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走在这么多陌生姑娘中,那粉色孺裙的小姑娘也不露怯,对林瑾衡道,“我没进京之前就听说重华姑姑府上的景色是京城一绝,今天见了发现果然所言非虚。”
粉衣姑娘——甄可,出自世袭罔替五大侯府之一的宁安候,世代定居于湖北。
宁安候老夫人姚氏是长安侯的胞妹,也就是姚以安的姑祖母。宁安候夫人则是安郡王的妹妹庆丰郡主。
宁安候与林家还有一层关系就是大姑娘婆家兼外祖家的忠义候二房太太金和县主也出自安王府,安郡王、庆丰郡主一母同胞,和金和县主同父异母。
贵族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结亲又讲究门当户对,百年下来,世家之间差不多都是亲戚了。
甄可这次是随着母亲庆丰郡主上京探亲,昨日刚到,今日便赶上了元儿的满月礼。
林瑾衡笑道,“缪赞了。”声音客气而疏离。
周颖和萧紫涵不禁对视一眼,眼中带笑,显然这位新来的小贵女不是很合林瑾衡的胃口。
甄可似乎是没察觉到林瑾衡的疏离,挽着林瑾衡的胳膊,指着一路的风景说笑,到了花房也不松手。
“甄姑娘,我想离开下。”林瑾衡靠近甄可耳边低声道。
甄可笑的憨态可掬,“表妹客气了,唤我可儿便是。”
林瑾衡抿嘴一笑,不作回应。
甄可笑容一凝,问,“表妹要去哪儿?”一幅要跟去的模样。
“净房!”林瑾衡笑眯眯说完,不待甄可反应站起身来。
甄可还放在林瑾衡胳膊上的手一动,马上收回来,“那表姐去吧!”
林瑾衡笑望甄可一眼才离去。却见甄可走到了萧紫涵身边,林瑾衡脚步一顿,萧紫涵对她露出一个无碍并且跃跃欲试的笑容来,林瑾衡无奈一笑,才又抬步离开。看来热情洋溢的甄姑娘已经引起了萧紫涵的兴趣。
周颖饶有兴致的望了望萧紫涵那头,也抬脚跟上林瑾衡。
出了花房,周颖含笑挪揄林瑾衡,“看来甄姑娘的热情吓到了我们琅华郡主。”
林瑾衡故意踩着雪慢慢走,“那平阳郡主在一旁可看出点什么蹊跷来。” 恪亲王又立了功,爵位已是最高的王爵,于是皇帝御笔一挥,周颖成了平阳郡主。
“她似乎是在评估你,”周颖指指林瑾衡,又指指自己,“我,还有紫涵。”甄可的掩饰并不高明,很容易就能看穿。
林瑾衡偏头一笑,对周颖眨眨眼道,“听说宁安候有三子一女,都未婚。”长子十八,次子十五,女儿十三,幼子七岁。
随着年纪渐长,世家贵妇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停驻时间也更长,那种审视的意味她还是有所察觉的。
“不过她那眼神,我怎么觉得有股子敌意在里头,”林瑾衡百思不得其解,轻点下巴道,“我替哥哥们看嫂子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难不成是怕分宠。”说罢笑起来。
周颖虚点她,“你还真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也说,不怕让人听了去,以为你想怎么样呢!”
“这儿可没什么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快说说你觉得是为什么”林瑾衡催促。
花房内,萧紫涵面色古怪,甄可寻了机会把她带到一边,这话题总算是变了,中心成了,我和以安哥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
姚以安,你的桃花又开了。
林瑾衡,你的情敌出现了。
、第124章 相信吗
花房内萧紫涵正不耐烦;甄可那小女生的梦幻表情让萧紫涵抓狂;她都要以为姚以安是三头六臂神仙下凡了。
抬头见林瑾衡和周颖携手进花房,眼里都是喜出望外的光。
林瑾衡好笑;紧走几步上前,拯救萧紫涵与水深火热之中,含笑道,“我们玩投壶如何,这样的天气就该活动下筋骨。”
萧紫涵忙往林瑾衡这边走了几步;笑着附和,“这个好玩!”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不信甄可敢再炫耀。
不禁看一眼林瑾衡;这傻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呢!想起这事;萧紫涵就觉得好笑,但又觉得不厚道,这叫什么事啊!
林瑾衡是主人家,她都提议了,姑娘们自然纷纷响应。
甄可只好跟着三人去了更为开阔的宣玉阁,难得的没有拉着林瑾衡说话,而是不远不近的缀在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后头。
甄可望着三人后背的眼底带着审视,她是为了姚以安进京,之前便已经打听清楚,这几年,姚以安和萧永宁、林延愈走得近,连带着与林瑾衡等人也相熟。姚家拒绝了姚甄两家联姻的提议,她要知道是为了谁拒绝的,有谁值得姚家拒绝她。
甄可一路都在回忆方才萧紫涵的一言一行,萧家和姚家也有姻亲关系,萧紫涵是萧家这一辈身份年纪最恰当的人。
方才萧紫涵神色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应该对姚以安没有非分之想。
投在林瑾衡和周颖身上的目光就凉了几分。
这眼神令二人如芒刺在背,林瑾衡轻轻挠了挠周颖的手心,刚刚萧紫涵已经在她手里写了一个姚字。
林瑾衡此时自然也明白为什么甄可行为举止反常了,还有心情想,感情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又感慨,姚以安这桃花开的可真旺啊!为什么她却连根草都没出现,林瑾衡下意识摸摸脸颊,她虽没六姑娘倾国倾城,但也是小美人一枚啊!琴棋书画称不上大家却也不丢人,弓马骑射洋洋在行。
这不公平!!!
萧紫涵看林瑾衡发愣,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阿衡!?”难道是被吓到了了,不至于吧!
甄可家世不及林瑾衡,模样也不及林瑾衡,甄可性子所知不深,单就当下这一盏茶的接触,她是觉得不够讨喜的,林瑾衡有什么好害怕的,且她这几年瞧下来,觉得姚以安对林瑾衡是用了心的,倒是林瑾衡是个什么态度,她还琢磨不透。
林瑾衡拍掉脸上的禄山之爪,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向来羡慕我皮肤好。”眉眼间神情豁然不染半点忧色,显而易见根本没把甄可放在眼里。就姚以安那条件,她若是来一个就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这日子可没法过了。且凭什么要她出手,又不是她惹的桃花债。
萧紫涵等见她模样笑的乐不可支,说道,“就你臭美!”说罢双手并用,要去拧她的脸。
林瑾衡忙笑着躲。
一行人笑闹着到了宣玉阁,广阔的大厅中央早已依次从大到小放好了各种口径的花瓶。
投壶是一种极其讲究从容,追求姿态优美的娱乐活动,在贵女与贵妇中最流行。
林瑾衡箭术精准,投壶对她而言更是信手拈来,十发十中。
“表妹投的真好!”甄可走到林瑾衡身边,击掌而笑。
林瑾衡望一眼青花瓷瓶,里面也是十支箭,那是甄可的杰作。
甄可微微一笑,“表婶投壶个中好手,我的投壶是表嫂亲自教的,总不能丢了婶婶的脸,否则明日哪有脸去见婶婶。”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濡慕,又对众人解释道,“表婶就是长安侯世子夫人,说来我也有三年没见表婶了,可真是挂念的很。”
林瑾衡把玩着手上的弓箭,笑望甄可一眼,这是在示威呢还是炫耀呢!
甄可含笑迎上林瑾衡的视线,问,“表妹和婶婶玩过投壶吗?”
“不曾。”姚家和林家关系已远,何况姚家没有身份相当的姑娘,林瑾衡拢共才去了没几趟,和长安侯世子夫人可没这份交情。
甄可的笑容顿时深了几分,接下来投壶的过程中,见缝插针说着她和姚家女眷的趣事和交情。
林瑾衡听得眉毛都不动一下。
待要离去的时候,甄可拉着林瑾衡的手,笑容满面道,“我好久没玩的这么开心了,我很喜欢表妹,可说的上是一见如故,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吗?”甄可露出几分黯然来,“我第一次进京,也没有相熟的姑娘玩耍。”
庆丰郡主嗔道,“你这丫头就晓得玩。”眼底深处却藏着忧虑,这丫头要做什么,若非是甄可寻死觅活要上京,根本不会有探亲这一出,姚家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和郡王家有好几位姑娘,甄姑娘还怕寂寞不成?”林瑾衡笑吟吟回道,这话单独拿出来没什么,眼下这语境中,可就有些不客气了。
重华长公主笑睨林瑾衡一眼,彷佛没看见庆丰郡主和甄可微僵的笑容,公主府里岂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林瑾衡难得这样‘不懂事’!重华却挺喜闻乐见的,她这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好了。
甄可眼神微变,不禁打量言笑晏晏的林瑾衡,姚家娶媳向来以贞静贤淑为标准,可林瑾衡呢,她与周瑶逞凶斗狠,她还拿鞭子抽官家女,她在常安公主的婚宴上爬上墙头……一笔笔,一桩桩,哪里配得上贞静贤淑四个字。
不是她,甄可下意识看一眼气势凌人的重华长公主,肯定不是她。她要想想,刚刚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她了,她要和京中贵女处好关系,交际应酬是世家妇最基本的素养。
林瑾衡见甄可脸色变幻,眼中神色复杂难懂,心底那股毛毛的感觉又升起来,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重华也是微微眯起了眼。
“表姐,那我们就告辞了。”庆丰郡主忽然出声道,手轻轻按在甄可肩上,,“我看可儿这丫头有些玩疯了,精神不太好。”
重华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甄可,笑着命人送两人出去。
过了会儿,重华才对林瑾衡叮嘱道,“你以后不要和她接触,她若是找你只管回绝过去,不必顾忌其他。”
林瑾衡犹豫了下,还是把心中的奇怪说出来,“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也不喜欢她给我的感觉。”
重华轻笑,点了点林瑾衡的鼻尖,“娘也觉得她古怪,我待会就命人打听下。”
林瑾衡点了点头。
想起一事,重华又对林瑾衡道,“我看有人送了些雪莲,品相甚好,你给妍儿送过去。”
大姑娘今天也来参加满月宴了,重华没有当场给她,而是让林瑾衡专程送过去,此意不过告诉忠义侯府她对大姑娘的宠爱,众多侄女中,重华最疼的原就是大姑娘。
林瑾衡低低应了一声,眉间染上清愁,大姑娘嫁过去五年,至今尚没有一儿半女,忠义候世子赵彦之也未纳二色,有多少人欣羡就有多少人嘲讽。
重华轻轻描着林瑾衡蹙起的眉峰,不觉一叹,她至今未见过有人一生十全十美,看着林瑾衡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隐忧,她这女儿可有这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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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瑾衡便带着厚礼去了忠义侯府探望大姑娘。
在大厅,忠义侯府夫人接见了林瑾衡,面容慈爱和林瑾衡闲谈几句,又道重华长公主费心了,才让大姑娘带着林瑾衡离去。
待两人远了,忠义候夫人收起了笑脸,大姑娘家世好,性情好,模样好,对这个媳妇她是非常满意的,但是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大姑娘肚子都没起色,忠义候夫人这脸色就难看起来。
偏偏这是府上的外孙女,荣寿堂里她婆婆还好好的坐在那,林家蒸蒸日上,儿子一颗心都拴在大姑娘身上。她能怎么办?娶个公主也就是这境况了。
“劳烦大伯母为我忧心了。”大姑娘低声道。
林瑾衡笑,“都是自家人,大姐说这话可不就是见外了。”见大姑娘眉间带着郁色,林瑾衡寻了件开心的事情说道,“九姐姐跟我抱怨,说金陵就下了几场小雪,她想念京中的冰灯和雪人了。”
大姑娘眼中露出笑容来,九姑娘没少跟她抱怨这个,“娴姐儿以前没少嫌弃京中彻骨寒,如今倒是想念了。她呀就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在金陵想念京城,在京城又想念江南。”说着大姑娘神情中带着几分悠然向往,也不知她这辈子能不能去烟波浩渺的江南一游。
林瑾衡见大姑娘露了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寻了开心的事情逗大姑娘。
姐妹二人这气氛正好,林瑾衡便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什么人敢在院子里喧哗。
一绿衣小袄的丫鬟神情镇定,眼神慌乱的进来,看一眼林瑾衡欲言又止。林瑾衡正想找借口避开。
“妹妹稍等,我去去便来。”大姑娘起身道,萃悦向来稳重,这惶然的模样实在令她不安。
林瑾衡点点头,想着大姑娘恐有家事处理,不禁琢磨是什么事,能让人闹到这里来,到底记得这不是自己府上,按捺了好奇心,坐在椅子上静等。
“砰”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
林瑾衡一惊,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将目光投向门帘处。隐约听到有人喊世子夫人,大夫。
林瑾衡顾不上忌讳,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留守的丫鬟想拦,见状忙跺了跺脚之后跟上。
站在门外,林瑾衡就听到一曼妙的女子泣声道,“表嫂,那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想不到会这样的,十娘也不想的,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您向来慈悲心肠,十娘求您,求您让十娘生下他吧,他已经有三个月了,已经有生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会对您构成任何威胁的,您就把我们母子当做猫猫狗狗放在一边,我们不会打扰您和世子爷的。”说话中途还有头叩地的沉闷声传来。
大姑娘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悲怆,只觉得面前一片白茫茫,好像有什么东西溜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还要说什么,听到毡帘被人重重掀起的声音,然后就传来一个清朗还带着童音的声音,“我大姐向来对猫猫狗狗过敏!”
那女子登时脸色一白,泫然欲泣的看着林瑾衡。
待看清对方的容貌,林瑾衡嘲讽一笑,燕十娘,忠义侯夫人方氏的外甥女,不过生母早亡,继母苛刻,方氏怜爱,经常接到府里照顾。
林瑾衡想起方氏,她听了半天就把意外两个字记住了,是不是真的意外只有他们知道。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经过燕十娘,彷佛她只是一粒尘埃。
燕十娘脸色青红交加,宽袖下的手握成一团。如大姑娘和林瑾衡这类人生而高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能够目空一切,岂会知道她这种人的挣扎。
父亲漠视,继母恶毒,想将她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做填房。
表哥丰神俊朗,姨母慈爱和气,大姑娘待人宽厚又无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她就能改变命运做人上人。
“我恍惚听着你是怀孕了是吗?”林瑾衡问道。
燕十娘一愣,不妨林瑾衡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开门见山,又猛地点头,泪如雨下,林瑾衡宽厚良善,许能打动她,正要开口。
“把你的眼泪收起来,不哭是不是就不会说话了,你当是唱戏呢!”林瑾衡厌烦的看着燕十娘,梨花带雨也要看有没有人欣赏。
懒得和她多费唇舌,林瑾衡径自道,“本朝律法规定 ‘无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且奸罪去衣受刑。’”说完冲着燕十娘一扬下巴,“给我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