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辞看她一眼,嘴角笑容微讽,“你是偷听的吧?爷爷一定是对另外一个人这么说的,你知道爷爷不是为了制造一个烟雾弹?至于祖母……我不知道祖母知道多少,但爷爷一定有事情没有跟她说。”
“好,就算你是对的,”唐婉吸口气,“爷爷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天下只剩下爷爷一个人知道真相如何,你又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我的证据不算数,可难道你有证据吗?”
“我自然有啊。”唐辞竟如此理所应当,一脸笃定。
这下唐婉惊住了。
唐辞看向明光,“爷爷留的那封信,在你这里吧?”
明光把信从怀中掏出递给她,心里吐槽: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信收起来,就让你这么胡乱丢,你现在到哪里找所谓的证据?
当然,他也想到,如果这封信真丢了,唐辞肯定会编别的证据。编?对啊,自然是编。别人不清楚,明光可是很清楚这封信是怎么回事——这明明是王爷写给唐老爷的托孤藏宝信,哪里能证明谁是郡主谁是真正的唐姑娘?
他侧目以待:我就看你怎么编!
看到明光拿出信给唐辞,唐婉一下子不安了:难道她还真有证据?不行,绝不让她这么胡搞!
唐婉叫道,“你将一封信放在侍卫那里,都不肯贴身收着,可见这信可能是造假的!”
唐辞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然后悠悠然,从怀中又掏出一封折好的信。她将两封信都拆开,两页信纸和在一起,悠然道,“这才是完整的信。”
“……”唐婉竟无言以对。
“……”唐德心情激动:姐姐?你真是我亲姐姐吗?!
“……”明光跌破眼镜:姑娘什么时候在怀里藏了一封信他完全不知道!他想回忆下自己是不是某个时间段有过失忆什么的……
唐辞已经占据了主导权,她没有把信交给两个人看,而是在室中走了几步,最终站在烛火前,借着跳跃的烛光看信。
她轻声,“郡主,我们都知道昔日唐家欠王府一个很大的恩情,这个恩情非常大。在你以为,我被当成唐姑娘养大,甚至许我家主位置,就已经让你受不了了,让你觉得这恩情不能这么还。但事实上,这份恩情还起来,比你以为的还要大。”
“可是爷爷毕竟是唐家家主,他不能为了还恩,罔顾唐家的利益。所以他一边还恩,一边还要保障唐家的底线。”
她回头看唐婉,“但你不要觉得爷爷还这份恩很随意,我们唐家还恩,已经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了。为了周全你,我和阿德的十七年尽蹉跎!那都是为了保护你!”
“你、你……信口雌黄!唐德,她胡说八道,你不要相信她!”唐婉完全慌了,因为唐辞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在表示她说的才是真相。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唐婉又怎么能理解,想哄住一个聪明人,越是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弥天大谎,这些聪明人因为想得太多了,只要含糊给出几个证据,他们就会自己脑补出完整的剧情,两分信也会变成八分信。
唐辞深谙所有人的心理。
唐辞仍在说着,“从小,我入尼姑庵,就是为了保护你。爷爷要让所有看着这一切的人都以为,我是郡主,你是唐姑娘。若没有意外,日后,我将永远代你活下去。你跟皇室有仇,爷爷要保你,于是进宫的人只能是我,替你蹉跎岁月的人只能是我。”
“可是我才是真正的唐家姑娘!爷爷自然也会为我打算!本来,在爷爷的计划中,我只要为了你进宫几年,几年后便能寻到机会出宫。我和陈公子的婚事,爷爷一开始就订好了。他要用利益把陈家绑过来,让我日后回来,陈公子会照拂我。”
“所以陈公子才会来嘉定。你以为他是为了跟你谈情说爱吗?和陈家谈利益?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唐家早许给陈家一个很大的利益了。陈公子会在爷爷病重时来嘉定,是为了履行陈家和唐家的诺言,来和我加深情谊。在爷爷的计划中,只要我们这时候有了感情,日后陈诺自会帮我。”
在原剧情中,唐辞出宫后,陈诺确实照拂于她了。不过那时候,唐辞已经和简黎风打得火热,陈诺彻底爱莫能助了。
“为了保护你,我变成了郡主。爷爷怕人暗杀我,请了明光到我身边。平日唐家姑娘只会有一个贴身侍卫,我却有两个。在那些人眼中,我不就应该是郡主吗?你以为爷爷当初应下还恩这个计划时,笨得没想到这个可能吗?他想到了,所以他把明光给了我。他要保护你,让谁都想不到你才是郡主!”
“爷爷自然对我很愧疚,因为我成了牺牲品。所以爷爷本打算用家主的位子补偿我,但是我不稀罕,我想要阿德回来。”她沉眸讽笑,泪珠在眼中徘徊,忽的看向唐德,“阿德,你别怪爷爷忘了你……在我们唐家,女儿就是比儿子更珍贵。”
“姐姐……我……不……”唐德已经哽咽难言了。
“今年,皇室那边终于动手了,他们要郡主进宫去。于是爷爷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就开始布这一步棋,等着今天这翻盘的机会!”唐辞转向明光,“你不是疑惑我为什么性情大变吗?因为那时候,我就知道了真相——自己的十七年甚至以后数来年都将为另一个女子牺牲,我能不变吗?”
“……”明光有些不自在,你说你的,可以不扯到我身上吗?
他心中苦笑,姑娘真是每次找到机会,都要刺他一刺。他在刻意遗忘当时和唐辞的矛盾,唐辞总是不让他忘掉,她就要他时刻记得他曾想过背叛她。
明光预感,自己的一生都摆脱不了那时候的阴影了——就算他想忘,姑娘找到机会也会提醒他。
“不、不可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么大的机会,爷爷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可能……”唐婉已经思维混乱了。
唐辞淡然,“因为我是唐家姑娘,我会优先考虑唐家的一切,而不是我自身的利益。爷爷年纪已经大了,他怕来不及,他不能不告诉我一切。”
唐辞讽刺道,“你看爷爷算的多准,他才告诉我消息,你后脚就对他下手。恐怕爷爷永远想不通,为什么他谋算了将近二十年,守护的那个姑娘,反而是害他到如今地步的那个人。我不知道如今爷爷躺在病床上,如果他还会思考的话,他后不后悔当年还恩的这整个计划。”
唐德看着唐婉的目光已经是怨恨无比了!
他们唐家真是看错人了!爷爷竟为了这么一个蛇蝎郡主,被拖累得起不了身!
唐辞微笑,“而如今,爷爷已经没法主事了,我布置的棋子也都浮上了面。鉴于你如此恩将仇报,我不可能将爷爷的计划继续下去了。意思就是,从今往后,我不可能为了你去顶什么郡主的名头了。”
“但是你不要怕,我们唐家毕竟欠了你一个很大的恩,还还是要还的。你这个人喜欢权谋,喜欢地位,这不就是你害爷爷的原因吗?你既然喜欢这些,我就将你父亲曾经留给你的财富人脉告诉你……你自己去拼吧。”
“至于其他的,你不要肖想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愿意为你付出了。”
“你父亲当年临死前,给爷爷留了一封信,信上说……”
唐辞边说,边将信举到了火烛上,红色火舌烧上了信纸。
唐德和唐婉只呆呆站着,看着她手中的信纸沾上了火,才一下惊住。
“姐姐,你怎么能把信烧了?!”唐德冲过来。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肯定是信口雌黄!我要看信!”唐婉也冲上来。
明光在中间只拦了一下,唐德和唐婉冲来时,便只挽救下了其中一封信。唐辞立马拉过唐德退下去,急切地询问他有没有烧着,可真是太鲁莽了。
唐德脸红,姐姐好温柔。可是他不解,“姐姐为什么要烧信?”
“我们是唐家人,”唐辞叹气,“我们要以唐家利益为重。那些*,该忘的都得忘了。阿德,你以后做家主也是这样,不能只思考个人恩怨,你得想着整个大家。”
“姐姐,我明白了。”唐德眼中闪着光,他姐姐真了不起!无怪乎一对双胞胎,爷爷只记得姐姐,却压根忘了他。
说实话,他对爷爷没什么感情。他爱的是一心为他筹谋的姐姐啊!他能重回唐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如果不是姐姐,以唐家偏女的习性,家主位子绝对轮不到他!
明光则是轻轻瞥了唐辞一眼:别以为他没看见,烧了的那封,明明是随便写着一首山水诗的信纸。唐德没看到,他眼力好,却看得很清楚。
而唐婉抱着抢救下来的那封信,似哭似笑地坐在地上。信已经烧了一截,可大概还是能看清的。王爷留给自己女儿一笔很大的财富……
唐婉现在心情很复杂。
她原本一心要当唐家家主,不管唐辞怎么说,她都想否认自己是郡主。可是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价,她开始茫然了……难道她在唐家打拼这么多年,真是如唐辞所说,为他人做嫁衣?她真的不能掌控唐家么?
自然不能了,在唐辞将一切说破,她唐婉还如何在唐家呆下去?
“姐姐,那她……?”唐德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唐婉。
“她是郡主,”唐辞道,“你不要管她了,在爷爷被她害成这个样子后,在我将信给她后,唐家欠王府的,就算彻底还清了。”
唐辞温柔地抚摸少年的头顶,“阿德,姐姐已经为你除掉一切隐患了。接下来你能不能顺利争夺到家主的位置,能不能真正的脱颖而出,而不是只做个傀儡,就看你的了!”
“嗯!”唐德心有千万豪气,连连点头。
过了几日,唐婉便用手中权力,四处寻名医,要给唐老爷治病。唐德和唐辞都知道,她还抱着一线希望,想从唐老爷那里知道真相。但同时,唐德也发现,唐婉在准备行李,很明显是看到信后动了心,准备去京城碰运气找人。唐德心灰意冷:姐姐说这个人是郡主,他们唐家欠人家一分恩,他也懒得理唐婉了。
在唐德忙着镇压嘉定各大蠢蠢欲动的家族时,唐辞也跟他告别,要离开嘉定了。
少年很舍不得,他和姐姐分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相认,姐姐又要走了?
唐辞指给他一个残忍的真相,就让他把自己的舍不得给收回去了,“阿德,你要知道,如果我在嘉定,你就当不了家主了。”
她的意思太明显了:凭我的手段,凭我的唐姑娘身份,十个你也争不过一个我啊。
于是唐德恋恋不舍地送她离开,“那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常跟我联系啊!”我们只要联系就好了,在我的家主位子坐稳之前,你就别再回来嘉定了。
唐辞也笑眯眯地跟他挥手告别,很是过了把演戏瘾,那姐弟情深的戏演的,把一旁的明光都恶心得不行。
这一次出门,和以前都不一样。以前唐辞那是一群家仆簇拥,跟前跟后,过着大家闺秀的日子。但是这一次离开嘉定,她身边只跟了明光一个人。
哦当然,还有一个基本不出场的魏云。
唐姑娘这一次是要去征服天下呢!哪有时间扮娇小姐啊!
明光问她,“我们这就去户行山吗?”
“对!”唐辞点头笑。
明光犹疑下,问,“姑娘,你之前真把我弄糊涂了,你到底是不是郡主?你不会真的才是真正的唐姑娘吧?我不会真的本应该跟着唐婉姑娘吧?”
如果唐辞之前说的是真的话,那他和他父亲明显是被唐老爷给骗了啊!
唐辞笑,“如果我不是郡主,你就要去追随唐婉了?”
“……姑娘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明光苦笑,他现在早就没有那份心了好吧。之前道观时他被折腾狠了,现在根本不去想那些了。
唐辞夸了他一句,抚摸下巴,喃声,“其实我一开始确实觉得我是郡主啊……但是随着我跟唐婉说那一段话,我觉得说不定我说的还真是真相呢,说不定唐婉确实是那个真的郡主呢……明光啊,你说我是谎言说的太流利把自己都说服了,还是我真的随口道出真相?”
“……”明光默然,半晌后道,“我不知道!”
姑娘你靠谱不靠谱啊!
那你到底是不是郡主!
你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你心里没数,我心里又怎么会有数!
他叹道,“到底谁是真正的郡主,恐怕只有一句话都说不了一个字都写不了的唐老爷才知道了。”
唐辞点头认同,微微笑,“那么,既然我自己都快把自己说服了,既然我也开始怀疑谁是郡主了,明光啊,为了得到那笔财富和人脉,我们的计划就得稍微改一下了。”
明光道,“……你开心就好。”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是胡说八道随意行事呢!原来你还是有计划的啊!
但他又惊,“如果你不是郡主,你还要抢属于郡主的那笔财富和人脉?”
唐辞白他一眼,跟她这么久了,居然还有这么正的三观。嗯,她得帮他再歪一歪。唐姑娘脑中又开始策划怎么折腾明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谁才是郡主?
唐姑娘把自己说茫然了,作者也茫然了——我们永远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郡主了!
☆、第52章 演戏一样的人生
出了嘉定没多久,唐辞就遇上了简黎风。
当时是在一个小镇的酒楼上,唐辞坐在桌前,看明光解说去户行山的路线。她感觉到有人看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一姿容绝佳的公子哥对着她微笑。那人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丰姿奇秀,神韵独超。
而这样一个美男子,却冲着她笑得跟发情似的。
唐辞回以他一笑。
明光正在给自己的话做总结,“总之,最少还有一个月的路程。”
唐辞起身,“好,那就走吧。”
明光自然无不可,他抬头,瞥目望了简黎风一眼,握紧腰间的长剑,护着姑娘下楼。
简黎风正等着唐辞,“唐姑娘,一别多日……”
唐辞面无表情地下楼,和他擦肩而过。
简黎风面上的笑容一僵,伸手去抓唐辞的手腕,却被早已提防他的明光错开,两人登时就拆了无数招。
唐辞正观望下头的人头,回头对明光笑着说,“这镇上的人真不少呀……哎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唐辞!”简黎风对她简直是咬牙切齿。
唐辞惊讶地看着他,默了片刻后恍然,“原来你方才那声‘唐姑娘’是在叫我?”
这次连明光都特别惊讶地看着她了:她不是一抬眼就看到简黎风站在那里了吗?
唐辞解释,“我以为你是见到我漂亮对我起了色心,我这一路上见到了呢。”
“……”简黎风脑子里又在疯狂高歌“掐死她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