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看病诊金为主,按说这老头医术不错,应该不至于。还不收学徒,可不是个怪人?”小满是满肚子疑问。
只是孔妈妈也摇头:“想是不愿天天出诊奔波劳累了。”
过了几日,小满不甘心,也不叫孔妈妈陪着,自己便去了那唐老头的家中。
唐家婆娘依旧在翻晒东西,只是不见那唐老头。
“许婶婶。”小满清清笑着甜甜叫了声。
“林家小姐,怎么是你?”那许氏一脸惊讶。
“嗯,我来师娘一起晒这些药材。”小满笑嘻嘻的说道。
“哎,你这孩子,你听我的,这事成不了的,我家老头那脾气我是知道的。”
“师娘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师父医术了得,身子也还健朗,为何不多做些利人利已的事呢?”
“嘘,他在屋里呢,听了生气!这原由啊,也说不得,说了,他听着了,又得气倒下了。”许氏一脸叹息。
“那我便跟着师娘摆弄这些药材好了。”小满也不再多问,笑嘻嘻的跟着许氏要干活。
那许氏以为这小孩年纪小图个新鲜,也便让她跟着,平日里问东问西也都尽自己所知告诉她,原以为她撑不了两三天,却不想小满刚开始三五日的去,后来便恨不得天天去了。
这天她便开玩笑道:“屋里那老头子叫我跟你说,要你别再来了。”
小满便笑:“为什么呀?我又没碍着师父什么事?”
许氏便也跟着笑了,捂着嘴凑近她的耳朵笑道:“他怕麻烦不愿收徒弟躲着你,你一来啊,他去茅房都去得少了。”
“那师父就得怜我一片赤诚之心,收了我吧。”小满重生后一段时间心态苍老,如今适应了幼年时的身体,撒起娇来也一丝不会肉麻的。
“你来了也快半个月了,他可没松过口。他倔着呢,不过啊,昨日个他收拾书箱子,翻出两本破书来,说是不要了的,叫我拿去烧柴时引火,你要不要?”
“好啊。师娘把引火给我了,下回我多带些废纸来给师娘做引火。”小满笑着说。
春暖花开时节,小满去找许氏时间便更多了,差不多一个春季都跟着她在野地里采药,梁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白嫩的女儿脸色渐渐晒成蜜色,却也劝不住。唐老头见了小满是长年黑着个脸,只是屋子里丢出引火用的书也不曾断过。
小满白天跟着那许氏出门,晚间读些书,时光便过得飞快。
这天下了一早上的暴雨,小满便没有出门,午休过后天气睛得喜人,她便捧了本厚厚的《诸病源候论》,挑了个上有结了青青毛桃的桃树遮阳的石凳打算看会书。
正才打开的书,便听见扑腾腾哗啦一阵乱响,随着树叶上细小水珠素素下落的,是个青色巨物,砸得地上轻轻一震。
那青色巨物就地一滚,迅速起身,扬起一张黑乎乎的脸,裂着一口白净好牙朝她笑道:“说了这毛桃还没熟呢,表妹你还要不?”
☆、元秀归来
小满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才定住心神,抬头打量这天上掉下来的小男孩。
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面色比常人黑上几分,想是常年在外调皮被晒的,好在一双牙还是整齐白净的,如今正一面揉着屁股,一面笑眯着一双黑黑的眼望着自己问:“啊,不是表妹啊,要毛桃不?”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家院子里来的?”小满冷着脸厉声斥问这毛贼。
“孩子?你又是谁家的孩子?”那人将手抬起从小满头上平移至自已胸前。
“你不说我就叫人来捉贼了。”小满气哼哼说道。
对面的人扑哧笑的乐不可支,小满正用力瞪着他看时,听得身后脆脆声音响起:“表哥。”
一回头,一身水红色碎花小夹袄的林文璎正俏生生立在那,对着她面前的男孩嗔怪:“还真是跑到这后院来爬树了。”
怪不得觉着这孩子有几分面熟,原来是那把陈氏的舅侄也就是陈远的儿子,眉眼长得不太像,那陈远眼睛小些,放着贼光,面前这孩子却是浓眉大眼,但模子还是差不多的,五官凑在那冷眼一瞅,就知道是父子了。
隐约好像听陈氏说过舅侄要来与文玳一块上族学,好一起参加今年的童子试,当时吕氏还念叨了一番,小满自己却一心想着去唐老头那没放在心上,想来就是这个黑娃了,哎,也不是块读书的料啊。
“小满姐姐也在呢,今日没出门呢?”文璎用漂亮的双眼看了一眼小满,轻轻淡淡地唤道。
“嗯。”小满也跟着浮起笑脸。
“表哥快回去吧,我娘说找你有话交待。”说话便拉着那陈思明的袖子回前院了。
第二天天气大好,小满便惦记着出门。这些天看书,都是半懂不懂的,去问她师娘时,有时能恍然大悟,有时又更加迷惑,为什么那唐老头就不待见她呢?
在门口却被一堵墙堵住去路,抬眼看时,不由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小黑娃咧嘴笑说:“听姑姑说你天天出门,也带上我吧,我被关在这院子里几天了,正闷得慌呢,文玳那个榆木呆子!”
“不行。”
“好表妹,你就带上我吧,这宜州城里我不熟,我爹偏要把我送过来。”他竟然会耍赖皮。
“谁是你表妹?”
黑娃脸上一愣,又笑开了:“你这孩子,长得蛮好看的,就是脾气也太不好了些。”
小满快步向前走着。
黑娃便跟在后小跑几步,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你那双眼睛,长得是真好看,就是老是瞪着别人,像人欠你什么似的,这样不好。”
小满猛然回身,死死瞪着他,果然将那黑娃又吓了一愣,接着回身往外走。
出了大门口,她日常雇用的辆马车依旧在那等着,小满利索爬进去,便见那黑娃抬腿也要进来,忙抬脚将他狠狠踹了下。
那黑娃疼在呲牙裂嘴,小满朝他身后喊道:“文璎妹妹,可是来找你表哥的?”
陈思明忙跳转身去看,看了半天并没有人,再回头时,小满的马车便已走远了。
小满进唐老头屋子时,正逢了他出来,甜甜叫了声:“师父。”
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早就习惯了这老头的沉默,本以为这老头又会充耳不闻,却不想听得他哼了一声作回答,小满这下激动坏了,忙凑上前去,陪着笑脸问道:“师父不忙呵?徒儿心中有个疑问,想请教师父。”
见那老头还在检视着手里簸箕里那些熟地,便接着道:“为什么先人们要将看病与阴阳五行联系在一块呢,我觉得这样不能说明根本的问题?”
那老头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呆了一会,扔下手中正拿着的那块熟地,哼了声,转身进屋了。
小满便只得去寻了许氏,同她背了药筐去采药。
“刚才我家那口子说了,那些阴阳五行什么的,你爱看便看,爱信便信,能明白意思就行,也不可拘在这上面,不碍着将来看病论症的。”许氏一脸高兴。
“师父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呢?”小满皱起眉头问。
“哎,他能说这样的话,我也就满足了,你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哎。”许氏边摇头边叹气。
“师父现在轻易不出诊了,到底是为什么呀?”小满问。
那许氏也只是摇头,小满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彼时小满正爬上一棵老榉树上采着桑寄生,耳边听得一淳淳男子声音响起:“师娘。”
几分熟悉,却也完全想不起来。
待低头看去时,却是周元秀,正一身白色华服,面含温和笑容立在一棵开得正艳的夹竹桃树下,望着许氏。
那许氏还不及看清来人,小满便一个手上不稳,脚下一滑,只觉一阵恍惚,她自己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满恨不得将手中的镰刀挡住自己的脸,昨天自己还暗自嗤笑那周思明从树上摔下来的窘迫样,今日自己便在人前表演一番,好不丢脸。
许氏忙过来扶起她,替她拍了身上的土,笑着冲周元秀道:“冬偲回来了,听说你考中皇榜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我前几日就回来了,怕是后面朝廷有任命下来不好回来看望母亲,便早早回来。这几天被旧同窗拉去应酬,今日才得空来看望师母与师娘,刚来师父说您又进山里来采药了,我便过来帮忙。”周元秀本就长得出众,因着正是春光得意时,面上的光采很是眩目逼人,小满便只是在一旁呆呆的看。
那边周元秀说完话便来打量小满,看了半天,面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一会是觉得这女娃生得有些灵气的赞扬,一面觉得几分面熟的疑惑,再过一会起来了的恍然样,再接着便是想来是谁之后的不敢相信。
“这,这是林小姐?”周元秀真心有些接受不了,上次见还是沉静冷淡的千金小姐样,如何转眼便是会爬树的山野孩子了。
小满自己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低了头道:“恭喜师兄中榜了。”
“师兄?”
“呵呵,林小姐一心要跟我家那口子学医术呢。”许氏代小满答。
周元秀眼里便满是思索意味。
“好了,今日冬偲回来了,我们便早些回去,一会师娘做些好吃的,你跟你师父喝上几杯,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许氏收拾东西便带了两人往回去。
那唐老头却不见得多高兴,小满与许氏收拾了饭菜摆上桌时,也是不见得他笑容的,才开吃便一杯接着一杯自己灌酒,许氏面色隐隐担忧,周元秀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只在一旁说着进京的趣闻与沿路的风俗异事。
那唐老酒量并不好,喝了不几杯便要倒下了,只拉着周元秀的袖子交待他:“记得做个好官。”
“师父,你放心吧。”周元秀将唐老头抱起放回房,许久出来与许氏告辞。
小满忙也向许氏告别,随了周元秀一同出来。
周元秀今日自己是有雇车随着的,小满却要等那常雇用的车过来,今日出来时间早了些,便要在路口等,那周元秀看她紧跟自己出来,便想着她有事找自己,便问她:“林小姐要不要与我一同坐车回去?”
小满故作为难:“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一个小孩,哪来那么多顾忌,走吧,小师妹?”周元秀笑着说。
小满也不再啰嗦,径直爬进车里。
“大师兄,师父明明医术好的很,却极少出诊,也不收个徒弟,连你考中了进士,他也不替你高兴,是什么缘故?”
“哎,这……”周元秀显然还一时没办法适应大师兄这个称呼。
“说来话长。据说师父年轻时便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医,后来知府夫人怀了双胎,一直也是请师父诊脉,却不想生下来一对死婴,且是龙凤胎,知府夫人又因大出血去了,那知府伤心得疯了,一怒之下便将师父投下了大牢。师父受尽各种酷刑折磨,后来不曾育有子嗣也是那时落下的,心生不满,又因一时死了三条人命,内心自责,外加那知府发了公文责令师父不得再行医,师父那时年少出名,原本意气风发的心一下受挫,便一下子心灰意冷了,收拾东西到这半隐居起来,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虽然那知府调任前又发公文给师父正名过,他却再也不提行医的事了。”
周元秀说得尽量简单轻松,小满却脑补了唐老头受刑后的惨样,不禁也浑身发冷。
“那师父为何后来又收了大师兄你?”
周元秀听了这声大师兄,又不自然的换个坐着的姿势,轻轻苦笑道:“我幼时家里鄹生变故,家道中落,母亲寡居,无力供我读书,便想着学个保命手艺,便寻着师父那里,母亲费尽心思替我求了好多天,师父才收下我。可惜我那时不甘心,一心想着考举人进仕途,恰好母亲娘家又有人愿意资助,便只囫囵学了几年,辞了出来,师父那时好不容易将心思转回一些,愿意尽心尽力教我,想来是被我气到了,如今是再也不肯收徒了,何况还是你,一看就学不了几年的,他当你也是玩呢。”
“那他还留着那出诊箱做什么,我看师父啊,就是没放下。”小满撅着嘴说。
周元秀摇头笑笑,反问她:“你怎么会想学这个呢?一个小姐,不在家好好学女工,跑出来晒得像个野孩子了?”
就一天功夫,周元秀对她印象完全改观,觉得她便是个早已熟识的临家姑娘一样,憨直可爱,言语用词便随意起来。
☆、恶梦来袭
“我要是学会了师父的本事,将来走到哪,都不怕娘再犯病了。”小满将眼望向马车外。
周元秀见她又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便笑出了声:“你还想走到哪去,再说师父的本事也不是一两年能学会的。”
小满拿眼斜斜划过他,冷笑道:“你懂什么?”
周元秀便又笑道:“又一幅拒人千里的样子,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重的心思。”
小满便不再作声,待车停了,自己跳下车,回头笑说:“大师兄,再会了。”
周元秀也笑:“我明早也要过来的。”
小满愣住,却见那周元秀笑着放下了车门帘,她便只好纳闷着回去。
回屋梁氏正在用饭,小满也没细看,跟她娘道了声好,只说在师父家吃过了,便进屋要洗手更衣。
叫了几声凌霜却不见人上前,小满便自己进偏间来寻她,却见凌霜正将哭红了一双眼,便忙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凌霜哽咽一会,道:“翠桐姐姐嘴皮子厉害,以前我还不喜欢她,如今可算是知道了她的好了,小姐你不知道,那厨房里的两个婆子着实可恶,我头天去领,她说来晚了,前院孩子这时节正长身体,吃得多,没剩下什么了,后来去早了,她又不给好脸色看,指桑骂槐说米都没下锅呢,咱们就知道等着吃饭。而且小姐,我看到了,前院两家的菜与咱们是不一样的,我跟她理论,被她一顿难听乡野粗话骂了回来,我斗嘴斗不过她,便只好回来求孔妈妈,后来还是托孔妈妈去了,这晚饭才有了着落。”
小满便咬牙笑道:“还真是个下贱奴才,你等着,我给你讨回公道来。”
因为惦记着周元秀的那句早上会过来,小满很有些犹豫要不要出门,在院里转过几个圈后,还是决定出门,万一要是被母亲看出来了她有意在等个男人,那会很难堪。
上了候在门口时常坐的那辆马车,小满还时不时往街口张望一下,没看到人,只好坐回车内,只觉今天车内与往常不一样,回头仔细一看,一人正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