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喀这里,却是有些惊奇。他做过内务府总管大臣,与胤礽接触得要多一些,对太子爷平日里无意识表现出来的‘恶形恶状’则更为了解。现在看他居然变成一副好孩子的模样,不由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希望这位爷继续保持,这样大家以后才有好日子过啊。
无论如何,胤礽的形象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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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见岳父,又是另一种情形。石文炳比费扬古还客气,富达礼比马思喀还规矩,庆德同学倒是活泼一点,却因为父兄都在,也老实得不得了。
胤礽很郁闷,怎么这仨跟老神棍差那么多呢?想起老神棍,又有些不自在。这年头的人其实都有点迷信的,法律里还有规定,诅咒作法一类的要受罚。也许,他说得对?
和善地转达了太子妃的问候,表扬了庆德同学的功劳,也肯定了石文炳一直兢兢业业地甘为群众打基础、富达礼安守本份……胤礽郁闷地去找他汗阿玛。
康熙听说了他的遭遇,非常同情:“石文炳和富达礼,朕问话的时候也是多一个字不说的。庆德……”一定不要想他身上华善的影子,“也是极安静的。”最后一句说得心虚。
胤礽不吭声了,康熙道:“你也乏了,去睡罢。多与他们处处,他们话就多了。常人见你,多有敬畏之心的,亲近了就好。”总比一直亲近索额图强。康熙对于胤礽只问了一句索额图,得知不在,就没有再追问,表示出了满意。
胤礽心里,却仍然在猜,索额图到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想派人查吧,发现,他手头居然无人可用了,往常这种事情,可以派索额图去办,现在……胤礽心里烦乱,作一个有妻有子、事业也算有成的男人,居然有控制不了的事情,他不舒服了。
有一种被控制了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这一场战争戏算是写完了,现在是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底了。唔,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明天开始,九龙会陆续登场唱大戏了。
我要申明的是,两次参加了对准噶尔部战役的索额图同学,他一直都是鞍前马后,要么前锋、要么有其他差使,他老人家不在京城,没有撺掇着太子‘断粮,把康熙饿死在草原上’。
太子同学即使是在历史上,也是认真负责地做好后勤工作,然后被表扬的。康熙上谕里明确表示对太子很满意的。太子本人没有饿死他爹的不良企图,至少现在没有。
最后,即使他想,索额图还被康熙扣手心里当人质呢,要饿,也会先饿死索额图。太子不会那么傻,把索额图给饿死的。
至于传说中直接执行断粮政策的噶礼同学……人家三十五年的时候跟着于成龙督粮到前线,康熙一见之下非常欣赏,干脆在三十六年把他弄盛京户部去呆着,他……也没有对康熙做什么。
解释完毕。
康熙的如意算盘
一灯如豆,一人濒死。
一世枭雄葛尔丹如风中之烛,眼瞅着要熄了。他本就病得不轻,加上失败的打击,困顿的处境,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被庆德打了闷棍之后,也就是剩下喘气的力气了。一路上,他有钟齐海照顾着,又被费扬古下令要带活的回去,一直在吊着命。
葛尔丹一路向南,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去做俘虏,可他不愿意。然而想死都由不得自己,被敲了头,行动都不利索了,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康熙对这个俘虏还是不错的,好吃好喝地供着,由于他还重病在身,连展览一下都不行,让康熙颇为怏怏。
然而葛尔丹心里,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做俘虏的。自从被俘,开始是病着不能说话,后来是干脆就装哑巴。反正他病得很重,谁也不能说他是在装病。连康熙亲自来看他,他也是眯缝着眼儿,从那一道眼缝儿里还能依稀看到他的眼白。
他不肯吃饭,钟齐海劝他:“我听说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受些耻辱又如何?当年成吉思汗也被仇家抓过,还不是建了不世功业?”
葛尔丹心中苦笑,成吉思汗从仇家逃出来的时候才多大?有大把的青春可以奋斗,自己已经五十四岁了,垂垂老矣。老家又让年轻的侄子给抄了,从名义上来说,策妄阿拉布坦比自己更正当。
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想回家,是千难万难。葛尔丹的阅历和直觉都告诉他,康熙的本心绝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仁君’。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一死了之。葛尔丹冷笑,康熙这样的皇帝,爱个好名声,所以留着自己的儿子都不杀,想拿他们一家做他的活招牌。想得美!
然而,虽然允许钟齐海来照顾他,清廷也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他的营帐外必然有两个侍卫名曰保卫、营帐内必然有两个太监名曰伺候,想自杀都找不着空隙。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钟齐海来给他喂药,又伺候他吃饭。葛尔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对敌人的妻儿残酷是必须的,对自己的儿女却是不舍的。狠狠心,当做则做,何惜之!
帐内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了。看看女儿头上,已经自觉地去了首饰。目光滑下,吃力地伸出了手。
钟齐海慌忙托起他的手,葛尔丹的手背在钟齐海的脸上滑了两下,把她脸上的泪珠带偏出两道水痕,斜划过脸颊。钟齐海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呜咽着:“阿爸我后悔了,我不该劝你到这个遭罪的地方来……”
葛尔丹吃力地摇摇头,一字一歇:“我从不后悔。”反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住了她手上的戒指,作了个拿下的动作。
钟齐海以为葛尔丹是想拿来看着,或者是寄托一点什么的,主动取下来给了他。
女儿走后,葛尔丹摊开掌心,一点一点把它放到枕边。又要拔自己手上的一个戒指,拜康熙的‘仁慈’所赐,他们父女身上的贵重饰物倒还没收走。力气不够了,中途还歇了好一阵儿。
两个太监在帐篷里,见葛尔丹把个耳环捏在手里,来里捣鼓,也不以为意。葛尔丹要是拨根簪子,太监们还能当他是要自杀,弄个戒指,谁也想不到。而且,葛尔丹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俩太监也不认为他还能弄出什么事儿来,御医每每来诊了脉都摇头。
给葛尔丹盖好被子,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碳,两个太监趴在一旁的毡子上盖着被子睡了。
葛尔丹听到他们的鼾声,才缓缓地伸出手来,摸索着自己颈侧的动脉。他或许不是个好医生,也不太了解什么人体结构,但是他杀过人,知道人体何处脆弱。颤抖地手摸到了动脉,那里,只要划上一刀,鲜血就会喷涌而出,神仙也难救的。他手里的刀,不止一次划过敌人的颈侧,收割他们的生命。
这一回,他要结束的,是自己在人间的旅途。一会儿以后,这里就将不再跳动。眷恋地又摸了摸,葛尔丹先把女儿的金戒指给弄作一小团,贵金属的首饰很软,葛尔丹父女的东西也都是好东西,至少质地比较纯。
吃力地,慢慢地,还拿到嘴里用牙劲儿把它咬结实了。唔,味道有点怪呢,不过不难尝,应该很容易吃吧。葛尔丹自嘲地想。停下来喘息,舌头能尝到黄金的味道。再接再厉,如法炮制,把自己的戒指也弄成小小一团。
真不好咽,黄金下肚,还能感觉到喉咙里跟卡了块儿骨头似的。也就这么一回了,下回我才不要这样死!把略大一块儿的金子也咽了下去。
难过得抽搐了起来,死,真的很疼。那一瞬,葛尔丹仿佛觉得,他人生中还没来得及受的苦,佛祖让他在这一刻全尝了。债了了,可以走了,葛尔丹在疼痛中这样安慰自己。
太监被床上的动静惊醒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位主儿,吃得少、喝得少,起夜都没有的。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太痛快地咕哝了两声,依旧记得职责。揉两下惺忪的睡眼,一看,那老头儿在铺上抽抽呢。
上前想扶,突然惊叫起来:“嗳!嗳!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
很快,就惊动了高层。御医来的时候,葛尔丹已经晕迷了。重金属中毒,这玩艺儿在几百年后救起来都相当困难,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也就是个死,或者生不如死。何况于今?
康熙的郁闷再添一层……他老人家想当四夷咸服的圣君来的,结果,俘虏的这一个‘夷’人家不乐意给他当牌坊,自己把自己杀死了。
康熙恨得要命,还要大度,感叹:“葛尔丹虽汝抗朕命,却也是条汉子,厚葬了罢。”让钟齐海扶灵入京,跟她早先被俘的哥哥一道操办葬事,又让理藩院、内务府协办。点葛尔丹之子为一等侍卫。
群臣咸服:“圣上真仁君也!”只有康熙很郁闷,他想拿葛尔丹献俘太庙来的。众人也觉得回京一场狂欢,少了葛尔丹这个道具,实在是失色不少,都跟着不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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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气氛,在京中传来消息,道是康熙再次做祖父。这回是四阿哥又当了一回爹,三月二十六日,乌拉那拉氏给他生下了嫡长子。取名弘晖的就是了。又是一桩喜事,宫里的空气都是快活的。
胤礽并不在意老四有嫡子,他的天敌是老大。还拿这个侄子的降生来开解康熙:“恭喜汗阿玛又添一孙,我爱新觉罗氏枝繁叶茂,大清万代千秋。”
康熙道:“偏你会说话。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嘴巧了?”
“不是汗阿玛把儿子生得这样的么?”
父子俩一说一笑间,心情好了不少。胤礽顺势道:“正好儿,回去之后,还能赶上这孩子的满月呢。”
康熙有些愧疚地看着胤礽:“弘旦满月、周岁,朕皆出征在外,唯有百日在京中。冷落了孩子,也委屈了你。”
胤礽一笑:“他的百日太盛大,儿子如何不知是汗阿玛的意思?再者,他满月、周岁,汗阿玛于大军之中,还记得他,还着人送赏、命内务府操办,也不冷落他,也不委屈我。”
康熙又细问:“弘旦长得如何?可曾病过?小孩子家,越小越要仔细。”
“汗阿玛放心,他一切都好的。”
“唔……”还在盘算着,没能亲到是个遗憾,“明年朕一定给朕的孙子好好过一个生日。”
胤礽代儿子谢过恩,陪康熙说儿女经。不外是闲唠叨,抓周抓了什么啊,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平常举动如何。父子俩开始分析,小毛头的无意识举动里,到底昭示了他未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人家父亲和祖父眼里,自家儿孙当然是最好的。虽然在信里已经知道了,康熙又问了一回:“你看仔细了,他抓周的时候,是先取的太平有象、次取如意,再次抓弧矢?”
“是,一手一个,先搂了两件玉陈设。搂完了,东西被他额娘取下来收好,他还闹,再叫他抓,一手弧一手矢,还冲四下里比划。再被取走,他差点儿没哭,搂着金钥银盒不撒手了。”
唔,清宫抓周,例用玉陈设二事,玉扇坠二枚,金钥一件,银盒一园,犀棒一双、弧一张、矢一枝、文房一具、晬盘一具、果品桌一张。女孩儿就少弧、矢两样。这是标配,压根儿就没有印章一类违禁物品。
玉陈设也是拣有吉祥寓意的上,弘旦抓周,是两样,玉雕的太平有象(白象驮宝瓶,取其谐音)、玉如意。
小孩子喜欢鲜艳明亮的东西,这是天性,玉如意上、太平有象的宝瓶上头还镶了各色宝石,很吸引眼球。弧、矢都是漆了鲜艳的红色,还扎了大红绸子以显吉庆,不抓它们,抓啥?
胤礽又谢一回康熙的赏赐,又说:“皇太后祖母疼他,也给了一堆的东西、妃母们赏赐也是不少呢,宁寿宫太妃也大方……”
说了一回,又说起两个庶子:“老大身体不太好,于武艺上平平,弘晰却是不坏。难得他们兄弟处得好,还疼弟弟。我得告诉他们,做完功课才能跟弘旦玩儿。”
他这是在炫耀,还举例,弘晰学会了写字,还想教他弟弟。结果小胖子刚醒,一屁股坐到纸上了……
笑得康熙前仰后合,然后道:“这样才好嘛!”又安慰胤礽,“你与胤禔,初时年轻气盛,略有不豫。如今也好了,就要这样。朕也愿你们兄弟和睦,如你愿儿子们和睦一般。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他也改了些,朕叫他多与裕亲王亲近,也好学着点儿。”
胤礽眨眨眼,有点腼腆:“谢汗阿玛。儿子没能与大哥处好,令大哥不快,也是儿子的不是。毕竟,他为兄,我为弟,长幼有序。都是做阿玛的人了,又叫汗阿玛为我担心,实在是罪过。”
康熙欣慰道:“你就是有了孙子,胡子花白,也是我的儿子,我还是时刻为你操心呢。天性,改不了的。”
胤礽也想给胤禔上上眼药,先转个弯子:“五弟与七弟大婚的事儿都准备妥当了,就等您回来主持了。儿子先恭祝汗阿玛明年又要再添孙子了。”
说得康熙一乐:“你也辛苦了,为了他们的婚事,忙了好有一两年了。到时候,朕叫他们先敬你!”
互相吹捧完了,胤礽说起了正事:“说起来,八弟也到年纪了,安王府暂住的那个格格也到年纪了。皇子婚事,儿子当年是准备了有三、四年,五弟、七弟也好有两年多了,八弟这个事儿,不好不早些尽心呢。”
“唔,你说的是。回去看看日子罢。你懂事了,朕原就是想你们兄弟亲近。你的弟弟们自老八以下与你相差太大,常不在一处,未免生疏。如今你能主动亲近,也是很好的。”
“那是八弟人好。儿子也是听媳妇儿说,宫里人都说八弟和气、有人缘儿。伯王也说八弟好来的。”
“是么?”
“儿子与伯王相处不多,只是有一回,伯王不适。儿子着人去探望,回来说,听伯王府里人讲,伯王夸八弟,道是八弟有心,又贤德有能为,还特意探望来的。”
“你伯王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啊,大军回来,伯王许是累着了,您还着御医去瞧,还专门去探望了呢。”疑惑状。
“哦,想起来了!”朕是派的老大,怎么会是夸的老八?
“是吧?八弟有心呢,还亲自去了。儿子就是着人去了,比他的心意就差了一层了。既是个和气的人,儿子又何妨亲近自己弟弟呢?兄弟和睦了,也好为汗阿玛办差。”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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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