芄兰淡笑着,转眸看向他怀中的稚子,“泽华,苏离把孩子送给我们,她自己会去哪里?而且——总有一天宪儿和小能也要回到朝堂的。”
赵德芳看着她忧思的面容,失笑出声,“芄兰,这些事不是现在要想的,你何必庸人自扰?别想太多了。”
“好嘛!不说这个,不过小能的出现着实让我吃惊。”她轻轻笑了起来,走到他旁侧靠着他,“当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在‘预定’的时间里帮你生下第三个儿子时,真的以为一切都变了,却没想到,小能会突然出现。”
赵德芳也轻笑出声,侧目睇着她娇美的容颜,笑问:“你只知我有三子,那么女儿呢?往后你再帮我生几个女儿如何?”
“几个?!”
芄兰受惊差点没跳起来,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瞪着他,“有三个儿子还不知足啊?我才不要生!”
“真的不生?”
“不生!”
赵德芳歪头诡异地看着她,脚下一退,离她一步远,这才笑道:“那你肚子里这个可怎么办?”
芄兰瞠目结舌,猛低头瞪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你怎么又知道?”连她都没感觉到的事为什么他每次都知道?
“我猜的。”
赵德芳哈哈大笑,睇着她花颜失色的模样,伸手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你这个月葵水没来。芄兰,帮我生个女儿吧,好吗?”
芄兰伸手抚了抚小腹,勾唇笑了。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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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宫变之夜的赵德昭
赵德昭缓步踱出庆寿宫,漆眸一直落在前方相偕而行的两人身上,唇边的诡笑渐渐消失,眉梢轻微地跳了一下。
兰儿今天非常失常,看她方才那么急切地想要将皇后带离,除去他所怀疑的那件关于皇后腹中孩子的事之外,可是还会有其他事发生?
“王爷?”
垂首对上一脸疑惑的小路子,他启唇淡声道:“我人不出宫了。”今天晚上,宫中必有事情发生,并且是大事。
“不出宫,王爷要去哪里?”
扬眸看着拐边廊角的二人,赵德昭抿了抿嘴,:“沁兰殿。”
小路子大惊,“什么?王爷去沁兰殿做什么?要找秦王和秦王妃不是应该去秦王府。”
“他闪今晚不会出宫的,走吧。”脚下微转,赵德昭举步便寻着早已失去踪影的秦王夫妇离去的路线而走。
对于兰儿,他虽渐渐地放弃了,不论她所谓的失忆是真是假,或她到底会失忆多久,在经过几个月来的纠缠,他终于了解到,现在的兰儿相当幸福,且不论她有一天是否会想起过往,但他不想再为那不知可不可能的结局而去逼迫德芳。
他不想再做父皇的棋子,父皇若当真属意德芳为储君,他早该下旨了事,而不是做尽一切想要亲眼见证儿子的能力。
事实证明,德芳即便被逼到极致,也没有失控的时候,表面上他的能力根本还未曾舒展,但能那般四两拔千金地化去所有对他不利的处境,又何尝不是一种才能呢?
“王爷,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赵德昭脚步未停,径自往沁兰殿方向走,“什么事?”
“宫里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可奴才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小路子皱着眉,颇为认真地想着,“爷,奴才想起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您看今晚皇宫的气氛有没有这种感觉?”
“今晚必有事发生。”赵德昭脚步未停,淡声说着。
两人徒步行至沁兰殿时已近戌时三刻,赵德昭扬手将准备上前的小路子谴下,扬眸冷睇着阻止他再前行的守卫,淡淡扬嗓,“本王找秦王有事,不必如此谨慎防范,退下!”
“恕奴才难以从命,王妃吩咐下来,今晚不管谁来找秦王,一律不见。”
赵德昭挑起眉,兰儿怎断定今晚一定有人来找德芳?
“如果本王非见不可呢?”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请王爷不要为难奴才。”
赵德昭冷笑一声,长臂一伸握住对方的衣襟,甩手便扔给身后的小路子,“本王不为难你。”
举步便跨进殿内。
空荡荡的外殿中三个背对门口站着的人对闯入者毫无所觉,赵德昭悄无声息地退至门边一个不易察觉的位置,静静地看着那方沉默的三人。
岂知这一站却是两刻之入,他看着德芳终于举步将那窗下发呆的女子拉离窗边,自婢女手中接过暖壶塞进她冰冷的手中捂着,“不管你在想什么,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也遗忘了。”
呆滞中的女子似乎还未曾回神,只是木然捧着暖壶,低声道:“泽华……已经变天了……也行——”
赵德昭静静地看着他们,变天兰儿她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德芳却并未让她说下去,他猛地将她抱进了怀中阻止了她再继续下去,“芄兰,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父皇和皇叔真的会决裂吗?”
赵德昭无声冷笑,皇叔早已和父皇决裂了才对,早在皇叔爱上皇后的那一刻开始。
“咚”地一声,他看着兰儿将手中的暖壶弃掉,那滚落的暖壶一路滚至门边,他脚下一退将自己完全隐入门后阴影中,无声地看着那方相拥的两人,听着他们越来越奇怪的交谈——
“母后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父皇的……”
“泽华,这件事也许完全是个夫人得知的秘密,因为就算我对今夜将发生的事了若指掌,却完全不知道皇叔跟母后会有孩子,所以……所以也许今晚会有变故……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也许是我多心了……”
“……芄兰,我曾问你,我可曾在结局之中,你现在告诉我!”
“你不用知道……不用知道……泽华,你只要答应我今晚如何都不许离开沁兰殿半步,一切有我……”
“芄兰!我不想被蒙在鼓里,至少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殿内刹时静默,赵德昭缓缓皱起了眉心,兰儿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她如何得知?她如此强硬地要德芳答应她今晚不许离开沁兰殿又是为了什么?
正当赵德昭越来越心惊不已时,那方的女子终于开口了——“泽华,你能助我去趟万岁殿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一些东西,但是我想去看看,我实在不放心母后。泽华,你能帮我吗?”
“我陪你一起去。”
“不,你不能去——你不能去,泽华。”
“我——”
德芳启唇正要力争,芄兰却抬手制止他,这一动作令专注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赵德昭一惊,正怀疑着自己是否被发现,余光却睨到一个宫女匆匆奔入殿,他暗暗松了口气。
“什么事?”
“启禀王爷、王妃,王公公求见。”
“王公公?请他进来。”
宫女应声下去,不刻,王继思勾着腰跨了进来,“奴才见过王爷、王妃。”
“你到沁兰殿有什么事?”芄兰往前走了一步,急问。
王继思维持着屈身的姿式,半垂着头回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皇上不放心宫女们的粗手粗脚,特谴奴才来请王妃前往万岁殿接回娘娘。”
“母后她没事吧?”
“王妃请宽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有些乏了,需要休息。”
“我这就随你去接母后!”
“芄兰!我说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说了你不能去!”
“你阻止不了我的,要么我与你一同前往,要么你陪我一同留下。”
看到这里,赵德昭发觉得事有蹊跷,兰儿执意不许德芳离开沁兰殿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去万岁殿又想做什么?真的只是担心皇后那么简单吗?
突然,他看着兰儿猛地冲进德芳怀中,然后急转一圈,而原本勾着腰的王继思则迅速上前一个手刀劈向德芳的后颈,德芳的表情与他一样,均是不可置信地瞠大眼看着兰儿,只是德芳在下一刻便晕了过去,而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兰儿和王继思将软倒的德芳扶到床上放妥,自拱门边取来结绳递给王继思说道:
“把他绑起来。”
“是。”王继思接过绳子回到床边,在德芳手上和脚上绑了几圈后锁紧结头,这才起身看着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
“王妃,王爷醒来怕是要生您的气。”
“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你先告诉我,万岁殿那边怎么样了?母后她真的只是乏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了。皇上将宫人们都谴离了,奴才只听闻殿内似乎很不平静,又不敢冒然闯进去,这才匆匆赶来找王妃商量对策,方才奴才只是假传圣旨,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万请王妃原谅奴才的大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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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昭又惊又怒,王公公居然如此胆大?!更可怕的是,兰儿真的知道今晚在万岁殿有事发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女子……那个与兰儿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女子,她真的是兰儿本人吗?她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目送匆匆离去的两人消失,赵德昭终于举步走出阴影直直往床边踱去。
他的突然出现把被芄兰留下照顾赵德芳的宫女吓了一跳,有些谨慎却又极为害怕地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赵德昭。
“燕王殿下——”
“下去!”
“可是——”
赵德昭利目一扫,拧起眉心,“本王叫你下去,听不懂?”
宫女吓得脸急发白,却碍于王妃离开前命令她不许任何来找秦王的话面不敢擅离职守,只能微抖着身子跪了下来。
“怎么?你担心本王加害你家王爷不成?”
“……是王妃交待奴婢无论如何都不许离开。”
赵德昭紧了紧手掌,甩袖便继续前行,“你们王妃只说不许德芳离开沁兰殿,你去门口守着,看着本王是不是能插翅飞走。”
“燕——”
“退下!”沁兰殿里的奴才竟如此胆大!
赵德昭大步走到床塌边,看着晕睡中的赵德芳依然紧蹙着眉头,极为不快地探手按向他的人中|穴,不刻,见对方有所动静时他才缓缓收回手,对上床上人睁开的茫然眼睛,冷声道:
“你这秦王是怎么当的?一个奴才竟也可以对你下手!”
“大……哥?”
赵德芳愕睁着眼,下一秒,他猛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整个人霍地坐了起来,急切地扫视关空荡荡的内殿,“芄兰呢?她在外面啊?”
“她跟着王公公去万岁殿了。”
赵德芳惊震地瞠大眼,掀被便要下床,“她怎么可以这么任性!我必须去找她!”
“等等!”赵德昭长臂一伸将他拦下,“你要找她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要问什么以后再——”
“不,我现在必须知道。”将面前站起的人按坐下,赵德昭立在床前阻去他的路,“第一,让你这么害怕的事是什么。第二,她去万岁殿的目的又是什么,第三——”他顿了一顿,才沉十声问出口,“她是真的失忆还是假失忆,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大哥,这些等我把芄兰接回来再告诉你,现在你先让开行不行?”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绝不放行。”
“大哥……”
赵德昭抿嘴,哼了一声,“方才你们的交谈我都听见了,为什么她会说她对今夜即将发生的事了若指掌?为什么她会要你助她去万岁殿而不是庆寿宫?要知道,我们明明是从庆寿宫里出来的,她又怎么知道父皇他们会移往万岁殿?”
赵德芳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心急如焚却又无法离开,对于芄兰一事,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特别是大哥——他若知道芄兰的真实身份,他要是知道他一直所执着的女子并非最初的那个人,那会怎样一种绝望?
赵德昭紧盯着他,淡声道:“你不想说就罢了,今天我就陪你在这沁兰殿等着她回来,我直接问她也一样。”
赵德芳转开眼,抓着软被的手指一个一个松了开来,“好,你亲自去问她。”要不要让大哥知道那件事,就让芄兰去决定吧。
然而相对再无言的兄弟俩,绝对想不到他们等来的,会是一个浑身浴血、早已昏死过去的芄兰!
当赵光义抱着一身血淋淋、气息极度微弱的苍白女子冲进殿内急呼“传太医”的时候,赵德芳只求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他整个人木然地僵在床上瞪着越逼越近的赵光义,一动不动。
“德芳!让开!”
赵德昭脸色铁青地将他扯落床下并退开一步,让赵光义将怀中女子趴放在床上后便再也顾不得后果地揪过赵光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光义握住他的手腕慢慢将他扯离,声音毫无起伏,“与你无关。”他要解释的对象不是他。
转眼看向被赵德昭扯落在地的侄儿,赵光义紧了紧血红的手掌,哑声道:“德芳,德庆她……她被我误伤……”
赵德昭霍地瞪向他,“被你误伤?你为什么会‘误’伤她?那么你原本想伤的人是谁?她是在万岁殿出的事吗?你要伤的人难道是父皇不成!”
他的话,令呆滞中的赵德芳震了一震,隐约知道了芄兰这长久以来所忧心的事,以及……她今晚非要去万岁殿的目的,还有,不许他离开沁兰殿的原因。
“你果然想刺杀的是父皇是不是?”赵德昭因自己的话也豁然开朗,他冷冷笑了起来,“你想要的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个位子?你一定没想到芄兰会突然出现坏了你的计划吧?你确定你只是‘误’伤她吗?皇、叔?”
赵光义对他的反应仅是哼了一声。
太医很快被带进沁兰殿,赵德芳从头至尾安静得令人心惊,他在太医开始为芄兰治伤时从地上站起将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子抱进在怀里,一直到太医包扎好伤口离去后,才说了自芄兰出现的第一句话:
“请你们离开。”
“德芳……”
“德芳!”
小心翼翼地帮床上人盖妥被子,赵德芳头也不回地低声说:“皇叔,请你离开,我现在不想见你,还有大哥,你想知道的事,以后再说,你们都出去。”
赵光义目光一沉,转身便往外走。
赵德昭紧了紧手掌,也咬牙离开。
沁兰殿外,赵光义遇上匆匆上前的王继思,两人私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