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朝她似有似无的点了一下头,她就明白了。其实,她是相信儿媳妇的能力的。当下也就放下心来静观其变。
贾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跪在王夫人的跟前说:“侄儿谢太太体谅,等你侄媳妇好了,一定让她给太太磕头去。”
王夫人又说:“你别来求我,凤丫头是大太太的媳妇。愿不愿意也要大太太点头才行。”要是邢夫人不答应,显然就成了小人了。
幸好大房里婆媳的眉眼官司打的好,表面上一句话都没有,让王夫人这个老狐狸蒙在了鼓里。
贾珍转而去求邢夫人,邢夫人则思真心关心的说:“你起来吧。我是有心想让你妹妹去帮你,只是怕她年纪小没担当,最后让人笑话了。”此话之意,王夫人焉能不知。
贾珍感慨的说:“大妹妹的是什么样的人,侄儿还能不知道吗?别说这几年在府里也历练了不少,就是小的时候都是杀伐决断,一点都不让须眉。太太尽管放心,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听大妹妹的指挥。有不服的尽管打罚,要使什么用什么,也尽管发话,银子不是问题。”
珂珂一边同情他忙的和无头的苍蝇似的,一边又鄙视他的土豪作派。话里话外就是一副咱不差钱的样子。
哥,俺也不差钱!没必要说的这样明显。
不过,珂珂没有打算和他死磕这些。一个堂堂的四品将军,肚子里其实也没有装多少斯文,充其量就是一个官三代加富三代。可是,富不过三代不知会不会应验。
还在神游的时候,贾珍也给她磕了两个头。珂珂当时也没顾上男女有别,就直接扶住了他:“大哥哥千万不要这样。就算不讲你和大嫂子,我也得看在死去的份上呀!”说完,眼圈一红就滴下泪来。
贾珍唤人将宁国府的对牌取来交给珂珂。协理宁国府一事就落下了帷幕。
珂珂直感叹,本应该在这个时候挺出彩的宝二爷的风光都被他娘给抢了去,天理何在!
王熙凤是第二天一早发号施令开始正式接管宁国府的。但是,看其情形,说不准会有变,珂珂决定提前做好准备,当晚就把宁国府里的兵给点了。
人怎么分,活怎么分,书上都有现成的例子。哪个和哪个一班,专管什么,就问一下东府里的管事婆子来升家的。谁对迎来送往的在行,就让这人专管迎来送往。如此类推,每人就各司其职,管好自己的那一块就行了。
等这里分派玩了,回到府里亥时都过了一半。府里又有媳妇捡要紧的事情回了。斟酌一番发令之后,才发觉都过了子夜了。
周瑞家的见她似有倦意,便催促说:“奶奶还是早点歇着吧。明天东府里还有的忙,只怕您一过寅时就要起来。这会子就睡,也只能睡上两个时辰。”
珂珂也没有再犟,她说的对,现在要养好精神。放下手里的活,让人都散了各自回去休息,她也胡乱的洗把脸就睡下了。
奈何心里有事,到丑时就又醒来,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也没叫人自己穿上衣裳轻手轻脚的起来了。
掀帘子时,平儿已听到声音,忙起来说:“奶奶起来了?怎么不叫奴婢伺候呢?”珂珂朝她摆摆手:“我睡不着起来坐一坐,不相干的,你自睡你的去。昨天歇的晚,你怕是也乏了。”
平儿不只是心细,难得的是一片忠肝义胆,哪怕是再累再困,奶奶起来了她就没有安稳睡着的道理。
当时就起来了,自己去外头的耳房里把炉子捅开了,先烧点水伺候奶奶梳洗了。
珂珂坐在外间的榻上,重新把昨天府里的帐细看了一遍。几个有疑问的挑了出来,昨天她们都口述了一遍,今天发下去重新审定,也只能是二奶奶的记忆力惊人。
平儿进来说:“奶奶,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昨儿一天劳心劳力,夜里睡的时间短也不安稳。打了一个哈欠,浑身酸痛无力。就说:“既然水打来了,你就去洗了吧,我略坐一坐。”
平儿见劝不动她,就只好把水端到耳房,又把水倒在另一个小铜盆里方才洗了脸。
贾琏昨天就在外庄上接到秦可卿的死讯,他的惊怒哀伤和别人又有不同。
一是哀伤她年纪轻轻便做了北邙之女,二来他正想找个机会问一问九龙佩的事。
或许解开九龙佩的秘密,他母亲的死因也就能找到了。最重要的是,贾府的荣辱和她也都有关系,他想找到贾府衰落之谜,也到此中断。
和兴儿连夜赶了回来,到了府中也才是丑时刚过,还是满天的星辰。
兴儿这次跑的很快:“爷,小的去东厢房给奶奶说一声?”
贾琏把他叫来回来,说:“三更半夜的,别去吵醒她,东府里一定忙翻了天,她在那儿不会不帮忙,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吧。”
兴儿又反过来拍马:“奶奶遇上二爷您,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想想似乎不妥,更改说:“是两生修来的福气。”
贾琏心里有事,也不和他说笑,只说了一句:“贫嘴!”就转身要去书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贾琏是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了。真不知道她这两天累了吗,受委屈了吗?这个小刚辣有委屈也不和别人说,只会埋在心里。唉!都两世了也这个小性格也没变,还是这样要强!
让兴儿先去书房收拾下,他就信步来到了东厢房。里头的灯火亮着,难道是有人早就起来了?
平儿在耳房里洗脸,别的丫头也都还睡着,廊檐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就尽可能静悄悄的走了进去,掀开帘子就看到珂珂手托香腮坐在榻上迷瞪呢。里头穿了件青地兰花的缎子袄,外头披了件狐狸毛的大斗篷。看样子还没有梳洗,头发披开、脸儿黄黄,一看就是极累的样子。
走到跟前坐在她边上,替她拢一拢斗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毕竟是三九严冬,烧着地龙坐久了也是寒浸浸的。她的手并不比自己暖和多少。
珂珂猛然惊醒,睁眼一看竟是贾琏来了。慌的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路上冷可冻着了?”说着就摸摸他冻红的脸,心疼的嗔道:“你也真是的,一早开始来就好了,何必半夜跑来!”
贾琏听了心里暖烘烘的,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说:“还说我呢,你就不知道爱惜自己。怎么不多睡会?再不听话就成了黄脸婆了。”说着就把她狠狠的搂在怀里。
平儿听着里头有声音,才掀起帘子的一角,就看到爷和奶奶靠在了一起。赶紧放下帘子就出去了,她才不会去搅好事呢,让人家两口子说说悄悄话吧。
温馨了一把,他们就说起了秦可卿的丧事。
珂珂说:“别看大嫂子待她儿媳妇和亲闺女一样,到了真事上都明了了。”
贾琏低沉着声音说:“她死的蹊跷,我敢肯定她绝不是病死的。”
珂珂又说了她协理宁国府的事,贾琏是一点都没有意外。“大嫂子称病,珍大哥必须要找一个来替他看摊子。不然,就他的家风做派,东府里早晚是一锅粥。”
珂珂冷笑:“早就是一锅粥了,才一天就乱了套。不是我笑话他,要是他有福分做了皇帝,也做不到头。”
在封建社会说这话是大逆不道的,但是生在长在现代社会的新知识女性是难免不会忘记这条的。 贾琏有点紧张,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我的姑奶奶。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看他紧张,珂珂才说:“我就是一个比喻,以后记住了还不行吗?”
贾琏终还是担心她的身体:“忙归忙,你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别东院的事没完,你先累倒了,反而让人看了笑话。”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珂珂乖乖的听话。睡回笼觉显见的不合适,来回的一折腾也休息不了。让平儿抱来一床被子,就在榻上迷上一会儿。
靠在贾琏的怀里,珂珂觉得这一会儿比一夜睡的都香甜。
、打狗给主人看
珂珂端坐在正中间的榻上;第一天正式接手宁国府。不说怕,心里仍然隐隐的有些慌乱。只是表面上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就是平儿跟着久的,也觉得奶奶是成竹在胸、无比威严。
她让彩明唱花名册清点人数;眼角却看见周瑞家的在一个犄角里朝平儿招手,平儿略一迟疑就装作有别的事出去了。才点完人名,发现少了一个人。这个套路还是没有变;只是人变成了管事媳妇樊氏。
平儿回来之后在她跟前小声的说了几句话,珂珂眼角一挑;继而恢复了常态;就像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样。
接着,她就问:“今天是谁没有来到啊?”
彩明说:“回奶奶的话,除了樊氏,其余的人都来了。”
此时,珂珂是粉面含威,薄怒微愠。早有人看见这个二奶奶不悦了,况且凤辣子声明在外,有一起小人在外头传说西府里的二奶奶是个面酸心辣的烈货。有了这个名号,就是不屑于她的人,此时委身在她的手底下,也少不得要小心翼翼的行事。那个媳妇有一两个相知的,早去与她通风报信,让她赶快的过来。
等那媳妇来了之后,珂珂嘴里轻哼一声,将手里的账本子往桌上一扔,心里道:又是一个张氏!
她依旧是不急不忙,一条条一件件的把事情分派了好了,方回过头说:“你过来了了?”
樊氏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脸上从惊恐变成了不屑。切!到底不是我们这里的奶奶,你还是不能太逞强的。“回二奶奶,我今天一不留神起的晚些,才迟了一点。”
珂珂脸上顿时凌厉了起来,道:“你是比别人都高贵些吗?别人都能按时辰来了,就你来迟了?”
樊氏一听语气不好,就赶紧搬出尤氏来:“我们大奶奶说过多次了,只好做好自己的本份活,是不须拘小节的。”
珂珂不听则已,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既然这府里的大爷托我全权代管府里的事,我也少不得尽心尽力的去办。以前府里是怎样的我不管,现在在我这里,就要按照我的规矩行事。头一天点卯你就来晚了,要是放过了你,岂不知明天也有不来的,后天也有告假的!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再有人敢来晚,也不必到我这里点卯了,只要去和板子说话就行了。”
樊氏一看来真家伙,才害了怕。她跪下战战兢兢的说:“二奶奶饶了我吧,是我心里没数,才惹奶奶您生气。”说完,就磕头如捣蒜,涕泪皆流,好不狼狈。
底下也有几个人替她说几句话,可一看到珂珂凌厉的眼神都乖乖的闭嘴不言了。
府里的板子比公堂的板子要轻多了,珂珂早就暗中让人少用了几分的力,樊氏还是被打的爬不起来。只好让两个婆子架着来到里边,亲自给二奶奶磕头认了错。她也感觉到了二奶奶手下留情,被打之后心里还是感激珂珂的。“二奶奶放心,以后奴才一定会听您的话好好做事的。”
三言两语就把宁国府给时候妥当了。
一天下来,府里进出有序,所有财物无一损坏丢失。更没有人寻衅生事。
上半天安安稳稳的过去了,晚上烧完黄昏纸,就陆陆续续的有荣国府的媳妇来禀报府里的事体。加上东府人来人往,事情是应接不暇。到晚饭时,珂珂渐渐地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平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奶奶不舒服,趁着跟前没人,悄声问:“奶奶是累了吗?”
珂珂疲惫的闭着眼睛,用大拇指揉了一下太阳穴说:“倒也没觉得累,可身子乏力懒得动弹。”
平儿就劝道:“奴婢说句大胆的话,奶奶是太要强了。这一两天你是睡的晚起的早,白天还要过问一大堆的事,不乏才怪呢。现在回事的人少了,奴婢在门口看着,奶奶就小寐一会儿,养养神也好。”
“也好吧。”
平儿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黑狐皮的大氅,披在了珂珂身上,后头给靠了一个大迎枕。等珂珂一合眼,她就下去在门口守着了。
还没过多久,荣国府就有几个媳妇来回事。
平儿认得其中一个人的姐姐在王夫人的院里做事。她现管的是府里的香料,所有熏衣服烧香炉的香饼,还有荷包里装的香料都是经她的手过一遍。事情不大,油水不少。
平儿盈盈一笑,和几个媳妇打了个招呼,然后和打头的那个说:“是丁嫂子啊,这么晚了有事?”
丁氏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平姑娘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丫头呢。看门打帘子怎么就成了你的活了?”
平儿压根就没在意,依然是笑脸相迎:“瞧丁嫂子说的,我不就是个丫头吗!”
丁氏讪讪的笑笑,也不好继续拨火了。“这个是这几天香料的帐,我拿给奶奶过目。”
平儿站在门口,压根就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思。“是香料的事啊,这事不急!等奶奶得空再看吧,丁嫂子只管把账本交给我就行了。”
来的几个媳妇对望了一眼,丁氏就酸溜溜的说:“我们也是从西府跑到东府来,寒冬腊月的谁都不容易,姑娘还拦着不让进门吗?怨不得人家说平姑娘和别的丫头心思不一样。今天一见,果然是心大志大的。敢情你都能当二奶奶的家了?”
平儿被她一顿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刻薄了一番,并无一丝的气馁。仍旧不卑不亢说道:“嫂子这话说差了,我心大不大的嫂子你是没有资格评价的。我是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才尊你一声嫂子,周大娘在这里多时,也没有说过这般的话。也怨不得嫂子你不懂规矩,你何曾能有脸面能进二门回话,还是奶奶不嫌弃才让你们进来一两回,今天不懂规矩我也不计较了。不过,你说寒冬腊月来来回回的甚是辛苦,大可去禀报了太太们另寻其他的事情做。”
丁氏被平儿呲的面皮紫涨,想要发作又不是十分的敢。听着她的话里铿锵,才知道这个丫头也不是泛泛之辈。同来的几个人也感到这个平姑娘确实不是软柿子,一个个都急着要打退堂鼓。
“既然平姑娘这样说了,我们就把账本交给你,等奶奶有空的时候再看也不迟。”
丁氏还不愿走,被别人拉着下去了。
出了宁国府的门,她就嘟嘟囔囔的嫌另外的几个窝囊:“凭她一个丫头也敢打发了咱们,我说你们也太没骨气了,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敢得罪。”
她手底下的一个和王善保家的有些瓜葛,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会听了,撇撇嘴说:“嫂子是不窝囊的,让人家给数落了一顿也没见你吭一声啊!”
丁氏被说道痛处,仗着自己比她高一个头,气呼呼的骂道:“那个小骚鞑子算老几,我是看在二太太的面子上才不和她计较,瞧她狂的那样,我都看不上。”
另一个媳妇也不甘示弱,道:“嫂子说的和真的一样,你说你是看在二太太的面子上,可惜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