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又手合什:“罪过罪过,所以挨打。”
淑嘉笑得手一抖,柳枝掉到了地毯上,也不好再拣起来。胤礽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上前一把抱住:“这个样儿看你还怎么打。”
“制了我也算不得本事的,听说后儿要演武的?到时候你得了彩头才算本事呢。”
胤礽把人打横抱起:“循序渐进——”
河蟹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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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明显感觉到胤礽现在的心情很不坏,这一路南下,胤礽的情绪变化得很到位。所谓到位,是淑嘉恰好能够感受得到。夫妻近十年,淑嘉对于胤礽的情绪已经拿捏得很准了,她的结论与胤礽的真实情况基本上就能划上等号了。
胤礽是带着忧郁出京的,他不想出来招人的眼。太子想要安全,低调是王道。情势所逼不得不出现之后,又各种担心。最后还是康熙的行为治愈了他,接见庶民、士子,康熙一左一右地带着儿子、孙子,四阿哥、十三阿哥的位置都在弘旦更旁边一点。
康熙更是点名令胤礽与江南名士多见见面:“这些人,有骨气也有酸气,可爱也可憎。与他们打交道也不容易,你总不能一辈子不理会他们,趁着这次机会,见一见、聊一聊。”
分明还是那个手把手地教他写字,一件一件事件给他分析、教他如何处理朝政的皇父!
胤礽真切地感受到了康熙的维护与疼爱,躁动的心平复了下来,行动间更是自然。
皇太子心情好了,太子妃也跟着心情好了,大家都乐呵呵的。整个队伍的不和谐因素也就是这两口子了——危机意识太浓了,弄得自己都有点神神叨叨的了。皇太子终于在大阅之前恢复了平常心。
杭州驻防的旗兵不少,旗下营里从去年开始就在演习,准备皇帝来的时候请这位领导检阅。却遇上了康熙这个爱表现的领导,他居然带着自家儿孙上阵表演去了!在职业军人面前表演射箭去了!
从这一点上看,在跟康熙同台的时候抢戏,真是找死!胤礽克制住自己的表演欲,把注意力放到了儿子身上,指导儿子骑马,指点儿子上下马的要领。直到康熙射箭中靶,底下人山呼万岁,胤礽才放开了儿子:“看阿玛给你露一手。”
轮到皇太子了。
胤礽的弓马也称得上是娴熟了,甚而至于,在康熙的严格考核之下,比某些摸鱼的职业兵还要强些。又是全中。
接下来,康熙命四阿哥、十三阿哥亦演射,成绩同样很好。
作为一个偏心的老人家,康熙把自家孙子放到压轴场。
弘旦尚幼、身量尚小,骑的马也要小一号,就这样,他还像模像样地穿了一身小铠甲,全副武装带鞍旁携弓箭,连水壶都挂在一边。
噔噔噔地策马跑到康熙跟前请示,得到允许的命令之后控马而下,弯弓搭箭。
“嘭!”中了!呃,就是有点儿偏,箭尖正好扎在红心的边缘。
弘旦小有失望,他在宫中习射的时候从来都是能中了红心的。掌心沁出一点汗来,把弓从左手换到右手,悄悄抹了抹汗。抬头先看康熙再看胤礽,都得到了鼓励的目光。康熙还一扬手,示意再来一发,带你来就是让你表现的。
与此同时,淑嘉还在驻地焦急地等待着。与天下所有等待孩子考试的家长一样,她比真正下场的人还要紧张。孩子考试家长陪考还能在考场的围墙外头转圈儿,可怜太子妃空有尊贵身份,连考场的围墙都不给看。
这次可说是弘旦的处女秀,表演得不如人意的话,下回想找回场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如果演砸了,还易使弘旦住心受挫。
等着等着,远远的似乎听到了校场方向不时传过来震天的音效,有皇帝出行的鼓乐,有擂起来的战鼓声,还有众人一齐高呼的诵圣声。
淑嘉紧张了,拿起做了一半的针线继续,没动两针,又给放下了。场面不要太大好不好?小孩子吓着了怎么办?
等啊等,终于——
“额娘!”
淑嘉猛地站起身,站得太猛了,眼前还黑了一下。
胤礽领着儿子过来了:“他今天可算是出了风头了。”
弘旦小脸红扑扑的,两眼放光:“额娘,我今儿三箭,呃,中了两箭半。”
两人一面说,一面把身上略显笨重的装束给褪下。
淑嘉诧异道:“那个‘半’怎么说?”
弘旦不好意思了,挠挠后脑勺,挠得小细辫儿一翘一翘的。胤礽在一旁发出嘲笑的怪声,这声音像是打通了弘旦身上的声控开关,刷地把手放下,嗖地奔到淑嘉身后,冲胤礽扮了个委屈的鬼脸。
淑嘉目视胤礽:“说吧。”
胤礽咳嗽一声,一撩下摆,往绣墩上一坐:“他初时那一箭,正挂在红心的边儿上,后来两箭才中的。”
弘旦蹿了出来,不依地拽着胤礽的袖子:“阿玛阿玛~!说好了我自个儿来说的。”哼唧哼唧哼唧。
淑嘉失笑,在宫里的时候弘旦处处装小大人,到了外头来,倒是个性解放了。招呼着给他们父子换衣服。
“好啦,你们也都累了,出了一身的汗,赶紧换衣裳,别闪着了。别来的时候天冷都没事儿,要回程了反而不小心受凉。”
是该返程了,杭州是本次南巡的终点。
而淑嘉也即将见一见这三百余年前的江宁织造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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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圣驾于京口弃舟登岸,经由陆路到了江宁府,驻跸江宁城内,士庶跪迎。
淑嘉的车是直接进了内宅的,曹寅之母孙氏率一干女眷迎在门口。
车帘挑起,淑嘉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站在队伍的前面,知道这就是孙氏了。孙氏这夫曹玺身上有尚书衔,她本人从丈夫算起也是个一品夫人。乙卯年(康熙三十八年)康熙南巡,就驻跸于此。不但书写了“萱瑞堂”赐予曹家,更直称孙氏:“此吾家老人也。”
淑嘉不敢拿大,稳稳地下了车来,见曹府女眷下拜了,很快就命把孙氏扶起来。脸上笑意盈盈:“夫人是侍奉汗阿玛的老人了,我如何受得了你的礼呢?”
孙氏年过七旬,精神依然很好。自从康熙长成,她便返家,曹家也是世宦,她俨然是个老封君,也是左右一堆仆妇丫头伺候着,过得着实舒服,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透着安适。
亲自把淑嘉让到正房上座,孙氏自陪在下手。
淑嘉客气地询问曹府女眷谁是谁。孙氏也认真地介绍,曹寅之继妻李氏、曹寅长女大妞等,曹寅之长子曹顒今年十五(虚)岁,尚未娶妻。曹府的女眷现在下并不多。
淑嘉知道李氏是李煦之族妹,又顺口说到了苏州之事。倒是对于曹家的大妞妞,她的兴趣比较大一点。这个女孩儿她是知道的,曹雪芹的姑姑,未来的平王福晋。现在这个福晋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已经开始留头,穿着一身嫩粉的旗装,捏着帕子,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祖母的身后。
发现淑嘉对她兴趣大一点,孙氏也有些得意的:“这是奴才的孙女儿,奴才秧子,没见过世面。”
淑嘉看小姑娘两颊通红,稍有不平之意,一笑而过:“这可说不好的事儿,保不齐有大造化呢。”又把她叫过来仔细看,小姑娘眉目清俊,带着水乡的婉约,举止间又不显轻佻。
淑嘉问了她的年纪、读过什么书等,大妞妞都一一回了,口齿伶俐,很是讨喜。
淑嘉扫视了一下曹府女眷:“还是有个闺女好呢,看着跟朵花儿似的,心里也舒坦。拿来罢。”她出发前就准备了不少赏赐用的东西,曹家是康熙在江南的心腹耳目,正是准备得很好。
除了孙氏得了头等,淑嘉又额外给了大妞妞一整套齐全的头面,还说:“我看着她就觉得亲切呢。”
跟曹家人怎么拉关系都不太合适,毕竟是康熙的人,淑嘉就选了这么个突破口。也是因为她对这个姑娘好奇死了!
穿越前背一背文化常识应付考试,还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穿越至今,方觉出味儿来。包衣奴才成了铁帽子王福晋,她儿子还袭爵了,重点是她跟丈夫还过得很好、生了娃!
值得围观。
可惜那个坑读者的曹雪芹这会儿还没投胎,不然她真想也围观一下。
与曹府女眷的会见是顺利的,氛围很是融洽。稍事休息,曹府女眷请太子妃参观花园。
淑嘉正有此意,从踏进织造府开始,她就感觉到了这里与宫中的不同。宫中尚庄严,此处务精巧。也许是为了迎驾,布置得很花心思,有不少摆设在淑嘉看来放到宫里都算是一等的了。要知道东宫的底子还是奢侈时期的皇太子留下的,从来就没有次货。
再入花园,发现其规模不如宫中,繁华奇丽却并无不及。
淑嘉面上笑道:“园林当看江南。”心中却想,曹家亏空绝非虚言啊。看这迎驾的准备,淑嘉可不认为这些东西都是一小时一百块租来的道具,皇帝一走就能再退还回去的。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晚上与胤礽一说,胤礽笑道:“汗阿玛用他,自是信得过他,等他们家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汗阿玛自有举措。你又何必为他们操这个心呢?”
淑嘉一挑眉:“谁理会这个?”我是担心曹雪芹……
胤礽把辫子往后一甩:“是啊,谁理会这个!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办罢,按着日子算,咱们回宫后第三天就是万寿节了。”今年康熙五旬大寿,当然要隆重。所以要在这一年南巡,还是提溜着皇太子一家三口的南巡。
所以太子和太子妃很苦恼,五十岁是个大生日,必须要隆重,他们应该亲自坐镇验收的。康熙又要拿他们做面子工程,坐镇不得!回京之后就要开始庆祝活动,既使发现寿礼有不妥,现赶着替换都来不及!
淑嘉道:“进上的针线活计着急也是没有用的了,倒是咱们这一路收了不少东西,回程的时候你过来挑些儿添进去如何?”
“这倒可以,便是那些针线,你也放心,我行前早嘱咐过凌普了,办这样的事情他还是靠得住的。”
“那我把单子拿了来,你先看看?”
“好。”
皇太子夫妇的归程又添了这一样工作,康熙问弘旦:“近来不见你阿玛,他窝到后头做什么去了?”
弘旦认真地回答:“阿玛额娘一块儿看书。”
“唔,也算是个雅致的爱好。”康熙在孙子面前没好意思说儿子、儿媳妇联络感情的方式如此正经……
实际上……太子夫妇在讨论受贿得到的礼物哪一样更值钱,比较拿得出手。
咳咳,真相,还是让它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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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赶在五旬大寿前回到宫中,康熙拒绝了江宁百姓的苦苦哀求,计划的时间一到,就按点儿带着大队人马杀回了京城。
日子掐得非常准,回京头一天驻跸南苑,第二天回宫见皇太后,第三天再检查一遍万寿节的流程,紧接着万寿节的正日子就到了。
淑嘉回到东宫,第一件事是看儿子。康熙回归,是要检查功课的弘晰、弘曈没能来。弘晷在第一时间被淑嘉召唤到了面前,小东西比淑嘉离京前好像又膨胀了一圈儿,依旧白白嫩嫩的。
看到了淑嘉,小家伙张开了嘴巴展开了肥肥的手臂要抱抱,嘴里还叫着:“额娘,额娘抱。”
淑嘉很是欣慰,把他抱到怀里惦了好几下:“又沉了。小猪。把我从南边儿带来的那一包东西拿来。”
从匣子里取出个小面人儿,引逗得弘晷手臂一耸一耸地向前来抓,淑嘉无良地笑得很开心。红袖上前道:“主子,衣裳都准备好了,您该去见皇太后了。”淑嘉对赶过来迎接的李甲氏与李佳氏道:“你们等我回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呢。”
说完,带了一大包的新鲜玩世儿去跟皇太后玩,皇太后见到玩具的表情……跟弘晷也没什么大差别。一手攥着一个灌了水银会从上往下翻滚的小人儿,一面慰问太子妃的辛劳:“你辛苦啦,还带这些个给我。”
淑嘉情知她喜欢这些:“我并没有亲去的,都是叫下边儿的人去寻了来的。老祖宗要是喜欢,我那里带来的都给您。”
“嗳哟哟,这怎么使得啊?”皇太后一边摸着新玩具,错眼不眨地看着,一边推辞着,“你没给你妃母们带东西么?”
淑嘉从南边看着这些玩具并不值几个钱,只是新鲜一点才带了来的,实际上的礼物在路上已另行打包,这会儿都送到各处宫中了。就是宁寿宫这里,正经的礼单子也是放到卢云那里清点了。
“您放心,这哪儿能忘啊。”
宁寿宫太监匆匆进来:“主子,万岁爷快到了,奴才在东二长街那里看到圣驾了,怕咱们这里热闹没听到,先过来禀主子一声儿。”
康熙来了,淑嘉飞速退散:“老祖宗,我可回去给妃母们送礼啦。”
重回东宫,问明礼物已经送出去了,高三燮道:“奴才们又打开来仔细看了一回,并无破损的才送走,只有往翊坤宫那里的一件苏绣有些不好,奴才换了另一件。”
“成了,你们办事儿我是放心的,这两个月里,家里如何?阿哥们如何?”
“家里都好,自主子启程,奴才们就严守门户,不与外人磨牙。宁寿宫、承乾宫隔几日会打发人来看看,佟主子有时叫弘曈阿哥过去坐坐,此外便没有什么事儿了。”
“弘曈这两个人过得怎么样?你看他的脸色,是欢喜的多呢,还是不乐的多呢?”
“咱们四阿哥旁的都好,就是会想您、想太子爷。不过有佟主子、有皇太后主子,还有咱们二阿哥,嘟囔一会儿也就没事儿了。他还得写功课呢。”
说到功课,淑嘉就来了精神了:“他的课业本子在这里还有没有?拿来我看一看。”
趁高三燮亲自去取课业本子的功夫,淑嘉又换了一回衣裳,这回换的是家常穿的,颇为省事,拆了头发,坐在妆镜前让巧儿给梳着。刚挽了个髻子,高三燮就回来了。
淑嘉拿着本子翻看着,见写得很是认真,而且短短的两个月,弘曈已经积了好几个本子了,再次诅咒宫中变态的教学要求。
放下本子,淑嘉道:“这也还罢了,万寿节礼才是最要紧的,都得了多少了?”她觉得自己回宫之后的行程都像是在打仗,争分夺秒地处理各种事务。
高三燮一一回报:“东西都得了,奴才们清点过了,俱已妥当。为怕损耗,多了一分作后备。”
淑嘉听以这里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知道