道雪嫣根本没有那么的坚强,她才十三岁,前一日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过一日便是离宫千里的未亡人。
我转身淡淡的对含着眼泪的扶风道:“咱们走吧,让她哭出来就好了。”
我呆呆的坐在榻上,手里那杯雨前龙井早已冰凉,烛台上的蜡油似泪水般一滴滴的落在了桌上。
“娘娘,该歇息了。”扶风在身旁小心轻声的提醒道。
我微微愣了神才淡淡的点头,小安子躬身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脸无奈的道:“娘娘,刚才一直在敲宫门,奴才没了办法打开门竟然是冷宫的信贵妃,哭着嚷着要见娘娘,奴才们哪敢放她进来,可是她竟说不进来就一头撞死在景仁宫的大门上……”
我惊讶的看着迟疑的小安子,“既是这样赶紧将她请了进来吧,记住可不能让巡逻的侍卫瞧见,想来这信贵妃能从冷宫跑了出来定是想尽了办法了。”
“是,娘娘。”小安子利索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紧握着双手踌躇的在殿中徘徊,小安子引着信贵妃走了进来,信贵妃憔悴的脸庞小心的四处打量着,呆呆的伫立在殿中看着我,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裳刺痛了我的双眼。
“拜见皇后娘娘。”信贵妃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声音低沉的说道,头上简单的黑檀木簪子不经意间歪到了一边。
我摆手缓缓的道:“信贵妃起来吧,不必多礼。”
“信贵妃……”她起身后喃喃的念着,似乎是忘了自己过去的称呼。
信贵妃忽的上前握住了我的双手,粗糙冰凉的双手生生的咯疼了我,“皇后,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了,我知道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就看在雪嫣是无辜的份上你就帮帮她吧!”
低头看着信贵妃粗糙的手上血淋漓的口子上散步着尘土,我惊愕的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难道你是从冷宫中爬墙出来?“信贵妃紧张的握紧了我的手摇了摇头道:“娘娘这些都不重要,你应该知道那个准格尔部的可汗是个年过半百的人,雪嫣才十三岁,难道让她陪伴个枯老头子过完这余生?我宁愿她嫁给一个平凡的匹夫,平安的了此一生。”
我下意识的推开了信贵妃的手,背过身子淡淡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帮雪嫣吗?可你不要忘了雪嫣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她是大清国的格格,她的命运由不得你做主,也由不得本宫,天子的话就是圣旨,从不得轻易更改,况且这是皇上的主意。”
信贵妃微微颤抖着身体,眼泪无声息的随着身体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寂静的殿中只能听到信贵妃低沉的哭声,我忙转过身子:“你这是做什么?”
信贵妃声音哽咽的道:“娘娘,我是替雪嫣求求你,你就是当帮帮雪嫣吧,我不知道还能求谁,皇上他是不会见我的,如果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信贵妃顺手扯掉了头上唯一的檀木簪子,披头散发似待罪般的跪在了殿中,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就是跪到了明年也没有用的,本宫也没有办法,这是前朝的政事,是本宫左右不了的,你是知道的,后宫不得干政。”
信贵妃微微一怔,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我无奈的坐在了身后的榻上,静静的看着信贵妃,手里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雨前龙井下意识的喝了一口,透心的冰凉,此时信贵妃的心大概也是这样的凉。
我淡淡的想着,仔细端详着信贵妃的脸旁,已经近两年没有相见了,岁月在她脸上无情的留下了痕迹,原本如水的眸子变得深邃沧桑,瘦弱的肩膀勉强的将一身破旧的衣裳挑起,我心里深知这两年她过的一定不好,原本是身份贵重的贵妃一下子沦落在冷宫里,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她唯一的生活希望就是雪嫣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和亲(下)
我歪在榻上困意缓缓的上来,不觉得压着胳膊睡了过去,扶风将轻薄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动作虽轻盈可还是吵醒了我,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扶风含笑道:“娘娘要不到床上躺一会吧。”
“什么时辰了?”我声音里透着慵懒的问道。
扶风看了一眼窗外,“娘娘天快亮了,还能睡一会儿的。”
扶风忽的朝着殿中努努嘴,我循着方向看去,信贵妃依旧安静的跪在了殿中,双手紧紧的攥着,低首看着地上的青石砖的纹路,我惊讶的道:“信贵妃怎么还没有回去?”
扶风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娘娘,奴婢已经劝过了,信贵妃执意不肯走,娘娘看这应该怎么办?”
我淡淡的摆手,起身径自的走到了信贵妃的面前,我踌躇了一会方开口道:“你起来吧,本宫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雪嫣,本宫会想办法的,但是皇上能不能收回成命就看天意了。”
信贵妃僵硬的身子颤抖了两下,眼眶中含着泪的磕着头:“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信贵妃勉强支撑着身子起来,我示意小安子:“带信贵妃回去,记住,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了,今日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正午的日光有些毒辣,午膳只简单的吃了些素食,永琰如期而至,每到这个时辰永琰总会来景仁宫里歇息。
“皇上午膳可是在柳贵人那里用过?”我含笑的迎了出来,顺手捋了一下永琰身上的衣裳。
永琰笑着点头点了点头,“咸福宫这会子实在是烦闷,朕来看看绵忯。”
我伸着手指噤声,小声的道:“皇上,这会绵忯已经午睡了,皇上不如陪臣妾去走走如何?”
永琰微微一怔,嘴角轻扬,拉起我的手:“好吧,那么朕就陪玉玦走走吧。”
永琰低头看着依偎在身旁的我,轻轻的撩起了我鬓边的碎发,笑着道:“朕有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和玉玦说话了。”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自从宫里晴嫔有孕、玉贵人与柳贵人受宠,永琰是没有过去那样常常来我这里了,“皇上,后宫的事情都要臣妾处理,皇上不来臣妾这里臣妾倒还落的空闲。”
和煦的风拂面,太液池的便的垂柳倒影的在湖中,映衬着点点的亮光,静下心来便能听到河水与小溪汇聚的声音,一股清新的水草味扑鼻。
在湖面与地平线交界处一抹水粉色的背影映入了眼瞭,日光将余晖洒在了她的身上,玲珑的笑声传入耳中,雪白的双足沐浴在清澈的水中,轻轻挑起了一个个碧色的涟漪。
“这不是雪嫣吗?”永琰冷不丁的问道。
我仔细的看了一眼后含笑道:“可不就正是雪嫣,臣妾刚才都没有瞧出来。”
雪嫣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永琰诧异的看着雪嫣,我附在永琰的耳边笑道:“皇上瞧瞧这雪嫣是这样的活泼可爱。”
永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呀,朕未曾注意到过雪嫣已经长大了。”
“还是这么出挑的标致的人物,臣妾记得初进宫时雪嫣还是个调皮的小姑娘,现在女孩子大了,皇上……”我迟疑的说道。
永琰的脸色忽的一沉,眸子里闪过一丝的不悦,扶风下意识的碰了碰我示意不要说出来,可是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过两日雪嫣就会离京,今日是唯一的机会。
我缓缓的接着道:“皇上,雪嫣她只有十三岁,娇艳的容颜像花朵一般,皇上忍心看着她伴着一个迟暮的老人凋零吗?”
永琰不耐烦的拂一下袖子,冷冷的道:“为何凋零?她是朕的格格,她身上流着的皇家尊贵的血脉,她代表的是大清帝国,她的身后是一个民族,你不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