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中被褥食物都拿到地洞中去了;裘世祯快速地整弄了一下;扔了一件自己的外袍到床上;将插在木雕瓶里沈青珞摘来的野花拿出来放进怀里;把碗箸只留了一套;其余的带走……布置好一切;裘世祯离开了小木屋;他没有直接下山;而是在半山腰上穿行,他要在另一侧下山。
裘世祯离开不到一刻钟,两个灰衣人来到了小木屋。
“应该是这里。”一人道。小屋收拾得很洁净,显然住着人。
另一人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后皱眉道:“这个样子,怎么像一个人住的?”
先前那人点了点头,道:“难道那女的没有跟她男人在一起?”
“这一家人不能以常理猜,追踪那四人已耽误了三天半天,任务只剩十二个时辰了,你放信号,请求阁主派人来,封锁下山各路,搜山。”
琅寰阁后援的人到山脚时,裘世祯已出了栖凤山。
山下炸响的鞭炮声确是要跟裘世祯报信的,只不过报信的不是秦明智而是裘海。
秦明智与谢焕等人出城后便再没回来。
按事先约好的,他们会往凤都四个方向四个地方而去,算好时间,会在出去第四天凌晨回来,第四天钱庄正常营业,而裘海在这三天里尽全力执行裘世祯的最后一个计划——让沈佑堂主动退亲。
然而直到第四天中午,秦明智等四人没有一人回来,裘海对钱庄业务一概不懂,自是不敢做主开门办业务。
这才一上午时间,钱庄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害怕钱庄卷款跑了,场面混乱,后来连府衙都惊动了,给裘家发了文告,勒令庆丰开门营业。
“退亲之事办得如何了?”裘世祯皱眉,问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按爷的吩咐办妥了,沈佑堂已跟檀君表示要跟萧家退亲,奴才也让人留意着,沈佑堂昨日确实去过萧家,但被挡在大门外,萧汝昌不见他。”
没有时间拖了,裘世祯沉吟片刻道:“你让檀君跟沈家人道别,道明日要回故里。同时,你上沈家一趟,就说沈家这边若是把青珞许给我,愿奉上白银一百万两,若不然,我要与……与远非的庶妹订亲。”
沈佑这几日笑得合不拢嘴,自己两个算不上国色天香的女儿,竟有这么些身家丰厚人才出众的男子喜欢。
三天前,有一年轻人登门拜访,年轻人自称颖川郡宝德商行少东家檀君。宝德商行也是经营茶叶的,沈佑堂耳熟着,檀家在颖川是百年望族,家大业大。沈佑堂忙命焦氏吩咐厨下尽力整治一顿丰盛的席面宴客。
焦氏听得檀君家世好又是嫡子,动了心思,偷偷一看,人才更不错,马上有了择婿的心思。
沈家之前落魄,现在也算不上重整了家声,沈紫瑜的婚配着实让焦氏操心,同时,卖沈青珞她很乐意,却怕沈佑堂哪天缺银子了,便要卖沈紫瑜,她想把沈紫瑜早点嫁出去。
焦氏也不怕给人耻笑少了家规,以世家通好之名,宴席上让沈紫瑜也出来了。
檀君生的俊逸出尘,气度淡雅温和,沈紫瑜一见之下,立刻芳心暗许,而檀君对娇俏动人的沈紫瑜也一见倾心,当场摘下腰间一羊脂白玉环珮相赠求亲,道沈佑堂若是同意,回去即让父亲派人来送礼求亲。
那玉珮是难得的上品,价值连城,檀君随随便便一块佩饰便如此值钱,家财之丰可见一斑,沈佑堂喜得当场答应,两人席上便贤婿岳父叫起来。
既是女婿,晚间便没有住客栈之礼,沈佑堂留了檀君在府里住下。檀君手段不凡,沈紫瑜少女情窦初开,两人第一天晚上觑了缝隙见面谈情说话,说着说着,竟说得脱光衣裳搂到一处去了……
焦氏翌日一早得知,气极又无奈,只得要求檀君马上回颖川让父亲派人来正式提亲并尽快择日迎娶。檀君表示心怀佳人,只恨不得立时娶了,对此没有二话。
焦氏深感宽慰,谁知檀君出去不到半日便回转了。
檀君说,檀家与萧家本来有口头婚约,他的嫡亲妹妹要嫁给萧汝昌的,他此次进京,就是替父亲与萧汝昌商议婚事的。
“岳父岳母,小婿刚刚才得知,萧汝昌竟要悔约娶紫瑜的姐姐,这?这可如何是好?”
檀君痛不欲生,沈紫瑜脸都白了,焦氏转了几转后,把沈佑堂扯进后堂,要他退萧家的亲事。
“之前说要退亲只是要胁,真要退亲了,我拿了萧家那么多银子,萧汝昌岂肯善罢甘休?”沈佑堂有些犹豫。
“他不肯善罢干休,老爷不会让他去找裘世祯算帐吗?”
“好。我去找萧汝昌退亲。”
沈佑堂跑了两次萧家,均吃了闭门羹。
第四天下午,檀君要告辞离开了:“岳父岳母,小婿一定会尽力说服父亲来提亲的。”
他拉着沈紫瑜的小手,口里表着决心,眼眶却红红的,一副今日别离后再难相见的表情。
“老爷,你还等什么?檀家的家世,檀君的人才,这门亲事若……瑜儿上哪再遇到这么如意的,且瑜儿跟檀君已经……”焦氏拉了沈佑堂到一边,着急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见不到萧汝昌吗?”沈佑堂有些不耐烦。
“见不着你不会宴客,自已宣布退亲吗?老爷,你想想,萧汝昌连见都不肯见你,这还没成亲呢,以后成亲了,你从他那也得不到好外,不若退了亲,把青珞再许给裘世祯。”
沈佑堂尚在犹豫,裘海带了裘世祯的最后通谍来了。
再不做决断不行了,退亲是最有利的。沈佑堂也不上萧家了,吩咐了家人到萧家通知萧汝昌,若是此时退亲,尚留了脸面,不然,他马上到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听过的各府发贴子,将要与萧家退亲的一事,广泛地宣扬出去。
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萧汝昌真没见过。
“爷,怎么办?”
“琅寰阁那边没消息?”
“没,我去追问时,人家说到明子未时约定时间才到,若是到时不能完成委托,双倍退银子。不过,琅寰阁从没有过接委托没法完成失败的记录。”
现在申时,沈佑堂表示退亲宴在今晚酉时举行,来不及了。
萧汝昌嘴唇抖动,挤出几个字:“把婚书给沈佑堂送去,亲事作罢。”
“爷……”萧义想说还是想办法,看着椅子上身躯颤抖佝偻,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萧汝昌,一句话也说不出话了。
“太好了。”沈佑堂高兴极了,把与萧家的婚书,即时命人送给裘世祯,表明女儿已是自由身,裘世祯要买可以来买了。
裘世祯很快派了裘海过来。
“我家爷命我送聘金来。”裘海扬了扬手里的银票,道:“爷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想接了大小姐过去成亲,请沈老爷让大小姐跟我走,这银票马上就归沈老爷。”
“啊?”沈佑堂此时方想起,女儿在萧汝昌手中呢。他还不知沈青珞根本没进过萧家。
“沈老爷,请大小姐出来。”裘海大声道。
“我女儿……”沈佑堂吱吱唔唔,半晌道:“裘世祯不是只要我退亲吗?我女儿在萧家,让他自己去找萧汝昌要去。”
“小买卖都要银货两讫,更何况这样的大买卖,沈老爷交不出大小姐,恕小的无法给沈老爷银票,小的告辞。”
到手的银票要飞了,沈佑堂不甘心,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沈佑堂想出一个计策。
“我们先把婚书订下,然后明日一起上府衙告状,我告萧汝昌强占我女儿,裘世祯告萧汝昌强夺其妻。你今晚先给我一半银了,明日官司打赢了要回青珞,再给我另一半银子。”
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裘海被吓住了,裘世祯让他来说那番话,不过是想使之前沈青珞已跟萧汝昌走的了假象更真实,有几分想让沈青珞在萧府这消息传到挑裘家牌匾的江湖人口里,看能不能混淆视听,想不到沈佑堂直接出了这个虽是无良却很能让萧汝昌有苦说不出的主意。
太好了!裘世祯听了裘海的回报,兴奋得大力击掌。回府后他听说了挑牌匾一事,虽是与江湖人没有往来,琅寰阁的大名他听过,稍一联想便知萧汝昌找了琅寰阁。他又惊又怒之后,对事情的前局极恐惧担忧。
沈青珞若是被找到送给萧汝昌,即便婚事能退,人也要不回来了。若是没找到,裘家砸了琅寰阁招牌,只怕不只没有平静日子过子,一大家子被灭口也说不定。
想不到事情竟出了这个意外的转机。
裘海一来一回传话,已戌时了,裘世祯没让他再来回传话,亲自去了沈家。
白纸黑字,他的名字终于与沈青珞的名字并在一处。
裘世祯久久地看着婚书,眼眶微红,双腿繃得僵直,身躯微微发抖,脸上的肌肉在轻轻颤动。
“爷。“裘海轻轻地拉了拉裘世祯。
裘世祯回神,吹干墨迹,珍重地把婚书收进怀里。
裘世祯提议先上萧家谈谈,若能私下解决,就不见官了。
沈佑堂没有意见,怎么解决都行,他能拿到银子便可。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萧汝昌领教了沈佑堂无耻到极致的面目。
再想不到,吞了一口血退了亲,却还没完,沈佑堂竟还找他索要女儿。
更想不到,精心设下的局,到头来将自己套得死死的。
“世祯,沈青珞有没有在我这里,你心中有数。”萧汝昌面沉如水,盯着裘世祯一字一字道:“世祯,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有一说一,从不说谎言的人。难道过去的十几年,跟我一起长大的不是你。”
儿时十几年的交情,随着萧汝昌一步一局陷害,早已烟消云散,萧汝昌此时,还想用旧情来打动他,可笑!
裘世祯晒笑,淡淡道:“我没数,萧汝昌,咱们都不是糊涂人,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
萧汝昌确是心知肚明,眼前两条路,私了,去琅寰阁撤了委托。见官,把青珞交出来。
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想不到答应退亲竟带来更大的麻烦,若是不同意退亲,沈佑堂是单方面退亲,见官他还可以据理力争,未必没有胜算,脸也不会丢得太光。
此时亲事已退,自然不能扣着人家的女儿不还,虽说沈青珞并没有在他这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还有珞宁商号两个邻居作证人,他百口难辩。
☆、春怀缱绻
时时顾着面子;刻刻要保全面子,到头来人没得到,银子白贴了许多,面子也丢光了。
萧汝昌长久地沉默着;裘世祯淡淡地等着;一言不发等他作出选择。
沈佑堂不耐烦地来回走了几圈后;对裘世祯道:“要不要告状;明日你到我府里通知我;我先走了。”
他留下来也不能对萧汝昌作出决定起什么作用;裘世祯点头同意。
从大开的厅门往向看;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都隐没下去了;连那一轮初升的明月,也朦胧黯淡。
萧汝昌一直保持着蜷曲的姿势缩在椅子上不动,不时抽搐一下的手指表明他没有睡了过去,表明他正在激烈地思索着。
裘世祯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他的决定。没有催不敢催,他怕萧汝昌什么也不顾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琅寰阁那边他没办法解决的,以后琅寰阁有什么报复行动暂且不说,眼下他四个得力心腹干将可是扣在人家手里。
窗外泛起淡淡的曙光,透过窗格子投入屋内,映在萧汝昌蜷缩成一团的身躯上,那个身体没有半丝活气,透着凛冽的萧瑟和虚弱疲倦。
油灯的光影残弱飘忽,天已大亮,等不得了。裘世祯站了起来,呼出一大口气吹灭了油灯,淡淡道:“你给了沈佑堂多少银子,我可以按那个数目送来给你。我可以告诉你,琅寰阁的人绝对找不到青珞,咱们对簿公堂,消息传到琅寰阁那里,他们若是一直找不到青珞,会认为你把青珞藏了,或者明知你没有藏起青珞,捕风捉影也要把责任推给你这个委托人。”
琅寰阁推卸责任的可能性极小,但是……
“行,就按你说的,我去琅寰阁撤委托。”萧汝昌抬起头,咬了咬牙点头应下。还有三个时辰,他跟琅寰阁的约定时间才到,然而,诚如裘世祯说的,什么可能都存在,他冒不起那个险。能拿回银子,也不算一败途地。
且,一夜的煎熬,他想了许多许多,跟裘世祯斗了这些时,以前是为了把妹妹嫁给他,现在,还要结这门亲事吗?不能结不想再结了,不为图结亲,又何必再争斗下去?
裘世祯告辞回府。吩咐裘海把从沈佑堂那里赚来的银票全数送去给萧汝昌,裘海呆了。
“爷,好不容易让萧家那位主儿出血,怎地又送回去?”
“送回去。这些银子虽是数目不小,对萧家来说,也不是多大的事,萧汝昌答应我,我跟他和解了。”
这么简单就和解了,裘海呆在原地不能动弹。他们忧心得要命,两位爷一声和解便将之前的恩怨抹掉?
萧汝昌撤了委托,秦明智等人应该便能回来。裘世祯有些焦灼地等着,他得赶紧去找沈青珞,把沈青珞独自一人留在山洞中,着实忧心。
巳时,秦明智四人回来了。
“都没事吧?”裘世祯见四人脸色萎顿,有些担心地问道:“对你们用刑逼供了?”
“用刑倒没有,用药了。”谢焕吁出一口气,有些恐惧地道:“刚才回来路上,我们四人说了彼此的情况,都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记忆。”
“幸好幸好,当时认为我们几个是管事,比较引人注目,海子办事也牢靠,便让他留下来没出去当诱饵。”秦明智也后怕不已。
裘世祯与沈青珞在栖凤山中,只有裘海知道,那么巧裘海没有出去做饵,又不是管事,琅寰阁没有注意到他,要不然,一早抓了海子,药物之下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那个时候没有得到事先预警,他和沈青珞根本不知要躲起来,裘世祯瞬间吓得手足冰凉遍体冷汗。
夜长梦多,裘世祯吩咐秦明智,马上准备成亲所需,也不挑好日子了,后日便成亲,让发喜贴出去。
秦明智应下,看裘世祯急急忙忙就要出府,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爷,你现在就去找沈管事?怕不怕萧家那主儿没撤委托,只是与琅寰阁的人商量好,放了我们出来,引你去接沈管事?”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裘世祯停下脚步。
**
萧汝昌拿着裘世祯命人送来的银票出神,萧义侍立一旁,憋了憋气忍不住道:“爷,琅寰阁看来真没找到沈青珞的下落,我去撤委托时,接待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咱们不该撤委托的,就差两个多时辰,他们完不成委托,按规矩要赔我们一百倍……”
“琅寰阁的金子是那么容易赚的?”萧汝昌挑了挑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