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意思,毕竟满汉有别,别看老太太现在的打扮什么的很汉化,但是呢,有些事情不是穿一样的衣服就真的一样了的。比如裹脚什么的,比如相处什么的。
说完了这个,又开始说起趣闻来了。老太太说起杭州风物还是非常有兴趣的,城外的山水,浙江的戏剧,西湖的醋鱼,杭州的丝绸……
这里本就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文化氛围也浓存,可说的就更多了。西湖胜景,雷峰塔的传说,等等等等。听得人十分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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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琳家的饭食与石文炳家有所不同,味道稍甜,看着也更精致一点,颇带了一点南方的秀气。所用之食材,大概因为地理位置和气候的原因,与北方也颇有些不同。湿热地方的物种原就比干冷的地方多,热带雨林据说是世界上物种最丰富的地方。
比如说,北京那里,肉食一类很多,石家又吃得起,所以举凡鸡、鸭、鹅之类的家禽,有时候还有野鸡野鸭都不少,肉食,嗯,各种肉食,如猪肉、羊肉、牛肉乃至鹿肉等都很多。
至如鱼虾一类就不多,有也是大鲤鱼一类河鲜,海鲜那就更少了,也不会拿来给小孩子吃。不过珍贵一点的干货倒是还有些,却也不是很常吃。倒是如燕窝、人参一类的补品不少,小孩子轻易也不给吃多,怕受不了。蔬菜不常见,尤其是在冬天的时候。水果也有些,品种也比较少。
到了杭州,许是受了一点本地的影响,菜肴种类十分丰富,其中就有一道有名的宋嫂鱼。各色蔬菜也多,有些北方想不到上桌的东西也都堂而皇之地做得色香味俱全搬了上来。就像眼前这道凉菜:凉拌茉莉花儿,都是花骨朵儿,清水洗净,热水焯过,加上佐料一拌,居然十分美味。
这饭菜很合淑嘉的味口,看得出来桌子上的菜为了照顾到她们母女,本地菜色之外,还有不少京中常见的。此外也有些旗人家常吃的菜食,是个混拼。
老太太还在解说:“叫他们爷们在前头吃酒说话,咱们娘儿几个也自自在在地。尝尝这个,是你们叔父到了杭州之后又找的厨子,手艺极好的。与京中味道不同,秀气了点儿,却也吃得。你们既来了这里,少不得试试它们,不然有人请吃酒,吃不惯口也是受罪。”
西鲁特氏到底起来给老太太捧了一碗汤才坐下,老太太非常满意。老太太本也是寂寞的,与西鲁特氏一样,她的儿子也不在身边,淑嘉的堂叔已经外放为官了,自是要携眷上任的。老太太也没有女儿,身边很是冷清。现在有了晚辈陪着,还挺懂理数,老太太自然高兴。一高兴,话就多,提供的信息也就多了起来。
老太太原就打算给侄媳妇引路,已经准备好了一班小戏,摆几桌酒席,把杭州城的官太太们一总请一下,算是为侄媳妇打开社交圈儿。这会儿一高兴,想起刚才侄媳妇的问题,没绷住,说了:“别看这里不如京中贵人多,却也够烦的了,别的不说,浙江总督、浙江巡抚、你叔叔是布政使、还有按察使、内务府那里派下来的杭州织造,这是一起子大的,他们的夫人你都得知道,却也不用很在意。这是文官。还有杭州将军、旗下营的,有些官儿不高,却都是在旗,由不得不仔细。”
淑嘉竖起了耳朵来听,大致的官员分布似乎父母已经都预料到了,只是叔祖母解说得更详细一点儿。这些官儿的品级她还摸不太清楚,只好差不多按照常识依旧对其他朝代的认识来对比一下。参照物:石文炳的副都统衔。那个是二品,这些人里面比他高的,差不多也就是杭州将军、浙江总督、浙江巡抚,后二者还不是一个系统的,全杭州的武职,石文炳排第二。如果算上他这个世袭的三等伯的话,就不大好说了……
叔祖石琳,布政使,俗称藩台,一省文官里仅次于巡抚,管着一省的钱粮等事。单从级别上说,与石文炳同级,一文一武。省里有个按察使,但是按照潜规则,布政使要比按察使风光那么一咪咪。
最后,石文炳就带了两个女儿来,淑娴还是庶出的。以及,石琳没有亲孙女儿……
所以,她,石淑嘉小萝莉,真正是这块地面上当之无愧的太子女。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管做什么,只要不太出格,基本上……是横着走的。(肉啊,你终于亲妈了一回。)
淑嘉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很落寞。同龄姑娘没她高,意即:如果她的女红只是中等,就不会被挑剔,反而会有很多人夸;她的礼貌只要能及格,就不会有人觉得不够端庄,反而会被说有气度。从另一方面来讲,很容易被孤立,然后被大家当傻子一样的奉承。
老太太说完了这些,就不再说话了,只招呼着尝鲜菜式。府内的丫环把她介绍的菜式一一布到淑嘉等人的碗里,这顿饭,没有完全的食不语,嗯,头一回见面,理解。但也没有更多的谈笑,毕竟不是社交宴。
吃完了饭,老太太留西鲁特氏说话,叫人把两个侄孙女儿领下去歇晌儿。淑嘉心说,这就是‘大人说话小孩儿走开’的恶习了。(喂!这是良好习惯,防止被小间谍听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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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石文炳也回来了,想是从石琳那里了解到了不少的情况。他也是一脸的轻松,西鲁特氏也不紧张。淑嘉能想到的,他们当然更能想到,两人于今在这里,只要无过,便是有功。高国相是纵兵虐民完蛋的,石文炳只要不像他那么过份,就是功劳。不得不说,有个凄惨的对照组放在那里,后任实在是轻松了不少。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无声无息。吃完了,石文炳去他的内书房看书,西鲁特氏对两个女儿进行教育:“后儿你们叔祖母家摆戏酒,咱们要一道儿去的……”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回答问题不要畏缩、要有礼貌云云。她们俩的手艺就不用拿出去了,只要老老实实行礼就成。
西鲁特氏又额外叮嘱了一句:“后儿夫人太太们或有表礼给你们,就大大方方谢了收下。若是没有,也不能摆脸色。”看两个女儿应下了,西鲁特氏才叫她们回去休息:“这两天儿好好歇歇,南边儿跟家里不一样,仔细不要中暑不要病了。”又问嬷嬷们仁丹等还有没有,又打发人去买绿豆煮消暑汤:“船上都吃着药,绿豆是解药性的东西,大夫不让多吃,如今可好了,正好煮来消暑。”
絮叨了好一会儿,淑嘉才得以脱身回房休息,静静等待会客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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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淑嘉的睡鞋将将做好了一双还没拿到她眼前、她的屏风还没定下尺寸的时候,叔祖母那里的戏酒开始了。姐妹俩一样的小旗袍小辫儿,老实在偏厅里由嬷嬷伴着坐着。等到那边招呼:“老太太、太太叫姑娘们过去呢。”这才一道去厅里见人。
都是些翠围珠绕的妇人,浙江总督李之芳的夫人是个中年妇人,年纪与叔祖母相仿,巡抚李本晟的夫人年纪略长些,这两位都戴着钿子,穿着石青褂子。李本晟夫人是黑色马面裙,李之芳夫人着褐色片金马面裙。杭州将军马哈达的夫人比西鲁特氏年长一点儿,却是一身旗装,首饰全是玉石一类,与西鲁特氏的座位紧挨着,两人是一个风格。
这几位是坐在上首的,其余还有杭州知府夫人等都已经……只是陪客了。
淑嘉与淑娴乖乖地上前,给几个夫人请安。被叔祖母叫过去站在身边,又被夫人们拉着手问几岁了,读什么书,爱吃什么玩什么一类。淑嘉回答问题的当口儿,眼睛瞄到了两位李夫人与其他女眷的打扮。心下存疑,顿了一下才说刚读了《四书》,背着玩的。
总的来说,这顿饭还是相当成功的,西鲁特氏成功地步入了当地贵妇人的社交圈子,石琳夫人有了名正言顺的左膀右臂,众位夫人见西鲁特氏十分好相处也都乐意。李之芳夫人还说:“过两日该我邀一席,也请你们去看看。”
原来席间说起她家里养了一个戏班子,全是女戏子,唱腔优美。夫人们一齐称赞,李夫人非常有面子,便有此一说。她们满意了,淑嘉淑娴也就跟着得益。夫人们早在石家到杭州之初就打听到了此番来杭州的石家家庭成员名单,过来见面之前都已经备好了见面礼。
心情一好,见面礼拿得就格外的爽快。小姑娘得的东西无非是绸缎、项圈儿、镯子等物,南方的匠人到底要精巧些,与京的手艺略有不同,一应东西都透出一股子文静秀气来。姐妹俩谢过了她们,安静地下去了,东西都由嬷嬷们领下去存放。
夫人们的年龄长幼不等,此番来也没有携带女儿、孙女一类,以此只有姐妹俩在一旁隔着屏风与嬷嬷们伴着看戏吃东西。呃,倒也自在。
寒暄完了,闺女也参观完了,上菜唱戏吧。
浙江是越剧的发源地,然而此时还没有越剧,订的是唱昆曲的班子,旁的戏班子在这里估计也唱不起来,这年头大家听戏还是有点地域性的。话又说回来了,这会儿‘国粹’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等发芽呢。乾隆时期,四大徽班进京,这才有了京剧,这会儿是乾隆他爷爷时期。
淑嘉看着台上花花红红的戏服,上下翻飞的水袖,莫名地感慨。混到这会儿,才遇着几样熟悉的东西,眼下算是比较贵重的玻璃镜子算一个,这台上的戏就是另一个了。
那一边石文炳与同僚以及杭州城里的其他官员的接触交往也比较顺利。石文炳是旗人又是武职,与文官系统没什么冲突,马哈达的夫人也很有礼,怎么说呢,旗人的人口本就少,有点背景的旗人,谁跟谁之间没有点儿八竿子能打着的关系呢?不如客气些。尤其,略有些年纪的从京里出来的旗人都记得,石文炳他爹,和硕额驸华善,可不是个善茬。
不管有什原因,反正石家在最初就融入了杭州的高层社交圈子里。夫人们也允诺,下回到李府听戏的时候,有女儿、孙女的都带过去,与石家的两个小姐交个朋友。
石琳夫人撇撇嘴,你们家里有几门亲戚我还不知道么?要到哪里找相仿的孩子做我侄孙女儿的手帕交?再说了,这杭州城里,满汉分居来的,串个门子都不方便。旗下营里年岁稍大一点儿的姑娘都在学规矩呢,年岁小些的……反正好像圈子里的夫人家中没有年岁小的。
淑嘉小朋友担心了半天的问题,此刻揭晓了,完全不需要担心有人哄她,因为……她压根儿就见不着什么人。
学习上的那些事
回到家里,石家人都松了一口气了。不管之前分析得多么透彻、多么有把握,认为自家在此地很容易立足,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都还是有点担心的。虽然不怕任何人,但是能与人修好总好过与人交恶不是?
所以,这天晚上,石文炳夫妇都挺开心的。晚饭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就摆在西鲁特氏正房那里,三个姨娘依旧老实侍立着。吃完了饭,撤了桌,上了茶。石文炳发话了:“既已安顿下来了,娴儿和嘉儿的功课也要开始了。江先生已问过我何时上课,我说了明天。往后她们两个还是以读书女红为要务。”
西鲁特氏道:“她们也没什么旁的事,自然是要照以前的来。往后头半晌去认字,后半晌回来做针线。”石文炳表示赞同之后,西鲁特氏又说:“家里的家俱是四老太爷和四老太太给置办的,咱们带来了这么多人口,不大够使的,也该找匠人打打家俱了。”
石文炳道:“这些事你办就好,偏又来问我。”西鲁特氏道:“这事必要说与你知道,家俱是摆在屋子里的,尺寸大小或有差别,总要让人看过了屋子大小,依样定了尺寸才好。我寻思着,后院里丫头仆妇不少,得寻一时间,叫她们都避开了。差外头管事带人来量了屋子尺寸,开了单子拿出去给木匠好干活。”
石文炳微笑着拍了拍脑门儿:“你说的是,是我疏忽了。你定下日子,或明日或后日,等她们姊妹读书的时候,每房里留两个嬷嬷看着,把丫头叫到一处,再着人进来就好了。”
西鲁特氏抿嘴一笑,伸手抚了抚鬓角,又说:“还有一件事儿,你前儿不是说,二伯父家的那位堂兄迁了云南开化知府,咱们是不是打发人送些东西过去?”石文炳道:“咱们刚到杭州,带来的好东西有限,采买些杭州上好的东西补上罢。那个地方儿,刚定下来,我想也是荒凉得很。”
他们俩开始商量正事了,淑娴对淑嘉使了个眼色,淑嘉心里一挑眉,与她一道站起来,向父母告退了。
回到房里,淑嘉对春喜道:“明儿要开始读书了,把我的东西找出来预备着。”春喜道:“姑娘放心,笔墨都是现成的,书本子也在桌子上了。”夏喜捧着一碗绿豆汤来放下道:“统共那几样东西,现拿都成的。姑娘一天也该累了,喝点子绿豆汤洗洗睡罢。对了,针线上的婶子已经做得了姑娘的一双睡鞋了呢。”
说完就转向去寻睡鞋拿来献宝,春喜在她身后喊道:“就你是急惊风。”
睡鞋拿来了,藕色的鞋面、青布锁边、上绣着几朵粉色荷花,毡子底,看着轻快。事实上小孩子用的东西,总是会显得很Q。再Q也掩饰不住它……根本不是拖鞋的事实!淑嘉原以为这是双拖鞋,因为是室内、洗漱完、睡前穿的,难道不应该是拖鞋么?但是它却是一双与绣鞋样式没大差别的鞋子,这鞋和平常的鞋子有差别么?
淑嘉疑惑地问:“这跟出门儿穿的鞋没什么不一样的吧?这样又比旁的鞋子舒坦到哪里?”乌雅嬷嬷笑道:“姑娘以后就知道了。”傻姑娘,旗人姑娘是穿花盆底儿的,回来能穿上平底儿鞋,够舒坦了。
洗漱完了,淑嘉蹬上新鞋,居然真的挺舒坦,还道乌雅嬷嬷说的对,果然内有玄机。二姑娘果然是本朝常识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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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上课,江先生首先考查一下以前的功课。淑嘉略有心虚,到了杭州,她看了自己的地院有点鸡血,先琢磨了半天怎么布置自己的院子,然后又去见叔祖母,接着是跟着额娘见客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