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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听罢姚以安所言,低低喟叹一声,“可儿落水,我总要过去看一看。”
“儿子不孝,累的母亲为我操劳。”姚以安低声道。
顾氏原想摸摸儿子的头,伸出书才想起儿子已经比她高了,只得怕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傻孩子!你是我儿子,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又道,“再说这事也怨不得你。”怨甄可,可甄可她有病,或许她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思来想去,顾氏还是觉得甄家人要付大部分的责任,小时候一味宠溺,大了想管都有心无力。
顾氏马上就带了厚礼往安郡王府去。
顾氏是个雍容雅致的贵妇,说话永远都是春风细雨,用词温和,但是再温和,庆丰郡主也明白话里的意思。
庆丰郡主肃着一张俏脸,冷声道,“前些日子老夫人来信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越发想念几个孩子,我正打算带他们回去。” 接着道,“多谢世子夫人来看望可儿,不过可儿已经吃了药睡下了。”然后拿起了茶盏,捧在手上却不喝。
顾氏知这是送客的意思,笑容不变,“那我就不打扰可儿歇息了。湖北气候温暖宜人,对可儿的身体也好,且那里又是可儿自小长大的地方,想来她也更习惯。”
庆丰郡主抿着嘴看一眼顾氏,“世子夫人,慢走!”
顾氏心中一叹,两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等顾氏走了,庆丰郡主还坐在客厅里,眼神晦涩不明。直到有人禀报,甄可有醒来的迹象,庆丰郡主才起身赶过去。甄可是被甄启无奈打晕了之后才送回府的。
庆丰郡主一进寝室,就见甄可愤恨的拍着被子哭喊道,“都是因为林瑾衡在他身边,以安哥哥才没救我的,否则他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的,林瑾衡,林瑾衡!”忽然又大哭起来,“他一定会救我的,他现在肯定很难过。”
甄可又期盼的看着庆丰郡主,追问道,“以安哥哥有没有来看我,他是不是来了。”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庆丰郡主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床前,按着甄可的肩膀道,“以安没来,他是外男要避讳的,你忘了。不过你姚表婶来了。”
甄可转悲为喜,激动道,“我要去见表婶!”说着就往床外倾身子。
“她回去了,”不等甄可质问,庆丰郡主柔声道,“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要是让你姚表婶见到了告诉以安……”
甄可飞快的捂住脸,边往床里缩边挥舞着双手,“不要,不要,不要让姚表婶进来,我不要见到她。”
庆丰郡主眼睛发酸,抬手拿帕子擦掉眼泪,笑道,“她已经回去了,你别怕。”庆丰坐在床头,将安静下来的甄可拉到身边,抚着她的长发道,“你表婶说了,以安很担心你,好孩子,等以安解决了林家的麻烦事,他就来陪你玩好不好。”
甄可仰头细细的盯着庆丰的眼睛,似乎是在评判庆丰有没有欺骗她。
庆丰郡主的眼神毫不避让,慢慢道,“娘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的。”
“娘,你真好!”甄可兴奋的扑到庆丰郡主身上,喜滋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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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郡主在京里留了两月未到,宁安候府来信,老夫人染病,想念孙儿孙女。庆丰郡主不得不收拾行囊携了二子一女回湖北。
周氏以送行为名上门拜访,屏退左右后,周氏从袖子里掏出庆丰郡主给她的荷包,放在桌上道,“这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做了。”说完,周氏神情便带出了几分放松。她想害姚以安,最终却害了自己的儿子,周氏忍不住想是不是报应,越想心越慌,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不敢了。
见周氏模样,庆丰郡主嗤笑出声,拿起茶几上的荷包把玩,“会不会太晚了。”
“你什么意思?”周氏一惊,戒备的看着庆丰郡主,难不成庆丰还想要挟她。
“瞧你这胆小的样子,你这几天恐怕都是惴惴不安吧!尤其那天你还给宇哥儿催吐,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你觉得顾氏会不会有所怀疑,你好好想想,那天你有没有露出马脚。”
周氏一愣,越想越觉得自己破绽百出,又狐疑是庆丰郡主讹她。
庆丰郡主微微一笑,拿了茶杯悠悠啜了一口,欣赏脸色青红交加的周氏。顾氏精明,到底有没有发觉,庆丰也不知。只是周氏疑心重,又素来爱胡思乱想,定是会信她所言的。
片刻后,周氏沉声问,“你想怎样?”
庆丰郡主放下茶杯,对周氏道,“我只想让女儿顺心如意。”提起甄可庆丰郡主的神情柔软了几分,但是想起甄可混乱的神情,庆丰郡主眼中迸发出坚定和狠决之色。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想女儿开心,你想儿子开心。”庆丰郡主循循善诱,“顾氏对你已经起疑,日后待大房掌权,你觉得你们二房会是什么下场,设身处地一想,你又会怎么收拾妄图害以宁和宇哥儿的人。”
周氏心中一凛,嘴上却道,“你莫诓我,无凭无据,大嫂能把我怎么样?”
庆丰郡主似是听了笑话一般,指着周氏笑道,“咱们收拾人,有多少时候是需要证据的,身份相当才要证据,便是没证据也能暗着来,身份悬殊的随便一抬手就能收拾了!届时顾氏是侯夫人,无论明着暗着都能让你不好过。你们二房就得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你愿意吗?”
庆丰郡主将荷包推到周氏手边,“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是要做仰人鼻息任人宰割的二太太还是风光无限大权在握的侯夫人,你自己选。”
周氏脸色难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半响才道 “她若是真的怀疑我了,我日后哪里有下手的机会。”
庆丰郡主一笑,示意周氏附耳过来。
听了一半,周氏就脸色难看摇头,“不成,不成,牵连的人太广了,到时候好些人一起出现症状,岂不令人怀疑。”
庆丰郡主睨一眼周氏,“这药不用到一定的量就不会出问题,你且安心吧。这法子虽然见效慢,但是效果却是无人意料。”她本来就没想周氏这边马上就出结果。姚以安和甄可年纪都还小,她可以等,可以慢慢来。
周氏想起小儿子,忍不住又将见面问过的问题又确认道,“这药吃一点真的没问题!”她这几日都寝食难安,看着羸弱的小儿子,几乎把自己想死,却没找到机会来问庆丰郡主,这事又不能派了丫鬟问。
庆丰郡主看一眼周氏,忽然拿了桌上的荷包往茶杯里洒了约一指甲盖的药粉,在周氏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你!”周氏看着庆丰郡主喉咙一动,不禁失声低呼。
庆丰郡主拿手一抹嘴角的茶水,勾唇一笑,“我有必要在这个上骗你吗?这药不累积到一定程度,根本就出不了效果。你也不用担心,哪怕被抓个正着又如何,谁能证明这是毒药。”
周氏神色似有所动。
庆丰郡主见状,又道,“你只管按我的法子来便是,虽然慢,但只要有用就成。”
最终周氏不止带回了之前那个荷包,庆丰郡主又再给了她一包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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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队马车缓缓往南而去。
马车里,庆丰郡主爱怜的看着昏睡着的甄可,此时的甄可乖巧安静,半点看不出之前的癫狂和阴森。
“郡主!”一侍女掀起帘子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
庆丰郡主眼中划过凌厉之色,若非林姚两家咄咄逼人,她岂会落到要给女儿灌安神药的地步。原想哄了甄可先离京,但是甄可死活不上马车,她只能出此下策,如果不让甄可‘睡下’,庆丰郡主实在不敢想甄可会做出什么来。
庆丰郡主亲手喂昏睡的甄可喝下安神药,一大半洒在了外面,灌了两碗才停止,庆丰郡主动作轻柔的抽掉甄可脖颈和胸口处的锦帕,柔声道,“好孩子,你且等着,娘定让你心想事成!”
庆丰郡擦着甄可嘴角的药渍,幽幽的想,他日新皇登基,重华长公主算什么,林家算什么,姚家又算什么。
京城,她会回来的。
、第133章 各种乱
湖边凉亭;屋顶清水沿檐而下;扇轮摇转带起阵阵凉风,亭中玉瓶中放着刚采摘的莲花;凉风又夹杂着花香习习而来。
亭外酷暑难耐,亭中犹如春季。
坐在石凳上的林瑾衡淡然的看着对面的齐嬷嬷将白玉茶盏中水倒进旁边的青花瓷杯中,然后拿起旁边的银针放进去。肉眼可见,水中那截银针开始变黑。
经过一个多月的授课,林瑾衡已经麻木;非常淡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有心想,菩提果口味香脆鲜美。
齐嬷嬷淡淡一笑;“菩提果汁对女子而言大补;但是若是与合欢花茶混在一块就成了毒药。这种类型毒药最是难防,物种以千万计,哪几种东西相生相克,谁也不敢说一清二楚。”
见林瑾衡皱起了眉头,齐嬷嬷继续道,“不过绝大多数最多让人身体难受,致命的食物并不多,且想利用食物害人性命,就老奴知道的哪一种都必须要一定的用量才有效,否则那还得了。”齐嬷嬷脸色郑重了几分,“这些东西更多是被用来谋害孕妇以及幼儿。”
宅斗啊! 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这几天被科普了历代宫廷世家的爱恨情仇和阴谋诡计,林瑾衡已经无力吐槽了。
意兴阑珊的拿了碧绿的菩提果把玩,心情有些郁郁,一开始上这课时,她还觉得新奇,但是等她听了半个月之后,就觉得是悚然了。这古代日子真心没想象中那么好过,就说这浅显的药理知识,是世家贵女必修课,林瑾衡又时常进出宫廷,这门课更有修习的必要。
兼之,嘉美人御花园摔倒流产,当时六姑娘正从嘉美人身边走过,嘉美人试图栽赃六姑娘。最终查明嘉美人流产的主因不是摔倒,而是饮食中相克,牵连出同住一个寝殿的兰贵人,道是嫉妒所为。
这一团乱麻的,听的林瑾衡忍不住嘴角抽搐,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群人!
然后林瑾衡便开始上课,重华长公主原想等上一两年再让林瑾衡接触这些阴私之事,就恐她心性不定,接触多了移了性情。但是思来想去,萧太后年事高,越发喜欢招她进宫,遂让林瑾衡现在就接触起来。
突然林瑾衡眼前一亮,解了腰间的荷包,喜滋滋的倒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
齐嬷嬷见状笑道,“随侯珠可是件大宝贝,十个奴婢都顶不了它,郡主切记随身带好了。”
这珠子是宝贝,林瑾衡当然知道,她赢回来之后,重华就命她贴身带着。
随侯珠原就是皇家宝贝,先帝赏给了安王。安王因谋反被诛之后,便到了皇帝手里。早年大皇子第一次出征是去云南平乱,那里夷族聚居,又惯用毒。皇帝忧心儿子,便将随侯珠赏了大皇子。
大皇子疼女儿,又给了周瑶。要不是周瑶嗜好兵器,瞧中了她的龙鳞,又没有趁手的宝贝,也不会冲动之下拿了随侯珠做赌注。
想起周瑶事后几次三番想再赢回去,林瑾衡就忍俊不禁,这种宝贝,她怎么舍得拿来打赌。
要不是对随侯珠大名如雷贯耳,林瑾衡也不会拿龙鳞下注,毕竟把别人的礼物输出去也是很没面子很没礼貌的事情。
说来,她的龙鳞可也是宝贝,顾名思义,龙的鳞,当然这都是后人夸张赋予神话色彩,谁让这是夏朝开国皇帝的贴身匕首。削铁如泥,小巧玲珑,是防身利器,救了夏朝太祖好几次,遂又有祥瑞之匕的美名。
林瑾衡把玩着随侯珠,不觉就想起了送她龙鳞的周誉。然后林瑾衡脸庞扭曲了一下。
同年的林延恩已有一子,便是比他小两岁的林延思,许鸾月前也传出喜讯。但是周誉至今还是单身,可是作为一等一的古代版高富帅,却不是黄金汉。随着周誉青年将军声名鹊起的同时,克妻这个名声也更上一层楼。
元和二十六年,周誉第一任未婚妻宋姑娘病逝,诚亲王府尊重死者,接下来一年都没有为周誉议亲。直到二十八年才定下李家姑娘,据说诚亲王特地请护国寺高僧看过李姑娘的八字和面相,是个有福的。
可是有福的李姑娘今天开春便传出病重的消息,到了六月,外界传闻已是李姑娘病入膏肓了。
不管诚亲王脸怎么黑,明面上的流言是被扼住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在说,周誉煞气更重了。
气得萧紫涵挽袖子扬言要揍那黑了心肝传小话的人,又气愤填膺毫无淑女形象的将诚亲王妃骂了一顿。
林瑾衡觉得吧,流言,诚亲王妃可能没少推波助澜,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宋、李两位姑娘的早逝。
林瑾衡忍不住想,宋、李两位姑娘的病逝,其中有没有诚亲王妃的手笔,又觉得一个王妃不至于手那么长,何况就她从父母兄长的言语中听来,诚亲王也不是那等糊涂的。
所以,还是周誉这人,运气太背了!当然这话,林瑾衡是不敢当着萧紫涵的面说的,那是要被怨念死的。
其实她这种想法是非常有市场的,豪门世家现下都不舍得把金贵的嫡女嫁过去,哪怕诚亲王府的招牌再大,周誉再年轻有为。
不过周誉也不愁娶不到世子妃,有的是次一等的人家愿意赌运气,富贵险中求。
林瑾衡突然冒出一个诡异想法,莫不是因为没了龙鳞镇着的缘故,那她要不要还给他。
“郡主瞧着这荷花,可知……” 齐嬷嬷指着湖中的荷花开始又一轮授课。
林瑾衡听着课,还随手记上几笔,看的齐嬷嬷失笑。
待齐嬷嬷讲完,已是两个时辰后,天际也出现了晚霞,通红一片。
林瑾衡望着亭外湖中妖娆红莲,圣洁白莲,笑着道,“二姐喜得贵子,明日我进宫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六姐。”这是上午刚得到的消息。
屈指一算,六姑娘进宫已有大半年,宠爱虽没初入宫时盛,但也是宫中独一份。六姑娘性淡泊,也不好权争宠,加之有萧太后和重华长公主撑腰,宅在寝殿中,日子过得也算自在清净。
不过在宫里,哪有真正的清净日子,一个男人,无数个女人,还是皇宫那样的地方,这纷争就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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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保佑!”六姑娘双手合十喜出望外道,“二姐姐这下可以宽心了!”二十二岁上才得第一胎,已算晚的了。好在二姑娘没有公婆,张翰也是个会心疼人的。
林瑾衡也笑,“三婶与我说,二姐有意等孩子大一些便回京探亲。”
六姑娘闻言,脸上喜色更盛,忽的脸色一暗。
林瑾衡不明所以,问道,“六姐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怅然一叹,只说了两个字,“大姐!”
林瑾衡的脸色也暗下来,大姑娘这边还是没有消息,林瑾衡打叠起精神,笑着安慰道,“好事多磨,大姐终有一日会柳暗花明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