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我更仔细的回忆，董永却开口道：“我会逆天改命，只因我认定了那人。”
我浑身一震，那日董永在七夕之夜同我的谈话还历历在目，“是我太小气了，她本就该有更好的归宿，所以现在能同她在一日便好好过吧，能让她更开心些便更开心些。这些于我而言都是额外的恩赐。”那时的他那样坦然，那样淡泊，可如今怎会生出如此极端的思想来。
我捉住他的手腕，正色道：“是他带坏你的？你是被逼的，对不对？”
董永仍是冰冷着脸，缓缓的滑下我的手，他一摇头，我心不知为何竟凉了半截。他伸手覆在我的肩上，我意欲反抗，他却摇头道：“别动，他即便是昏睡中也不忘嘱托我帮你好好消化金莲。”
我一听如此便也不再反抗，只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那沉睡中的赤穹。
体内一股寒流从心房而出遍布全身，我情不自禁的打个哆嗦，闭上了眼睛。缓缓，如同涓涓细流般一股暖流复又汇入心房，如同陈旧的血液被新鲜滚热的血液所代替一般，浑身毛孔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过了一会，董永缓缓收功，我亦复睁开眼睛。
他淡淡的说道：“你如此暴殄天物，真是差点就辜负了他的苦心了。”
我微微皱眉，他怎么老是向着那家伙说话？难道他不单单是灵魂皈依了他，连心性也向着他了？“他那时快要死了，却又念着昆仑金莲，我又不懂，以为直接吃了就好了，即便他要死，了却一桩心事也是一件功德。”
董永瞥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我以为你除了小七，别人都不会在意。”
我苦笑着，说道：“虽然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可好歹他救了我几次，而且都是为我才涉险，我总不至于铁石心肠到那般。更何况，何况，我也不再在意小七了。”
董永抬眼看了看我，我牵强的扯个笑容，不再说话。
“王母在凡间对我下了追杀令，我已经是丧了命的人。”他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头也不抬一下的说道。
我怔怔的看着他，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小，小七下凡来找过你！她以为是赤穹害死你的！”
他复又说道：“是王母告诉她的吧。”
我被他这样冷冰的状态给堵住了嘴，张了张口又想问他，他却自己开口说道：“我身形已死，本该魂归地府，可阴阳二差却不肯收留我。”我看见董永冰封般的面容上抽搐了一下，似在忍耐什么，“他们锁了我的琵琶骨，却，却不带我入地府，活生生的将我吊在奈何桥畔，风吹雨打，任百鬼践踏。”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董永自嘲的笑道：“是呵，这就是你们神界的作风。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有和能耐能同他们对抗，可他们却还是如此待我。我以前以为，我是错了，因为爱了不该爱的人，做了不该做的梦。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那时错了，是因为，他们，呵，即便我没有爱上小七，小七没有爱上我，可如果我有了任何撼动他们规矩的言行，举动，他们也会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我铲除。”
我张了张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他，终于吞下口水，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你有了什么言行，举动？”
董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扭开头道：“那日他们闯入我家，强行将小七带走，我和小七苦苦哀求，挣扎，他们却置若惘然。那日为首的二郎神使出他的神戟一挑便在我二人间划下深深的沟壑，再一槊我便魂归地府了。”
我吃惊的捂住嘴，却看见董永仍是面不改色的。
是呵，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什么苦痛也该忘记了吧。我本想安慰他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不是不知该如何安慰，而是，我发现所谓的安慰根本是无用的。
他那脸上的表情虽是单独的，看着觉得似是往事依旧无所谓，可是那眼中的鄙夷，嘲讽之态却完全的泄露了他对天宫的仇恨，怨愤。
“我在地府还未走到奈何桥魂魄又被一阵风给扫回了阳间，飘飘荡荡，我始终在望仙桥上守望，直至黑白无常前来捉拿我。”他微微的笑了笑，我却听得毛骨悚然。“轮回就轮回吧，我只当自己今生不配同她相守，喝了孟婆汤，忘了便是了。”董永勾了勾唇角，本是儒雅的面容上顿时显得格外的阴鹜，“可是，我竟在奈何桥上生生的给定在石柱上，任风吹打，任百鬼践踏！那些顽劣的厉鬼甚至在未走上奈何桥，未喝了孟婆汤的情况下将我当成了发泄的工具，任意虐辱！”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别过脸，不愿再见他这般模样。
如果当初楚天风同莫忆昔二人的分离让我觉得了缘分的不够，人妖的殊途，让我觉得可惜可叹，而小七同他的分别却让我觉得了不公，愤恨。
“如果你跟你相爱的人因为外力不能在一起，你会怎样？”脑中突然又响起董永方才问我的话，我猛地抬头，“我会逆天改命。”他那斩钉截铁，毫无妥协的话语顿时在我脑中炸开了。
我看向他，他已恢复了平静，“主子闯了地府，将我救走。他收了我的一魂三魄，只因，只因那一魂三魄早已在地府中损害得千疮百孔。若不将其收回，我恐怕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十六章 各种想象无极限
第三十六章各种想象无极限
我回头看了看仍是昏迷中的那人，又看了看董永，问道：“他，你没同他做什么交易吧。”不是我胡乱猜想，小人之心，只是想起天蓬跟玉帝之间的交易，让我心存芥蒂。
董永嗤笑一声，似明白了我心中所有的顾虑一般，他语调微微嘲讽的问道：“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同那人一般？也学那人收了容貌，智慧，力量？”
我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可从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的认知看来，赤穹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便要搭救他？！既然董永的一魂三魄都已受损，无法复原，那赤穹收了过去只怕也是只百害而无一益。这种事，傻子都不会做的啊，更何况，他们非亲非故，又从不相识！
“你还记得莫忆昔么？”董永不管我心中想些什么，仍是淡淡的开口。
“莫忆昔？那只小狐狸？”我想起那个红衣如火，张臂放飞的女子，皱眉问道：“她不是被赤穹夺去内丹，放归山林了么？”
董永瞥了我一眼：“他拿了她的内丹是他该得的。”
我不置可否，毕竟当日莫忆昔同他的约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不知是心底变态的纯善感作祟还是一直以来就对那家伙不怀好感，我始终心存芥蒂。
“你不必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耻，这样明明白白的交易，各自心甘情愿，没什么对与错。更何况……”他偏头看了看赤穹，“更何况，每年他都会到山林里度化那只小狐狸。”
我张了张嘴，看了看董永，又看了看躺在那儿的人。他，每年都会跑到山林里度化莫忆昔？
我抓了抓头发感觉有些事不像自己内心所想的那样发展而觉得有些毛躁，皱了皱鼻子，我嘟囔道：“他有没有那样好呵。”
董永淡淡的看了一眼我，也不再说什么，“主人收留了我之后，因为我魂魄不齐，所以他们也再也找不到我了。天地之大，我也不知到底该做些什么。”
我听了不觉有些神殇，不就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么？董永好好的一个凡尘之子，非得要弄成如今这般模样？我几乎甚至可以想象小七在月老那里偷偷看见了自己命中所定之人的好奇，欣喜之样。
可是，即便是命中注定又怎样？天命，天命，还不是那些人说了算呵。我有些愤恨却又更多无奈的仰起头看，似乎想透过这山洞的洞顶看向那无限的苍穹，那天上之人。
“你跟着他，你也是要造反的吗？”我低下头，低声问道。
董永怔了怔，半晌不说话，我抬头，对视着他。看着那双眼睛里，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年七夕，那个腼腆却又满脸幸福的男孩子，红着脸告诉我他对小七的深深情意，告诉我他愿意只争朝夕的与小七相爱。
“音音姐……”他一出声，我不自觉的又撇过脸，“你，你觉得他会逆天，造反？”
我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我自嘲的笑了笑，“不是吗？屯兵天河盼，扰得天庭鸡犬不宁，之后更甚直接挥兵直上，打到了天河。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举，难道还不是逆天，造反？”
董永一直静静的看我说完，我几乎都怀疑他在没在听时，他才说道：“音音姐，何为天，何为地，何为正，何为反？”
我浑身一震，不是惊讶于以前那般斯文之人如今竟会说出这样的大逆不道，霸气之言，而是，这话竟是似曾听过。
“你说，何为天，何为地，何为正，何为反！为什么偏要我们臣服于他！他做了些什么偏要我们朝拜与他！若他真有心于这苍生，这大地，何不真心实意的做些事来让大家信服！”
模糊间我似乎听见了一气宇轩昂的声音，字字珠玑，句句铿锵！
是谁，是谁这般大逆不道到如此理所应当的地步，明明是这般狂妄自大之言，却又让人觉得心疼他的心思。
“你怎么了？”董永见我脸色有些苍白皱眉问道。
我有些虚弱的摆摆手，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笑道：“没事。”稳了稳又道：“你这话同我说说便是了。他本就是个不羁的性子，你别再同他说这些言语了。”
董永眼色变了变，我缓缓恢复了心神，再看向他时，他直接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关心他？”
“咳……咳咳……”我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被这雷人的话语雷得里焦外嫩的，我谨慎的看了看那个仍在睡觉的家伙，低声斥责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董永神色不动，看着我如同在看小丑表演一样，他淡淡的挑挑眉，“不是么？”
我憋红了脸，说道：“肯定不是啊！”觉得声音有些高了点，又慌忙压低声音道：“我和他志不同道不合，可好歹如今也算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如果真有一日跟他箭拔弩张，处于那样的尴尬境地。还不如，还不如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董永仍是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被他看得有些毛了，瞪了他一眼，“算了，给你也说不清。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做？”还不待我转首离开，董永开口问道。
我心里咯噔一声，随即转过头看向他，无所谓的道：“那天来了再说呗。何况，如今我这样，回不回得到天庭还难说，更何况我功力尚无，他不杀我就好，我哪有什么话语权。”我回答完，便闷闷的往前走。
谁知才走几步才发现我所走的方向正是靠近那躺睡着人的地方，我微微愣了愣，看了看那人睡着的面容，恍恍惚惚的竟联想起了董永方才的言语。
漫天火光中，我同他执剑对立，身后是神族的殷切期望，身前却是几次生死相救之人。
“噗！”刀剑入肉之声猛地在脑中炸响，赤穹突然离我很近很近，他脸上仍是邪恶的笑容，却也不再灿烂，他说：“不要纠结了，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了看仍在熟睡的那人，我一言不发的扭过头，径直走出了洞外。
、第三十七章 自由来得好突然
第三十七章自由来得好突然
————“……”我，我勒个去！蛋蛋你妹的！说丑，说丑死了，说丑的无与伦比不行么？丑，极了……你当你是可爱的小狐狸还是温顺的小马啊！卖萌不带这样的！
那日董永的话连着几天始终如同一根刺一般的扎在我的心间，提醒着自己刻意的同赤穹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他那晚后半夜已经醒过来了，我知道。知道他醒来之后还到我身边看了我好一会，也知道他很小声的跟董永说话。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当鸵鸟，不闻不问，漠然不管。
如果真有相对的那一天，毕竟是他救的我，所以那日我所想他将剑刺入我体内，我不怪他。
只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会做出的选择还是会杀了他，然后偿命。
身后传来很小声的脚步声，我掩下心思，呵，他如今已经这样虚弱了么？连脚步声都已经再也藏不住了？
我扯了个笑容，回头道：“哈，别想吓我。”
赤穹给我一个白眼，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了看傻笑的我，冷冷的抛下一句：“收回你的牙齿，也不怕冷。”
“哈？”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微微偏偏头，“你牙齿露那么多，不怕冷的么？”
“……”一群乌鸦从北方飞向南方，顺便还在我头顶拉了一团屎……
这个冷笑话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我跟他陷入了沉默。而这沉默导致的直接结果又是，我觉得不自在了。
即使我再傻，似乎也隐约知道了些我一直都在排斥的东西。比如，他是不知原形为何的千年大妖怪，我是千年怪石头修成的仙，比如，这两个明显对立的种族似乎纠葛了，比如，他好像似乎，也许有点喜欢我。
如此一想，我更觉得浑身不自在了，我下意识的挪了挪自己的尊位。而很不幸的，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他发现了。
他伸出大手一把覆在我的肩上，我浑身一僵，缓缓扭过头，尴尬的看了看他的手，转了转头，又看了看他的脸，笑道：“呵呵，干，干嘛？”
赤穹挑挑眉毛，我知道，我这样非狗腿，非害怕的模样肯定是无比之丑，所以他挑眉表示厌烦之意是万分的合情合理，所以对于他这样欠揍的表情我知道，要淡定，一定要淡定。
“你干嘛？”
我眼睛抽搐了几下，继续干笑几声，而条件般的他皱眉更甚，“闭嘴，丑极了！”
“……”我，我勒个去！蛋蛋你妹的！说丑，说丑死了，说丑的无与伦比不行么？丑，极了……你当你是可爱的小狐狸还是温顺的小马啊！卖萌不带这样的！
好女不跟男斗，更何况是个不伦不类的家伙。我强自压下胸口的怒火，继续将牙齿露得更多，笑得更加开怀道：“赤穹，你想干嘛啊？”
我很满意的看见赤穹抽搐的嘴角，眼中上窜的怒火，果真觉得开心了些。呵，原来假笑，假笑着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他冷哼一声，有些厌烦的丢开放在我肩上的手，“收起你这阴阳怪调的模样。”
我朝他吐吐舌头，翻翻白眼，心中嘀咕道：“谁爱搭理你这瘟神啊，你才阴阳怪调，你才神爆爆。”
我回头看了看他如今的小跟班，问道：“董呆子呢？”
“走了。”
“走，啊，走了？”我不确定的偏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