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汉的倔脾气上来了,一时也顾不得礼仪规矩,梗着脖子说道:“这个都是提前弄好了准备着,等有危险的时候,直接拿火折子点这里,然后对准了坏人,一扣这里,砰的一响,十几丈外坏人的脑袋就开了花。比刀剑抢了多少倍,而且,这个东西小巧灵便,女子也能用。像咱们辅国夫人这样天仙一样的人,哪里能扛着个大刀出门?”
阮氏见他急了,便笑道:“你也知道咱们夫人是辅国夫人?辅国夫人出门,哪有不带护卫的?”
莫老汉被抢白了一句,顿时没话了,只抱着那只‘夺命拐’憋得满脸通红。
姚燕语却微笑着伸出手去,朝着莫老汉勾了勾手指。莫老汉被那小白葱一样的手指给晃得眼晕,傻傻的抬起头看姚燕语。
“怎么,不是说你这宝贝送我了吗?又舍不得了?”姚燕语轻笑着问。
“舍得!”莫老汉赶紧的把东西递上去,“怎么舍不得!就怕夫人瞧不上眼呢!”
姚燕语拿过那把铜铸的手枪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真真是爱不释手。有了这东西,神马绝世武功都成了浮云啊!
“你这东西很好,我很喜欢。不过你这是传家的东西,我也不好就这样霸占了。这样吧,你既然是能工巧匠,不知能不能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
“唉!夫人真是太瞧得起小的了。小老儿家传的手艺虽然精巧,但却从没敢拆开这宝贝细致的研究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打制。”
“没关系,我急着出门,这东西就先借我用用。等这场灾难过去咱们有了空闲,再好生研究研究。”姚燕语说着,叩开机关,把里面的铁珠子倒在手心里——一共六颗,小手指肚大小,圆滚滚沉甸甸的。这东西里面应该也填了炸药,打进人身体里的同时因为受阻而爆炸,夺人性命。
莫老汉脖子一梗,又犯了驴脾气:“说好了这是送给夫人的,小老儿虽然一介草民,但也不能说话不算。”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姚燕语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莫桢,又道:“既然我收了你们的宝贝,那你们就安心的在府里住下来吧。”说着,她又分苏玉蘅说道:“他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奉送二百两银子,算是给他们的安家费。”
“这可使不得!”莫老汉赶紧的摇头摆手。
姚燕语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若是不要银子,回头我把你这夺命拐再给你送回去。”
“这……”莫老汉为难的看阮氏。
阮氏笑道:“你就听夫人的吧,不过眼下这样子你也别回去了,回去也是缺吃少喝,依我说你就在府里住下来,回头等太平了,就在云都城里找个铺面安顿下来,凭你的手艺,难道还赚不到吃喝?非得躲到那山沟子里去吃苦受穷的?”
莫老汉只得带着儿子磕头:“小老儿谢谢夫人们了。”
打发走了莫老头父子,苏玉蘅便问姚燕语:“不知道卫将军何时回来?今晚我们还想给姐姐送行呢。”
姚燕语摆手道:“这却不能了,他进宫去了谁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晚饭我们先用吧,别等他了。”
阮氏便叹道:“夫人明日离京,这样是不是太冷清了。”
“这是什么时候?外边的百姓们吃的喝的都没有了,我们还在家里摆酒摆宴的,岂不是要叫人捉住把柄,一本参到圣上面前去,以后太平日子可没有了。”姚燕语说着,便起身往花厅去,又叮嘱阮氏和苏玉蘅,“此乃国难之时,咱们虽然富贵之家,也要多想想那些灾民们,能节省的就节省些,不要一味的骄奢靡费。”
阮氏和苏玉蘅连声答应。
燕安堂的花厅里烧了地龙,一进门便暖哄哄的,空气里有苏合香淡淡的苦味。丫鬟们鱼贯而入摆上晚饭,虽然是清粥小菜,但依然精细的很,姚燕语和两个夫人一起用饭,又细细的叮嘱了一些家事,便让二人各自回去了。
香薷过来请姚燕语去查看明日的行礼,姚燕语摆摆手说道:“我明日骑马走,务必要轻装简从。银钱什么的可以多带点,衣服捡着朴素保暖的多包上几件也就罢了。另外常备的伤药,驱寒的丸药等一定要多带些……你派人去国医馆一趟,把翠微给我叫回来,明日我带她走。另外,你跟乌梅,半夏,麦冬你们四个也跟我走。”
姚燕语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恬静的小丫鬟,笑问:“敢不敢去?”
“怎么不敢!”香薷圆圆的小脸扬起来,“奴婢等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夫人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姚燕语微笑着捏了捏香薷软软的脸蛋儿,点头道:“那你们也去收拾自己的衣物吧。我这里没事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香薷和乌梅等人一起福身退了出去。
姚燕语一个人在屋子里缓缓地踱步,然后慢慢地进了卧室,转过紫檀木雕花大床一侧的百宝阁暗门,进到她根据自己的习惯设计的衣帽间。
绸缎衣物比较娇贵,怕刮怕磨,所以需要悉心打理。
姚燕语随手拉开一道橱柜的描金雕花门,露出里面一层一层的格子。每一道格子里都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黛青色暗纹织锦,鸦青色贡缎,墨色素缎……一件一件半新不旧,都是卫将军素日的衣裳。
看过之后,姚燕语把橱门关上,又拉开另外一道。这道厨子里放的是卫章贴身的里衣,几乎都是月白色的,或茧绸,或绵缎,还有杭绸,府绸,都是上等的丝质,最熨帖的衣料。
姚燕语随手拿起一件展开,轻轻地搭在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笑着扯下来搭在胳膊上,又继续扯了一件,然后有一件。
卫章进来的时候,姚燕语正抱着十来件他的贴身里衣坐在地毯上发呆呢。
“怎么了?”卫章心里猛地一抽,弯腰把她拉起来抱到外边的床上,又把那些里衣都扯出来丢到一边,抬手拂过她凉凉的脸颊,低声叹道:“皇上让我等粮草和药材筹齐之后,押送去济州。明日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姚燕语轻笑:“这就比我想的好多了。最起码皇上答应让你押送梁氏和药材去济州。”
“这要多亏了富春那个狗奴才的供词为我们洗清了罪责。”卫章说着,又叹了口气,“虽然这次的事情说明白了,但皇上还是很生气。以后我们得注意些了,尽量跟所有的皇子都保持距离,不要再给别人递把柄,也别再让皇上疑心了。”
“嗯,我知道。”姚燕语点点头,半晌又问:“那恒郡王和憬郡王呢?”
“虽然我们是清白的,但皇上到底不放心他们两个,已经下了圣旨,让他们一个去平洲,一个去利州,监督地方官赈灾去,也是明日一早出发。”
“派两个王爷去赈灾,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是灾区百姓的福气了。”姚燕语幽幽的叹了口气。
卫章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在她的耳边蹭了蹭,叹道:“还有你这个神医也被派出去了,济州的百姓更是有福,我都妒忌了。”
姚燕语轻笑一声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坐直了身子把旁边乱糟糟的衣服拿过来细细的整理。
卫章见了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明天就走了,别弄这些了,咱们说说话,嗯?”
“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我明儿就走了,所以得带几件贴身的衣服。”姚燕语说着,微微侧过头去掩饰着自己脸上飞起的红晕。
卫章轻笑道:“夫人莫不是糊涂了?这是我的衣裳,你带去作甚?”
姚燕语低声哼道:“就是要带你的衣裳么。”
卫章一怔,然后慢慢地反应过来,却呼吸一簇上前把人拉进怀里侧身压在身下便是一通狂吻。姚燕语起初还挣扎两下,带到被他吻得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便干脆放弃了挣扎,伸手勾出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
从未有过的疯狂,甚至连洞房花烛夜都被比了下去。
到得后来那十来件贴身的里衣被散了一床,有的被揉成了咸菜,有的被随手拿来抹了汗水什么的丢下床去。床上床下都是一片狼藉。
姚燕语裹在被子里喘气,一缕汗湿的乌发贴着如雪的肌肤摸过去,遮住了她半个圆润明净的额头。卫章伸手把碎发拨开,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一侧缓缓地喘息。
“还要吗?”姚燕语哑声问。
卫章轻轻地摇头,过了一会儿方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舍:“你明天不是要骑马走?早点睡吧。”
“嗯。”姚夫人的脸更红了,于是一拉被子蒙住了脸匆匆睡去。
卫章侧身窝在她身边,等她睡熟了方悄悄地起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里衣收拾了,又另去衣柜里拿出他平日里最喜欢穿的几件来叠好,放进了夫人的包袱里。
第二日早饭后,卫将军再次半跪在夫人跟前,掀开她的衣袖仔细的给她绑袖箭。赶过来送行的阮氏和苏玉蘅都没好意思进房门。
翠微带着香薷等人一共收拾了几个包袱,里面大多还都是应急的药粉药丸,可谓真正的轻装简从出辅国将军府的大门。
卫章亲自牵过桃夭的马缰递到姚燕语的手里,叮嘱道:“凡事小心,不要争强好胜,若有人欺负你,就狠狠地欺负回去,若是欺负不过就暂时隐忍,等我过去给你报仇。不许拿自己的安全去赌,明白吗?”
姚燕语轻笑着牵过马缰绳,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嘛?再说,不是还有葛海他们跟着么。”
姚院判再怎么样也是二品的职衔,而且这次是奉旨离京,到了灾区那就是钦差大人,就算再省事,也得带着护卫随从不是?
卫章回头看了葛海一眼,什么都不用说,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葛海朝着卫章拱了拱手:“将军放心,末将等誓死保护夫人的安全。”
卫章便扶着姚燕语上马,轻声说道:“走吧。”
姚燕语点点头,手中马鞭缓缓抬起,‘啪’的一声抽了马屁股一下,桃夭便拖着它的主人扬蹄奔走去。身后翠微和香薷等人也各自上马,背着大包袱小包袱追着姚夫人而去。
“等一下!等一下!”有人从另一个方向疾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
姚四喜手里攥着个信封,跑到卫章跟前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卫将军,我们家二爷让奴才把这个送来……奴才紧赶慢赶……还是……还是慢了一步……”
葛海伸手接过那信封,笑道:“放心,一定会交到夫人手上。”说罢,他翻身上马,朝着卫章一拱手便拍马而去。
------题外话------
话说,昨天人家的更新已经很给力了!可为毛月票一点都不给力呢?!
为毛为毛为毛?!
月票大大滴给拉!不要藏着啦!
我要月票我要月票我要月票嘛!
~(>_
、第五章 赐谥号,废皇后,遇故人
冷风呼啸,紫宸殿鹤鹿同春的雕花长窗下,皇上靠在石青绣飞龙纹的靠枕上,合着眼睛任由素嫔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粥。一小碗粥不过喝了一半儿,皇上便抬手推开了素嫔的手。
“皇上,再喝一点吧。”林素墨低声劝道。
皇上摇了摇头,问:“七弟来了没有?”
林素墨还没说什么,门外的怀恩恰好进来,回道:“回皇上,诚王爷来了,请皇上示下,是即刻觐见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传。”皇上靠在枕上,依然闭着眼睛。
林素墨忙把粥碗小菜等收拾到托盘上,悄悄地端了出去,出门的时候恰好跟诚王爷遇了个对面,林素墨福身行礼,诚王爷看了一眼粥碗,皱眉道:“皇兄又没怎么吃东西?”
林素墨没敢多说,只轻轻一点头,便出去了。
诚王爷行至榻前,躬身给皇上行礼请安,皇上却抬手拿过旁边小炕桌上的一份折子,冷笑道:“你看看这个。”
“是。”诚王爷双手接过折子,打开一看,一脸的尴尬。这是丰紫昀上的一道折子,很简单,是请皇上给他的老父亲赐谥号的。这种时候上这种折子,出了自取其辱之外,便只有惹怒皇上了。诚王爷从心里重重的一叹,暗想丰家这回可是真的要被连根拔起了。
“欺人太甚!当朕是傻子?是瞎子?是白痴吗?!”皇上终于睁开了眼睛,双眸布满了血丝,宛如一头困兽。
“皇兄息怒。”诚王爷赶紧的劝道:“看来丰紫昀还被蒙在鼓里,所以才会上这样的折子。皇兄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还请皇兄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为重!”皇上气氛的掀了矮桌上的茶盏,怒吼道:“朕已经退无可退,忍无可忍了!朕倒是要看看离了他朕这把龙椅还坐不坐得稳!”
“皇兄……”
“你不要劝了!”皇上化悲愤为力量,从榻上下来在在殿内来回的踱步,偶尔踩到碎瓷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令人胆寒。
“他不是要谥号么?好,朕给他。”说着皇上走到了书案前,抓起毛笔,挥毫泼墨,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佞’字。然后把毛笔‘啪’的一下丢开,怒道:“你去,把这个字给丰家送去,让他们好好地装裱悬挂!”
诚王爷心里那个汗啊!心想这丰紫昀不知哪根筋不对,上了这么一道自取其辱的折子。
然而皇上在盛怒之下,诚王爷也不敢再劝,再劝的话,皇上说不定真的一道旨意把丰家给抄了。现在从锦麟卫到各部官员都忙着赈灾呢,抄丰家的事儿好歹也等过了年再说嘛。
诚王爷捧着皇上亲笔书写的那个‘佞’字出紫宸殿往丰家去,皇上也没心思再躺着了,而是直接吩咐:“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中,皇后病的厉害,贴身宫女子霜死了,掌案大太监富春不见踪影,各宫妃嫔居然连打发个人来探视都没有,更别说前来请安了。
四公主这几日亲自侍奉汤药,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但又不能去各宫寻事,只能忍着。一个不满意就朝着宫女发火,轻的拉出去掌嘴,重了直接拖下去杖毙,是以一干宫女太监们全都战战兢兢大气而不敢喘一下。
凤仪宫后殿寝宫的大门被推开,一阵冷风裹着雪花吹进来,把殿内的纱幔吹的四散飘摇。
有激灵的宫女抬头看见皇上,赶紧噗通跪倒,口称万岁。里面坐在床前给皇后喂药的四公主听见动静也忙放下药碗转过屏风迎出来,见了皇上立刻红了眼圈儿,上前跪拜道:“女儿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皇上只是冷冷的看了四公主一眼,抬脚往里走。
“母后刚刚还跟女儿说想见父皇呢,可巧父皇就来了。”四公主虽然摸不清皇上为何神色那么冷,但这般言辞已经成了习惯,从小母后就这样教导她,让她在父皇面前乖巧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