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也冲气来。
吕氏给梁氏使眼色,梁氏赔着笑,朝陈氏道:“不管怎么说,也得跟大家伙商量一声是不是?”
陈氏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哼道:“你开铺子不也没跟大家伙商量,还瞒着大家伙来着,想来也是啊,你都是用自己的体已钱,何必跟咱们商量,只是苦了我家那口子啊,成日里在外奔波得辛苦,别人反正是吃穿不愁的,也不领着的情,就咱夫妻两,苦哈哈的图个什么呀。”
梁氏便住了嘴不好再说。
吕氏抹着泪说道:“就二位嫂嫂都是有好日子过的,只苦着我,还有我那可怜的珞儿和珠儿。”
梁氏两边劝都来不及。
“大过节的,都号什么呢?”林检一脸黑出现在屋门口,身后跟着林桧。
陈氏起身道:“当家的,你今天没出门啊?”
“过年过节的,出什么,与三弟商量事情呢。”林检也不客气,径直进来坐下。
吕氏忙抹干眼泪,站到林桧身边,林桧开口训她:“大过节的,又出来撒什么泼,刚才你说的事,二哥跟我说过了,我也觉得是个可行的事,咱们是一大家子,有事要互相帮持才对,何况二哥是为家里的生计在忙活,还不快跟我回去。”
吕氏便跟着她丈夫抽抽搭搭着回去了。
梁氏便拉了小满的手与陈氏辞完回屋。
小满回了屋,望着漆黑的天,又唤凌霜:“我适才在二婶子那看见幼兰在那绣个鞋样,绣得精巧好看,你去叫她过来下,给我们也描个好鞋面儿,过年我给母亲做双鞋。”
凌霜应声去了,不一会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低着头的幼兰。
小满知道她俩进屋,也不起身搭理,半天吩咐凌霜道:“我前几天教你做的那枫露茶,你再去煮些来,也给母亲送些去,再帮翠桐给母亲煎药。
凌霜去了,幼兰仍一个人立在屋子中间。
“姐姐坐啊。”
“奴婢不敢。”
“坐吧,咱们还像以前一样,还是好姐妹,好姐姐。”小满笑嘻嘻拉着她坐下。
“多谢小姐。”
“你跟着我二婶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我二婶子她待你如何?”
“二夫人待奴婢还好,就是近来脾气暴些,想着村里人家,都是这样的习惯。”
“哦?背地里说主子坏话可不好哦?”
幼兰一个愣住。
小满又笑道:“没事,你与我们,不必讲究这些,有什么说什么,我也就想了解了解二婶的为人,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她。”
幼兰笑着,将陈氏日常习性讲了一些。小满一直笑着,待凌霜的茶送进来了,又扣个她一个茶碗,笑盈盈说道:“你既然将咱们屋里的事都告诉了我二婶子,我婶子那边的事,你也要仔细跟我说说才好,同样是你的主子,不可有偏私的。说说看,婶子今天在屋里,跟我二叔说了些什么,你也给我细细说说,好不好?”
那幼兰正掀了茶盖打算喝茶,听了这话,不免一个失手将茶盖掉落下来,双手轻轻颤着,好久才捧稳茶杯,哭着嗓子道:“小姐。”
☆、风雨欲来
那天一大家子人散了后,林检安慰了他的妻子,用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架势搂的陈氏的腰,轻轻握了她的手摇啊摇,直摇得陈氏收了悲苦愁容才放手,抚慰着说道:“辛苦夫人了,若不是我执意要开那铺子,夫人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陈氏哼了一声说:“那是她们不知好歹,也不想想咱们做这些是为了谁?”
“我想过了,咱们家帐上这些钱加上今年的收成,再留下这一年的吃食,怕是连赁铺子的钱都凑不齐,不如,将咱们以前攒下的那些钱拿出一部分来垫上,就说,就说是你的嫁妆,到时候分红,咱们房里也抽得更多些。”林检与陈氏极认真的商量着。
陈氏面色便一下苍慌起来:“那钱,我,我托我哥放出去赚利钱去了。”
“收回来便是,托给人赚钱,哪有自己做生意来得划算。”林检点下他夫人的头。
“嗯,好。”陈氏被林检这殷勤劲弄得心里发毛,应声也应得颤危危的。
“那我明天就去跟人把合约定了下来。”林检得意洋洋,这一天的功夫,家里人便都知会过了,这事眼见得便定下来了。
陈氏却是一晚上心神不安,寻思着第二天一吃过早饭,待林检一出了门,便叫曾婆子去问林大宝回来了没。
却不想林大宝至晚上方回,是跟着陈氏的大哥陈远一起回来的。
林检正巧也春风满面的从外回来,见了他大舅子登门,也不敢怠慢,忙迎了进来说话。
那陈远却一脸苦瓜,坐那一个劲叹气,时而顿足一番,林检耐着性子劝了好久,问:“舅舅有话便直说,看有什么咱们可帮上忙的。”
陈氏见她哥如此,原本不安的心便狂乱跳起来,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果然那陈远支吾一番,开口说道:“妹子托我把钱放出去挣些利钱,哥哥我却遇人不淑,被那人卷着银子跑了,这两年都没踪影,前几日还听在外走商的人回来说,在外看到那人,那人就是个骗子,说的什么多少间铺子,多少田地,全是空的。”
陈氏果然吓了一跳,脸都变白,忙问:“果真如此了,先前哥哥说可能被人骗了,我还不信,想着那中间人还在街上开着个大铺子呢,那,那个中间人呢?”
陈远一拍双腿:“唉,我就是前几日上街看那中间人的铺子关门了,才去仔细打听一番,那中间人只一夜之间,便走得无踪无迹了啊。”说话末恨不得哭出来。
“报官了没?”林检也跟着变了脸,急忙着问。
“官府说这事得细细访来,急不得,哎。”陈远一脸愧疚,低了头哀叹不已。
林检一手用力抓了桌子角,直抓得手背的青筋绷得老高,用一双狠厉的眼望着陈氏,恨不得吃了她的样,陈氏见了,不由后退一小步又一小步,听得林检气道:“你也是,把钱放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哎,昨日与你商量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如今可好,我与人合约都签下了,没钱,这铺子还怎么开,哎,这违了约,也是要赔银子的,这下可好,不说开铺子了,咱们只赔人家违约的钱,就够咱们赔得干净了,你说你,怎么净给添乱。”
因当了陈远的面,林检恨不得吃了陈氏的心也只得稍稍压着,只这压着,便愈加顺不过气来,气得呼呼直吐气。
“哥哥,你手头上方便不,要不先借咱们周转下?”陈氏小心翼翼问她大哥。
陈远又是一个大顿足,恨不得将心剖了给他妹子看:“我说妹子啊,咱们家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年年还指望你们接济一番呢,那一大家子娃都张着嘴等饭吃呢。”
陈氏知道他大哥虽说日子是过得不如自己,但在他们村里也是数得着的,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便接着道:“大哥,你就帮咱们应应急,不然,你妹子我,怎么跟当家的交待啊?”
林检只黑着脸看她兄妹唱双簧,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我说妹子,你这三百多两银子从哪来的,你们忘了,如今财神爷在家住着呢,你们不去找她,倒来为难我这个庄稼人,这,这不是舍近求远么?”陈远此时反而镇定下来,斜着眼看林检陈氏夫妇。
林检看了她那与陈氏一样,斜着看人的眼,不免心里一阵厌恶,没好气道:“这些年我们也帮了你不少,你却这样不用心,坑了我们,如今我们有麻烦,你也好袖手旁观。我大嫂如今是个寡妇,还哪来的银两?”
“哎呀,我说妹夫啊,你这话说得,人家就算是寡妇,那身上的一根头发丝拔下来,也是比你大腿粗的,何况她的那些东西,本就是你大哥的,不也就是你的,也就你实诚,都留给她用,可她也不见得领情啊,那银子铺子抓在手里,还等着你养活,这,这不也是不仗义么?妹夫啊,对着那些不仗义的人,你也不用那么多虚礼,这开铺子,也是为一大家子生计不是,她也不能不出力,大舅子我跟你保证,她掰手心一小小块,够你忙活一年了,你信不信,信不信?”陈远说得愤慨不已。
陈氏转头看林检,林检低了头在思量着,她便知丈夫已然动心,便劝道:“咱们也不逼着嫂子,只跟她商量着,先想法子把铺子盘了下来,以后不管是还她钱,还是按成分红,也不会少了她的,嫂子是明理的人,也不会不同意的,当家的,你看呢?”
林检摆摆手道:“容我想想,舅老爷不容易过来一趟,住几日再走。”说完便进里屋去了。
陈氏瞪着她兄长道:“哥哥做事好不慎重,叫妹子以后如何信得过你。”
陈远嘻嘻笑着,陈氏气得直叹气道:“好在当家的没怎么责怪我,这些天啊,可累得我吃不下睡不着,唉,哥你先回去吧,我没那心思招待你。”
☆、不过如此
前一天一大家子人才在一起吃过饭,这天陈氏便又使唤曾婆子来请梁氏去前厅一块儿吃饭,说是有事要商量。只因梁氏说觉得胸口舒服,小满便要说母亲仍只后院歇着就好,等她去问问二婶有什么事再回来告诉母亲。
梁氏也不反对,小满刚转身要走,却又被她叫住:“我猜了下你婶子要说什么事,只是母亲要还你说几句话,你可愿意听?”
小满便含着笑点点头。
“这首先要说的便是,你父亲原是五品礼部员外郎,你外祖原也是朝里有名的大学士,这些都是难得的,你平时一言一行都要持着身份些,比如和你叔婶她们,不可为钱财起了大的争执,否则便与市井波妇小民如何区别。”
梁氏边说边将手轻抚小满的头,她却只是低头,心里则在想,母亲您是没过过那种艰难困苦挣扎无助的生活。
“再要说的便是,无论如何要尊重长辈些,你父亲是去了,你将来嫁了人,要是受了欺负,有硬气些的娘家人,肯替你出头才好哇。你这天天在家忤逆长辈,传出去也是于你名声有碍,将来如何能寻得好人家。”
小满依旧低着头,眼里闪着水光,肯替她出头的人,没有,这个什么小姐身份反倒是个累赘。
“还要说你知道,如今二叔当家,咱们便算是靠着你二叔过活,你婶子知道咱们还带有你外祖的田产,心疼你二叔持家辛苦,心里不乐意也是能理解的,你不必事事都去堵着她。”
小满听着,呆呆的点头,咧嘴笑笑起身往前院去,想着如何应对。
陈氏与吕氏难得一见还没先上桌,各自抱着小孩在说话,林检与林桧依旧还坐在吃茶的小几旁,小满浮了一丝笑意挂上嘴边,将屋里四个长辈挨着叫了一遍。
“你母亲呢?怎么不过来吃饭?”林检问,眼里有些失望。
“母亲昨夜又犯了老毛病,今天便在屋里歇着,叔叔婶子们有什么事,小满回去转告也是一样的。”
林检便说:“先吃饭,这事也与你说不了,还得与你母亲说。”
说完便移身饭桌前。
“我母亲那身体,叔叔婶婶们也是知道的,临出来母亲还特意交待,这一病怕是又要在床上躺个几天,耽误了事可不好,有事先和侄女说了,母亲再回去做打算也是一样的。”小满微笑着说。
陈氏与林检一样,觉得小满不如梁氏软弱好拿捏,却想着她到底是个小孩,又是女孩子,给些个利头哄哄,应该也是能说通的,便开口说道:“你二叔不是说想开个布庄子,将来你们姐妹做好看衣服便可去做,也是再没顾忌的,而且家里日子也好过些,再则开铺子与种庄稼赚钱多些,将来也给你们姐妹多备些嫁妆,不然,你看这家,过得扣扣索索的,那些男娃还好,可真是苦了你们这些女孩子了,看别家,哪个女孩儿不是娇生惯养的。只是这开铺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需得大家伙齐心协力,一起凑一凑才好。”
小满正啃一块骨头啃得起劲,半天了只着低头,装着没听见般与骨头奋战。
陈氏面色不高兴,转向吕氏。
“二婶子说的是在理,可咱们房里没钱你是知道的,先前还干张着嘴等地里收成来过年了,如今没见着分下一星半点的银钱,如何还能往外拿得出钱来。更别说我家珞姐儿这几天病了,还一直没吃药呢,只撑着呢。”吕氏像是又要哭了,她是很委屈的,同样是一家子的妯娌,都怪她那男人不争气,自己过得这样苦哈哈的。
“侄女那边呢,你娘手头可是方便,能出多少?”陈氏恨恨的用眼剜了吕氏一眼,这女人这半年来很不安份,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了,见小满还只是顾吃,便直接点名问道。
“咱家地里收成不好,京郊那些薄地,水土本就不如宜州肥沃,收成更好不到哪去,都不够付工钱与交税粮的。”小满认真答,她也不想说谎,也想做个乐天无忧的千金小姐的,无奈心里对无钱无依靠的生活的恐惧迫得她不得不多些计算,之前便听幼兰说二婶的打算,直觉便是厌恶拒绝。
“算了,这事,我还是去与嫂子说去,你这孩子知道什么。”陈氏瞪了低头吃饭的小满一眼,便也打算开吃。
“不过,临过来母亲说了,要是真是家里有困难,她那边有些暂时穿不着的衣服可拿去典卖了,换些银钱使使。”小满笑着看陈氏与林检,要是让陈氏去找自已母亲,母亲说不定将自己买了都要凑些钱出来的,何况她那衣裳袄子的被陈吕二人日积月累时不时顺几件走,早晚也是没的。
陈氏刚听没有,便闷闷起吃饭,此时又听小满这样说,还是有些意外的,一口饭便包在了腮边,撑得她那发黄松驰的脸更加痴肥难看。
“只是小满有一问题,二婶子现在筹到的银两是不是都是公帐上的呀?”小满不知道自己十岁的眼里是不是有她要故作的那种天真。
“是,是的。”陈氏倒是一愣,预先也没想好这些,想做的帐还没做好呢,倒确实是只将地里收成算了进去。
“那,二婶自己要出多少啊?”
“我,我这手头也是没钱的,今天吃明天的。”
“那也不能白叫我母亲一个将衣物卖了呀,眼瞅下雪了,冬天不好挨哇。”
“也是,等将来铺子赚了,多给嫂子做几件好衣裳便是了。”
“那将来铺子要是赚了,是按入股分红,谁最先出资出的得多,日后分红便分得多,还是各房平分啊?”
陈氏便又愣住了,她想的自然是,出钱的嘛,自然是梁氏出得越多越好,分钱嘛,自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