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觉得算吗?”我故意卖关子。
丫鬟们发出赞叹声,月心更是崇拜不已,她说,“水烟姑娘,你真是厉害!听说谨王殿下是最不近女色的亲王,你竟然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我不理她,拆着岳长骏给我的那包东西。
红布拆开,躺在里面的是绣得极其精致的红肚兜,和一块浅蓝色,周边镶着金丝和珠宝的面纱。料子很轻,样式也是我从没见过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看起来,应该是西域皇族才用得起的面纱。
“好漂亮啊!”月心尖叫着,声音就像划破天空的百灵。
其余的丫鬟们就像鸟雀一样,跟着叽叽喳喳地叫喊。
我展开面纱,从里面掉出一封书信。打开,里面是银票和岳长骏的字迹,他写的是——万水千山远路迷,相逢终有期。
我将信按在胸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长骏,岳长骏。你可知,自从冠上你的姓之后,从皮囊到我的内心里,都只有你岳长骏一个人的模样?你可知,就算这咫尺天涯的悲伤,也拦不住我对你的爱?
月心小心翼翼地捧着岳长骏送来的面纱,在院中拼命地转圈,丫鬟们在旁边跟着吵闹。
就像孩子们,看到了自己最爱吃的糖葫芦一样。
丫鬟们叽叽喳喳,忽然跑过来对着我,甜甜一声,“见过谨王妃!”
谨王妃——岳水烟。
、061
丫鬟们嬉笑着跳来跳去,穆水也跟着傻笑,学着丫鬟们叫我“谨王妃”。
花飘落,风轻盈。日头烈,人儿默。
婆娑泪眼终相见,惜别只求君相念。
长骏,你看,如今这些人儿都知道你与我的事情了。我终于光明正大地与你相联系,你是不是很开心?
听穆水说,回去之后,可清抛容依旧耍着小性子,岳长骏也不予理会。只是一个人在书房写写画画,上官亦清想要进去陪他,也被阻拦在书房外。
岳长骏曾说,上官亦清对他而言,是故交,是可以说得上心里话的女子。我还曾暗暗妒恨她,出身名门,又能如此光明正大嫁与岳长骏。可是如今看来,这样的差距,对上官亦清而言,反而不如我的处境。就算世人都如此唾弃我,觉得我高攀岳长骏又如何?岳长骏的心里,是我水烟,而不是上官亦清。
上官亦清,姓上官。而我水烟,姓岳,岳长骏的岳。
春花落尽之时,夏意萌生。万物复苏之时,遇见亦清。
凉亭外的柳树吐出鹅黄色的嫩芽,婀娜的姿态在长安的同化下,倒是变得有些刚强。
上官亦清坐在凉亭边,如瀑长发如今盘在头顶,梳着干净利索的发髻。倒不如初见时她的清丽雅致,倒是添了许多沧桑和人妻的味道。
对呀,人妻。我讥笑自己。
我带着岳长骏赠与我的面纱,月心别出心裁地将我的眼妆画得西域。衣裳是欧阳宇送来的,恰好带着西域的味道。素白色的衣裳和浅蓝色的面纱。月心说,这样的我像极了西域来的皇室公主。
只是像而已。
我不想与上官亦清碰面,扯了扯面纱,便要拉着月心离去。
上官亦清身旁的丫鬟忽然开了口,“主子不必忧心,吐蕃公主不过是仗着她爹的权位罢了,再说那水烟,青楼里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和您相比呢?”
月心转身就要去教训那个丫鬟,我慌忙拦着。上官亦清便注意到我,眼神异样。
“好久不见。”我将月心扯在身后。
上官亦清悠悠起身,声音也不若往昔那般曼丽,倒是多了些女子应有的韵味,“你是……”
“谨王侧妃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身旁的丫鬟才提起我这不能与你相比的东西,如今谨王侧妃就不记得了。”我靠近上官亦清,轻轻摘下面纱。
上官亦清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却又立刻变得平静起来,抿着嘴角,“水烟姑娘倒是今夕不同往日,美得越发惊人了。”说罢,上官亦清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我,“你见过可清抛容了?”
“与长骏有关的人,怕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都要来找本姑娘吧!”我冷笑。
上官亦清眯着眼睛,“水烟,你觉得你还能被我的夫君爱多久呢?”
夫君……我想要去回避这两个字,可是,它们还是重重地朝我砸了过来,对着我的心狠狠一个践踏。
是的,夫君,上官亦清的夫君。
“长骏说,一辈子。”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岳长骏这样说了,这样信誓旦旦地向我表明过心迹。可是岳长骏,你的道路越来越光明,与我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大。以后,一个又一个绝世的女子走到你的身旁,你难道真的就只这样守着我一个人吗?
上官亦清也察觉到了我的没底气,起身走到我的身旁,对我耳语,“若你肯帮我当皇后,我就想办法让你嫁给谨王殿下,如何?”
我一惊,向后退了几步。
上官亦清眯着眼睛笑,清丽雅致的面容忽然多了几分邪气。
“你不是爱他吗?”我脱口而出。
上官亦清两只手环在胸前,漂亮的牙齿在阳光下发光,“谁不知道他爱的人是你?既然我得不到他的心,倒不如得到他的权。就算你不帮我,我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爬到那个位置。可是你呢?怕是走不进他的卧房吧?水烟,既然我和你都是彼此的捷径,倒不如互相利用一下,也给自己一点甜头。”
“你为什么嫁给他?”
“刚开始因为爱,后来,不爱了。”上官亦清苦笑着看我,努力装作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里,还是深深的不甘。
我笑笑,将面纱重新带好,“这甜头你还是凭借自己的能力爬上去吧,本姑娘没兴趣。”
我转身离开,上官亦清在身后大喊。
“你不怕他只是把你当做玩物,让你苦等一生?”
“若本姑娘怕,本姑娘就不是他岳长骏的女人!”
月心跟着我去玉香阁看媚秋,媚秋已经不再是蓬头垢面,倒是有些清醒的模样。
“水烟,你来了?”媚秋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同,带着孩子般的天真。还是没有记起很多事情。
我点点头,从月心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媚秋,“喏,月心做的糕点,尝尝?”
媚秋摇摇头,声音妖娆如花,“我想见笛风!”
“你还记得他?”我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
媚秋点头,神色都变得妩媚起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我媚秋国色天香,一定可以赚到钱养活笛风的!”
“你后来又见过他?”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媚秋的声音越来越清醒,脸色也变得像几年前一样,“笛风,他是我的,永远不是你的!水烟。”媚秋将我的名字拖得很长,笑意邪邪。
月心害怕得抓紧我的衣衫,媚秋的眼神忽然又变得温柔起来,“水烟,我可以和笛风在一起,对不对?”
“对。”我笑着抚她的发丝,她却躲开了。
回府路上,月心不停地发抖。
“水烟姑娘,那叫媚秋的姑娘,是不是已经疯了?为何一会儿像孩子,一会儿又让人觉得害怕?”月心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胳膊颤抖。
走之前,我曾偷偷问过香妈妈。
香妈妈说,那日见过慕容笛风以后,媚秋的神智便有些清醒起来。只是清醒的时间很少,只有在提及慕容笛风的时候,才会变得像之前的媚秋。而不过一会儿,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念叨慕容笛风的名字。
媚秋曾趁着自己清醒,将攒下来的银子塞到慕容笛风的手里。香妈妈装作没有看到,只是不想伤害如今的媚秋。
那样骄傲的女子,竟然会喜欢一个男子到如此境地。就算癫狂,见到他之后,也要如此努力地为他活着。只是,媚秋,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宁愿你再也记不起他的样子,这样你可以在自己的天地里快快乐乐地过活。
“水烟姑娘?”月心碰碰我的胳膊,打断我的思绪,“那个媚秋姑娘,是真的疯了吗?”
“她只是,爱得太深。”我答。
、062
慕容笛风的出现,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安。
俗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慕容笛风出现之后,岳长骏反而更加殷勤了。原本沉着冷静的他,如今倒是得空就来我身边转转,好像生怕我再和慕容笛风搅和在一起似的。
穆府的丫鬟们更是羡慕不已。
每当岳长骏走后,丫鬟们就在我的房间里嬉闹一阵。
“谨王殿下真是英气!”
“原来谨王殿下是如此柔肠之人呢!”
“水烟姑娘……不,谨王妃真是好福气!”
“……”
生命变得出其不意起来,一刻之间,所有的人都开始笑脸迎着自己。一浪又一浪的幸福拍打在自己的身上,让原本孤单死寂的日子一下鲜活起来。或许这就是我梦中的日子,只是身旁的人,越来越少,少到只剩岳长骏了。
终于得空,月心陪着我去欧阳宇的茶庄。
伙计得知我是水烟之后,便塞给我一个钱袋,说:“掌柜的吩咐了,水烟姑娘若来,必须将这东西交给你,否则小的们是要挨打的。琪画姑娘的事,掌柜的一来我就会告诉他,水烟姑娘大可放心。”
月心陪我走出茶庄,我打开钱袋,里面是一大把的金锭。
“水烟姑娘!这人好大方!”月心看着钱袋里闪闪发光的金子,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
我苦笑,将钱袋放入袖口。
欧阳宇,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
我和月心远远地停在玉香阁门口,看着媚秋将一个小钱袋塞在慕容笛风的手里,眼眸清澈依旧带着一点点的模糊。慕容笛风浅吻她的脸颊,她就痴痴地笑。
“水烟姑娘,那是媚秋姑娘吗?她好了?”月心疑惑地看着我。
我苦笑,“看到她的意中人罢了。”
媚秋啊媚秋,你这样美艳的女子,为何一定要毁在慕容笛风这厮的手中?你究竟是如何凭着一丝的清醒攒下这些银子,然后又怎样努力地清醒去交给他?可是你知道吗?这个男子如今,只会喝酒,只会抱怨,根本担不起任何责任!
我将钱袋交予月心,“拿出一半给了媚秋姑娘,其余收着,到了穆府给下人们分了。”
“好嘞!”月心欢喜得跑到媚秋面前。
再回穆府,穆水已然回到府中。
“水烟姑娘,谨王殿下这几日真是记挂你!这不,又给你送衣裳来了!”穆水打开红色镶金的箱子,里面全是我从未见过的衣裳。布料精致,花样也别出心裁,就连味道都是那般清新不带俗粉的味道。
我轻轻合上箱子,笑着看穆水,“穆将军这几日可见着幻墨了?”
“诶,”穆水慌忙关上了门,皱着眉头,“这话可不能乱叫,如今人家可是安公主。”
我撇着嘴笑他,“安公主?穆将军,就算她是安公主,也一直都是你的婆娘啊!”
穆水挠着头发痴笑,嘴巴咧得像被切开的南瓜,“这倒是。”
“快说,倒是见过没有?”
穆水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慌忙等着一双小圆眼,认真严肃地说,“见着了,她还是那么漂亮!”
我恨不得把眼睛都翻到他的脸上,“谁问你这个了?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说起过我和琪画?”
穆水仰起脑袋,苦想了好久,才低头回答,“说起了!说想见你们。我就是个粗人,也看不出她有啥变化,就是觉得她一直都挺漂亮的。至于过得好不好……你和琪画都不在她身边,她肯定过不好!”
我愣神。穆水总是这样心直口快,可是他说得的确是事实。如果换做是我,怕是也在皇宫中难过。
当初在玉香阁的那方天空中,我们只是期盼着有一天摆脱那样屈辱的命运。只是没有想过,之后的我们,是在长安城的不同地方不得相见。
“穆将军,你能和长骏想办法把幻墨接出来吗?”我压低声音。
穆水张大了嘴巴,小眼睛瞪得圆溜溜,嘴巴上的两抹小胡子也翘了起来,“水烟姑娘使不得啊!我穆水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也是知道这事儿不能做。若是被发现了,幻墨姑娘肯定要受罚的啊!”
我竟然忘了这茬。竟然忘了,身为公主的她,如今也不再像当初那般自由。
只顾着想要当初的三个人相聚,全然忘记了高墙里的她,还被无形的脚镣束缚着。几年的姐妹,还不如穆水这般的心细。
“穆将军,你想她吗?”
“想,怎么能不想?”
不出三日,欧阳宇真的将琪画带来了。
琪画的身子越发清瘦,看得出,欧阳凌对她很好,只是她心里太多的牵挂和苦楚,让自己的身躯在华贵的头饰和衣裳里,越来越瘦弱。
琪画抱着我的肩膀,泪水打在我的肩膀上,“水烟,好久不见!”
夏日已然来临,与她相拥之时,才明白自己的心,一直都被冻结在深冬。
岳长骏可以给我很多,只是幻墨和琪画能给我的那些,岳长骏如何都给不起。姐妹从来都不能和心上人划在一个圈中。
琪画紧紧握着我的手,将欧阳凌对她如何好。只是欧阳凌依旧是那股子稚嫩的模样,还多了几分的固执。欧阳凌曾在街上偶遇慕容笛风,挥起拳头就要打慕容笛风,却还是被慕容笛风反击在地。琪画说,看得出欧阳凌真的想娶她,只是因为欧阳宇和我的关系,还有那句说出口的话,怎样也不允许自己反悔。
琪画抬起头,月牙的双眸,漂亮的脸蛋,声音依旧清丽雅致,“水烟,好想幻墨。”
“本想着让长骏带她出宫,只是穆水说,若被发现,幻墨会受罚。宫中的刑罚多么残酷,本姑娘怎么能让她受苦呢?”我紧紧握住琪画的手,好像回到从前,只是少了幻墨在一旁的叫嚷。
琪画将垂下的发丝轻轻别过耳后,抿着嘴笑。夏日的风有些炎热,细细的汗珠轻轻划过琪画的脸颊,从下巴处落下。琪画靠在我的肩膀上,细长的手指习惯性地张开,挡住刺目的阳光,声音甜美却凄凉,“水烟,你记得吗?幻墨的肩膀很硬,没有你的舒服。”
“对呀,她太瘦了。”我轻轻敷着琪画的发丝。
琪画的笑声像抽泣,她说,“水烟,她是不是在皇宫,又瘦了?”
“不会的,她是公主,一定会过的很好。你看,本姑娘在穆将军的府里,不是也逍遥自在?”我强笑着,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肩膀。每拍一下,心都痛一下。
琪画没有说话,风轻轻送来她身上的蔷薇味道。
我看着天空,云朵重重压了下来,好像要将我和琪画的灵魂压出皮囊一般,“琪画,如果我一直不嫁给欧阳宇,欧阳凌会这样一直和你耗着吗?”
琪画摇摇头,声音很平静,“水烟,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没有谁值得你放弃谨王殿下的。”
“如果本姑娘嫁给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