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发现枕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衫,想必是那宫女为他准备的,她穿好衣衫,打起帘子走进外间,见刚刚的宫女正指挥着几位小太监,将几株天丽搬进外间,见她出来,连忙走过来行礼:“吵醒苏小姐了?”
“不是!”无忧摇了摇头,指着那天丽,道:“这是怎么回事?”口气中带着一丝寒意,最好不是她想的的那样。
“是二殿下见偏殿单调,特别从别院运过来的。”
无忧的眼角抽了抽,果然又是这人搞的鬼,他这戏是不是做的过了,就是在向众人表示他喜爱她的心,也不用这般吧!
无忧瞧着那美丽而稀有的天丽,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感动,这人真不忘时时刻刻“害”她。
天丽在无忧的眼中是非常好看的,可是除了好看她还是觉得只是好看,根本就不若宫女们想的那般,为二皇子的用心感动,什么东东,不就是几株稀罕着的花吗?
无忧早已不再是前世那个随便就可以哄住的女子,这些年挣扎的生活,早已经让她那份残存的春花雪月的心思都磨得干干净净,不剩一份,到了今天,她只知道她要活着,她要活下去,她要她的在意的人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她总是在盘算,总是在防备,总是在谋划,每一天每一日都是在为了生存而拼尽所有的心力,再美的东西,在她的眼里也只是美的东西,激不起她丝毫的感怀。
所以这天丽,摆在她的外室,还真的浪费了,即使是千金难求一株。
无忧瞧着那宫女,问:“这是二殿下送我的?”无忧的神情多了几分专注,似乎对这个答案很重视。
那宫女点头:“殿下是将这几柱天丽送给的苏小姐。”偏殿现在是苏小姐住,二殿下特意让人搬过来,自然是送给苏小姐的了。
她在泰和宫伺候的日子算不久了,从来也没有瞧见二皇子对哪位女子这般用心过,就是太后的李家小姐,和皇后的刘家小姐,都未曾得到这番款待。
而这花宫女也不曾忘了,那宫里的流言,二皇子要求娶商贾之女为正妃。
“很好。”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挂上笑意,只是那笑意令人感不到诚意,似乎只是流于表面。
你要做戏,我陪你就是,只是那结果你可要有力气承受。
无忧瞧着二皇子卧室的方向,瞧了一眼,眼底闪过恶作剧的光芒:她很闷,他既然将机会送到她的面前,她自然打算自娱自乐一番了。
这时,李庆来了偏殿:“苏小姐醒了,殿下请您过去。”
无忧虽然经过强烈的心理建设,但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怎么面对二皇子,想到这人或许日后会成为她名义上的夫君,她的心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只是人家的管家都已经上门喊人了,而她以后更是要依靠这颗大树,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只好摸摸鼻子跟在了李庆的身后去了。
这李庆绝对是故意的,每一次都故意留给他一个背影,是不是再提醒她,二皇子曾经帮她的恩典。
李庆领着无忧来到二皇子的卧室,门窗打开着,看来她说的话他听见去几句了。
“进来吧!”
他瞧见她的身影站在门口,招了招手,神色看起来很好,若不是无忧亲眼瞧见他的伤,怕是也不相信也是一个病人,除了他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无忧实在看不出来这人哪里还有病人的姿态。
无忧被二皇子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淡淡地扫过,想到这人的居心,心头又恼又气,还有几分不自在,但她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进去,总不能因为气恼就打算一辈子不见吧!
回首,见李庆却停下步子不曾前来,脚下微微一滞,想了想,对他点了点头,自由又继续朝前走,一直到了他的床前,隔了一丈远,垂头行了一礼。
“喜欢那天丽吗?”
“喜欢。”无忧心头正在想着作怪的念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问话的奇怪之处:喜欢那天丽吗,而不是天丽喜欢吗?
无忧悄悄的抬起眼,看了二皇子一眼:“那天丽是送我的吗?”
“嗯。”他的声音很稳。
“李管家。”无忧猛的叫了一声,那李庆离去的步伐只好停了下来,无忧微微笑道:“将那几株天丽送到苏家去。”
说完之后,无忧也不去看那二皇子的脸色,只是低垂着头,所以她错过了二皇子百年难得一见的神色。
夕阳下,晕黄的阳光透过窗纸斜射进来,二皇子微微侧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大,被阳光点亮的脸上,皆是错愕。
他开口,语气中多少带着点生硬:“送到苏家?”
“嗯,我想殿下的伤应该不成问题了,无忧是不是该回去了?”
二皇子听到无忧要回去,原本虽然错愕,但还是有几分柔和的面部线条瞬间变得冷硬,他那双漂亮的双眸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视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尽管无忧已经察觉到屋内气氛一变,但她还是不怕死的说道:“殿下,那几株天丽就让无忧带回去吧!”
二皇子一直沉默,并没有接她半句话,而是盯着眼前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的女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神情再次变得冷静而出尘,他厚厚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他是准了还是不准?
无忧狐疑的抬起双目,看着他漂亮的双眼,心神不由得恍惚了起来,听见他低低的嗓音再次响起:“阿庆,将那几株天丽送到苏家,让他们好生养着,若有什么闪失,那摘了他们的脑袋。”
无忧眼皮一跳,整个人差点就跳了起来,这人怎可以这般行事。
“不行!”无忧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二皇子。
二皇子闻言也不恼,只是深深地注视无忧:“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让皇子养几株花的?
无忧还真的说不出来,但是她感觉到二皇子的目光很沉静的注视着她,在耐心的等待着答案,她还一定要说出来为什么。
时间慢慢过去,无忧感觉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焦急中煎熬着,二皇子不急,只是用手指敲打着床沿,似乎心情很不错。
终于在无忧想破脑袋的时候,有人影进来,跪在她的不远处:“二殿下,太后娘娘来了,已经到了泰和殿外了。”那人说完了又叩了头,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嘶哑,听起来应该是名太监。
“阿庆,准备接驾!”无忧感觉到二皇子的神色一变,整个人如同带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一般,丝毫找不到刚刚的真实。
无忧有些不解,太后娘娘不是最疼他的人吗,为何他在太后面前还要掩饰?
无忧越发看不透眼前的这人了,但是她没有傻傻地出声询问,宫里的贵人们的心思向难猜,而且无忧觉得要是猜到了也不定是什么好事儿,她还是安安稳稳的闭上嘴巴吧!千万再不要惹怒这阴晴不定的人,他让李庆接驾,应该就是原谅她刚刚的牛刀初试,不会将那天丽送到苏家去了,无悔,无虑的脑袋应该暂时没问题。
太后是神色是又惊又怒,她不知道今天她斋忌一天,怎么出来时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翼儿,告诉皇奶奶,你哪里受伤了?”太后神色紧张的将二皇子细细打量了一番,至于她这个小人物,太后娘娘直接忽视,视如空气。
无忧巴不得永远都是空气呢,这宫里的贵人们可没有省油的灯,能不让他们惦记自己,她还真的很乐意呢?
无忧的算盘打的很好,但是二皇子却一语打破了她的设想。
“皇奶奶,翼儿看上了这无忧姑娘,想要娶她做正妃,皇奶奶,你说好不好?”
什么叫晴天霹雳?
什么叫昏天暗地?
无忧实在没想到二皇子会大刺刺的说出这样的话,他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里,她觉得五雷轰顶,脑中嗡的一响,四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她跟他有仇吗?
为什么要这样害她?他是一心一意要将她逼上绝路呀!
无忧不敢看太后娘娘一眼,她已经可以推算出,她在太后娘娘眼底的印象,只怕太后娘娘的眼里,她就是一个狐媚的女子,引的他这般没有规矩,不管不顾的。
无忧此刻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她是不敢呀,怕是太厚的眼底到处都是杀意吧——历代太后,皇后之流,最嫉恨的不就是她这样狐媚惑主的人吗?
无忧听到自己的心脏,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那里。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无忧才有勇气抬头。
她不敢想,太后娘娘会在怎么对付狐媚的女子?
第一百零七章 一山岂能容二虎
泰和殿中静的就好像没有人般,但实际上宫里的人很多,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敢动一动,因为太后娘娘此刻正面沉如水,整个人都散发出犀利之气。
无忧不敢抬头,她此刻只是微颤着,泰和殿的窗子全都打开,她也没有注意过一共打开了多少扇的窗子,她只觉得就是二皇子的内室也丝毫没有热气,她好冷,明明刚刚沐浴过,可是她感觉到浑身潮湿的难受,殿里的穿堂风吹过,她觉得这点着熏香的内室比殿外还有冷上三分。
良久
太后娘娘一声叹息:“你这孩子……”
无忧心头一颤,太后这话似乎有点妥协之意,不过她心里的怀疑更多:为何太后娘娘会同意二皇子的要求,要知道皇子的正妃可是非同寻常的,不该是她这个商贾之女,以她的出身,莫说是正妃,就是侧妃都是高攀,为何太后娘娘不训斥二皇子,反而有妥协之意,这很不寻常!
无忧只管着低着头,耳边又响起太后的声音:“先让她至宗事府司仪监接受命妇内廷礼仪训练半个月,再观后效吧!”
“皇奶奶……”二皇子显然一怔,还想说些什么。
“翼儿,苏姑娘出身民间,学些宫廷礼仪是必要的,免得日后失礼。”太后的语气不容辩驳,但在其中也透露了些许松开的意思,随即她话题一转:“你还没有告诉皇奶奶,为何受伤了?”
二皇子目光闪了闪:“不过是不入流的刺客,皇奶奶,你莫要为翼儿担心了。”
太后又是一声叹息,也不再理会二皇子行刺之事,终于屈尊降贵的将目光放在无忧的身上。
太后终于开口了,声音听着就是不悦:“你就是翼儿嘴里的无忧姑娘?”
无忧心中一凛,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正是。”她说完话,还恭恭敬敬的给太后叩了三个头,也就乖乖的闭上嘴巴,因为她还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无忧明白太后的意思,她是个商贾之女,虽然母亲是相府的千金,但她的父亲依然不折不扣是个商人!
莫说皇室了,就是正常的官宦之家,最讲究也是门第了,谁愿意娶商贾之女。
所以她只能跪着,即使膝盖已经微微发麻,她也不能有任何表现。
太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来:“倒是个懂规矩的。”
无忧听了这话,心下一沉:太后这是在训她吧?
无忧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是又乖巧的叩了三个头:“谢太后夸奖。”然后继续跪在地上不动。
太后这时却深看了无忧一眼,想起那日她在慈宁宫的镇定,心头倒是有了主意,太后再度淡淡开口:“李嬷嬷,带她回慈宁宫,你先教教她礼仪。”
“是。”李嬷嬷恭敬的。
无忧的嗓子发干,“谢太后恩典。”
从头到尾,无忧没有看二皇子一眼:她不敢,就怕太后又会多想什么。
谁知道二皇子却叫住了她,目光闪动,语气淡淡地说:“记得每天来帮本宫换药!”
“是!”无忧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冒出热气,却总算是肯抬头来看他一眼了,目光一触,那深幽的目光似乎穿透她墨黑的瞳孔,折射进她的心里,心跳微浮,无忧眨了眨眼睛,似乎要将心头的纷乱扫出。
“记得好好学礼仪,莫辜负了皇奶奶的恩典。”见她一双澄若秋水般的眼眸望着他,只是目光里的淡然冷漠却如一把刀,将他一刀一刀剐开凌迟着。
他几乎是本能般要逃开这目光了,他无法和这般的她相视。
“是!”无忧低头,然后爬起来很自觉的跟着那李嬷嬷倒退出去,步伐却略显凌乱,她范闲越和二皇子相处,就越发的不能看透他,人对无法看透,无法掌握的东西,自然都有着不知名的恐惧。
不可否认,无忧怕他,很怕他。
因为这人是她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能隐藏情绪,让她看不透的男子,更骇人的是他有连她都自叹不如的聪慧,她两世为人却发现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布局,而且那局布的环环相扣,丝毫没有破绽。
无忧再次对二皇子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抗拒。
待到无忧退出后,室内有恢复了沉默。
片刻之后,二皇子抿唇看向太后:“皇奶奶,苏小姐医术高超,很有些手段,或许遇见她,是翼儿之幸。”
太后眼色倏然亮了起来:“翼儿是说……”
二皇子淡淡的道:“现在说还早,只是苏小姐似乎有点眉毛,所以翼儿还请皇奶奶成全!”
太后微微沉凝:“待哀家好好想想!”皇子正妃,非同小可,即使他贵为太后,也需慎重。
当然了,以太后之尊,若是非要坚持,也不是不可,凭着太后的脾气,真要想成了此事,皇帝也无法可想,不过倒霉的人肯定不少,估计人头要掉了一地:太子之怒,伏尸百万,皇帝不敢拿他老娘怎样,自然要找些人出气了。
二皇子听了太后的话后,挣扎着起身,却因为动作过大,而拉扯道身上的伤口,鲜血就那样渗出来,惊得太后脸色瞬间白了起来,怒声:“翼儿,你这是干什么?”
“皇奶奶,翼儿未曾求过你什么,但这次翼儿求皇奶奶随了翼儿的心愿,善待苏小姐。”说着,二皇子又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身子,越发显得虚弱,脸面上苍白一片。
“正妃?”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直视着眼前青年年轻却苍白的侧脸上:“侧妃还是可以商量的,只是正妃,你父皇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
“皇奶奶,翼儿这身子骨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何苦再害人了,就苏小姐吧!”窗外窜入的夕阳,打在俊逸的青年的身上,折射出异常的飘忽气息,太后尊贵的凤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带着无人能解的沉痛,却转瞬间恢复正常。
太后沉思片刻,轻轻皱眉,长长一叹:“商贾之女若想为正妃,是需要点助力的,虽说那苏小姐是相府的娇客,会点医术,但女子贵娴,若是能有什么出色的才华,哀家都也可以在你父皇面前说得起嘴来。”
二皇子心下一喜,面上却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