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喊楚唯喊得很顺口,仇思思听着却别扭得厉害,想到待楚唯来了两人就要洞房花烛夜,人一个寒颤立刻清醒过来。她当初虽然夸下口楚唯敢娶她就敢嫁,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疙瘩的,她前世不是没交过男友,但两人并没来得及进展到最后那一步对方就劈腿了,换句话说,虽然活了两世,她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黄花大闺女。
她前世倒也看过某国盛产的那些动作片,就是不知道实践起来靠不靠谱。
仇思思在脑中回忆以前看过的那些动作片,越想就越觉得心里发毛。她虽不反感楚唯,但一直以来除了偶尔遭他调戏时会稍许脸红心跳些,并未曾真想过哪天要与他产生男女之情,更别提跨过那一步直接做男女之事了。两世以来的第一次要给一个自己之前不曾想过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风华绝代相貌倾城,她也高兴不起来。
仇思思从未像现在那么希望过时间能停止,然而随着院口陆续传来说话声笑骂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紫菱先反应过来,赶忙拿起被仇思思扔在一边的红盖头帮她盖上。那红盖头是由一块镶着金线的三尺红纱制成,仇思思之前因为怀疑它“遮羞”的功能性还特地在紫菱头上试过,没想到要比她预想的有用,由外面看,只模糊看的清盖头里面人的脸型轮廓,五官表情却根本看不真切。
不过这红盖头却能让里面的人将外面的世界看个大概,虽然好似隔着一层大红色的雾,但总比什么都看不到好,拜它所赐,仇思思这一天下来才没搞出什么乌龙。
紧闭的门被大力推开,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个一身红衣的俊美男子,正是楚唯。
“驸马爷。”紫菱福身行礼。
仇思思听到紫菱唤那三个字,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楚唯点点头,刚要说话,身后又陆续走进来几个人,皆是皇家女官打扮,除了为首的那个,每个人都端着一个盘子,放着各色东西。紫菱只对为首的那个印象比较深刻,因为她是给此次婚礼当喜婆的,姓吴。
吴姓宫人领着身后一众女官先恭敬屈膝行了个礼,才笑道,“驸马爷,请给新娘子揭盖头,此为‘称心如意’。”
话落,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官,端在手中盘子上放着的,便是那扎着大红缎带用来挑红盖头的秤杆。
楚唯笑笑,走过去拿起秤杆,再走到端正坐在床上的仇思思跟前,微微俯身,用秤尾自下而上挑起了那块红纱。
挡在眼前的红雾离去,首先清楚撞入眼帘的是楚唯那对笑意浓浓的桃花眼。
桃花眼本就勾人,若它的主人还有心勾引你,那这世间能逃过的恐怕没几个。
待仇思思回过神来,“撒帐”和“合髻”的礼都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的喝合卺酒。
“喝完这合卺酒,夫妻从此相亲而不相离,多子多孙,百年好合。”
吴姓宫人说完,排在最后的那个女官端着两只银杯走上前来,楚唯一手拿起一只,然后将左手的那只递给仇思思。
仇思思怔怔看着手里的银杯,恍惚在杯中看到了那张儒雅脱俗的脸,然而她只一眨眼,银杯中,又只剩酒了。
从此,她与那人,怕是真的要形同陌路了。
将手中的合卺酒一饮而尽即代表着最后一道礼完成,吴姓宫人又说了些吉利的话才领着一众女官离开,紫菱当然也不能留下,只是小丫头离开前还没忘记端走那盘让她敢怨不敢言的锅巴。
在现代,洞房前是要先“闹洞房”的,在这里,其实也该有这一茬的。然而仇思思等了又等,都没等到人来闹她和楚唯的洞房。
仇思思心里奇怪着,又不好开口问楚唯,一室的沉默,直到被一声低笑打破。
楚唯离开喜床,走到放着瓜果糕点的八仙桌前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转身朝她招招手,“放心,不会有人来闹洞房的,先过来吃些东西。”
仇思思心里紧张的厉害,哪还有心思多想楚唯话里的意思,想到不用再坐在这张让她不安的喜床上,就已经如蒙大赦,点点头,扯掉还搭在头上的红盖头,想想不痛快,又拿掉那只压得她头昏脑胀的凤冠,下床走到楚唯旁边的位子坐下。
“饿了一天了吧,可惜新房里只让放水果和点心,多少吃些,明天我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仇思思胃里现在塞满锅巴,当然不饿,但她怕如果不吃楚唯就要找她干别的事,只得也抓起一块桂花糕咬一口。
一口咬完是第二口,一块吃完是第二块。
到第三块时,仇思思终于再也吃不下。
“这些就饱了?”楚唯见她只是盯着那些桂花糕发呆,却不肯再伸手拿,一脸不可思议。
仇思思无奈点头。早知道她刚刚就不该吃那么多锅巴。
“啊。”楚唯突然轻呼一声,接着定定看着她,半晌,扑哧一声笑了,“为什么不老实说你根本不饿?”
仇思思愣愣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不是已经吃了很多锅巴吗?”
仇思思猛然想起紫菱端着锅巴出去时楚唯应该有看到的,她一直后知后觉的,他那么个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也会现在才想起。
“你该不是一开始就打定着看我笑话吧?”仇思思狐疑看着他,想来想去,都觉得以她对楚唯的了解他绝对可能干这事。
楚唯被她瞪得无奈又好笑,只得放下手里的橘子发誓,“天地为证,我真的是刚刚才想起紫菱端走的是锅巴,若有虚言……”
“那个……这种事不用发誓的。”仇思思没想到楚唯会真的发誓,忙伸手去拉他用来发誓的那只手。冰凉的手指才碰上他滚烫的手掌,就被一把握住。
她本就坐的离他近,他只需稍稍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跌向他。
温香软玉抱满怀。
“楚……楚唯。”仇思思吓到,刚要挣扎,楚唯却直接拦腰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自挑起盖头的那刻就想说,你今天很美。”桃花眼中笑意浓浓,倒映出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磁性的嗓音情意绵绵,蛊惑人心,楚唯勾了勾唇角,俯身吻上她的唇。
自认识第一天起,仇思思就相信楚唯是个花花公子,却从没仔细想过楚唯作为花花公子到底有多专业,然而她现在能非常肯定,楚唯绝对是骨灰级的花花公子。
什么是骨灰级的花花公子?
就是光用吻技就能让你迷失自己,无论你喜不喜欢他这个人,都会喜欢上他的吻。
待仇思思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人已经仰面躺在喜床上,梳的整齐的发髻不知何时已被散开,三千青丝皆披散在大红的锦被上,只有一小撮被握入楚唯手里摩挲把玩着。
楚唯半撑着身子,桃花眼里黑眸沉沉,却只是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他不说话,仇思思也不敢说话。她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吻都吻了,两个人都已经到了床上,中途喊停,未免对楚唯有些不人道。
她既已经嫁给他,该发生的早晚要发生,与其以后的日子惴惴度日,还不如把该办的事情早些办了。
这么想着,仇思思总算提起些胆子,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情,骤然抬手去解楚唯领口的衣扣,在后者惊诧的目光下,支起头用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唇。
仇思思想,活了两世,她的吻技应该勉强还能见人的。
只是。
不知道是看不上她这个人,还是看不上她的吻技,楚唯虽然任由她的唇畔在他唇上辗转,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仇思思吻着吻着,终于怒了。
明明她才是要慷慨就义的那个,怎么现在反倒成了她在急不可耐。
“呀,楚唯,你到底洞不洞房?”
“你说,你要洞房?”楚唯愣愣看着她,神色古怪。
“不……不然呢。”
“也是,一生只此一次的洞房花烛夜,怎可错过。”楚唯颔首,缓缓俯□子。
仇思思说归说,眼看楚唯的吻就要落到自己耳际,还是吓得闭上了眼。等了良久,直到呼在耳边的温热气息突然消失,反而是额头被印上一片温热,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叹息,“傻姑娘。”
话落,原本压在身上的重力骤然消失,楚唯已经翻身躺到了旁边。
他说,“睡吧,明天还要一早起来敬茶。”
☆、楚唯心事
仇思思本来以为,她这一夜该是辗转难眠的,然而事实是,她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没来得及观察躺在旁边的楚唯是不是还醒着,一觉到天明,只有刚睡着的时候做了梦,后面越睡越香甜,反而成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安稳觉。
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半开的窗缝直直照进屋里,投下一片或明或暗的阴影,仇思思眯起眼,抬手遮挡去些光线,习惯成自然,张口便喊,“紫菱,几时了?”平日这个时候紫菱大多都已经在外间候着了。
回应她的是短暂的沉默,直到响起一个磁性的声音,代替紫菱作了回答,“快巳时了。”
仇思思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循声看去,楚唯坐在床尾,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正莞尔看着她。仇思思愣了愣,猛然想起昨天她已经和这个人拜过天地,而且,也入了洞房。
赶忙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还好还好,没有被扒过的迹象。
她这一串反应那么明显,楚唯自然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半日,才道,“醒了就起来吧,今早还要敬茶。”
“对了,敬茶。”仇思思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难怪她自刚刚就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不早些喊我?”
“现在去也不晚,没那么急。”楚唯放下手中的书,朝着她俯□子。
淡淡的檀香味在鼻尖萦绕,仇思思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脸,“怎……怎么了?”
桃花眼中笑意渐浓,“怎么不问我要干什么?”
“那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楚唯低笑侧过身子,视线落在铺在床榻中间的白色丝帕上,“你可怕血怕疼?”
仇思思随着他看向那块白丝帕,半晌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整张脸瞬间充血起来,“我怕血也怕疼。”
“那怎么办?”楚唯转头看她。
“用……用别人的血。”
“别人?”楚唯好笑瞅她,“那公主殿下打算用谁的血?”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木儿吧。”仇思思轻皱眉替他纠正,紫菱和砚冰倒算了,她实在听不惯楚唯也这么唤她。咬咬唇,她其实也说不出让楚唯自残献鲜血的话,虽然她刚刚的确是那么想的。“别人,当然就别人喽。”
好在楚唯没继续追问那个别人到底具体指的那位,若有所思看她半晌,淡淡道,“那就让它这么放着吧。”说完,起身去开门。没多久,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紫菱恭恭敬敬的询问,“殿下和驸马爷可是要洗漱更衣了?”
“进来吧。”楚唯边说着边返身走回屋里,看一眼床上的仇思思道,“我自己来就行,你们伺候……木儿吧。”
楚唯愿意随了她的意唤她木儿让仇思思觉得很欣慰,虽然这本就于他无丝毫可有可无的影响。
紫菱丫头领命,和另一个一直近身伺候楚唯的大丫头青绮忙领着四个二等丫头走进屋子。
仇思思被这个阵仗吓到,她这次回到凤鸣山庄楚唯除了紫菱和砚冰也安排给过她几个二等丫头和粗使丫头,但她只各留了两个,平日大多都让她们在院子里做些杂事,早晚洗漱她大多都自己来的,紫菱干的便是从前秋月干的,她向来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自己,一个紫菱于她已经足够了。
“那个,你们把东西放着就出去吧,紫菱一个留下来就行了。”
“是。”
……
走在最前面的二等丫头将手里的铜盆放好,和其他三个福了万福便退了出去,只有青绮愣在那里,直到俏脸憋得通红才满脸委屈开口,“少主,可要青绮伺候你洗漱”
楚唯望向仇思思,后者正坐在梳妆桌前由紫菱梳发,听到他们这声响,从铜镜中投过来一眼。“你下去忙别的事吧。”楚唯转头对青绮道。
青绮咬着唇,脚下的步子依然没有抬起,“少主……”
“下去吧。”楚唯噙着微笑,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仇思思其实一直有从镜子里偷偷注意楚唯和青绮的互动,以她对楚唯的了解,这么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没道理没和自己的大丫头有过一腿,何况这青绮要长得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千金还漂亮许多,当初焦语桐在时,听说就没少为这青绮吃醋吃味,现在照青绮这委屈的样子来看,两人之间果然有不小的猫腻。
可惜,青绮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见没有什么好戏可看,仇思思有些惋惜,正欲收回在铜镜上的视线,没想楚唯又望了过来,这次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她跟前的铜镜。视线在铜镜里相交的那一秒,仇思思觉得她应该清楚看到了那桃花眼里清浅的笑,尽管这铜镜模糊,她本是该看不真切的。
两人这样在铜镜里对视实在尴尬,仇思思先受不住,只得没话找话,“其实你可以早些叫醒我的,庄主是不是已经等很久了?”
楚唯莞尔,“你若真觉得对不起他,见到他面就不能再唤他庄主了,要改口唤他想听的。放心吧,新进门的媳妇第二天早上敬茶让公婆久等是常有的事,不会差多你一个的。”
仇思思听得半信半疑,想想又不对,楚唯虽然见过的女人比她见过的男人多,但这事成亲到底还是和她一样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你不会是在宽慰我吧?”
“这有何需要宽慰的。”楚唯好笑,半晌,突然收了笑意,淡淡道,“我若要安慰你也不是为的这个,早上听到下人来禀,说昨天半夜秦王突然高烧不退说胡话,连夜就让大夫看了,也喂了药,但依旧昏迷着没醒来,梨园那现在估计已经忙成一锅粥了,过会敬完茶你去看看他吧。”
仇思思不知道她是怎么昏昏沉沉听完楚唯这段话的,但想来脸色应该不会怎么好看,她只记得她最后回了个,“嗯。”
除了这个字,她实在再没心情说其他的。
.
因为惦记着赵德芳,去何园给楚洵敬茶时仇思思整个人都几乎在状况外,虽没搞出什么乌龙,但一脸表情凝重只木讷地按照规矩行礼敬茶,任谁看着都知道是在心不在焉。楚洵约莫也是看出她神游在外,虽是带着笑接过茶喝了,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给过红包,就放他们走人了。
“你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我送你过去吧。”两人走出何园,楚唯转身给她提议,隔着明媚日光,仇思思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好拒绝,便只好点头。本来还想开口说句“谢谢”,想想实在不合时宜,便只好作罢。
两人到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