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梁府路上,小满一直担心梁氏会指责她,心里想着要怎么跟母亲解释为何一宿未归,却不想见着自己母亲时,梁氏正一脸喜极而泣:“早上你大舅伯来说得了消息,你外祖要回来了。”
☆、秦氏中招
梁知远大难不死,又得了皇帝特旨,嘱其即日返家休养,不几日便要到京城了。梁府合家上下瞬间从低沉中翻醒过来,人人眼里都充满生气,不再如先前一般苟且度日,只半天功夫,府里便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富贵气派来。
梁氏特地拿了银两治了几桌席面,请府里上下人好好吃了一顿,顺便叮嘱他们这几日勤快些,将院子里好好收拾收拾,好叫自己父亲回来后住得舒服些。
秦氏倒是没想到梁知远是个厚福的人,暗地有些懊恼先前不该太心急,只见着了蓉姨娘一点可疑之处,便拉下脸去斥责了她,以后她若是仗着得了梁知远的宠爱,背后给自己使坏,反而坏了自己的事。想到这,便叫人备了几份上好的燕窝,给蓉姨娘送去。
殷婆子端着秦氏的燕窝给蓉姨娘送去,觉得很是件体面的事,路过院子不时对院里打扫忙碌下人指点教训一番,直到到了蓉姨娘门外,才收起高扬的下巴,弯了腰进去见礼。蓉姨娘懒懒歪在榻上,见了殷婆子,也不起身,向殷婆子招招手。殷婆子忙躬着身子几步上前,道:“姨太太有什么吩咐?”
蓉姨娘回身抓了碎银子塞进她手里,娇娇弱弱说道:“妈妈在府里多年,是极有体面的,连我平日里都不敢在妈妈面前太过大意,怕做事失了分寸,今日怎么为这点小事劳烦妈妈跑这一趟。”
殷婆子虽是梁知远原配夫人孔氏的陪嫁丫头,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入不了老爷的眼,一直被程婆子挤压着,算不上第一体面人,眼见面前这人只要生下孩儿,便是当家主母的候选,直觉便殷勤了不少,面上也愈发恭谦:“姨太太你说什么话,这本是奴才该做的。”
“妈妈事儿多,且去忙去吧,只是盼着妈妈以后多惦念些个,没事过来与我说说话也是好的,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叫妈妈帮忙,妈妈可得怜惜我这苦命的人儿,多多帮衬些才好。”蓉姨娘一脸柔弱无助可怜样望着殷婆子。
“那是自然,只要姨娘有用得上老奴的地方,老奴一定拼死也为姨娘办好。”殷婆子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这姨娘看。
“好了,没那么严重的,去吧。”蓉姨娘温良无害笑着看他退了下去。
一手轻轻拨拉面前的燕窝,一面问琼玉:“你说这燕窝可吃得?”
“奴婢看着虽不是上上好的,却也差不太多,我且拿去叫人炖了,姨娘尝尝看。”
蓉姨娘笑着点点头。
小满这天正跟了梁氏在屋后算着府里开支帐本,便见了程妈妈一头的汗,慌慌忙忙过来,也不请安,上前拉了梁氏的手便说:“姑奶奶快去看看吧,姨娘下午突发肚子痛,正闹得厉害呢。”
梁氏忙提了裙脚急步过去看,小满在她身后紧跟着,一面问:“可去请了大夫?”
程妈妈忙答:“请了请了,一得了消息便去请了。”
待两人到了蓉姨娘屋子里,便见蓉姨娘面色发白,躺在床上虚虚的出了一层薄汗,见了梁氏,两眼的泪便溢出几汪来,抓了梁氏的手哭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儿,怕是保不住了。”
梁氏向来心里多怒多急,面上都不显的,此时面上仍是冷冷静静的轻轻安慰着蓉姨娘,一只手伸向身后一阵摸,待摸得了小满的衣服,便将她扯上前来道:“大夫还没来,你先替姨娘看看。”
小满将手在蓉姨娘手腕轻轻一搭,脉象还好,便开口问:“腹痛何时开始的,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琼玉替她答道:“姨太太中午与姑奶奶一起用过午膳后,并没有再吃过什么东西,只对面那位二奶奶送了些燕窝来,炖了一碗吃,也只吃了几口,没舍得扔,还盖好了在桌上放着呢。”
小满过去将那燕窝闻了闻,又尝了尝,过来问蓉姨娘:“可是下腹一阵阵紧缩样的痛?”
蓉姨娘忙抓了她的手哀求道:“正是这样,如今虽然还没见红,我只怕对不住老爷,这孩儿要保不住了。”
小满一手将她按住了安慰她,回头命雅梅去拿来了银针,替她施针先止了痛,完了提笔正要写个方子,递与人去抓药煎来吃时,见门外守门的婆子来说大夫来了,便压下笔头,起身候了大夫进屋。
那大夫进了屋,小满便将姨娘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那大夫把过了脉,也跟着问了几句,也闻了那燕窝,回来对小满说道:“你说的不错,那燕窝里确实放了坤草,才会引得夫人下腹阵痛,如今用银针止住了便好了,你这方子也开得好,老朽便只再添些温养的药应着夫人身虚体寒便可。”
小满回身叫雅梅取了诊金来送大夫出门。
回头进屋时,便见了蓉姨娘靠在梁氏怀里,哭得正起劲,一面哭一面问梁氏:“我自进府以来,一向不敢逾越半步,却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得那边二奶奶的欢心,几次三番这样要害我?今儿幸亏有表小姐在,不然,我真是没脸见老爷了。”
梁氏急忙的劝:“我这便去质问二嫂去,莫不是真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不成。如今你身子要紧,再这样哭下去,怕是对胎儿不好,横竖这院子里还有我们呢,而且,父亲眼见便回来了,姨娘你只管安心过这几天便好了。”
蓉姨娘忙拉住她一面摇头:“姑奶奶不要去。老爷常年在外当差,咱们以后还得靠着二奶奶那边呢。”
两个女人抱在一块一个哭一个劝,看得一旁的小满差点睡着……
梁知远回京先去宫内见了皇帝,才回府来。
梁节、梁英、董氏、秦氏、梁氏芸娘、芝娘,还有琼玉扶着的虚弱的蓉姨娘与一众下人在梁府大门口候着,待梁知远的马车停在门口,梁节忙上前去道:“二叔可是回来了,叫侄儿们着实担心了一阵子。”
梁知远比先前黑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头还好,眼含眷恋望着面前的亲人,一眼瞧见人群后原本弱柳拂般的小妾,如今更是弱不禁风了,便不自觉抬脚要走过去说几句话。
秦氏忙过来说道:“二叔回来了,我们这帮做晚辈的便放心了,来,二叔先进屋,收拾了休息一会,我一听说二叔您今日回来,便早早订了席面,咱们一大家子一会好好喝上一杯才好。”
说完便招呼众人拱着梁知远进了门。
梁知远陪着晚辈们喝了几杯,加上路上颠簸,便隔了两日才想起来过去看看他那妾室。
一进蓉姨娘的屋子,便闻得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他那个妾室正身着一身洗得半旧的湖蓝色家常衣裙歪在床上,一脸的清楚娇弱。一个丫头正在一勺一勺给她喂着药,那蓉姨娘正苦着脸吃药呢,抬头见了他,便挣扎着要起来。
梁知远忙上前止住,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细细打量了面前的人儿一番,又抬眼瞧了瞧屋子,说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是药三分毒,你不爱惜自己,也要爱惜自己肚里的孩儿,怎么能总是跟小孩一般使性子。”
蓉姨娘便眼泪汪汪望着他,也不开口说话,只将泪水珠儿成串落下。给她喂药的丫头琼玉见了一转头朝梁知远道:“并不是姨娘不爱惜身子,只是二奶奶处处针对姨娘,这些日子姨娘不仅不得宽敞吃穿,还被二奶奶几番辱骂,前两日竟然将混了坤草的燕窝送来给了姨娘,害得姨娘差点滑了胎……”
蓉姨娘拉了她的手喝止她:“琼玉不要多嘴……”也才说了这几个字便俯身下去一阵咳。
“竟有这样的事?”梁知远一脸不可置信。
琼玉推开蓉姨娘的手,回身说道:“姨娘性子软,谁都可以欺负,老爷若是再晚了几天回来,不知咱们主仆两人会得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奴婢刚才那些话,老爷只管去问姑奶奶去,可曾有半句假的?”
梁知远抬脚便要去找梁氏芸娘母女问问,临出门了回头交待一句:“好生养着,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梁氏那时正在屋子里算着这些日子往来出入帐目,以便父亲问起来时好清楚交代。小满在一旁随意翻着一本旧书,孔妈进来说道:“老爷过来了。”
梁氏与小满忙起身去了小厅,梁知远坐在椅上,朝孔妈说道:“我有些事要交待芸娘,你且退下吧。”孔妈将手中的茶放下便退了出去。
“我不在这些日子,姨娘可曾受了委屈?”梁知远看着他这个一向软懦的女儿,心里有些来气。 “都怪女儿愚钝,做事又不周全,平时有对姨娘照顾不到的地方,还望爹爹原谅,女儿以后会注意些的。”梁氏自知没将院子管好,便也只是低着头。
“我不是怪你,我是问你,姨娘吃的燕窝混进了坤草,可是真的?”梁知远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个女儿也不想的,可那燕窝是从二嫂自己送给姨娘的,女儿也不知道。”
“那燕窝都经过哪些人的手?”
“二嫂交给了殷妈妈,直接送到了姨娘的房里的,想来不会经了旁人的手。”
“去把那殷婆子叫来。”
站在屋外的孔妈听了话,忙叫人传了殷婆子前来。
那殷婆子不知老爷找她什么事,以后有什么要紧差事要交给自己,便忙一脸得意过来了,见了梁知远一脸黑沉,心里便沉了下去,忙跪在地上请安。
“听说,蓉姨娘的燕窝只经你的手,便被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梁知远也是官场上混过的,想要恐下奴才们,不用高声吃喝,只用眼神与冰冷的腔调便可。
殷婆子听了话,扑倒在地,高声呼喝:“老爷冤枉啊,老爷,这事绝不是老奴做的,老奴可以起毒誓,以子子孙孙的命起毒誓哇老爷……”
梁知远懒得看个年老妇人撒泼,便挥手叫人带了下去,起身回了自己屋子歇下。
第二天便拿了些银两送给了梁英夫妇,说是要谢他不在这些天里,劳烦了侄子费心照顾府里事务,顺便要秦氏将管家钥匙都还回来。
秦氏气得半死,又白忙活好几个月,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命硬,没死在外头,一面气冲冲过梁府来。却在院子里遇见了蓉姨娘。那蓉姨娘今日精神头好了不少,见了秦氏,笑嘻嘻道:“二奶奶忙些什么呢?”
秦氏白了她一眼,二叔这么快便收回管家权,肯定是这女人吹了枕头风:“没忙什么,穷忙活,不像姨娘你这么有福气,悠闲得很呢,看的什么书?”
“唉,我能看什么,不过看些诗词歌赋罢了,二奶奶您瞧这句:酿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秦氏抬头看她,见她眼里虚不掩饰的得意,心里的恨便有些疯狂起来:“你不要得意太早。”
“我得意怎么了?谁叫你蠢,怨得了谁?”蓉姨娘一向温软的声音,说起这话来,也是尖酸刻薄的。
“哦,我知道了,什么坤草,都是你自己使的手段是不是?”秦氏瞬间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人。
“是又如何?”蓉姨娘抬高了头,斜眼看她,一脸的轻视。
“你这贱人!”秦氏被她瞧得气炸了,只觉脑中一阵轰乱的响,就知道这女人是个贱人,天天做个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是装的,抬手便给了蓉姨娘一个巴掌。
蓉姨娘被她这一巴掌甩得摔在地上,秦氏才觉解气一些,正要上前说几句话彻底出了气才好,只是身后一个声音道:“好大的胆子。”
回头一看,两个男人站在身后,一个是自己夫君梁英,另一个便是黑脸的梁知远。
☆、仕途艰难
蓉姨娘本就知道梁知远便要过来的,顺着秦氏那一巴掌便倒了下去,在琼玉扶助了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只才站起,便又靠在琼玉身上,无力的咬牙□着,与在一旁凶恶着脸,正要欲扑上去与她厮杀一番却又被人喝住的秦氏相比,在对面两个男人看来,自然是蓉姨娘不胜摧残。
梁知远喝斥着叫人去请大夫,见了自已的姨娘要挣扎着往回走,却又根本移不动步子,便又命程妈妈找人软辇来抬了她回院子歇下。
“你们就是这样替我当家的?”梁知远却也不急着去照看蓉姨娘,对着梁英便斥责道。
“叔父训得是,侄儿知道了。回去我一定好好自省,也会好好教导媳妇。二叔以后有什么吩咐,还是只管来找我们夫妻俩。”梁英恭恭敬敬躬身对梁知远深深一揖,退后两步要告退了。
秦氏到这时猛然反应过来,冲上前来囔囔道:“二叔,你别被那贱女人糊弄了眼,她不是个善茬子,她就是个骗人的狐狸精,没有……”
梁英捂着她的嘴,将她拖出了梁知远的院子。
“你为什么拖我出来,不让我跟二叔说清楚,那个女人狡猾着呢,要是万一二叔被她迷着了道,将二叔家产都卷走了,你也只是干瞪眼了。”秦氏一出门便狠狠甩开了梁英的手。
“那是二叔的家,爱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你管不着。”梁英不理他,自己往前走。
“哟,你今日倒是高风亮节起来了啊,那我问你,管不着,咱们俩这些天辛辛苦苦替他管着那府里的事做什么?”秦氏见丈夫对自己冷淡,更好忿怒。
“你这女人,真是蠢笨如猪,那女人好歹是二叔的人,你当着他面对她又打又骂,还想叫他给你好脸色,她是个贱人?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二叔的娃,你呀。”梁英见秦氏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媳妇早上有带脑子出门。
“那,就这样回去了,你甘心?”秦氏忆起梁知远黑黑的脸与带着凶狠光茫的眼,恍然大悟,她们的那个性子随意的二叔真的怨上自己了。
“等着呗,我就不信,那女人还能骗二叔一辈子,等她倒下的时候,就是二叔要靠咱们的时候了。”梁英说完这话便不再理秦氏,留下秦氏一人在那一会咬牙一会叹气。
蓉姨娘身子没有大碍,只两天便又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梁知远却一连几天从宫里回来都沉着脸,也不与人说话,一回府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梁氏与小满在请安时问过几回,老头子都只是摇头,问得多了,也只是说朝廷的事,说了你们妇道人家也不懂,不要问了。连带着整个梁府也跟着隐隐陷入一种低沉氛围中。
小满这天想起那将军的伤来,便派了雅梅去福伯那探问一番。雅梅回来说小姐问的那个客人几天前就走了,小满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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