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鸡?!”姚燕语手里的一本医书‘啪’的一声拍在面前的书桌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长矛大总管,“这是谁出的主意?!”
“这是老办法啊!新郎回不来的话,娶媳妇拜堂都是要这样的嘛。”长矛说的理所当然。
姚燕语气的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怎么可以这样?!”
长矛无奈的咽了口唾沫,问:“那夫人你说……要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姚燕语气急败坏的拍了一下桌子。
她已经写了书信给卫章,提醒他务必要在二月初六之前让唐萧逸回来娶媳妇。可是这混蛋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唐萧逸不但没回来,他们索性连一封书信都没送回来。若不是朝廷方面没有任何坏消息,她还以为他又跟上次凤城那边的事情一样玩失踪呢!
外边,苏家的嫁妆一件一件的搬进了将军府的西小院,当时摆放的已经摆放妥当,当时用不着的都已经入了库房。这些都是苏家的大管家亲自看着办的。姚燕语封了双倍的红包打赏苏家来送嫁妆的人。
还有十天,姚燕语着急的在屋里来回的走着,还有十天,唐萧逸这混蛋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要不,我们把婚期往后推一推?”姚燕语抓着阮氏的手,说道。
阮氏劝道:“夫人,定候府那边不希望推后。那边的二太太说了,唐将军是为了朝廷的事情,先有国才有家,苏家同意苏姑娘同公鸡拜堂。这事儿在大云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夫人就不要想多了。”
姚燕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话。
是的,这事儿在大云朝并不少见。尤其是在寻常百姓家里,那些儿子出门在外的,家里父母要给儿子娶媳妇,便可以捉一只公鸡来跟新娘子拜堂。
还有那些给儿子冲喜的,儿子若是病入膏肓不能起床,有钱人家也会买个姑娘进门跟一只公鸡拜堂,拜过堂之后那姑娘跟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媳妇是一样的。只是这些人从来没有人考虑过那姑娘的感受。
姚燕语想来想去,最后同阮氏说道:“你留下来照应一下,我去一趟定候府。”
阮氏应道:“好的,夫人尽管放心。”
姚燕语自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匆匆回房换了衣服便带着人往定候府去了。
苏玉蘅和所有的待嫁新娘一样沉浸在一种焦虑的幸福里,甚至比其他新嫁娘更加急切。姚燕语进来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屋子里用心的给一对荷包穿穗子。大红荷包,上面绣了一对比翼双飞的鸟儿,绣工十分的精致,穗子都是用极小的玉珠子穿成的,一看就花费了极大的心思。
“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苏玉蘅抬头看见姚燕语,高兴笑着下了榻,上前来帮姚燕语把斗篷解下来挂在衣架上。
“我来看看你。”姚燕语在苏玉蘅之前坐的地方坐下来,拿起那对荷包来细细的看。
苏玉蘅红了脸,笑道:“我手工不好,姐姐别笑话我。”
“你这还不好?”姚燕语笑嘻嘻的叹道:“你这不好真不知道还有哪个好。你是不知道我的针线,怕不会让你笑话死。”
“姐姐不喜欢针线活,我是知道的。不过想来将军也不稀罕这些。姐姐有绝妙的医术就好了。”
“现在不说我的事。”姚燕语握住苏玉蘅的手,叹道:“我来是为了你的事情。”
“啊?”苏玉蘅惊讶的问:“我的事?”
姚燕语认真的看着苏玉蘅,问:“唐萧逸现在在锦城,因为公事回不来。他们说婚期不能往后拖,所以要弄只公鸡来跟你拜堂成亲,你愿意吗?”
苏玉蘅笑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姚燕语惊讶的看着苏玉蘅灿烂的笑脸,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真的愿意?”
苏玉蘅看着姚燕语,纳闷的说道:“别人不都这么做的吗?唐将军因为朝廷的事情没办法如期赶回来举行婚礼,可我的婚事又不能再拖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啊。姐姐你怎么了?”
姚燕语压低了声音,问:“跟一只公鸡拜堂,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屈辱吗?”
“这跟屈辱有什么关系啊?”苏玉蘅笑道,“虽然这事儿是有点儿委屈。不过,我家里的事情姐姐也知道。我只想早一天看见那个狠毒的女人去地下给大长公主请罪。看着她在小佛堂里好好地活着,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恨不得拿刀去把她砍了。”
姚燕语忙拍拍苏玉蘅的手,劝道:“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
苏玉蘅轻笑:“怎么可能,唐萧逸可不是我闭着眼睛撞来的。”说着,苏姑娘收了笑容,认真的说道,“就算没有大长公主这件事情,为了他,去跟一只公鸡拜堂,我也愿意。”
姚燕语震惊的看着苏玉蘅,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从来都知道苏玉蘅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但却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她爱唐萧逸已经是这么深。
苏玉蘅看着沉默的姚燕语,忐忑的问:“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姚燕语恍然回神,轻轻地叹了口气,“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好了。”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有姐姐为我忙前忙后的,我开心都来不及呢。再说,嫁过去之后就能天天跟姐姐在一起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有多盼望到这一天。”苏玉蘅握着姚燕语的手,低声笑道:“其实我那么愿意嫁给唐将军,有一半儿的原因是因为姐姐你。”
姚燕语再次错愕。
苏玉蘅又压低了声音:“我说的是真的哦!姐姐可别把这话告诉唐将军。”
姚燕语失笑:“你个疯丫头。”
成婚的事情定了下来,姚燕语纵然再觉得愧疚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她能做的就是看着家里的人把婚礼准备的更加妥当,每一个细节都亲自过问,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只是,没有新郎的婚礼怎么看都是最大的缺憾。姚燕语看着西小院里铺天盖地的红,忍不住长长的叹息。
不管人们多么着急,二月初六这天依然不紧不慢的到来。
吉时定在巳时,不算太早也不算晚,不过姚燕语这天起的比当初自己出嫁那日都要早。阮氏也一早就过来帮忙照应,见了一身盛装的姚燕语,笑道:“夫人不要着急,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姚燕语点点头,笑得灿烂又无奈。
辰时刚过,迎亲的队伍就敲锣打鼓的出门了,一路吹吹打打往定候府,在巳时刚过一点便迎了新娘子回到了将军府。
西小院单独开的大门门口贴着大大的双喜字,早就挂好的爆竹乒乓的燃放起来。喜娘掀起轿帘,伸手把新娘子接了出来。门口的乐手卖力的弹奏着《良宵引》,喜庆的乐声和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
街头,一匹白色的骏马托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正疾驰而来,那人一脸的征尘,身上的一袭白色的袍服都变成了脏兮兮的灰色,全身泥污没有一片干净的地方。
这人一路催马疾行,飞奔至这边的人群之外匆忙下马,然后就往人群里冲。一边分拨着人群一边喊着:“让开!麻烦让开一下!”
“干嘛啊!你这人!挤什么挤!哎,你脏死了!”
“就是,人家这里成婚呢!哪里来的叫花子!”
“别挤了别挤了!流水席在那边,你往那边去等着!”
“对对,吃流水席往那边去!哎——你别挤了,弄脏了我的衣裳!”
……
“让开!让开!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来人疯子一样的挤开了人群,甚至用上了拳脚功夫,专门拿捏这些人的软肋。
众人开始没反应过来,不过十几个人倒地之后,立刻有人喊了一嗓子:“不好!有人抢婚!”
然后立刻有人附和:“抓刺客!有刺客!”
辅国将军府的家丁护卫就算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那一个个也都是打仗的好手。众人一听见‘有刺客’三个字,哪里还敢怠慢,纷纷抄家伙上了!
开玩笑,唐将军的新娘子是说抢就抢的吗?!
围观的闲人们一看打起来了,纷纷抱头躲到一旁去看热闹。敢在将军府门口抢新娘子的,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刺客啊!这热闹有的看,错过可惜了!
而在此时,头上顶着大红盖头正准备进门的新娘子却被身旁的丫鬟一拉拉过去,躲在了几个家丁身后。
只是,打斗声不过几下,便听见一声暴喝:“都他娘的住手!”
众护卫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一愣,腿脚动作便慢了一分。那位浑身脏兮兮的刺客便跳开几步的距离,再次挥着长臂,喊道:“住手!别打了!别耽误老子娶媳妇!”
“咦?这好像是唐将军的声音啊。”站在大门口的长矛大总管忽然说道。
“什么?”头上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一听这话立刻不淡定了,抬手就要掀盖头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幸亏旁边的喜娘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新娘子的手,低声劝道:“哎呦喂我的新夫人!这盖头可不能随便掀啊!”
“唐将军?”护卫中也有人问了一声。
“妈的!赶紧给老子闪开!”脏兮兮的唐将军抬手抹了把脸,把散乱在额前的碎发拨到一侧,露出了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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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以酒还酒
要说这人长得俊就是有好处,这面白如玉便是犹如谪仙一样的望尘脱俗;这一脸征尘胡子拉碴却又是一种刻骨的沧桑美。不管是干干净净的白面小生,还是一身征尘的酷拽将军,唐萧逸都把英俊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哎呦!真的是将军!”长矛抬手一拍脑门,赶紧的跑上前去,“我的将军哎!您总算回来了!”
“将军回来啦!新郎官回来啦!”有人一路飞奔喊着进去报信。
“娘的,累死了!”唐萧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拍长矛的肩膀,“没耽误吉时吧?”
“没有没有,将军,您快去沐浴更衣!”长矛大总管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拉着唐萧逸就往里面走,走了两步又转头朝着傻了的乐队吆喝:“赶紧的!奏乐!老子没给钱嘛?!”
乐队班子的头儿闻言忙一抬手,《良宵引》又欢乐喜庆的奏了起来。
“原来是新郎官回来了!”围观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没看那位总管叫那人将军吗?”
“这新郎官当得!真是辛苦啊!娶媳妇这么大的事儿……啧啧!”
“谁说不是呢!”
……
在纷纷议论和欢庆的乐曲中,唐将军快步进门,却在经过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身边站住了脚步。两个喜娘以及后面的两个陪嫁丫鬟琢玉和惜玉都赶紧的福身见礼,齐声道:“将军安。”
唐萧逸伸出手去,喜娘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之后,各自躲开了半步。唐萧逸上前拉住新娘子的手,低声说道:“娘子,跟为夫回家。”
脏兮兮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茧,而他又太过用力,苏玉蘅纤细的手指被他抓的有些疼。但这酥酥麻麻的疼痛却让她特别的安心。苏玉蘅就这样跟着自己一身征尘的丈夫一步跨过那道门槛,在众人的前拥后簇中进了将军府。
阮氏听下人进来回报说唐将军回来了,一时有点懵,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一叠声的吩咐:“快准备水,给唐将军洗把脸,再去把新郎的礼服拿过来!要快!”
那新郎官的礼服原本是以为用不到的,已经被收进洞房的衣柜里去了,阮氏这一吩咐,下面的人一时还想不起来放到了哪里,于是三四个仆妇都跑去洞房里翻箱倒柜的找,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唐萧逸拉着苏玉蘅进了正院,早有小丫鬟上前请了新郎官去厢房梳洗。新娘子则只好等新郎官打扮妥当了再来拜堂。
之前为了能够顺利的拜堂,长矛大总管花了好大的心思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红毛大公鸡来,又专门找了个认真的小厮负责看守喂养,并一再叮嘱这只公鸡一定不能有问题,一定要保证它在拜堂的时候欢蹦乱跳,威风凛凛的!
这小厮的确是个认真的孩子,这几日吃喝拉撒睡都同这只大公鸡在一起,寸步不离。
前面喜乐声声,这孩子便知道是新娘子进门了,于是不敢迟疑,赶紧的抱着这只红毛大公鸡往前面来,一进门便跟长矛大总管撞了个满怀。
“唉哟!”长矛被猛然窜出来的公鸡头给吓了一跳,张口就骂:“不长眼的兔崽子!抱着个公鸡往哪儿跑?!
”大总管,公鸡!公鸡来了!“这孩子赶紧的把怀里的公鸡往长矛的怀里一送,”快,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嘿!猴崽子!“长矛给气的笑了:”亏你还知道拜堂的吉时!赶紧的抱着你的公鸡一边儿玩去吧!将军回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公鸡!“
”啊?“傻孩子抱着公鸡一脸的失落:”将军回来了啊?“
”啧!“长矛好笑的摇摇头,”你个小混蛋这是什么表情?赶紧的滚一边儿凉快去,别让将军看见这糟心的公鸡!“
”噢……“小厮低头顺了顺公鸡的油亮的红毛,低声叹道:”行了,正主儿回来了,没你的事儿了。“
那边唐萧逸被四五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服侍着洗脸梳头换上大红礼服,然后匆匆忙忙的出去拜堂。幸好家里的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再忙也没出什么岔子,没耽误了吉时。
姚燕语看着站在大厅里并肩而立的一对新人,默默地舒了口气,低声跟阮氏说道:”这个唐萧逸,可真真是折腾人!回头得让他好生的谢谢咱们。恐怕将来娶儿媳妇都没这么累。“
阮氏轻声笑道:”夫人说的是,赶明儿让他们小两口多敬您两杯酒。“
说到酒,姚夫人神秘一笑,点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由靖海侯萧霖主婚的婚礼以肆意官高声的”送入洞房“四个字告一段落,新郎官牵着新娘子往后面的洞房去了,前面院子里的酒宴正式开始。
且不说前面的热闹,先说唐萧逸把新娘子牵入洞房后,新婚夫妇两个往喜床上一座,喜娘上前来说了些吉祥话,把花生红枣栗子桂圆往床上撒过,然后捧上一只海棠花式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杆红木镶金的小秤。唐萧逸抬手拿了金秤挑起新娘子的大红盖头来,看着那张在心里描摹了千百遍的娇媚容颜,会心的笑了。
苏玉蘅听见他笑,不由得红了脸,低声问:”将军笑什么?“
笑什么?笑得事情可多了!笑我终于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姑娘;笑我日夜兼程终于赶上了一辈子一次的拜天地;笑我真是够傻,被夫人的一句话带歪了思路,居然这么久都没转过弯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