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就会死。”不带一丝感情的扔下这一句,林晚镜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回到屋中,连衣服都懒得换便直接倒在了床上。明明说不在乎这个妹妹了,为什么还会觉得这么伤心?让她觉得身心具疲,手脚越发的冰凉。
“怎么了?”商流景强行把她从床上揪起来。
“大哥,有人要杀我呢。”她恹恹的抬头看他一眼,商流景点了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抿了抿嘴,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宋云衣请我帮她杀一个叫林晚镜的家伙。多讽刺,我居然被自己的妹妹要求杀了我自己。”
拍了拍她的背,商流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但他坚信,他的小镜儿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果然,在他怀中趴了一会,林晚镜抬起头来,一双黑眼珠亮亮的。每次她这样的时候总让商流景觉得她好像一只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
“大哥,帮我演一场戏吧!”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商流景惊讶的睁大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林晚镜笑眯眯的掏出个黑色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促狭道:“大哥猜猜看这是什么?”不待他说话,晚镜一挑眉,得意洋洋:“这叫‘相见欢’,可是最厉害的春药哦!”
商流景皱了皱眉,“这是那个黑衣人给你的?”
“不是给我,是给宋云衣,只可惜被我偷换了。你猜她想要把这药用在谁的身上?”将黑瓶塞进他手中,林晚镜语重心长的看着他,“大哥,这场戏你不得不演啊。”
沉思了片刻,商流景极为无奈和郁卒的叹了口气,“小镜儿,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我妻子的自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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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真的是各种忙,尽量努力更……
☆、【三十二】真假虚实戏中戏
宋云衣是被一阵吵杂声惊醒的,揉揉惺忪睡眼,窗外灰蒙蒙一片。乱糟糟的人声中传来一声鸡鸣,她陡然一惊,出事了!耳边闪过一道冷漠的声音,“他今晚就会死!”
忽然打了个寒战,她猛地坐起身,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心口怦怦跳的厉害。不是吧,那个叫香附的家伙真的这么厉害,林晚镜真的死了?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震惊,复杂的心情无法言喻,呆呆的拥被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被附身了一样,一阵风似的跳下床,胡乱套上一件外衣,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外面比她想的还要混乱,几乎整个寨子的人都集中到了大厅外。她挤不进去也不愿去挤,拍了拍最外面的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居然不知道!”那人甚为激动,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楚明白,还加上了自己义愤填膺的揣测。“昨夜大寨主和林公子在玉指山顶喝酒时遭到个神秘人的袭击,大寨主受了伤,魏先生真在帮他检查,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大寨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谁能伤到他。那人一定是趁大寨主喝醉了时偷袭的,真卑鄙!”
宋云衣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很随意的问了一句,“那林公子呢?他也受伤了?”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听说大寨主是一个人回来的。要我说,大寨主都受了伤,林公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心头又是一跳,但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一点头淡淡道“这样。”
那人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因为大厅的门打开了,商流景在众人的注目中走了出来。他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面容憔悴,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他的身后跟着魏随风,却不见林晚镜的身影。忽然小红冲上去一把抓住商流景,“林呢?林在哪里?”
“他被打下了山崖,我已经命人去找了,你别担心……”他声音沙哑低沉,说到最后几乎哽咽,这么自欺欺人的话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你骗我……”小红松开手,踉跄着退后几步,终于泪水决堤,“他不会死的,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死。你说啊,你说啊!”她哭的凄凉而狼狈。
商流景喉咙艰难的动了动,终究是无法开口。他的沉默生生抽走了小红手中那根虚妄的救命稻草。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凄厉的尖叫一声,然后昏了过去,像断肠的鸟儿自高空坠落。
黑衣少年接住她向后栽倒的身躯,素来冷漠的眼底流淌着清晰可见的心痛和悲伤。
他生性少言寡语,没有什么朋友,即使和其他几个寨主之间也少有交流。但是他并未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对,直到林晚镜来到火云寨。
这个突如其来的师弟迅速的融入他的生活,开始的时候他有些不适应。林晚镜却不介意他的沉默,自顾自的给他讲关于师父的点点滴滴。就这样慢慢的熟络起来,他会不时的叫这位师弟来切磋切磋武艺,而林晚镜也常不怕死的趁着没人时开开他的玩笑。
一切悄悄的改变着,那么美好。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师弟忽然就不在了,生命之山轰然缺失了一角。悲恸如鲠在喉,比听到师父去世的噩耗时更加难受。
“老大,我送红姑娘回房。”对商流景点点头,他抱起小红大步离去。他很清楚,自己的悲伤和这个女子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曾问过林晚镜和小红是什么关系,林晚镜的回答很奇怪,他说,“希望和寄托。”他当时没有听懂,如今却有些明白了,只有希望破灭的时候,人才会有那么绝望的眼神吧。
看着任清池抱着小红离去,感受到他们的悲痛欲绝,宋云衣垂下眼,嘴角缓缓的弯出一个残酷的弧度:林晚镜终于死了!多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挡她的路了!握了握袖中的瓷瓶,她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向商流景走去。
距火云寨三十里的一座荒山上,众人口中凶多吉少死定了的那人正赶着一辆马车,沿着山路悠哉游哉的行进着。
黑色的面纱下,她眉眼弯弯,想到此刻宋云衣的表现她就忍不住想笑。宋云衣不聪明却喜欢自作聪明,对付这样的人实在太轻松,她甚至都不屑于伪造一具尸体来证明“林晚镜”已死。她相信凭小红和商流景的演技绝对能让宋云衣深信不疑。这两人和她一样,是天生的伪装者,只有先骗己再骗人才能使一场戏真实的连眼神都完美无缺。
师父曾对她说过,最高明的骗术必须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让目标处于半信半疑间却又因为人性的各种弱点最终倾向于相信,只有这样才是最自然的。
马车忽然停下来,林晚镜利落的跳下车,只见一棵二人勉强能够合抱的巨大枯木倒在路中,恰恰好的截断了这条上山的必经之路。乌锥盯着眼前的障碍物,不耐烦的用蹄子刨着地面,安抚的拍拍它的脑袋,林晚镜微微一笑,重新坐回了车上。原本她还有些不确定,这个障碍坚定了她的认知。
自车中取出一柄小弓,在箭上绑上特制的信号弹对着天空射出。做完这步,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支竹笛,倚在车门上怡然自得的吹起一支不知名的小曲。
一支曲子尚未吹完,她便听见了铃声,从山路的那头由弱渐强的响成一首缱绻的歌。想了想,她将曲子换成了节奏感较强的姑苏行,悠扬高昂的笛声引领着那铃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这是生死门独特的联络方式,别人纵然想学也学不来。
“参见门主。”来人收了铃铛,恭顺的立于车前。
“是川芎吧。”林晚镜掀开车帘,轻轻道,“香附死了。”
被称为川芎的女子一怔,香附昨晚没有回来,她虽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死了!虽然在生死门中,见惯了生死却还是忍不住心下恻然,那还是个孩子呢。走到林晚镜给她让出的位置向车里看去,香附静静的躺在车中,苍白的脸庞这一刻看起来是那样的稚嫩,让她心惊。
刷的放下车帘,她不敢再看,“香附她是怎么死的?”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一趟……”林晚镜抬头看了看天,“‘乌鸦’可能叛变了。”
川芎悚然一惊,“乌鸦”的叛变意味着他们将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香附是唯一见过“乌鸦”的人,可是现在她死了,再没有人知道“乌鸦”的真实身份。
“你明白就好。我会尽快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小心监视火云寨的一举一动,向我汇报。但是,不管收到什么样的吩咐,都不可擅自行动。”
川芎凝重的点点头,忍不住担忧的问了一句:“门主,王上会相信我们吗?总觉得他对我们有些芥蒂……”
“放心吧,我会让他相信的。”她解开乌锥的缰绳,潇洒的翻身上马,声音陡然一沉,“因为不信的话,会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川芎忽然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当日晚上,林晚镜便见到了金主完颜亮,谁会想到这位金国皇帝早已悄悄来到了边境,他对中原的野心可想而知。
面对林晚镜的突然造访,完颜亮显得很吃惊。他秘密来到边境,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她能够找到自己?!更何况自从这位新任的生死门主接了他的密令踏入中原后,他便失了此人的音讯。现在她忽然现身,实在由不得他打起十二分的警备之心。可是,林晚镜只说了一句话,他便彻底乱了阵脚。
她说的是,“皇上,‘乌鸦’叛变了。”
林晚镜恭敬的垂首立于他前方一尺远的地方,当中隔着一张桌子。完颜亮握住警钟的拉绳,尽量让自己摆出皇帝的气势来。
“为什么这么说?”
“昨日清晨我行到火云寨外,意外的发现了门中专用的鸽子,觉得好奇便跟着鸽子身后。通过鸽子我找到了香附,也就是负责和‘乌鸦’接头的人。傍晚时分,她依约去见‘乌鸦’,可是直到快天亮她还未回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尸体被藏在火云寨后山的树丛里。”她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完颜亮的眼睛:“皇上觉得谁最有嫌疑?”
完颜亮默然一会,试探着开口,“那会不会是他们接头时被火云寨的人发现了,所以……”
“香附生为生死门中顶级的杀手,我不认为她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你根本不知道。”
“主上说的对,真实情况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香附身上除了穿心的那一剑外,没有别的伤口。我不认为火云寨中有谁有这个能力,除非是可以让香附不起疑心的人。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她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包放在桌上,声音里忽然有了一丝笑意,“现在,‘乌鸦’是否叛变,已经不重要了。”
完颜亮困惑的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略有些陈旧的书。“鹏举手记?这是什么东西?”他翻了翻,无奈汉文学的并不怎样,除了封面上的四个大字,里面的内容他是有看没懂。
“它的另外一个名字皇上一定不陌生。”她淡淡一笑,低声道,“武穆遗书。”
“你说什么?这是岳飞的武穆遗书!”完颜亮忍不住激动,连松开了警钟的拉绳都不自知。此刻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惜,他现在还不能死。
“看来,秦桧果然没有把这本书献给皇上。”林晚镜漫不经心道。
“什么意思?”完颜亮闻言却是心中一凛,秦桧在中原多年,势力逐渐坐大,已经越来越难驾驭,现在看来是公然不认他这个前主子。
“皇上放心吧,我给秦桧的是我自己抄录的,墨水中掺了些特殊的东西,一个月后字迹就会自己消失的。”她嗤笑一声,“皇上已经让我去调查秦桧了,我又怎么傻到真的将‘武穆遗书’给他?不过,是试他一试罢了。”
愣了片刻后,完颜亮忽然哈哈大笑,拍了拍林晚镜的肩赞道:“不愧是‘傀’,办事永远都这么滴水不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请皇上允许属下带领宫中暗人和生死门门众攻打火云寨!”完颜亮一愣,她接着道,“我已经拿到了火云寨的地形图,只要没有了火云寨的背后支持,淮上义军就是一盘散沙,根本不堪一击。”
这个提议很诱惑,可是,这个傀真的可以信任吗?他还是不确定。沉吟良久,完颜亮忽然发现,他身边已经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人了,除了相信眼前这个永远带着面具的女子,他别无选择,何况,‘乌鸦’已经叛变,不信任的她的话,他真的可能会死。
“可以告诉朕,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吗?生死门门主傀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不是吗?”完颜亮递给她令牌。
“因为啊,我看上了火云寨的商大寨主,可是,他却要娶别人为妻了,所以,我决定要在他们的婚礼上亲手杀了他们。”林晚镜神秘的笑了笑,“皇上,可不要小瞧了女人的恨意啊。”
她身影一晃出门去了,对她的这句话,完颜亮一笑置之。此刻他并不知道,林晚镜这句话其实大有深意。直到后来他亲尝苦果之时,终于再一次想到了这句话,悔恨不已。
☆、【三十三】若教眼底无离恨
林晚镜的尸体自然是一直没有找到,不过,这本就是一场戏,只要看戏者相信此人已死,有没有尸体,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当然,这一切宋云衣不可能知道。她知道的是林晚镜出事后,整个火云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林晚镜的死,商流景很是自责,而他逃避的方法就是整日酗酒,一醉解千愁;小红自那一日后,便发起了高烧继而卧床不起,任清池衣不解带的守在她身边;老金则固执的寻找着林晚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个寨子因为一个林晚镜的死去而变得异常冷清,偌大的一个寨子全有魏随风一人打理。所有的变化对她的计划来说都那么的有利,不禁让她产生一种“天助我也”的情绪,同时也让宋云衣坚定了“杀了林晚镜”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商流景酒量本就算不上好,伤心之人又特别容易醉,每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处在酩酊大醉的状态。喝醉的他对于宋云衣的过度关心根本不知道拒绝,甚至很多时候他会把她当成林晚镜,拉着她说对不起之类的醉话。即使这样,宋云衣还是相当的谨慎,毕竟商流景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传说。足足试探了五天她才小心的将藏在小指甲中的“相见欢”弹进了商流景的酒杯中。
看着他醉眼朦胧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宋云衣的一颗心终于从嗓子眼重新落回了它该待的地方。手颤抖的厉害,一口饮尽自己杯子的酒,在辛辣的酒精刺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