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美色出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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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美色出风尘-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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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悲哀,皇子悲哀,公主悲哀。
我似乎能看到幻墨本来豪气的模样,如今在繁重的首饰下,愁眉苦脸的模样。她进宫前,曾那般天真地向我说,“水烟,如果穆水不嫌弃我,我就嫁给他!”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曾经满满的,全是希望。
如今,却这般破碎起来。
亲爱的幻墨,你是不是在那琉璃瓦中哭碎了心?
炭火越烧越旺,岳长骏无精打采地靠在我的肩上,那么重,那么沉。
他肩上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除了我,除了幻墨,除了岳落雪,除了皇上,除了穆水……是不是还有许多许多,他无法言明的痛楚?
“水烟,我一定会娶你。就算弃了这亲王的名义,我也要娶你!”岳长骏像在梦呓。
我一直笑,笑得眼泪流下,化作甜汤。
我的长骏,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你弃了这亲王的名义,皇上岂不是更容易将我毁于长安?到时候,你难道要陪着我,在这长安中,做一对孤魂野鬼?
明明知道或许只是他的冲动,明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奢望。自己却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岳长骏身上的茶香,清新淡雅。沁入心脾,开出了鲜艳的花。
岳长骏,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我愿意一生藏身在这玉香阁,只为你倦怠之时有一个心安的去处!
傍晚,琪画坐着马车回去。
穆水陪着我和岳长骏去了那个小院。又是隆冬,又是红梅盛放。
岳长骏愁眉深锁,在树下,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不愿说话。
我笑着撇下一枝红梅,递在他的手中,“你看,这隆冬最芬芳的花本姑娘都送给你了,还不让本姑娘看看那个欢颜的岳长骏?”
岳长骏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你若收了这个,我就日日欢颜如昔。”
“什么东西啊?”我轻轻打开,里面是洁白玉质的芙蓉簪子和耳坠。与脖颈上的坠子,正好凑成一整套。那簪子很华丽,虽是芙蓉花,周围却有金丝流苏垂下来,金质的荷叶从上方妖娆伸出。
岳长骏拿起簪子,轻轻插在我的头上,“早就想着要给你,却怕你不接受。怕你觉得这些小恩小惠,不过是堵你的口。水烟,你收下这些,我就当你是我的女人。以后无论谁都不能欺辱你!总有一天,父皇会接受你!”
我该怎么回应你呢?岳长骏。你的父皇,连自己的子女都可以如此果断地处决,丝毫不带感情,又怎会对我有例外呢?是的,他偏爱你,众多皇子公主中,唯独对你疼爱有加。可是岳长骏,你难道看不出吗?他为的,是这大好江山不被毁罢了。他要你像他一样,没有儿女情长,满心鸿鹄之志!他不杀我,不毁我,也不过是给上官亦清一点威胁罢了。他的江山,怎么会让丞相牵着鼻子走呢?
岳长骏,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被你的父皇列为棋子之一?才有这般的时间,与你一起度过这些难以忘怀的日子。
岳长骏走后,穆水又折回来,在碧水间里坐了很久。
一壶又一壶的女儿红,将碧水间里喝得酒气熏天。
穆水瞪着一双小眼睛,嘴巴上方的小胡子都要竖了起来,“水烟姑娘,你说说,我穆水,堂堂大将军,对幻墨一片痴心,皇上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幻墨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他难道就不怕那些蛮族欺负她?”
是啊,世上这么多男子,最怕她幻墨受伤的,怕是你穆水大将军了。
穆水的脸喝得通红,粗壮的胳膊挥来挥去,“没错,我是个粗人!不是什么王子,也不是什么显贵!就一身蛮力,但是,我可以打跑所有欺负幻墨的人!难道就因为所谓的联盟,就一定要拆一桩好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却不敢哭出声。
穆水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递给我,“水烟姑娘,这是幻墨在皇宫里偷偷地给我的。你帮我看看,是什么字?我大字不识几个。”
我看着那方丝帕,三棵茂盛的墨竹。下方是幻墨清瘦的字迹,“清水墨竹,相逢是缘。天涯咫尺,此心不变。”
穆水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挠着头,“水烟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不管她去哪里,都会惦念着你。”
穆水接过手帕,笑得痴傻,“嘿嘿,就知道这婆娘忘不了我。”




、046

穆水走后,又是许久不见岳长骏。
琪画偶尔会带着我去看欧阳凌,依旧那般孩童一样的沉睡。琪画却还是开心地说,“水烟,他偶尔能点头回应我!”
我不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力量。
只知道,琪画日渐消瘦的模样,让我心痛万分。其实以前,没有这些男子的日子,我们这三个姑娘,不也活得潇潇洒洒、美哉美哉吗?
除夕夜,琪画破格在碧水间陪我。
香妈妈说,“水烟姑娘,就算欧阳公子疼着你,这玉香阁也不能只让你占着半边天啊!何况,不是我香妈妈嫌弃,你这来年就十七岁了。若你接客也罢,在这玉香阁中,你实在太过清闲,嚷着要见你的客人你全不接待,我香妈妈也难做人不是?不如你做回你的怡舞,你也安然清闲,我香妈妈也能捧几个小姑娘图个新鲜!”
我点头,一夜之间,我降回怡舞,最后的骄傲都丢了。
夏色除夕夜第一次登台,同样是舞姬,同样是三个小姑娘的戏台。
我猛然想起,在媚秋身旁那个一直陪伴的春娆,曾经也是这戏台上的一份子。
其实这玉香阁的故事是多么的简单,几个姑娘抱成一团立志要活出几分颜色,然后又各自遇到自己想要厮守的那个人,再后年老色衰,嫁人的嫁人,留下的留下。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个又一个的悲哀。
琪画在房间里感伤,“水烟,昔日,咱们也是如此的风光。”
是啊,昔日,三姐妹一曲平步青云,将媚秋春娆拽入低估,如今,却不过是在走媚秋她们的老路罢了。
慕容笛风被流放后,媚秋有些痴颠,却还是拼命地接客。听说攒下的钱,都被她想办法送到慕容笛风的身边。而慕容笛风,得了那些钱,又自顾自地苦中作乐起来。
琪画的手指在我的面前晃一晃,干瘦的手已经有些变形,“水烟,想什么呢?除夕夜,总要欢喜些!”
我挤出个大大的笑容,笑得没心没肺,“是啊,好欢喜!”
夏色忽然闯进我的房间,淡淡的妆容和清冷的模样,却是温暖如春的笑靥,“水烟姐姐,今日登台,客人们好喜欢夏色。妈妈说,不出几月,就能像水烟姐姐当初一样,跨上花魁。妈妈还夸夏色,说夏色就像昔日的水烟姐姐一样漂亮!”
琪画愣了一下,一双眸子里亮晶晶的。
我笑着摸摸她的脸颊,“夏色今日真漂亮,比水烟姐姐漂亮多了!夏色要答应水烟姐姐,风尘女子永远不能做不切实际的梦,好吗?”
“那,什么是不切实际的梦呢?”夏色歪着脑袋。
琪画笑得温婉,仿佛散发出淡淡蔷薇香,“别听你水烟姐姐的,夏色要过出自己的日子。”
夏色眨着明亮的眼睛,又看着我,“好,夏色听话。水烟姐姐和琪画姐姐的话,夏色记住了。永远不会忘!”说罢,夏色欢喜地跳出房间。
琪画看着夏色的背影,笑得舒心,低头看着膝盖,“水烟,你瞧,她多像你?”
是啊,多像我。
除夕夜一过,夏色竟被叫做“小水烟”。就如当初,我被称作“小媚秋”一般。
虽说清倌人与红倌人总是有差别,可是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过都是风尘之地开出的花朵,没有干净不干净之分,只有美艳不美艳。
香妈妈真的让我过上了清闲的日子,没有难缠的客人。偶尔,会有熟悉的客人过来陪我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昔日初上戏台,他们说:“水烟,你当时美得不可一世。”再后,又聊起夏色,他们说:“水烟,你看,昔*也是这般清美!”
昔日,昔日,昔日。
今日,今日,今日。
曾经不想改变的,却还是硬生生地改变。时间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只是轻轻一个掠过,脸上便青春不再。
琪画在碧水间陪着我,对着镜子给我梳妆,口中喃喃,“水烟,你看,多美!”
我看向铜镜,镜中的人儿面容不若往昔的欢喜,眸子不若往昔的澄澈。若是再看得细些,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满的全是悲伤。
“琪画,我已经十七了。若说要嫁人,都算作老人了。”我想要笑,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地撇了下来。
琪画蹲在我的身旁,眸子里全是心疼,“水烟,别等他了,嫁给欧阳公子吧。这样你我,也好有个伴!”
可是,我怎么舍得呢?
听宫里来的小太监说,吐蕃王子得知幻墨不是处子之身,便不愿娶她为妻。
皇上为了完成联姻,便将吐蕃公主赐予岳长骏。吐蕃公主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上官亦清之下,这点正好戳中皇上的心事。皇上只好以“边疆安定”的名义,让上官亦清和吐蕃公主都做岳长骏的侧妃。
这一次,岳长骏没有穿着大红袍来向我赔罪。
这一次,我的手在冰雪中冻得红肿甚至紫青。
这一次,只有我一人在寒冬夜里流泪到天明。
没有书信,没有岳长骏,只有宫里来的小太监,好像一脸的同情。
幻墨怕我想不开,自己在宫中又无法出来,只好将穆水差遣到玉香阁陪我。琪画也陪着我。
穆水努力想要安慰我,脸上却还是挂着幸福的笑容。
“穆将军,终是心安了?”我打趣他。
穆水傻傻地点头,忽然又正了颜色,慌忙安慰我,“水烟姑娘,谨王殿下一定是有苦衷。谨王殿下不可能抛弃你的!”
琪画慌忙挡住穆水,握着我的双手,“水烟,你知道,穆将军总是*子。谨王殿下定不会负你,这些,咱们都有目共睹!”
其实我比想象中的还要相信他,只是听着他身边已经有了两位女子,我的心,就痛得快要死掉了。
听说那位吐蕃公主长相十分美艳,异域风情,别样销魂。
岳长骏,是不是那位美丽的女子,让你忘记这个在玉香阁沦落风尘的清水美人了?
也罢也罢,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故作难过呢?
岳长骏,我会一直守在这玉香阁。你若想我,大可过来,我不离不弃不哭不闹;你若不愿再见我,我就在这玉香阁中度过余生,誓死不出门半步!
为什么春日渐渐临近,身子却越来越冷呢?
对了,原来是长骏你,不在我的身边……




、047

十二岁,第一次遇到岳长骏。
十五岁,终于和岳长骏坦明心意。
十六岁,岳长骏娶了上官亦清。
十七岁,岳长骏又娶了吐蕃公主。
岳长骏,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我真的很想像当初一样确定你对我的心意。只是,三年你的两次成亲。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玉香阁的客人们,有时候会叫喊着要我上台。
香妈妈总是合不拢嘴地收着银子,笑得像花椒,“水烟,你倒是比媚秋还有本事!就算落败,也在这些公子哥心里烙下个印子。早知道,就让你再当一段日子的首绝,也好多赚些银子。”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听见幻墨低声说:“早知道,早知道姑奶奶是个公主,就算饿死也不进这玉香阁让你祸害!”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看见琪画婉婉地笑,“若你不来这玉香阁,那我与水烟该如何?”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听见幻墨接下去,“那姑奶奶就进来把你们两个救出来。”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拍着手叫好,“好!本姑娘等着那一天!”
只是如今,看着香妈妈媒婆痣一跳一跳的,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也不再是幻墨口中那个豪气的女子,只是一味附和着,“妈妈说的是。”
岳落雪曾在玉香阁的门口张望,恰巧被我瞧见,便走了出去。
她女扮男装,在酒楼里当店小二。我暗自笑着,这副面容,怕说是女子,也不会有人信。
岳落雪说,“水烟,我怕是嫁不出去了。虽说曾害过你,但是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也想着来劝劝你。皇室显贵,皇上断不能接受出身卑微的女子入宫。若你寻得个好去处,就去吧。皇兄……哦不,谨王殿下那样的男子,你等不起。”
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忽然同情起来,将身上的银锭都塞给了她,“落雪,好好活着。”
岳落雪笑笑,脸皱在一起,丑丑的。
她笑着说,“怪不得皇兄为了你与我大吵一番,你果真是个好女子!”
岳长骏,听见了吗?岳落雪说,我是个好女子。
其实细想来,长骏你,为我做了多少事呢?从一开始帮我在玉香阁立足,接着帮我追寻慕容笛风的脚步,再后那样明里暗里地护着我。你的心意,那么确定,那么真实。只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看不清你的模样?
是时间,终于冲淡了你对我的热情吗?
那么长骏,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呢?
琪画拉着我出了玉香阁,她说,“水烟,不能这样委屈自己,外面的阳光多好!”
我看着阳光下的长安城,忽然觉得心底一片荒凉。
街上的茶香、酒香和糖香,还有各种各样叫不上名的小玩意儿,都是这十几年,我从未见过的。
琪画开心得不得了,嘴角上扬,从来不曾落下。
我紧紧靠着琪画,一只手捂着脸,生怕别人认出我。
琪画紧紧挽着我的胳膊,温婉如昔。
我们就这样一直向前走,向前走。手在空气中冻得有些痛,可是我始终不敢放下,生怕有人指着我说,“看,那不是玉香阁曾经的头牌,水烟吗?”或许就是这样的原因,让我这些年,从来不敢踏出玉香阁。
唯独那一次,女扮男装去找岳长骏。
我和琪画这样走着,走着。
忽然眼前,就像被一束光,照亮了前面的路。
那是怎样的感觉呢?人群涌动,一侧向前,一侧向后。随意一瞥,那个朝思暮想的男子就这样被阳光打亮,周围一切黯淡失色。
我捂着脸,手指冻得已经没有知觉,眼泪汩汩流下。他与我这样对视着,眼里是那么浓重的心疼。
我曾无数次幻想与他的再次相遇,却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热闹的街上。
他就在我的对面,身旁是一个妆容美艳的女子,头上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发饰。她欢欢喜喜地挎着他的胳膊,在他的面前嬉闹,“夫君,你看我,是不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岳长骏的脸色阴沉,看着我的眸。
对不起,长骏,如果是以前,我或许能看懂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一次,我不敢再对上你的眸子,猜测你的想法。
我甩开琪画的手,转身消失在人群。
长骏长骏,我以为黯淡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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