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袖子里捏出一张折起来的银票,给了小太监。小太监眯一眯眼,笑道:“奴才谢王爷赏。”
胤禔哂笑一声:“给你就拿着——知道汗阿玛叫我有什么事儿么?”
“这个奴才是不知道,”顿了一顿,“刚才跟太子爷说了一会儿话,太子爷跪安后,万岁爷就叫奴才们到钟粹宫去请您。”
胤禔心里疑惑,难道是老二告黑状?
“告诉王爷一声儿,该是喜事儿的。”小太监来乾清宫有一段时间了,早学会了说一半露一半,钱照收,却不能留下话柄的技能。
胤禔更疑惑了,这是说的什么事儿呢?要指婚了?
他很快就知道了,也差点儿被气死!
耳听得康熙说:“朕看弘旦已经读书,又想弘昱也比他小不了多少,也是该读书了,你去给他收拾收拾,过了生日就送过来读书罢。”
胤禔心头一喜,难道汗阿玛也要亲自抚养弘昱不成?儿子,你要争气啊!笑着谢恩:“儿子替弘昱谢过汗阿玛恩典。”
康熙又加了一句注脚:“不要光谢朕啊,还是太子提起来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儿子们和睦相处,得了机会就会在关系不太好的两人中间夸一夸一方为另一方做的事情。
显然,适得其反。
胤禔想着他书房里写坏了的两件折子就气闷,咬牙道:“儿子回去就把弘昱的东西收拾了送来。”
康熙一挥手:“那个先不急,趁这些日子多教他读一点书,不要在师傅面前不好看。弘旦已经……”说了一大通学生胖的伟大事迹,念得学生胖的大伯父头晕脑胀,康熙终于扔下另一颗炸弹,“朕想弘昱年纪也不大,每日按时入宫,后半晌许他早些回家……”
弄了半天,是个走读的名额啊!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胤禔很是泄气!下面康熙说了什么,他都已经听不清了。
紧紧捏着拳头,步子重重地出了宫门,一路策马狂奔。卷起一阵狂风,直郡王回府了,大门上的小厮差点儿被马撞飞。跑马到了二门前,胤禔才跳下马来,冲到内书房大吼一声:“胤——礽!”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儿子是能入学了。
与此同时,胤祉、胤禛、胤祺、胤佑处都接到了让他们的长子入宫读书的旨意。
发完了命令,康熙继续批折子,这一件是吏部的:一等公彭春以病解退,销去二次恩诏所得拖沙喇哈番,余三等公以其子曾寿袭替。康熙提笔,写了个“可”字。
又想起彭春似乎还有个女儿是今年应选的?
翻翻剩下的折子,只有一件兵部的比较重要一点:兵部议覆广西巡抚彭鹏,粤西历来武科应试人少,前抚臣请暂行停止,今武生众多,请于壬午科仍开武科乡试。应如所请。
想了想,也同意了。
剩下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随手批了。
康熙开始专心琢磨如何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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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被点上的的姑娘们大多都已心中有数了,自家家境如何,之前被宫里被人相看过几回,留宿之后皇太后、各位主位的态度如何,大差不差地谁有戏、谁没戏,出身高一些的姑娘自己也有了几分比较靠谱的猜测了。
彭春的女儿有个已经是皇子福晋的姐姐,消息比较灵通一点,知道自己这回肯定会被指婚,应该是正室,差别只是指给谁。其堂妹比她还得主位们关注,估计也嫁得不会差。想到这里就有些气闷,论家世她还略好些的!
皇太后又到畅春园消夏去了,那个老太太比较好哄,如果讨得她的欢心,也许会有更好的前程也说不定。可惜的是秀女留宿,只能乖乖呆在宫里,由着主位们考察。
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说得上话?
三福晋正在安胎,妹妹前脚进来,她后脚诊出喜脉。如今妹妹再过一个月就要看出前程了,她却无法四下走动。她爹还退休了!在这紧要的关头,彭春没能支持到另一个女儿也定个好前程。
胤祉安慰她:“你安心养胎,出身摆在那里呢,不会差的。”
三福晋的大丫头翠喜笑道:“贝勒爷说的是,福晋不妨想想开心的事儿。咱们大阿哥要入宫读书了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三阿哥比大阿哥到底心态好一点,胤祉道:“是呢,我那里有新得的雪浪笺,寻给他使。”
三福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才多大,你就给他用这样贵重的东西?”
看她开了脸,胤祉也放下了心:“我去看看有没有旁的,你且宽心。”
转向要走,正遇到翠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只小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胤祉顺口问道:“这是什么?”
翠英稳稳稳地托着托盘,福了一福:“是燕窝。”上前,翠喜接过炖盅,放到三福晋面前桌上。翠英退了下去三福晋揭开盅盖一看,道:“这是东宫那里给的血燕?”
翠喜道:“是。您忘了?早上还是您亲自吩咐炖的。”
胤祉听到东宫就止了步:“我怎么不知道?”
“你成日在外头忙,家里的事情哪里知道呢?太子妃知道我又有了,就打发人送了这些来。她有个毛病,不大吃这个。凡有了这个,转手就送人。要说,她那里的东西着实不坏。”
翠喜道:“说来也巧,太子妃与咱们福晋,头两胎都在同一年生的呢。只有去年,咱们福晋生下大格格,太子妃那里没有动静。不知道这一回是个什么情形儿了呢。”
三福晋咽了口汤水,轻声细语:“要是再凑在一起,可就是真巧了。”
————还真是巧了!
太子妃愁苦着脸,月信不至,这意味着什么?
最近宫里又爆出一枚孕妇——新晋的和嫔瓜尔佳氏,她的肚子已经两个月了。淑嘉看完和嫔,回到自己家里,猛然发现自己生理期过了快一个月了。之前有儿子去读书这件事,忙着收拾行李,忙着叮咛嘱咐,没大顾得上这个。
受瓜尔佳氏怀孕的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这个或许不是因为思念儿子心理影响生理。根本就是生理上的正常反应!
她的生理期一向规律得很,出现了这种情况,即使现在时间短御医把不出脉来,大约也有个三、四分了。
明天,就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了。淑嘉算了算,他现在肯定把不出脉来!可是下个月……那会儿秀女还没走呢,指婚的事儿还没完呢!
怎么头疼的事儿总是叫我遇上了?!
祝大家圣诞快乐
←这个标题与正文无关,祝大家圣诞快乐。
人家都是巴不得早些怀孕,到了今天的太子妃的这个份儿上,她倒希望怀孕的时间能够推迟一点。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目前没有迫切的子女需求。她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减少所有人往她家里塞人口的借口。
真不幸,如今多少豆蔻年华正在宫里住着,候选人都是现成的。如果此刻她要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得想个对策。
或许民间有一二遗贤,就其整体素质来说,太医院里的御医,其平均水平绝对是这个国家里最高的。分配给太子妃请脉的御医,其技术应该是高于平均的。怎么瞒过这位御医,那是一个技术活。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在两个月以后把脉才能很确定是不是喜脉,不过四个月后不把都知道了就是= =!她现在还不足两月。淑嘉决定打一个时间差。
在学生胖入学后的第五天上,学生胖的妈因为觉得不舒服,所以叫御医来看,这个时候,学生胖的爷爷和爸爸正在工作中。
紫禁城绝对是权贵的聚居地,住在这里能被称为主子的人都是既有权又贵重的。然而主子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眼前这一个,绝对可以被列入超级。
宫中女眷们得病都有一特点,重病的绝对拖不久,拖得久的就不是重病。御医看惯了紫禁城里的女人的各种病症,说起来大半主子是每隔个两三个月就要病一回的。大都是些富贵病,御医每每被叫了去,口中不说,心里想的却是:你们那是吃饱太闲才“病”的。
却还不能怠慢了她们。尤其是眼前的这一位。
御医摸了一回脉,摸不出什么毛病来,情知又是这富贵病犯了。含糊地说,因将入夏季天气闷热,所以有些不适。淑嘉使一眼色,让红袖去领他写方子。
红袖一面引着太医往前走,一面小声道:“自打我们三阿哥被接到乾清宫,主子就有些想他。”
跟在太子妃身边,都是极有眼色的人,自然也是极想自家主子一直这么得太子爷关心的。这些日子太子妃想小阿哥了,太子爷就一直在太子妃这里陪着,红袖等人看得真真的。
她一直贴身伺候着,淑嘉的身体情况她也是知道的。这会儿病一病,没坏处!
红袖说的事情,御医也是知道的,心中一想,也对。默默地把想好的方子又略作了一点修改,开这类的方子乃是家常便饭,很快写完:“吃几贴就好。”
红袖接过,打发人去取药,又向御医道谢。御医接了“诊金”,潇洒而去,宫里人就这一点好。
胤礽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家的时候闻到了药味儿,脸色微变。有病的奴才都要挪出去,断不可能是他们病了的。有资格在太子妃这儿熬药的人,要么是他老婆要么是她儿子——都是他很在在乎的人。
加快了脚步走了进来。
淑嘉这病,就要病得恰到好处,不能轻也不能重,是以胤礽就看到一个略有疲惫的妻子在等着他。
放低了声音,胤礽问:“怎么了?……你。”
淑嘉扯出一抹笑:“天儿有些热,头晕,觉得累。”全是实情,就是隐了不少。
胤礽马上判断,他儿子没事儿,有事儿的是老婆:“宣御医了么?”
“来了,开了几贴药。”她还跟着医书对过了,对身体没什么危害。
胤礽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快坐下,”顺手把帽子摘了,往椅子里一坐,接过湿帕子,擦擦脸,“我过两天要出门儿,你要在这当口不舒服,我又要挂心了。”
淑嘉道:“出门儿?你?”
胤礽自己都没觉察出来他的唇角已经翘了起来:“嗯,下月初,汗阿玛要巡阅永定河,点了我与四弟、十三弟随驾。估摸着弘旦也要一块儿去的。”
“他?一直?”淑嘉比较关心儿子,“你们要去多久呢?”
“总要有个几天,”胤礽接过茶盏,拿碗盖划拉了两下,啜了两口才道,“现下正是出行的好日子,汗阿玛的意思,弘旦不能总拘在宫里读死书,要知道些民生艰难才好。”
这一点淑嘉倒是很赞成的,而且……近郊出巡,还有儿子跟着,还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出行好啊,出行了,家里就清静了,她也不用“病”很久了。
知道妻子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宫中女眷常有的小问题,胤礽放下心来,说得更多:“我还小的那会儿,天正冷着呢,也一道跟着去了,并没有受亏。现在天气还不算很热,正宜出行。多知道知道下情,对弘旦以后有好处的。不然——无逸斋后头为什么是稻田菜地?”
这一点淑嘉是支持的,仍然不放心:“他头一回离京呢。”
“谁都有个头一回。”
淑嘉不吭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四弟和十三弟也一道儿去?”
“嗯,”胤礽对这两个的印象还算不错,“汗阿玛有什么出行的事儿都愿意带着十三弟。十四弟还闹着想一起,不想汗阿玛点了四弟,这下子这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又要怄气了。”
又?
淑嘉觉得,也许清普员对老四和老十三的某些说法是对的,他们早期,至少对太子没有什么坏心。
“什么时候动身?我得给你收拾东西了呢,不知道要给弘旦捎些什么好呢?”
“敢情给我收拾东西是假,要给儿子收拾东西是真呢。”胤礽用轻松的口吻调侃道。
淑嘉诧异道:“居然叫你看出来了?”认真思考了一下,“那我还是不作假了,光给儿子收拾东西,你给捎了去,至于你——”
胤礽故作可怜状:“不会叫我就这么光秃秃一个人什么也不带就去了罢?”
淑嘉见他耍宝,叹道,先前好歹还能弄个威严的模样来唬人,现在他在家里的形象可真是越来越崩坏了!眉毛一竖:“你知道得太多了。”
胤礽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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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在“病”中,因是宫中女眷常见的‘心情病’,胤礽第二天抽空拎了御医问了一回。听御医说,天气热、心情不好的原因之后,他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淑嘉身体一向不错,大约思念儿子才是主因。
算一算日子,马上就是弘旦回家住的时候了。见了儿子,也许她心里就舒服了呢。又看了一眼方子,真是常见!
御医的药,还是老样子。留下了方子,也留下了医嘱,这方上的药不可与何物同食,又,有什么其他的症侯的时候不能用这个方子。
方子就有一个特点:平和。
胤礽心道,我开个方子都比你们管用,方子上就俩字儿:儿子。
果然,弘旦回来的这一天,淑嘉的心情好了很多。之前的几天,她一直焦虑的来着。焦虑的重点是女人,只是太子以为重点是儿子。
现在儿子要放假回来了,胤礽又觉得:嗳呀,儿子要回来了,她果然精神了很多,其实太子妃现在才是真正的操心儿子。
两个人各想各的,居然还能……合得上节拍,不能不说是奇迹了。
康熙说是十天里让学生胖回一次家,实际上并不是像后世学校里的星期天,一整天就让你回家玩儿来了。他得先上课,上午是文化课,下午是骑射,康熙看了看天色,还决定从永定河回来之后,让他学习游泳。
所谓探家,也只是在下午骑射课结束之后,允许少写一点功课,回来吃个饭、聊个天。在自己的家里住一晚,然后……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回去上课。
淑嘉从头一天上午开始,就命人打扫学生胖的院子,亲自坐镇,里里外外检查了一回。又亲自拟了菜单,是学生胖喜爱的口味,叫晒了铺盖、准备了干净的衣服。
真如元妃省亲一般,事先作了百般准备,她只在这里停留片刻。
终于,到了下午,学生胖来了。
因为是刚刚上了骑射课回来,小脸还是红扑扑的,兴奋劲儿还没退。一进门儿,请安的声音都比以往响亮了不少:“儿子给额娘请安。”
淑嘉一说完:“快过来。”他就非常有行动力地冲了过来。
淑嘉伸手搂住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个人。摸摸他的额头,大惊小怪了起来:“怎么这么热?”
她一说,秀妞、青衿等人一齐围了上来。学生胖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