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何尝不知道她在心疼我,只是这相府……唉,我们此刻还是少生事为妙!”无忧瞧了一眼相爷卧室的方向,这些日子,相爷的身子是越发的差了,她医术高超,心中自然明了,相爷是熬不了多久了,所以对邱氏的产子分外的上心,就盼着那孩子能带点喜气,冲冲相爷的病气,但不管怎么说,无忧都不想在这时候再生出什么事情来了?
这半年,相府韬光养晦,不就是想要让上面的那位看的清楚些,相府并无任何不轨之心,而那位迟迟未动相府,何尝不是因为老相爷坐镇,怕天下人说他无情无义,连帝师都不能容,若是相爷真的去了,不知道那位还能不能容下相府?
相爷就是相府的保护伞,只要相爷在一天,这相府就安一天,所以这时候断不能因为她的这些小事,传到相爷耳朵里,惹相爷不快,真的训斥了邱氏,除了家里不和,还能有什么?
无忧心头忧心仲仲,却又不能和无虑说清楚,只能委屈了无虑。
无忧已经用尽法子为相爷治疗,奈何相爷身子骨已经被汤药掏空,只怕这时日真的不过了。
晚宴是一家子坐在饭厅里用的,相爷今日难得出来用餐,无虑自顾着埋头用饭,根本不理睬无忧,倒是无忧舔着脸,频频为无虑和相爷布菜,李氏在一旁浅笑着端着碗,认认真真的看热闹:无忧早就对她坦白一切,什么都没瞒她,心中早就将李氏看成了母亲,就是玉锦楼都拉上了李氏,这点事情肯定要说,何况,她才不想为了那百福图和童子戏水和李氏生出什么嫌隙来。
相爷的心情好,虽然不间隙的咳嗽,但是气色明显比往日要好。
瞧着小姐妹二人斗气,难得问了一句:“无虑,怎么啦?是你大姐惹你不快了?”相爷饭用了差不多了,也有了兴致。
无虑刚刚准备开口,却被无忧用眼神阻断,浅笑道:“哪有什么大事,还不是我们姐妹二人的琐事,无忧嘴巴不会说话,惹了妹妹儿不开心呢。”
无忧又笑了两声,为相爷布了箸蔬菜,“外公,就不要问了,难不成还真的担心无忧欺负了五妹不成?”
无忧佯装恼怒:“外公就是偏心妹妹,无忧可真的吃醋了。”
无忧的一番连娇带怒,让桌子上笑声连连,就是相爷也是笑呵呵的,只是他没有忘记他刚刚问话时,王小爷的银箸可是顿了一下:看来他不管事久了,有些人的眼里没有他这个老头子了,才让他的无忧受了委屈。王小爷没有发现,从刚才起就笑嘻嘻的相爷,在他低头用餐时,望过去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难懂之色。
而王大爷自始自终都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发一言。一顿饭在无忧的有心调节下,吃的倒也其乐融融,饭后,无忧和无虑难得的没有留在相府,王大爷亲自送到门口,摸了摸无忧的头:“孩子,你委屈了。”
委屈,不是因为邱氏今日的态度,而是这孩子一直以来维护相府的心,他知道无忧一直向往的是平和的生活,半年前,却和二皇子定下亲事,或许对二皇子有情,但是王大爷心里清楚,那份情还不足以让无忧嫁入皇室。
这孩子比谁都讨厌后院的勾心斗角,尤其会甘心入皇室,而且太后赐婚,含糊其词,根本未曾说是正妃还是侧妃,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懂,无忧自然也懂,二皇子当然也懂:这已经是皇帝最大的让步,日后成为正妃还是侧妃,那要看日后的形势。
王大爷自从太后赐婚后,一直忧心忡忡,见二皇子和无忧情投意合,二人倒也交心,这才放下心来,二皇子离城,无忧心情不高,他们是知道的。
今天邱氏产子,他和李氏想要让无忧开心点,才送去信去,谁知道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王大爷心里对那邱氏难免失望,父亲身子飘摇,此时更应该同丹共济,怎么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刚刚无虑开口说上一言半语,这邱氏就是生了儿子,也要回娘家过段时间了:父亲与无忧感情敦厚,是绝不容许无忧受一丝半点的委屈,皇宫里那次无忧落水,已经让相爷自责很久。
老二也真是糊涂,别人不明白,他该说明白呀,父亲可是将无忧当成了三妹妹在养,恨不得将亏欠三妹妹的都弥补在无忧的身上,怎么能让无忧在家里受了委屈,这孩子受的委屈还少吗?
王大爷却不知,是人都有私心,王小爷对无忧三姐弟也是疼爱有加,可是现在又添赫儿,怎会会不多想,只是在他的心中,更重视兄妹手足之情。
无忧回了别院,也不急着回房,反而姐妹二人去了园子里的小亭,夏夜的月光总是带着几份烦躁,夏夜的夜风也总带着几份炎热。无忧看着犹自气呼呼的无虑,叹息道:“还在怪姐姐我不识好人心?”
无虑扭头不看无忧,对着漫天的星辰说:“你知道还凶我?”
无忧说是姐,但在她的心里就如同母亲,这半年来几乎没大声说她一句,多为赞赏,今日却因为打抱不平的话,就要将她软禁,她心里还真的委屈,而且这委屈受起来来,还真的很不舒服:无虑不是知错不愿改的人,只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那邱氏太过分了,竟然甩脸子给大姐看,她卡知道大姐为那两样礼物费了多少心思吗?
“傻妹妹,你的心事姐姐怎么能不明白?”无忧叹息:“可是我们毕竟是外家女,外公疼惜我们是我们的造化,如今外公身子骨差了,我们做晚辈的什么都不能替外公分忧,但总不能主动惹事吧!”
“哪有主动惹事,是二舅母太过分了?”无虑想起邱氐身边那个奶娘一闪而过的鄙视神色,眉头又皱了起来,若不是主子平常里不待见她们,谁敢给轻视大姐姐的礼物。
“二舅母哪里过分?”无忧张口反问。
“她……她……”无虑张口结舌,却还真的想不出邱氐哪里过分了。
这才是邱氏的高明之处,她处处让你感受到她不待见你,却又让你说不出她哪里过分了,真要说到相爷那里去,也只能说明人家对你淡淡的,不够热情,这两者之间差别可大了:淡淡的,不够热情,只能说明你没得人家的眼缘,人家凭什么要对你好。而对你过分,那可是要受训斥的。
无忧轻笑:“无虑,咱们这位二舅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无虑一怔,随即明白,脸上的怒气一消而尽:“那她还真是多虑了,我们三姐弟对相府的东西还真的不感兴趣!”
“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我们所想。”无忧拍了拍无虑的手:“我们行事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见无虑点了点头想,心里却动起了心思:既然根源在那财产上,看来也只要再去和相爷沟通沟通了。
无虑回手拍了拍无忧的手:“大姐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和无悔一定会支持你。”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无忧无虑这边说着,相府的二房也在那边说着。
邱氏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哄着小娃儿。邱氏打量着自家夫君,瞧着王小爷心情不错,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道:“老大一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收到了我们信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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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惊逝2
王小爷漫不经心的回道:“应该收到了吧,知道他有了弟弟,不知道怎么开心着呢?”
“说的也是,那信可是送去好些日子了,怎么会不知道?”邱氏笑了笑,摇头叹道:“定是又被什么名画墨宝迷住了,真不知道这儿子像谁?”
王小爷亲了亲粉嫩嫩的小娃娃,笑道:“我的儿子自然像我了!”
邱氏又笑了笑,细心地打量了王小爷一眼:“像爷自然好,立军功,封妻庇子,我就怕,咱们的儿子没爷的本事,老大不用说了,整天撒银子,偏偏相爷和爷还喜欢的紧,就不知道这小的将来咋样了,若是再生了这么个货,这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邱氏见王小爷的脸色暗了不少,语气顿了顿:“我们老大比不得三妹妹的无悔,小小年纪就能站稳商场,更不比得无忧,那将来是大富大贵的主子,爷,你说父亲怎么就要将相府的产业留给了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小爷耐住性子,听她说完,双眼一瞪,道:“今日这话,我当你才生完孩子,迷糊了,若是再这样的胡说,你就带着小的去娘家养着吧!”
邱氏听了这话,差点咬碎银牙,她和王小爷成亲这么些年,这般重话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吐出来,她忍下眼中的泪,也忍着冒上来的气,道:“爷休要恼我,我本也没这样的心思,只是这小的出来了,总要为他留点什么吧?我就是担心,待到小的长大了,只怕我们那份家业要被大的败光了。”
王小爷听了这话,脸色依旧发青,却再没有出言呵斥她,只是放下孩子,一言不发的出了内室。
邱氏瞧着王小爷离去的背影,硬是没憋住眼中的泪,当即落了下来,呜呜的轻哭起来。
王小爷听了邱氏的呜咽,更是心乱如麻。
“婢子听了那二房的丫头说。。。。。。二老爷一言不发的离开。。。。。。然后二夫人就在屋子里哭了。。。。。。二老爷一夜都宿在书房。。。。。。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李氏听完丫头将最后一句话说完,脸色有些复杂,沉思了半响,道:“你去苏大小姐的别院,将这番话说给她听。”
“是,婢子这就去。”
“记住,莫要让人瞧了去,就是老爷那里,也给我闭上嘴巴。”李氏又不放心交代了几句:“相爷那里,更不能露了口风,知道没有?”
“婢子省得。”那丫头也是机灵的人,自然知道李氏不想相爷和老爷难受。
无忧听了那丫头传来的话后,让绿如重重的打赏了她,那丫头谢了赏,怕出来的时间长了,会让人起疑,匆匆地离去。
无忧看着一脸复杂的无虑,道:“你看,我昨晚就告诉你了,这相府怕是安生不了几日了。”
“若是外公知道了,必然很难过。大姐,你今天就去找外公把这事了啦,省的外公难受。”
“外公怕是已经知道了。”外公什么样的人,朝廷这么大,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了若指掌,何况只是这么大点的后院,外公不说是给小舅舅留面子。
无忧笑道:“外公那个人心孔可比别人多长了一瓣。”这半年来,从二皇子处已经了解了她那个慈祥的外公可是老狐狸成的精,怕是这天下没什么事情瞒的过他的。
当初为了这事,心里还埋怨过相爷,既然这般有手段,怎么就任由母亲当年在苏家受那样的罪。
二皇子当时看出来她的心思,淡笑道:“谁让他是真的疼爱你母亲?”
无忧恍然大悟:母亲爱苏启明,而外公因为爱母亲,只能装作不知道,只能暗地里帮村,谁让他的女儿爱的死心塌地呢?
而她也知道了,那日皇宫落水事件,二皇子来的及时,也是相爷使人通的消息。
心下对相爷更亲近了几分,这人是个慈父,真正的慈父:要是以外公的脾性,直接和苏启明和离,然后再帮苏夫人找个好人家,不求富贵,只求幸福度日,却为了女儿,咬牙忍着。
“事情都这样了,大姐你还有心思笑?”
无虑还真的想打掉无忧脸上的笑,看起来和外公太像了。
“你看吧!这事我不让你听,你偏偏赖在这里不走,听了之后,又不开心,而且还逼着我跟你不开心,何必呢?”无忧又笑了:“二舅母求的不过是财,咱给她就是。”
“不过,这事要等到无悔回来再商量一下。”无悔现在可是他们家的男子汉,这样的大事可不能不和无悔商量,再说了,昨天二房在房里刚闹过,今天就过去跟相爷说,不要那份财产,这不是明白的告诉二房:你们的话,我们都知道了!她又不傻,这样的错误怎么会犯。
家大业大,是非就躲,相府这些年没有什么矛盾,因为大房无子,二房早就认定一切都是他们的,自然没有想过去争,去夺,现在相爷不但明确将财产分给大房不说,还分给了他们三姐弟,这二房能不急吗?
原本只要相爷不说,日后相爷去了,大房无子,日后大房也去了日后财产自然就是二房继承,可是相爷说了,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以后大房的财产是谁的就难说了,毕竟主动权握在了大房的手里,他爱给谁给谁,照王大爷和李氏的态度,谁都能想到,这财产怕是要落入无忧的口袋了。
大房这份也就罢了,二房心里即使不舒服,也勉强能接受,毕竟这家产王大爷真刀真枪的拼回来不少,但是无忧他们这份,他们心里能舒服吗?
邱氏是个有心的,现在由添了盯,想要为孩子多争上一份,在她的鼓捣下,怕是相府清净不了几日了。
无忧姐妹心里都明白,就是银子惹的祸,他们三姐弟也没想过要相府的东西,就是无悔也明确的表示过,对他们来说,最要紧的是相爷,那个把他们捧在手心的相爷,用这些财产买相爷最后时日的安宁,他们自然乐意。
无忧他们以前也推迟过,只是相爷坚持,所以才默不出声,只是这次无忧打定主意等无悔回来一定磨着相爷收回成命。
无悔是一定要到的,无忧、无虑都明白,相爷给的不是一点两点的银子,若是他们冒然推辞了,现在无悔是不怪,难免日后心里会不舒服,还是当面一起去的好。
不是她们小瞧了无悔,而是王小爷的例子活生生的在眼前,多谨慎点好,省的自家姐弟日后真的闹出嫌隙来。
这几天是一定要等的,而且无忧心里还有一种隐忧,只是那太可怕了,她不敢想那种可能,所以这事还真的要等几天,让她看看后续再说。
无忧笑容一收,目光闪了闪:“”
“外公年纪大了,身子骨自然不比以前,再加上这些年,为国为民操碎了心,这毛病多点也是自然,只要好生的养着就是了。”“是吗?”无虑显然对无忧的话不太相信,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抿着唇,看着窗外的蔓藤爬过墙角,胸口无端的吱吱发疼,而无忧的胸口也莫名其妙的难受起来。
“大姐,我怕!”过了许久,无虑才静静的说出这三个字。
“不怕!”无忧的唇上因为听了无虑的三个字连最后的一抹颜色都消失掉了,她不敢看无虑的眼神,她怕自己压抑不住的恐慌会无端的跑出来。
她怕,她比无虑更害怕,因为她比无虑更明白相爷代表的是什么,除了是她心灵的支柱,更是所有人安定的根,若是相爷去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