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画莫名其妙地跑了出去,不等我追出去,幻墨就掏出一把匕首,指着自己,“水烟,你要是再这么要死不活的,姑奶奶就死在你面前!”
这是我唯一听清的话,我慌忙抢过匕首,狠狠地往肩膀上一划,“好了,你别死了!本姑娘替你挨了一刀!”
不知是不是酒的后劲太大,我竟然感觉不到痛,朝着幻墨笑了起来。
幻墨的脸一下变得惨白,眼泪都出来了,嘴巴一开一合,说的什么,我又听不懂了。
“幻墨,你别哭啊!”我摸着她的脸,可是指尖,一点感觉都没有。
忽然,我看见琪画领着岳长骏出现在门口,岳长骏将我横抱起来,扔在床上。我觉得浑身又麻又凉,紧紧地抱着岳长骏,“岳长骏,长骏!长骏长骏!你知不知道,你比慕容笛风那个挨千刀的,长得俊多了!”
岳长骏嘴巴微微开着,我却听不到他有没有说话。
琪画在一旁又心疼又难过,我慌忙摆摆手,“琪画,不要吃醋!不要吃醋!”
我倒在床上,床板和纱帐变得扭曲,旋转再旋转,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
迷糊中,听到了些许的声音。
“我来看着吧,这死丫头,就是让人操心!”这是幻墨的声音。
“香妈妈还催你接客呢!我来吧。”好像是琪画的声音。
“等着死丫头醒过来,姑奶奶一定让她尝尝甜头。要是她再敢这样,姑奶奶先杀了她!”幻墨的声音很气愤。
“你快去吧!”琪画说。
关门声之后,琪画和一个男子嘀嘀咕咕了些什么。
一只大手抓住我的手腕,塞进被子里。被子冰凉,我紧紧抓着那只大手,想要汲取手中的温暖。
“公子,慕容公子……”琪画后面说得什么,我没有听清。
难道这只手是慕容笛风的?我更是不愿松手,“我冷,你进来陪我躺会呗!”我用尽我的力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一个人掀起我的被子,温暖的身子靠在我身旁,紧紧抱着我。
我也紧紧抱着他,这是安心的胸膛,温暖的胸膛。至少,慕容笛风,你现在还是抱着我的,对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单纯的赌约,是不是?
“啊!”幻墨的声音吵醒了我。
我拍拍身旁的人,“叫她们别吵,好困。”
“水烟说困,想再休息会儿。”身旁的人开了口。
这声音……好熟悉。但是不是慕容笛风……嗯,不是慕容笛风……是……
我慌忙睁开眼,小麦色的皮肤,上斜眼一抹温柔,两道浓浓地剑眉微微皱着,嘴角却努力给我一丝微笑。
岳长骏?!
“啊!”我大叫起来,把他踢下了床。
、017
岳长骏刚要起身,幻墨就扯起他,“好你个二皇子,色心不小啊!趁人之危啊!姑奶奶看错你了!”
我慌忙看看自己的身子,只是一件单薄的纯白袍子,掀起被角,一大块红色。
什么?!
幻墨更是激动,将岳长骏推出了门外,把他的衣袍也都扔出了门外,“岳长骏,姑奶奶警告你,不许再碰水烟!”
我只是愣着看着那片红,触目惊心。
我失身了?给了岳长骏了?不是慕容笛风?
幻墨过来抱着我的肩膀,我忽然觉得左肩一阵剧痛,这才发觉左肩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绷带上全是血迹。
“水烟,没事,没事的。慕容笛风那个杀千刀的,不给他也好。姑奶奶真没想到岳长骏会趁人之危,要是知道他是这么个货色,姑奶奶昨天晚上一定不会扔下你和他在房内……不对,琪画也在啊!琪画呢?”幻墨四处张望。
门外是岳长骏的叫声。
门忽然打开,琪画幽幽进门,盯着床单上的红色,脸煞白。
我慌忙用被子掩着,“琪画……”
琪画将汤药端在我面前,“先喝了吧,什么都不要说了。”
幻墨想要打琪画,手却停在空中,只是不停地叫喊:“琪画,岳长骏可是和你厮混的!怎么现在是水烟失身呢?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会把水烟推入火坑!琪画,你不是说你会在这里好好看着,你去哪里了?嗯?说啊!”
苦涩的药水滑入口腔,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入碗里。
琪画坐在床边,低着头,“岳公子说,让我先去休息,他不会对水烟怎么样的。我就……相信他了。”
“相信他?!水烟相信慕容笛风,不还是被耍了!姑奶奶怎么就遇见你们这俩不开窍的!”幻墨第一次将一个巴掌抡在琪画的头上,眼里愤恨,“琪画,岳长骏呢?”
琪画抱着胳膊,小小的脊背一直颤抖,“在门外,他说要解释。我看见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我就没听。”
幻墨甩甩袖子打开门,岳长骏已经穿戴整齐,慌慌忙忙进了门,“你们听我解释!”
“解释呀!床单上那红红的一片,你解释啊!姑奶奶倒要听你是怎么解释的!”幻墨将他推了进来,关紧了房门。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一样。
岳长骏看着我,“水烟,那红色是血。”
“废话!能不是血么?你再废话,姑奶奶一定砍了你!”幻墨手指并紧,在面前一划。
我第一次看见岳长骏着急的模样,可是我完全听不进去。
“是水烟肩膀上的血!我没有碰她!真没碰!”岳长骏手足无措,拼命地挠着头皮。
肩膀上的血?
幻墨忽然转了态度,蹭在岳长骏的身旁,“所以,你没有碰水烟?”
琪画的两眼也放了光,抬头盯着岳长骏。
岳长骏摇摇头。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我和欧阳宇喝醉以后,黑衣打手怕欧阳宇酒后生事,就将欧阳宇拖了出去。恰好被幻墨和琪画看到,幻墨听着我醉醺醺地叫喊,知道了慕容笛风一直在骗我。就一直安慰我,可是我不听,琪画没有办法,就去找岳长骏。
幻墨一着急,拔出匕首就要威胁我,想让我清醒。没想到我自己夺了过去,朝着自己的肩膀上划了一下。
岳长骏恰好看到这一幕,慌忙将我抱到床上,帮我止血。所以,血迹就印在了床上,那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再后,香妈妈让幻墨去接客,琪画和岳长骏看着我。琪画身体不支,岳长骏就劝琪画去休息,琪画说:“公子,慕容公子如果来了,一定不要让他见水烟。那厮太没有人性了!”结果我没有听清楚,以为是慕容笛风,就硬是将岳长骏拉上了床。
因为被子厚,岳长骏就脱了最外面的袍子。
然后,就成了今日的情景。
岳长骏叹了一口气,“大清早被你们这群姑娘折腾成这副德行,我怎么回宫?”
幻墨一脸的谄媚,将琪画扔在岳长骏怀里,“岳公子,姑奶奶做主,把琪画今儿个包给你了!不要和姑奶奶客气!”
琪画摆摆手,若有所思。
幻墨掩面笑,“哟,琪画还害羞了!岳公子,什么时候让咱们琪画过门啊?”
岳长骏瞟了我一眼,“既然没事了,我先回宫了。”岳长骏拍拍琪画的肩膀,“好好劝劝水烟,为了慕容笛风,不值。”
琪画点点头。
幻墨欠了欠身子,笑得欢喜得不得了,“水烟,你知道吗?今天香妈妈本来要拉你接客,姑奶奶给她一顿巴掌,还拿着客人赏给我的银子扔给了她!香妈妈那个脸啊,那颗媒婆痣都在哭!哈哈,姑奶奶这辈子没这么得意过!”
“怎地?要本姑娘好好谢谢你?”我向上撑了撑身子,肩膀一阵痛楚,我不自觉倒吸了口凉气。
幻墨忽地变了脸,“姑奶奶才想起来!你这厮为了那挨千刀的,连命都不要了!姑奶奶和琪画那么关心你,你倒好,一刀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你疯了吧?”
琪画拉住幻墨,摇摇头,“幻墨,别怪水烟了。我有话,想单独和水烟说。”
幻墨看了我和琪画一眼,整整衣襟,摸了摸头发,“好,姑奶奶去接客。省得香妈妈来找你们麻烦!”
琪画坐在我的床边,抓起我的手,“水烟,你的手指真漂亮。”
“嗯?”我看着她,她那么忧伤地打量着我的手指。
琪画的发丝耷拉在耳前,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睛笑,“水烟,其实,你喜欢的是岳公子吧?”
“怎么可能?本姑娘可是对慕容笛风忠贞不渝的!”我举起三根手指。
“可是,”琪画的眼睫毛上有细细的水珠,嘴角微微地颤动,“你昨日那样看着岳公子,你说他长得比慕容公子俊美,你说他的眸子住着繁星,你说你最欢喜的事就是他在你的身边……你甚至紧紧地抱着他不放,还主动吻他……”
什么?!我主动吻他?
琪画捧着我的脸,“水烟,你昨天说,让我不要吃醋,因为你一直都在吃醋。这些话,是不是憋了很久?我一直以为自己在难过,自己在吃醋,原来,你比我还要痛苦。”
“不是不是!”我开始慌了,“琪画,我昨晚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本姑娘向你保证,本姑娘对慕容公子绝对地忠贞不二,就算他对我不是真心诚意。昨日,我以为岳长骏是慕容公子,才把他拉上床的!琪画,你真的不要误解我啊。”
琪画笑得就像清晨的蔷薇花,美丽的脸上有着晶莹的泪珠,“水烟,酒后吐真言。水烟,我虽然敏感,但是你知道吗?遇到你和幻墨,真的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就算是岳公子,也不能破坏咱们的姐妹情谊。水烟,为什么你和我,不能一起好好喜欢岳公子呢?”
什么?!我该怎么解释?!
本姑娘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明明就是把岳长骏当成慕容笛风了,现在倒好,让琪画误会我了。就岳长骏那副尊容,怎么可能吸引我的目光?本姑娘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当然要配慕容笛风那样仙人气息的男子才对!
我耷拉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琪画的额头抵着我的前额,“水烟,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岳公子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不是我。”
什么?!
、018
香妈妈得到岳长骏和慕容笛风的关照,一狠心,将玉香阁大大地翻修了一次。扶手和台阶全涂抹了金漆,每个房间的门窗都镶了金,当然,应该不是真金。原来大红大紫的绸布全用银丝绣了漂亮的花样,连门口的匾都重新做了一个。
香妈妈悄悄告诉我说,有了岳长骏这个二皇子,她现在做什么都如鱼得水。
我嗤笑,狐假虎威的老鸨。
不得不说,岳长骏真的是一个蠢人。好端端一个二皇子,荣华富贵尽在囊中,偏偏要来民间护着这么一个青楼。还一脸正气地和百姓们说,自己不染风尘。谁信呢?
不过香妈妈这个老鸨当得也尽责,慕容笛风和岳长骏来玉香阁的事,被她堵得死死的。来这里的公子哥,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揭穿他俩。一个二皇子,一个慕容府的大公子。一个是皇上的儿子,一个是丞相的儿子。也是,只要脑子不进水的人,都不敢惹。
香妈妈其实也不是个坏女子。
慕容笛风和岳落雪成亲以后,便足足半月没有来过。香妈妈一直宽慰我,说慕容笛风不过是玉香阁一位有钱的客人罢了,以后都不会再有联系。
其实香妈妈一定是更在乎她的生意,不想刚让我当了首绝,就这么大架子地不接客。
半月,慕容笛风消失半月,岳长骏也消失半月。
琪画时常出神,问我:“水烟,岳公子会不会也是为了一个赌约?”
会不会呢?我怎么会知道。如果知道,我定不会这么奋不顾身地跳入火坑,还高兴地叫喊,“本姑娘找到光明了!”
哎,可惜爱情蒙蔽了双眼,我以为的光明,不过是会吞噬掉我的火焰。
香妈妈为了填补翻修的亏损,将我和幻墨天不亮就叫起来接客。
搞得幻墨焦头烂额,恨不得把香妈妈的头泡了酒。琪画的客人依旧那么少,没有了岳长骏,琪画更是清闲。香妈妈有时候闲来无事,就到琪画屋里坐坐,劝她做别的。琪画始终摇头。
琪画说,怡画好,怡画清净,谁也碰不得她。
幻墨拍着我的肩膀,扯了扯厚重的裙摆,“水烟,看见没有!这才叫情比金坚!就你对慕容笛风那一点儿忠贞,连琪画的零头都比不上!姑奶奶告诉你,慕容笛风对你不上心,其实你也没有对他上心!你就是好不容易找见个对你好的男子,你就不想放手罢了!”
什么时候呢?是不是从知道是个赌约开始,我的心就开始变得冰凉?我不想表现对他的爱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自尊不允许?
我该怎么告诉幻墨,我的心从那一天就在滴血,直到血水流尽,心肝龟裂,还是停不下来。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欢欢喜喜地跳舞、接客,周旋在一张有一张色迷迷的脸之间。当角落里的打手将毛手毛脚的客人拖出去的时候,我那么希望慕容笛风就站在门口,对我说:“水烟,没事,有我在。”
我那么期盼一个安心的胸膛,如今,却在别人的身旁。
从来美色出风尘,奈何绝世空悲嗔。
“水烟姑娘,你长得真美。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面前的男子不安分地朝我走过来。
早已习惯这样场景的我,拍拍手,角落的黑衣打手便冲了出来,将他扔了出去。
我叹气,看向门外,空无一人。
因为翻修,我又重新将自己的房间布置得碧水清蓝。香妈妈一直懊悔,后悔当初交给我自己布置。幻墨和琪画却欢喜得不得了,望着我那张巨大无比的床榻,笑得合不拢嘴,“水烟,做得好!从此以后,咱们三姐妹就不用挤在床上了,就有个宽敞的地儿了!”
夜晚,我们窝在新床上,想要握紧剩余两个人的手。可是黑暗中,我们只是瞪着眼睛,摸索。有些事情,慢慢地在改变,对吗?
慕容笛风还是来了,在我知道他成亲的半月后。
他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抬起头,依旧笑意盈盈,“碧水间?本公子喜欢这个名字!水烟……”
他张开双臂,就要向我靠近。我闭着眼睛向后退,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和这个男子有任何瓜葛。就在我下定决心要说出绝情话的时候,慕容笛风笑得那么苦涩,微风将他身上的木兰香送到我的鼻前。
“不能原谅本公子吗?”慕容笛风撇撇嘴,桃花眼里那么悲哀。
他在为我的抗拒而悲哀吗?
不!他只是在为远去的美色而悲伤,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拍打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被他的容貌欺骗。
可是,我是女子,一个喜欢慕容笛风的女子。
当他转身的那一刻,我那么恐惧,那么害怕。我再也受不了没有他在身旁的日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跑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