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就是给皇帝写圣旨的人了,最好不要结交皇子,皇子也不要去结交他。
胤礽深深一礼,添了几分郑重:“胤礽谢师傅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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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果然有明旨发下,准了张英的请辞。
康熙把胤礽留下来谈话:“张英可与你说了?”
胤礽作愁苦状:“昨儿他到儿子那里,已是说了。既是汗阿玛用得着,凡事当以汗阿玛为先,只是——儿子与一良师相失。”
康熙安抚道:“他还在朝中么。毓庆宫与乾清宫很远么?你不是天天也要过来乾清宫,也是能见的。”
胤礽心道,毓庆宫与乾清宫,可真不是一般的远!口中唯唯。
康熙道:“你也不要不甘心么。听说你常与张英得空品茶评书?朕再给一个能一同品书论道的人就是了,保管比张英还合适。”
“?”胤礽已经把疑惑+询问+求知的眼神练得炉火纯青了。
“当年为你选师傅,张英、李光地都是教过你的,你难道忘了,你的性理诸书还是熊赐履教的呢!如今他的学问越发的好了,就是他了!”
果如张英所料啊!这些年的功夫换张英这几句话,还是划算的!
胤礽谢过了康熙,然后请示:“儿子想,开一次宴,召詹事府诸人,给张师傅饯行,也是给熊师傅接风,不知汗阿玛意下如何?”
康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
胤礽回来就跟淑嘉说了这事儿:“在前边儿开宴,不必多开,就詹事府的事,不拘大小,都有一份子。再备些给两位师傅的礼,开了单子点了东西来给我看一下儿。”
“好。”
送给文化人的东西就是方便,上等的笔墨纸砚就是很好的礼品。如果再添上几张名人字画,就更好了。送张英,胤礽还亲自书写了条幅,称其为良师亮弼。接熊赐履,胤礽这家伙用的是实际行动——亲自把人摁椅子上,一口一个老师。
熊老先生和张老先生心中的小人内牛满面:咱们终于活着见到皇太子懂事儿的,这一天了。倒霉鬼汤斌、耿介那伙子人,真是死不瞑目。
大约熊、张二人也通过气了,熊赐履也冷眼旁观了一阵儿太子的表现,对太子的改变持欢迎支持的态度。心里不免就有‘若能教辅出新一代圣君,也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这样的想法了。
惇本殿的酒宴开得并不大,上首是胤礽,一左一右就是两位师傅,下面才是几个团圆桌。都是斯文人,熊赐履还在里面见到了熟人——王掞之子王奕清,看情形,这家伙跟太子关系还不坏。
王奕清之父王掞算上熊赐履的门人,其人如何,熊赐履是知道的。看王奕清这个模样,不似纯是敬‘皇太子’,还是对这位二阿哥很欣赏的样子。熊赐履记下了这一笔。
之一处酒宴开得不大,另一处就更小了。
俩人。
一老一小。
两个无赖。
老的那个,无赖之相外露。小的那个,斯文地流氓着。
让我们拉近镜头,老的是鄂伦岱,小的,居然是庆德。
也就就是说,在皇太子还对佟家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一个小无赖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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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伦岱的妹妹在十月里终于嫁给了安郡王玛尔浑,不论对方年纪如何,至少修养啊、素质啊、爵位啊,是配得上佟佳氏了。
安王府原在衰落的气势,因有了八皇子做外甥女婿,又有了反弹的趋势。而佟半朝,一直牛着、横着。往两处送贺礼的人就数不胜数,两府门前车水马龙。这些人里,有些就是递了单子、送了礼就走人。有些人就能捞到进府喝茶的机会,再高一等的,能跟主人多聊一会儿天。
石家是正白旗,跟安王府的正蓝旗挂不上钩。以亲戚血缘论,也远得十万八千里。两家也没什么交情,所以只是备了面子上的礼而已。
至于佟家这里,鄂伦岱目光诡异地看着上门来的石文炳和庆德。这两个家伙扶着个老头——华善,就这么坐在他家客厅里了。这几个人官不算显赫(石文炳从兵部尚书给转成户部尚书、华善无职、庆德还在原职鬼混),爵位也不高(最大的是伯爵、还有一个老婆死了N年的和硕额驸、一个新晋的子爵)。
谁叫他们是皇帝的亲家呢?鄂伦岱赏脸见了,诡异的表情就没停止过。华善他以前经常见的,等他阿玛死了,这死老头就只来吊唁过,然后只是寻常走礼了,今天这算是什么?
提示一句:鄂伦岱跟他爹简直是前世冤家。
华善一说话就咳嗽:“佟氏一门自是显贵,又不用我们多费什么心。平日里礼尚往为而已。这回的事儿又有些不同……”
简单地说,跟你爹是老朋友,他死了,你……跟他生前关系不好,他死后你也过得很好,我呢,干脆就不在你面前摆长辈的架子,不招你的眼了。没有密切往来,不代表我忘了老朋友的后人。你现在嫁妹妹,我就不能不过来了。
老狐狸出了重手,厚厚的礼单一放:“心意而已。知道你们府上不缺这点子东西。我也行将就木了,了一了心愿。”
石文炳只要跟他爹一起出现,总要跟着作各种翻译的解释,不过这一回,比起他的解释,鄂伦岱倒更喜欢华善的直白,他能跟佟国纲闹起来,终是同极相斥,父子的脾气、性情太像了。
鄂伦岱是个平常说话不太避讳的人:“老头子去后,原先巴结讨好的倒都还在,只是不那么热切了,”大家把更多的热情投到佟国维那里了,“我还道您与他们一个样儿。如今我嫁妹妹,他们的礼,还是那样,您不一样!老头子倒交了个不坏的朋友。老爷子,您坐。”
石文炳干瞪眼,庆德闷笑。
见过一面,因印象还不坏,鄂伦岱对华善祖孙就更记住了。
某日在宫里,见到庆德,闲得无聊的皇帝大表弟就与同样很闲的太子二舅子聊上了。
我靠!你小子不像你爷爷,倒像你爹啊!来,陪你世叔聊聊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总结完毕。
——————————————————倒叙完毕————————————————————
从此,鄂伦岱倒与庆德隐约成了忘年交——不太平等的那种。
鄂伦岱这里,各从他爹死了,他倒开始有些怀念了:阿玛自从你走了,除了皇帝我再也找不到吵架的人了!寂寞啊!还好遇到了庆德,鄂伦岱算是明白为什么他阿玛当年跟华善一道儿玩了。估摸着俩人一道请旨抬旗也是事先有过商量的,不然怎么那么巧。(可怜的人,你爹当年没告诉你么?果然关系不太好。)
比起佟家其他人,庆德也更喜欢鄂伦岱这样的脾气。很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不说他也能表现出来,看你不顺眼了,会说‘你这件衣服太难看了’而不像其他人当面不想说或不敢说,背后却在偷笑。也不像他顶头上司隆科多,心思十八道弯儿。上司的爹佟国维,能生出那样的儿子也是个难缠的家伙。
接着,庆德就发现他陷入了一个苦逼的境地。
华善跟佟国纲,辈分相当,还是和硕额驸,虽然这个头衔不怎么值钱,有时候倒也有用。庆德,他比鄂伦岱矮了一辈儿!他平时在外面还装鹌鹑!华善有不乐意的时候还跟佟国纲耍个赖,反正他的形象就是那样儿了,庆德不行啊!
鄂伦岱找他喝酒,他再想回家抱老婆,也得一起。有一回,他刚跟隆科多周旋完,就不想再见佟家人(原因后面会提到),鄂伦岱到了,捏着他的肩膀跟堂弟借人:“这小子借我使使。”
庆德百般告饶,最后搬出他爹:“阿玛说我近来很不务正业,要我早些回家,每日必要问话的。”
鄂伦岱笑得狰狞:“你阿玛?石文炳?走,我带你找他去! ”
直接找家长抢人啊!
亏得石文炳随着年纪的增长,面部表情有面瘫化的趋势,才压住了心中的诧异,认真对鄂伦岱说:“他还年轻,正该用心当差、建功立业,还不到潇洒的时候呢?”
得到鄂伦岱的白眼:“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说这些个话,太假了!这小子哪里没有建功立业啦?他立了大功了!”发动了‘摆明就是不讲理’技能,抢人去他家喝酒去了。
从此,庆德就多了个酒肉朋友,两人在一起,骂骂(别人的)娘、斗斗嘴,也是乐趣。前提是,别让庆德跟隆科多先纠缠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有同学说昨天的图太小了,今天重新贴。
八爷的字
和美人的心水死了!第一眼看到就爱上这样的字了!
猪也是分种类的
詹事府的头子换人了,自是需要一番磨合。熊赐履也是官场老人了,詹事府里兼职的都跟他多少有点交情,全职的多少都承认此老倒是有学问。有着大学士、尚书的头衔,熊赐履还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
胤礽这里很是高兴,张英临走时间接表明了立场,他在康熙那里至少不会坏自己的事儿。而熊赐履,以前就是他的老师,虽然后来关系平平,却也是自己这一边的人。自从送行兼接风宴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胤礽办事的能力原就不差,现在把人际关系也当成件事来办,进步神速、效果极佳。
勤学好问、礼贤下士、关心群众,詹事府中有新进人员家庭困难,还得了太子一百两银子的救济。数目不大,却很暖人心。
胤礽还有一样狡猾的地方,他每回与张英、熊赐履见面,先商议一回政事,说一说朝廷上的动态,评一评詹事府诸人,然后……讨论功课!本就是师生关系,拿这个来说事儿那是再好不过了。
相处得时间长了,人与人的亲密度就自然会上来。讨论功课,口水浪费得多了就要喝茶。“师傅爱什么样的茶?我这里倒是有几样儿……”话题再伸展开来,说到衣食住行上头去了。
然后就知道了,张英吃东西的口味淡些,而熊赐履吃菜喜欢调料多一点儿。某日,事情多,讨论得晚了,胤礽要留饭,张英却说:“臣是外臣,非奉旨不可留宫中,太子查之,慎之。”
第二天,胤礽就很无辜地向康熙忏悔。康熙笑道:“一顿饭值什么?往后要是时候不早了,你便留他一留。”
胤礽得到了保证,下一回张英被迫加班的时候,胤礽就先说了:“知道先生守规矩,我已得了汗阿玛的口谕了。再叫高三燮跑一回,去乾清宫那里禀一声儿,再往宫门处打个招呼,先生用完饭再走。”
张英推辞不过,吃饭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桌子上的饭都是很合口的。太子越来越像他家皇帝爹了,这种对细节的留意,颇有康熙的风范了。胤礽对张英的惊讶装作没看见,提都不提这是特意准备的,而且,这样的加班餐也不是经常性的,张英管詹事府期间,只是有幸吃了两次而已。
而熊赐履这里,延续了张英时期的传统,有加班餐。他到詹事府时已经是十一月末了,马上进入年尾,各种总结、汇报、新年贺词、来年计划……忙得不亦乐乎,加班的机会也就多了。
简单的饭食,太子一改奢侈之风,只是用标配吃饭而已。饭是到后面毓庆宫里吃的,那是胤礽的标配寝殿,装饰自然是豪华的。熊赐履略一打量,却发现里面的装饰有些已经显得有点儿陈旧了,并不是新换上的,可见这位最近确实改进了很多。
太子的表现,越来越让这些理学老臣们满意。
老臣们一满意,自然就要督促你更上进,谁叫你变乖了呢?谁叫你有前途了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个班里,你要是学习一直平稳地保持倒数第一,老师最后都麻木了。你要是本来成绩还不差,还自己奋进了,还看得出来,这一次考试比上一次高了两个名次,下一次又高了两个名次,老师也乐意提拔提拔你不是?
与你亲近了,就要跟你多念叨一点儿。
“佛伦亦是大学士,殿下见了他,也不要太冷漠了。”熊赐履谆谆靠诫。
胤礽很认真地问熊赐履:“师傅,我对佛伦是有些儿看不过眼,只是——有那么明显么?”
熊赐履很认真地想了想:“单看殿下对他,也没什么,只是人怕比。臣与张英虽与殿下相识日久,较佛伦辈亲近些。殿下,人与人,怕比的。”
胤礽颊上肌肉跳了一跳,没忍住:“我对他还是笑不出来。”对明珠呢,可以说是麻痹敌人什么的,佛伦差明珠一个等级呢,见了对方头子要笑,见了对方喽啰还是要笑,太子又不是卖笑的。
熊赐履哑然,突然觉得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与六岁时那个披着礼貌外衣,骨子里骄傲得紧的皇太子,根本就还是一个人。不管过了多少年、经了多少事,有些特质还是不会变的。
熊赐履也知道,之前教了那么多年都没改过来的事儿,不可能靠一句话就能扭围得了他的观念。只好摇头寄希望于多念叨他几次,让他表面上做得比较和气。
胤礽看熊赐履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是很满意,想了想,添上一句:“他心胸太窄。”
这倒是实话了,熊赐履道:“圣上用他,用其能,殿下明察之。不可因一己之好恶,而有失偏颇。”正义凛然地,暗示,我知道那家伙是明珠一党的,跟您作对很久了,可您也得客观看待他啊。
胤礽无奈地答应了:“知道了。”试试看吧。
熊赐履头疼了,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六岁的小太子,犟得像头牛。不是说他的表情,完全是指他的行事,你说什么,只要他不乐意的,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做。当面答应了,那是给你的面子,背后绝对把你的话当浮云!
可是吧,一想到太子如今这样努力,又起当自己学生的时候进步了好多,收敛了好多,又舍不得放弃。
熊赐履纠结了。
胤礽反笑了:“师傅怎么这个样子?也不避着师傅了,谁都知道我跟他们不太对付的,有一天,我对他们笑了,他们该想,这太子是不是又在想损招了?您说是不是?”
熊赐履哑然。
除此之外,太子对熊前师傅的话,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让多读书就多读书,让与兄弟保持友善就保持友善,让对康熙好点儿再好点儿那就更加孝顺。
熊赐履就纳了闷儿了,太子不是应该跟大阿哥是死对头么?怎么放着头子不管,对着喽啰死磕?
对此,胤礽的解释是:“我的兄弟都是极好的,只是叫这起子小人挑唆的。我与大阿哥‘不和’,这话儿有多少年了?总有十年了罢?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